战马飞奔(长篇军事小说 铁血、热血、王者归来)

四十、斗地主
云发发誓下次再也不带奔儿去山林了。可是爹好长时间也不叫他去打猎了,听说教书先生刘文柄和吴坚领导成立了赵村农民协会,爹当了会员,整天也不知道会里什么事那么忙。甚至连定期给赵老爷家送野物的事也忘了。金猊儿自从上次不理他后,就再也没见过面,没有野物可送他也没理由老往赵老爷家跑。
不过,没几天全村的男女老幼就都跑到赵老爷家的祠堂去了,爹先赶过去了,他让云发也过去,云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急匆匆地骑上大黑马准备出发,这时奔儿跑出来也要跟他一道去。他恨恨地看了他一眼,道:“一个人去,从现在开始,你别再做我的跟屁虫了!”说完便赶着马儿走了,好在赛姨知道了,忙答应奔儿要带他一起去赵家祠堂看他爹,于是他们骑上白义就出发了。
赵家祠堂已经黑压压地挤满了人,他们都是村里的农民,每个人都扛着锄头、铁靶、钢叉,愤怒而激动地看着中间的空地,那里教书先生兼赵家村农协会会长刘文柄、副会长吴坚正和大地主赵进禄口沫横飞地辩论着。
但听赵进禄唉声叹气地说:“各位好汉,你们革命革命,也不能革了我的家业呀,我这份家业是祖上传下来的,真的是来之不易呀,你们可晓得吗?”
刘文柄走上前挥动手臂,富于激情地朗声道:“我怎么不晓得,且问你,你们全家有几人干过农活?你下田赶过几趟牛,割过几把谷?你们这些地主老财手不提肩不挑,还不是靠放生谷利,放高利贷等名堂来剥削农民?富的堆满楼,穷的愁白头;打了你一家,救活百十家。共产党实行打土豪分浮财,就是要解救广大的贫苦农民!”
下面的农民听得热血沸腾,都不禁举着手中的农具齐声叫好。赵进禄听了刘文柄这番话,气得手脚颤抖,胡须都翘起来了,但看着农民声势浩大,也不敢多说话,更别说抖什么威风了,只得打烂了牙齿往肚里咽,且忍一时之气了。
刘文柄和吴坚又宣传了一些共产党的政策和革命道理,便带着一百多农民,径直闯入赵家大门,打开赵家谷仓,把几百担陈年老谷挑得只剩下20多担,连同几大缸茶油、许多土布,几头耕牛和肥猪,另外有银洋一万多块,都集中在赵家祠堂里,按村中的人口分发,肥猪则宰了每家得两斤猪肉。吴坚还让赵老爷把债契租约交出来,当众点火烧了。
当天,万般悲伤忿怒的赵老爷带着全家投奔到了邻村地主孙福荫家。
孙大少爷备了丰盛的酒宴为赵老爷一家接风压惊。听闻赵家的事,他也有一种唇亡齿寒的感觉。他敬了赵老爷一杯酒说:“赵老爷,我早就说你太仁慈啦,俗话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你对那些泥腿子讲道义,讲情分,他们可不领你的情,那些赤匪只凭一句话就把他们煽动起来同你作对,在你头上屙屎!这回你是尝到苦头了吧?你看我这儿成立了自卫保安队,每人配枪发饷,每天巡逻,我们村就治安太平,无一人敢妄动,那共匪更是插不进足。”赵老爷满脸通红,只是不住地摇头叹息,又痛心疾首地哀叹道:“唉,想不到祖上留下的家业就这样被败光啦。我死后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孙大少爷一张惨白的排骨脸上绿豆般的眼珠子转了两轮,说道:“唉,赵老爷,你我也算是一家,我改天都要改口叫你岳父大人呢,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什么时候我去把你家的财物给夺回来!”
赵老爷听了这句话,又看到了一线希望,忙敬了孙大少爷一杯酒说:“世侄你的话真是太令我感动啦,那些财物倒也无所谓,你要是能把我在赵村丢失的脸面挣回来,受的气出了,也就够啦。”
孙大少爷自信地说:“这有什么难的,我把那两个闹事的共匪抓过来审讯一下,再把几个带头闹事的农民一并抓起来,送到县里,投进大牢,叫他们吃点皮肉之苦,包管岳父大人你面子、财物都挣回来了,气也消了!”说完猖狂地哈哈大笑,并用一只眼不住地瞄着坐在一旁的金猊儿,直瞄得金猊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赵老爷看这情形,立即会意,忙道:“世侄,如果事情成功,我马上为你和小女完婚!”
孙大少爷呲着一口被大烟熏得发黄的牙齿说:“岳父大人所说甚好,今晚我就布置行动!”
夜晚,大地进入梦乡。天狗噬月,一队拿着枪的黑衣汉子匆匆走进了赵村,径向村中私塾走去。刘文柄刚刚睡着便被一阵打门声吵醒,他正欲下床开门,那门便被踢开了,接着一伙人冲了进来,为首那人腰间别一把驳壳枪,流里流气地看着他问:“你就是那个教书的刘文柄?”
刘文柄倒也镇定自若地说:“正是在下,你们是?”
“我们是孙村自卫保安队的,奉孙大少爷之命请先生过去一趟。”那人神色倨傲地说道。
“噢,我知道了,有什么话你叫他明天到我们农协会来说,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不过,你最好叫他把浮财主动交出来,否则……”
刘文柄一句话没说完,便被那为首的黑衣汉子一巴掌给掴倒在地。但听他骂道:“你个赤匪分子,死到临头了还做你他妈的春秋大梦。来呀,给我捆起来带走!再搜查一遍,把还有一个叫吴坚的赤匪也一并抓了去!”
那吴坚脑子还算灵动,早在这帮人打门时,就料到大事不好,他睡在隔壁一间房,来不及通知刘文柄,便脚底抹油,翻窗逃跑,连夜躲到山里去了。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09 15:12:42 +0800 CST  
四十一、祠堂夜审
孙家祠堂,灯火通明。赵老爷和孙大少爷居中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两边则分别站着赵、孙两家的家眷,几十双忿怒的眼睛都盯着祠堂大厅上空倒吊着的人——刘文柄。
他全身被绳索结结实实地捆着,一直不停地扭动身躯挣扎着,叫嚷着:“快放我下来!你们这些土豪劣绅,末日快要到了,这天下是人民的,你们可以抓我刘文柄一人,但无法遏制革命火山的爆发。快放我下来,否则你们会后悔的!”
不过他的话并没有打动任何人,赵、孙两家人只当是看猴戏。赵进禄此时有人撑腰,拉着马脸撇着嘴,一副受过委屈又得意的神情。
孙福荫露出一口黄牙轻蔑地说:“我算是见识了。赤匪也就这么大能耐,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说完把手一挥,一帮家丁便抱着柴火,抬着一口生锈的大铁锅跑了出来,动作麻利地在刘文柄正下方堆起柴,架上锅,倒满油,点燃柴,一股熊熊的火焰便从锅底腾地窜了起来。
赵老爷问:“贤侄,你这是要作甚?”孙大少爷笑而不语。赵老爷附耳道:“吓唬他们一下行了,莫把事情搞大。毕竟我在明处,他们的人在暗处。”
孙大少爷对满脸迷茫的赵老爷说:“岳父大人,等着瞧吧,他马上就会开口的。”赵老爷忙对他点点头,表示对未来女婿的极度信任。孙大少爷忽然站起身踱起步来,他那瘦骨嶙峋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他回过头,对坐在一边的金猊儿笑了笑。笑得金猊儿浑身不自在,把她怀中的那只大灰兔抱得更紧了。
这只大灰兔还是云发送给她的,现在已经被她饲养得和赵老爷一样拥有肥硕的体型了。
孙大少爷忽然一步一步的向金猊儿踱来,搞得金猊儿心里一紧,但她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两眼回视着孙大少爷的目光,她就不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敢对她乱来!
孙大少爷飘到她身边,那骨头脸笑得愈加灿烂了,金猊儿只觉得厌恶可笑,不觉嘴角边也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孙大少爷伸出麻杆一般粗细的手,那雀爪子一般的手便落在了金猊儿怀里抱着的大灰兔脑袋上,顺着毛摸了三下。金猊儿不由得放松下来,忽然她觉得怀中一空,那只大灰兔已到了孙大少爷手里,他正抓着大灰兔后脑的一块皮毛,看着大灰兔四脚腾空乱踢腾呢!
金猊儿瞪着一对水杏眼,手一伸说:“还给我!”
他竟不理她,把大灰兔放在自己怀中,转身走了。金猊儿无法可施,只好把手收回来,撅着嘴,气愤愤地把头扭向一边。
孙大少爷慢慢踱到刘文柄下面,缓声道:“你还不招吗?在赵村带头闹事的还有谁?你们那个农协会会员都有哪些人?”
“我们不是闹事,是革命!”刘文柄昂然道。
一句话刚说完,只听油锅中“砰”的一声,紧跟着便是一阵巨大的“噼里啪啦”的油炸声,以及所有在场女眷的尖叫声,金猊儿惊叫一声之后,竟然晕了过去,原来她看到孙大少爷竟然将她那只大灰兔扔进了热气腾腾的油锅中。
赵家一帮女眷忙七手八脚地去抢救金猊儿。赵老爷见了刚才那场面也不由倒抽一口寒气,浑身猛烈地颤抖了一下,忙两手扶稳座椅,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孙大少爷依旧用沉稳的话说:“革你妈的命,我只问你一句,招是不招?”
那只大灰兔到了油锅中腿都没来得及蹬一下,便成了毛皮肉黏模糊一体的金黄色,在巨大的炸裂声中它又变成了焦黑色,样子十分恐怖、残忍。
赵老爷强装镇定,指着刘文柄骂道:“你这做绝短命事的赤匪,我儿金犼若在,还容得你们欺负我赵家?”他说的是长子赵金犼,自小学业优异,去年在县城上中学时,忽然与四五同窗远行,不辞而别,赵夫人以为儿子失踪了,整日哭泣,赵老爷也唉声叹气,派人四处寻找,还报了官。两个月后其他同学都回来了,只有金犼一人未归,托同学捎了封信给赵老爷,信上说:“当今之中国军阀混战,祸国殃民,男儿大丈夫志在四方,吾当继承中山先生之遗志,从事革命运动,实现“三名主义”,打倒军阀。儿子现在一切安好,请勿记挂,等学业有成,自会回乡拜望父老等语。”原来几人听说黄埔军校在广州招生,便一起去投考,结果只有赵金犼一人被录取了。天降喜讯,赵家化悲为喜,儿子在黄埔军校金榜题名,那可相当于中了举人,不中了进士,出来可就放官了。赵老爷设宴庆贺,请了县乡村族的头面人物,四方通报,众人都夸赵金犼有出息,从小一看就非池中之物,他日必有一番作为,这都是赵家祖上积德。只是,儿子自打上了黄埔军校,一直没回过家。
一旁的赵氏夫人也说:“欺人太甚!你们等着,我儿金犼一定会回来为我们出这口气的。”
“不用等赵大哥回来,我今儿就给你们二老出气。”孙大少爷手一挥,一帮家丁便在屋角开始放绳子,刘文柄便一点一点坠下来,慢慢接近油锅,孙大少爷继续加大攻势道:“看到油锅里的兔子吗?我不知道它有什么感受,不过——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和它做个伴吧,哈哈哈……”
孙大少爷鬼哭狼嚎一般的笑声让人毛孔悚然。
刘文柄感受到油锅里灼热的热气冲上来,熏得他睁不开眼睛,眼泪也不住地流下来,呛人的油烟气使得他不停地咳嗽着,他感到极度痛苦,就在他的脑袋离油锅沸腾的油面还有不到一毫时,刘文柄听到了一声尖利但让他满意的惨叫:“放了我!我招,我全招——”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10 15:03:01 +0800 CST  
四十二、背叛者
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一个连滚带爬的身影引来了几声犬吠,他一路小跑到了赵士贤家的院子里,一边急急地拍门,一边压低嗓音喊道:“开开门,赵大哥,开开门呐!”不一会儿,赵士贤把门打开,从端着的油灯发出的暗黄色的光里,他辨认出了此人是交通联络员吴坚,忙让他进屋。
吴坚却站在门口急慌慌地摆手,气喘着说:“不了,赵大哥,我,我是来通知你,刘文柄被赵大爷的女婿,邻村的孙福荫抓走了,听说他熬不过严刑逼供,把我们赵村的几个秘密党员和农协会的主要领导都给交待啦……”
赵士贤不敢置信地说:“这,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赵大哥,他连沈天峻同志当年杀县长、你和凌大哥一起助他逃跑的事也招啦,孙福荫已经通知了县警署,现在已经把你和凌大哥列为通缉要犯,正派了队人马来抓你呢!孙福荫还召集了邻近几个村子地主家的保安力量组成‘还乡团’,要帮赵老爷杀回赵家村了。你赶快带着家人到外面去避一避吧!”
“那其他几个党员和会员你通知了吗?”赵士贤问。
“还没有,时间紧迫,我再去通知两个,让他们互相通知罢。”
赵士贤想了想道:“我们是党员,又是领头的会员,现在带头跑了不好吧,村中那么多农民怎么办?”
“哎呀,顾不了哪么多啦,所谓法不责众,每家都有人参加了斗土豪分浮财,他赵进禄不会赶尽杀绝的,主要是抓我们几个领头的,不多说了,我还得进城去通知凌大哥和其他几个革命同志呢,这下身份全暴露啦!你赶快收拾收拾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把命保住,将来有的是报仇的机会。再不走来不及啦……”吴坚说完便急匆匆地要走。
赵士贤考虑他到县城去通知凌松岳他们,刻不容缓,便把自家的一匹黑马牵出来,让他骑上走了。这边,他一面叫醒赵大嫂、小赛花,他们起床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赵家村,一面去通知村里的几个党员和领头的会员去了。
等赵士贤出去一趟回到家中,赵大嫂和小赛花已经收拾好了。赵大嫂着急问:“当家的,咱们家怎么少了一匹马?”
赵士贤用手势止住他的话头,道:“我那匹马给吴坚同志骑去啦,他要到城里通知二弟和其他同志,你们马上出发,小赛花带着奔儿骑大白马,云发带着你娘骑你的大黑马!”
“那你呢?”赵大嫂的关切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我想过了,我暂时就不走啦。”
听了这句话,大家都不由十分吃惊,赵大嫂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当家的,你不走怎么行,要走我们一起走,要留我们一起留,我不能扔下你!”
云发也说:“爹,我要和你跟娘在一起。”
奔儿抱着娘说:“爹、娘,我也不走。”
赵士贤看了众人一眼,急切地说:“哎呀,你们不要这样啊,我和你们分别是暂时的,我都想好了,你们先出去避避风头。我留下来不会有事的,顶多抓我去关几天就放出来了。那些打来的浮财分得的稻谷、茶油和猪肉都没动,还给赵老爷就是了,我们家和赵老爷家也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他总会念点旧情的,以后大不了我多进山打点猎物送给他家作补偿。等过一段时间,我会把你们接回来。”
说罢,不由赵大嫂和小赛花分说,便帮她们拎起行李走出屋子,放到马背上,又催四人上马。然后便牵着两匹马送她们出院门。
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马声杂沓,百十个人组成的举着火把的队伍向这里走来。
赵士贤让大家不要惊慌,待那队人马走近才认出骑在最先一匹马上的是骨瘦如柴的孙大少爷,他身边一骑马上则坐着刘文柄,他看到赵士贤只觉得很不好意思,低下头,把马也和孙大少爷的马拉开了半个马身的距离。
孙大少爷在篱笆外勒马站定,用阴鸷的目光扫视着对面的赵士贤一家,冷笑道:“怎么?夜都这么深了,你们还出门?”
赵士贤也笑道:“孙大少爷你这么晚了还带着这么多人马来串门?“
孙福荫把笑容收住,把脸一沉道:“我不是来窜门,是来抓人的,来呀,把他们都带走!”一帮手下正准备应声而上。
赵士贤伸手制止道:“慢着,孙大少爷有什么事不好商量,要这么兴师动众的,我知道你是为着赵老爷家打土豪分浮财的事而来的,可是,领导我们百十号农户的那个人现在就在你身边呢!有什么事你问他,不是更直接吗?”
“哼,你还有脸狡辩。”孙大少爷奸笑道:“我便是不来抓你,县里的警察也要来抓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五年前窝藏杀死县长刘道存的通缉要犯,并且帮他逃脱!”
赵士贤假装不知地问:“这事你听谁说的?你有什么证据?你可是听外人挑拨啊,这个姓刘的曾经信誓旦旦的带着我们闹革命,可一转眼功夫就背叛了,我看他骨头比柳条还软呢,这样的人说话能信么?”
刘文柄听了这话十分紧张,生怕孙大少爷不相信他了,忙抬起头道:“你们的事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要是我说假话,管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赵士贤听了他的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刘文柄说:“刘先生,据说你是个共产党员?你刚才赌咒发誓的话在入党宣誓的时候也说过吧?老天可是有眼的,难道你就不害怕么?!”
刘文柄听了赵士贤的话,又惊又恐,还有几分羞愧,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一时无言以对,便又缩到后面去了。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11 13:39:32 +0800 CST  
四十三、苦别离
孙大少爷一挑眉道:“现在谁都别耍嘴皮子,等一下把你们带过去一审就什么都清楚了!”
赵士贤指着两匹马上的家眷对孙大少爷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审我跟你们走,这事与我的家眷无关,希望你不要为难她们!”
孙大少爷高举手中的火把,眯着小眼睛看了看赵士贤身后两匹马上的人道:“嗯,这可不好办呐,现在谁也脱不了干系,要等审讯过才知道。哟,那马上还有一个大美人呢,想不到赵猎户家还金屋藏娇呢!嘿嘿嘿……”
黑夜中传来孙福荫尖声尖气的笑声,像是山林中的怪鸟发出的,显得阴森恐怖,赵士贤看他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再听他不三不四的说话,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待他笑声渐止,问道:“赵老爷呢?我要和他说话,你不是我们赵家村的凭什么多管闲事?”
孙大少爷听赵士贤语气严厉倔强,很是不悦:“赵老爷现在是我的岳父,他家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我这个新女婿早就侍候他睡下了,等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然后敲锣打鼓,放鞭放炮,迎他回赵村,再然后我就举行大婚,办我的好事了,哈哈哈……”孙大少爷说着又得意而嚣张地大笑起来,忽然他笑声嘎然停止,手一挥道:“来啊,把她们都给我抓起来!”
两个黑衣汉子冲上来不容分说就抓住赵士贤的胳膊,还有两名黑衣汉子则抢进去要牵两匹马的缰绳。赵士贤大声斥责道:“要抓就抓我赵士贤一人,与女人孩子有什么干系?姓孙的,你这样乱抓无辜是要遭报应的!”
孙大少爷听到眼前这个猎户竟敢公然反驳他,一时怒火窜起来,一扬手,一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一道血印子呈现在赵士贤脸上,赵大嫂见此情景,不由失声惊叫:“当家的!”
可是孙大少爷没想到,他这一鞭子下去,赵士贤反而越骂越起劲了:“你们孙家祖上没积德,生了你这个道德败坏、辱没门风的坏胚子,将来你是要遭报应、下地狱的……”
孙大少爷只气得浑身发颤,第二鞭又接着抽了下去,当他抽第三鞭的时候却觉得抬不动手臂了,只见鞭子另一端已被赵士贤死死地咬在嘴里。孙大少爷使尽全身力气去拔那根鞭子,却纹丝不动,干脆两手并用,呲着一口黄牙使劲向后拔去。忽然,他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竟被鞭子带离马背,凌空向前飞去。
抓住赵士贤胳膊的两个黑衣汉子忙赶上去相救,赵士贤两掌猛推过来,将两名汉子推开,然后一下子把从空中落下的孙大少爷反手抓住,用右手卡住他的脖子道:“让你的人都退下,快!”
原来赵士贤看孙大少爷要把全家老小都抓走,知道妇孺落到孙大少爷手上,固可免得一死,却要遭受凌辱,于是急中生智,想了一个办法,抓住孙福荫,胁迫他放家人。
他辱骂孙福荫,激的孙福荫用鞭子抽他,结果正中他的计策。孙福荫见自己来抓人的人,反倒被抓,身处险境,忙改变态度,让手下退下。
这时只听两声惨叫,又见两个人从篱笆里飞了出去,原来是去牵马的两个黑衣汉子被白义踢了出来,赵士贤边挟持着孙福荫边回头对赵大嫂喊道:“家里的,你和赛姑娘先带孩子们走吧,不要管我,把孩子们抚养成人,我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啦。”
听赵士贤说这话,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赵大嫂摇头大哭道:“当家的,我不能丢下你!”云发和奔儿也大哭着喊“爹”。
赵士贤最后的两句话几乎是竭嘶底里喊出来的。赵大嫂边哭边催动大黑马跑了出来,小赛花和奔儿骑着白义随后跟出,马儿跑过赵士贤身边时,所有的人都哭喊着,用痛苦难舍的眼神和如潮水般流出的泪水和赵士贤告别。
马儿越跑越远,不一会儿便远离了那些举着火把的队伍,来到了村口,这时夜色中传出一声枪响。是从赵士贤家那边传出来的。赵大嫂身子一软,便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云发叫了一声“娘”忙勒住马,跳下马背来扶赵大嫂。赵大嫂满面泪痕地说:“孩子,跟你赛姨跑吧!娘要和你爹在一起。”又对小赛花喊道:“赛姑娘,两个孩子就托付给你啦!”
小赛花这时也勒马返回,但见赵大嫂朝她跪下磕了三个头,又一把推过云发道:“娘这辈子就求你一件事:快走,走的越远越好!”说完便回头朝自家方向疾奔而去,任凭小赛花在身后连声喊“大嫂”她也不理会。
赵大嫂迈开沉重的腿往回跑着,又听到一阵密集的枪声,仿佛暴风雨来了,她心里也是黑云翻滚,只感到浑身无力,双腿发软,但她还是撑着一口气加快速度往回跑。路上她又遇到一队举火把骑着马的还乡团,他们匆匆向村外赶去,正去追赵士贤的家眷,这时看到赵大嫂跌跌撞撞往回跑,纷纷大声哟喝,叫她站住,没想到赵大嫂根本不理他们。她大睁着眼睛看着前面自己家的方向,像一头发疯的母牛一般冲了过去。那些人看她这副失了魂魄的模样,谅她也跑不出手掌心,也不再管她,任由她去了,他们则继续策马向村外跑去。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12 14:15:32 +0800 CST  
四十四、碧血证丹心
赵大嫂远远地看到孙大少爷带着还乡团的兵丁把自家院子围住,无数火把飞向夜空,然后落到屋顶上,院子里顿时火光冲天,“噼噼啪啪”地烧起来,枪声也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原来赵士贤掩护他们逃跑之后,正欲让孙大少爷把还乡团都退走,自己胁持着孙大少爷骑着他的马逃生。没想到狡猾的孙大少爷竟然趁他不备。拔出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刺入了他的腹部。他吃此剧痛,手也松了劲,孙大少爷趁机推开他逃脱了。边跑边叫还乡团的兵丁开枪射击。赵士贤见机不妙,连忙拼尽全力向回跑去,连翻带跃逃到屋里,关上门,拿出猎枪从窗户向外射击。
赵士贤是远近闻名的猎手,有着几十年的打猎经验,别说是骑在马上,目标还是人,便是在密林中奔跑的兔子、野猪,天空中飞翔的山雀、野鸡,他也能百发百中,从未失手。因此枪声响起,马上好几个兵丁纷纷中弹落马。那帮兵丁大都是一群地痞流氓,乌合之众,都不敢冲进院子里白搭性命,只是在院子外面对着赵家几间屋子乱放枪弹,响声巨大,却未伤到赵士贤毫发。
孙大少爷见自己带着百十号人前来抓人,结果逃的逃,躲的躲,竟然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和女人也没抓到,自己却凭白无故死伤了几个人,不禁大怒,他眼珠子一转,尖声怪气地大吼道:“放火,烧死这个赤匪。”一时间,兵丁们便把手中的火把扔进了院子里,茅屋顶上的稻草一沾火星,立刻熊熊地燃烧起来,火光映红了漆黑的夜空。
这时赵大嫂已经跑到自家屋前,几个兵丁看到了,忙吵着嚷着冲过来要抓她,孙大少爷也叫道:“抓活的,有了人质,不怕他不出来!”两个兵丁过来抓赵大嫂被她猛地撞开了,随后一个兵丁又被赵大嫂抓伤了脸。
赵大嫂不顾一切地往院子里冲去,正在这时,一声枪响,赵大嫂中弹倒在院子里,此时她离屋门口还有四五米远的距离,她没被打死,只见她大睁着双眼,伸出两只手,一下一下艰难地向屋门口爬去,这时屋门“哐”地一下开了,赵大叔拿着枪冲了出来,跑到赵大嫂面前,扶住赵大嫂,焦急地问:“家里的,不是叫你先走吗,为何不听我话?”
赵大嫂嘴角边流着一丝鲜血,笑道:“当家的,结婚几十年了我们都没分开过,我不要离开你!啊,你怎么受伤啦?”她看着赵大叔腹部插着的匕首问。
赵大叔腹部已经被鲜血染红,但他却全然不顾,虽然嘴上责怪赵大嫂,但听了她的话,全身仿佛充满了力量,一双喷着怒火的虎目这时看着赵大嫂却变得无限温柔起来,他问道:“孩子们都走了吗?”
赵大嫂也柔声道:“都走啦,我让赛姑娘照看他们了!”夫妻俩一问一答充满了柔情,仿佛就像平时唠家常,周围凶神恶煞、荷枪实弹的兵丁在他们眼里都化成了空气。
赵大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字一板地很认真地对赵大嫂说:“家里的,这下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我还想和你订个约:下辈子你等着我,我抬着大花轿去接你!”
“嗯!”赵大嫂不停地点着头,躺在赵大叔怀里露出幸福的笑容。
这时只听孙大少爷阴阳怪气地喊道:“看什么看?给我乱枪击毙!”紧接着便是一阵枪林弹雨般的射击,赵士贤和赵大嫂各身中数百弹,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脸上丝毫没有痛苦和恐惧,反而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鲜血从两人的身体里不停的飞溅流淌出来,最终洒在地上,融成一摊。
远处马蹄声又响起,而且越来越近。只听一个少年的声音大声哭喊着:“爹——娘——”
孙大少爷见到一匹黑马跑进院里,也不叫人拦住,奸邪地笑道:“来得正好,又一个自投罗网的!”
那个少年从马上跳下,跑到赵氏夫妇身边,抱着他俩的尸身呼天喊地的大哭着。这少年正是赵云发。他见娘一人跑回村子,和小赛花跑了一程,终不忍心,又驾马返回,哪知却见到了自己爹娘被惨烈屠杀的情景。
孙福荫下令抓活的,于是一群兵丁便扑了上去,把赵云发给捆起来,孙福荫便带着还乡团队伍离开了,他骑在马上得意地回头看着烈焰舞动的赵家房屋和门口的两句尸体,不屑地说:“革命,革命,到底谁革谁的命?这就是革命的下场!哈哈哈……”说罢发出凄厉刺耳的笑声,那张白脸黄牙,在火光的映照下,竟然比白无常还狰狞。
且说小赛花这边,自赵大嫂跑回村子后,她继续带着兄弟俩逃离险地,跑了一段路后,云发勒马回头,她叫不住,只好随他自去,那奔儿坐在她前面哭嚷着要爹要娘,她也不听他的,只是一心驾马飞奔,行得半个时辰,忽闻前面蹄声大作,她心里一惊,忙调转马头,冲上附近的一个小山坡,藏在一片树丛后,紧张的看着外面动静。
蹄声愈来愈近,间杂人声,仔细听,听得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在说:“快点,别让他们给跑了。”随着说话声,小赛花终于看到了那队人马约有四五十骑,都穿着军警制服,想是县警署派来捉拿赵士贤的。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13 13:35:28 +0800 CST  
四十五、逃离赵家村
忽然那队人马竟然停了下来,为首的军警压低声音说了句:“隐蔽!”后面的军警忙向路两边的山坡跑去。小赛花所在的山坡本来是隐蔽的最好去处,这时却成了最易暴露的地形,只见十几匹马向她这个山坡冲来,她惊得瞪大了眼,忙对奔儿作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心里只是暗暗祈祷老天保佑。
有三匹马慢慢地向她所在的这边小树丛走来。白义也睁着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它纯白而庞大的身躯极易暴露。如果它被发现,那么面对四五十号携枪的军警,小赛花和奔儿是插翅也难飞了。
那三匹马离树丛还有不到一米远的时候,其中一匹马的头部接近树丛了,那马上的军警挥刀正要把树丛挑开,白义忽然丛鼻中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呼”声,这声音短促有力,在马语里或许是警告声,对面那匹马果然大惊着腾起了两蹄。险些把那军警摔下马去,那军警不知所以地大声问:“什么东西?”那马已经嘶叫着跑下山坡,余下的两匹马也受了惊,也跟着一起嘶鸣着冲了下去。小赛花以为自己暴露了目标,只见山下已经“砰砰蹦蹦”地开起火来,对面一支三十几人的马队和那些军警发生了冲突。
不过短暂的交火之后双方停了火,经过一通喊话之后确认对面的为还乡团兵丁,算是自己人,都在执行着各自的追缉任务,于是双方言归于好,互相让道而行,不一会儿马蹄声就消失在远方。小赛花这才大叹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下了。
原先的这条路两边都是敌人,肯定是不能走了。她只好骑着白义走进了一条崎岖的山间小路,现在她急着去县城找凌松岳,然后和他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而她很担心凌松岳现在会不会有危险。不过,她又想到在云吉班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他都能救走奔儿,在菜市口他又一次轻松松松松劫了法场救下她,她相信他那么精明强干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又走了一个时辰,天色已经渐渐亮了,小赛花和奔儿在马上都感到十分的饥渴疲惫。
这时晨曦中一匹马儿迎面跑了过来。小赛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揉了揉,正是,正是那个让她日思夜念,让她感到温暖安全的人——凌松岳,她冲他挥着手,他本来想唤他的名字,可是忽然间嗓子哽咽了,过度的激动使她说不出一句话,只有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她带着奔儿下了马,凌松岳也下了马,他叫了一声:“赛姑娘,奔儿。”便把两人紧紧地搂在宽大结实的怀中。
小赛花把从到赵老爷家打土豪到昨天夜里还乡团到赵村抓人的事情给凌松岳讲了,目前尚不知道赵士贤一家三口的情况,凌松岳准备回村去看看,被小赛花制止了,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四五个时辰过去了,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也早结束了,现在有大队人马在那里。凌松岳现在过去不但于事无补,而且是自投罗网,再说丢下小赛花和奔儿也非常不安全。凌松岳想想也对,现在能做的就是带着小赛花和奔儿远走高飞,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落脚,至于赵大哥一家,只能求老天爷保佑他们平安无事了!
于是三人重新上了马,马蹄踏着深秋已然发黄的野草上的霜露,向着远方踏上了新的路途。
昨天夜里是联络员吴坚化妆成还乡团的兵丁跑进城中,给他通知了情况,并让泰安县的几个共产党骨干分子,连夜到青岛去,沈天峻派了人在那里接应他们。
凌松岳牵挂着赵大哥一家人,并没有立即动身,任凭吴坚怎么劝说阻拦都不听,而是骑马向赵村去了,现在他带着小赛花和奔儿出了泰安县城,但并没有北上青岛,而是向着南方去了。
小赛花知道,这些年每年十月份凌松岳总要出一趟远门到湖南长沙蔡锷将军的墓前拜祭,十一月方回。今年适逢变故,他决定带着小赛花和奔儿一起前去,一来是躲避风头;二来奔儿父亲祝文轩也算与蔡锷有缘,让奔儿到蔡将军墓前祭扫一下。但他和小赛花并不打算把奔儿的生世告诉他,一来奔儿还小,他的感情依托在他现在的爹娘赵士贤夫妇身上,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会使他在感情上承受不了,二来将来当着赵士贤夫妇的面把奔儿的生世告诉他,这也是对赵氏夫妇俩的尊重。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14 14:14:53 +0800 CST  
四十六、闹市追贼
半个多月后,奔儿便来到蔡锷将军墓前磕头拜祭了,凌松岳给他讲了许多蔡锷将军的英雄事迹,使得他幼小的心灵对蔡锷充满了景仰之情。凌松岳让他在蔡锷灵前发誓,苦练武艺,勤学知识,将来做一个有正义感、对国家有用的人。凌松岳还让他以后改口称他为师父——师父说以后每年都会带他来这里拜祭。
凌松岳带着小赛花和奔儿一行来到青岛时,已是民国十三年(1924年)春天。
他找了一个静僻的院落,把它租住下来,又买了许多米面油盐,把小赛花和奔儿安顿好后,便去寻找三弟沈天峻。沈天峻见凌松岳到来,十分激动,对赵家村那夜发生的事,很是唏嘘了一番,痛斥了刘文柄当了叛徒内奸,卑劣出卖同志的行径。泰安的地下党组织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很多党员被抓捕,少部分党员逃了出来,目前尚不知赵士贤夫妇情况,他让凌松岳不要着急,新派去泰安的交通联络员很快会传回消息。
沈天峻和中共地下党组织用暗号接上了头,找到了在一家日本纱厂当工人的沈天峻,他的真实身份是中共山东省委交通员,组织上让他和凌松岳单线联系,凌松岳成了沈天峻的下线,以卖艺作掩护开展地下斗争,具体工作是传递情报。吴坚也来青岛做地下交通员,掩护他的行当是在街头变魔术。
每天凌松岳带着奔儿出去卖艺,小赛花则留在家里,干些家务活,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不久凌松岳从沈天峻处得知,新派到泰安县的地下交通联络员传回信息:赵士贤夫妇于赵家村打土豪的当天夜里就双双遇难,赵云发则被还乡团抓走,现在下落不明,三人不禁万分悲痛,在屋里痛哭一场,凌松岳在堂屋里设置了大哥赵士贤夫妇的灵位,每天都烧香祭拜,并发誓要替大哥大嫂报仇。
阳春三月的一天,凌松岳和奔儿又到街上卖艺,他俩耍了几套刀术,又打了几套拳法,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并发出阵阵喝彩。晌午时分,凌松岳收了场子,奔儿则把挣到的银洋收集起来放到一个蓝色的棉布袋子里。凌松岳对奔儿说:“我们到布庄去给你赛姨买块花布做身新衣裳吧,再给你卖点吃的。”奔儿欣然答应了。
正说着话,只听有人大声喊道:“抓住他,小贼别跑!”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还没待两人反应过来,后面有三四个少年便冲了上来,直向两人撞去,凌松岳忙闪身避开一个,又用手掌拨开一个。这边奔儿却被撞到在地,其中一个少年还边跑边大声叫道:“让开,别挡我们追小偷。”不一会几个人便消失在人丛中。凌松岳忙上前去扶奔儿,问他有没有伤到哪儿,奔儿拍着身上的灰,无奈地摇着头,忽然他大惊失色地说:“遭了!”
凌松岳忙问怎么了。奔儿带着哭腔焦急地说:“师父,我刚才拿的钱袋子不见了,那里面放着我们半天挣的钱。”
凌松岳恍然大悟道:“是刚才那几个小贼!我们快追!”说罢提了刀,带着奔儿追上前去。
追了一程,前面是个三岔路口,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让他们难以找到目标。这时奔儿拉了拉凌松岳的衣角,往右前方一指道:“师父你看!”凌松岳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前面一家包子店门口的台阶上,一个少年正悠闲地坐在那里,一手抓着一只肉包子在啃呢。凌松岳认得这个少年正是先前从他身边跑过去的那个小子,忙带着奔儿追了上去。
那少年抬眼看到了他们,站起身拔腿就跑,两人紧追不放,跟在少年身后穿过了两条街,又钻进了一条南北方向的巷子里,这巷子越走越深,那少年跑到尽头,一转身便不见了,两人追过去一看,巷子尽头还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巷子,一边是居民住宅的两层矮楼,一边还堆着几堆毛竹。
凌松岳一手拿刀,瞪大了眼睛左顾右看,警惕地向前走去。奔儿则小心翼翼地跟在师父身后。两人走了十几步,只觉得巷子很静,四周也没有一丝动静,忽然听得巷子上空有声响,凌松岳忙抬头望去,只见头顶正上方的天空一暗,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向两人罩了下来。凌松岳眼疾手快,忙一个翻滚到路边抽了一根长长的大毛竹出来,竖起来撑住大网,不停地转动手中的毛竹,像是在搅动染缸里的布一般,把大网搅成一团,都绕在了毛竹顶端。
凌松岳一口气没喘完,但听奔儿大叫:“师父小心!”只见二楼一个窗户里架出两个粗圆的竹筒,里面不停地朝两人射出无数支竹箭,像一群蜜蜂般向两人直扑过去,凌松岳把绕着大网的毛竹扔在一边,挡在奔儿身前,像风扫落叶一般舞动手中大刀,把那些竹箭纷纷格到地上,心中却不甚诧异,这些玩意自己许多年前在云吉班救奔儿的时候就玩过了,制作原理和打猎时设计陷阱暗器的方法一样,奔儿也觉得这些网啊,竹箭啊都十分眼熟,竟然产生了几分亲切感,他奇怪地对凌松岳道:“师父,这里的机关和我们老家的捕猎机关很像啊!”
凌松岳满脸茫然地说:“真是奇了,这些机关都是你师爷刘大刀传下的,可没教过任何外人啊!”
凌松岳朝着那个窗户大声喊道:“什么人?别鬼鬼祟祟的,有种出来!”
半天没有回应,巷子又恢复了静谧。两人正面面相觑,惊诧疑问间只见二楼几个窗户同时打开,一个个小黑罐子从空中砸了下来,凌松岳暗叫:“不好!”忙大喊一声:“奔儿让开!”拿起缠着大网的那根毛竹,奋力舞动起来,那网展开宛如一张旋转的大伞,那些黑罐子刚好落到上面,又迅速被甩到一边,撞在墙上,被撞碎了,里面的白色液体洒在墙壁上,咝咝做响,冒着白烟,竟然是滚烫的石灰水。凌松岳不禁大怒道:“什么人,如此歹毒!”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15 14:28:33 +0800 CST  
四十七、飞云帮
此时赵奔已经抽出一根竹竿爬上一堆毛竹,然后用力一撑,便跃身攀上一个窗户,翻身进去了。凌松岳连忙大叫:“奔儿,小心!”
奔儿进得屋里,见这是个很宽敞的屋子,里面空荡荡,只有屋角堆着几堆坛坛罐罐,还有几张破席子堆在地上。屋里有五个人,都是十三四五岁的年纪,看上去都穿着破旧衣衫,显得邋里邋遢。其中三个正从窗户往下扔装满石灰水的黑罐子,忽然见奔儿翻窗进来,也显得十分惊讶,但见奔儿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也不放在心上。
一个男孩放下罐子,向奔儿走来,露出一口豁牙对奔儿道:“小鬼头,你来找打!”说着就一掌打了过来,奔儿一低头,迅速避开,顺势用脑袋撞向他的小腹,那男孩一击不中,再加一着不慎,竟然被奔儿撞了个“仰八叉”,像被风吹翻的大甲虫一般手忙脚乱的往起爬,气得一嘴里的豁牙“咝咝”地往外冒气。又见一个黑皮肤的男孩从奔儿身后抡拳袭击过来,他“呀呀”大叫着挥拳向奔儿扑去,奔儿见两个比他高半头的男孩向他夹攻,却一脸沉静,丝毫不慌乱,只见他快速蹲下,双手一掐那“豁牙”大腿根部的酸筋道:“蹲马步!”
那男孩只感到大腿一阵酸痛,忙蹲下,身材瘦弱的奔儿竟从那男孩胯下钻了过去,“黑孩儿”一拳正中“豁牙”面颊,撞翻了屋角的一堆坛子,哗哗啦啦滚落下来碎了一地,把两人给活埋了。幸亏那些都是空坛子,里面没装石灰水。
又有两个男孩窜了过来,一个满脸雀斑,一个塌鼻子,两人手里各拿一把匕首,寒光一闪便向奔儿刺去,奔儿忙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避开,但他人已被逼到墙角。“塌鼻子”大喜,狞笑着举起匕首向奔儿刺去,不过手到半空他竟然发现自己刺不下去了。原来,奔儿刚才在地上翻滚时顺势拿起竹竿,现在那根竹竿一头抵着墙,另一头正抵着“塌鼻子”的脖子,“塌鼻子”在空中挥着匕首,却伤不到奔儿分毫,脖子却被戳的生疼。
“雀斑”也想浑水摸鱼在奔儿身上留下两个窟窿眼儿,但他匕首刺过来时,奔儿已经从“塌鼻子”和竹竿之间形成的三角空档滑到另一边,同时他一脚踢开竹竿,“塌鼻子”重心不稳,一脸栽到墙壁上,估计“塌鼻子”这回要变成没鼻子了。就在“塌鼻子”撞墙的一瞬间,奔儿迅速抽出竹竿,一下子打在“雀斑”屁股上,“雀斑”也重心不稳扑倒在地上。赵奔一脚踩到他的背上,手拿竹竿虎视眈眈、威风凛凛地看着被他打趴在地的四个人。
这边凌松岳不知什么时候上了楼,三两下便将另一个不停朝楼下扔石灰罐的胖呼呼的男孩给制住了,他被凌松岳反擒双手,还想挣扎,凌松岳的那只手如铁钳一般坚硬,稍一用力,他就吃不消了,痛得嗷嗷大叫,连连求饶。
“说!你们是干什么的?”凌松岳厉声喝问。
那胖男孩痛得满头大汗,但嘴上却很硬朗:“说出来吓死你噢,我们是脚踏半岛声震齐鲁名扬天下的飞云帮!”
凌松岳冷“哼”一声,手上发力,那男孩又嗷嗷地发出惨叫,头上都冒出了汗,大声说:“我们本来就是飞云帮的嘛,说了你还打人!真无赖!”
“什么飞云帮,我怎么没听说过。“凌松岳手上稍减劲道问。
“你一个卖艺的当然不知道啦,我们飞云帮成立已经快三个月了!”那个胖男孩说起话来即有对自己是飞云帮的自豪感,又有对凌松岳的不屑,“我从帮会成立的第一天就追随我们帮主了,说起来我还算是三朝元老呢!前两天刚晋升为副帮主,这次被你抓住,真是晦气!”
“你这个流浪街头的小混混口气倒挺大,你们的头儿是谁?”凌松岳问,“多大年纪?”
“我们帮主比我们稍大一点,至于他的大名他没说,我们也没问,都只叫他帮主!”胖男孩道,“喂,你可别坏我们的名声,我们帮主说了,加入飞云帮就不再是‘流浪街头’了,而叫‘闯荡江湖’!”
“少罗嗦,我管你是‘流浪街头’还是‘闯荡江湖’,快带我去见你们帮主!”凌松岳厉声道。
五个男孩被一根麻绳绑着胳膊排成一列,那个胖男孩走在最前面带路,凌松岳和奔儿跟着他们穿过几条巷子,又走进一片小树林,凌松岳看到前方树枝摇摆,一个人影儿闪了进去,警告那胖男孩道:“你可别玩什么鬼,你们几个小命都在我手里呢!”
胖男孩自信地说:“不会的,你放心好了!是我们的暗哨发现我们,进去通报帮主了,有我在这里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说着话,一行人已经走进林子里,来到一个破旧的城隍庙前,忽然间只听得一片喊杀声,三十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少年手里拿着砍刀、木棍等武器从庙里冲了出来,将一行人围在中间,这些十几岁的孩子个个目露凶光,幼稚的脸上带着和他们年龄不相称的暴戾之气,那个胖男孩高声道:“大家不要动手,他们是街头卖艺的,对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要见帮主。”
那些男孩不为所动,依旧举着刀棍恶狠狠地瞪着他们。胖男孩看几个男孩目光落到他胳膊上,他只觉得脸一红,尴尬地“咳”了几声,急中生智地解释道:“这绳子是这位大哥送的,我们几个先试试结不结实,回头给大家晾衣服。”见众人不应,他又踮起脚尖伸着脖子朝庙里喊道:“帮主——,老大——,请您快快现身,有两位大侠想见您老!”
“什么人?敢擅自闯入我飞云帮禁地?”庙里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凌松岳听了觉得十分耳熟,奔儿激动地道:“大哥?”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16 14:18:31 +0800 CST  
四十八、复仇计划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灰色衣裤,瘦削的脸上鼻梁高挺,浓浓的眉毛下面,一双修长的眼里放出颇具喜感的光,此人正是赵云发。赵云发见了二人也大感惊奇,忙跑过来叫了一声“二叔”又叫了一声“弟弟”,便和二人抱在了一起。相见完毕,便搂着两人把他们迎进庙里。
那胖男孩顿时觉得捡回了面子,得意地对众人道:“都瞧见了?我说得没错吧,是我把帮主他二叔给接来啦,你们都得叫他叔呢!一个个急赤白眼干什嘛,还不快给本副帮主松绑!”
庙里有六七尊神像,早已金残粉落,原本庄严狰狞的面目变得滑稽可笑。只是这庙十分敞朗,虽然年久失修有些破落,但却被打扫的十分干净。三人便坐在几个蒲团上互诉离别之情。凌松岳问云发怎么逃出来的,为何会到青岛?
云发说:“那夜我被还乡团抓去后关在孙福荫家的地牢里。还乡团进行了疯狂的反扑,不但把全村各家到赵老爷家打土豪分得的财物如数收回,还进行了烧杀抢掠,把村民家值钱点的东西洗劫一空。第二天赵老爷便被孙福荫迎回了赵村,晚上还大摆酒宴庆贺,看守我的兵丁也喝的酩酊大醉,我便磨断绳索趁机逃了出来。在山里躲了两天后,我扒上了开往青岛的火车。在这里我先是靠乞讨为生,后来我想要为爹娘报仇,便招集了一帮小乞丐,成立了飞云帮,用我以前打猎时学会的设置陷阱机关的方法,劫富济贫,同时扩大队伍,想着有一天带着飞云帮杀回去,消灭还乡团,宰了孙福荫那只恶狼,祭奠我爹娘在天之灵!”说完双目通红,泪水在眼中打转。
凌松岳双目如炬,举拳捶地道:“发儿,你的仇也是我们的仇,一定是要叫那帮人血债血偿!你成立了飞云帮想法是好的,但这些少年终究是社会上游荡闲散惯了,又没有什么主义信仰,有着许多恶习和狭隘思想,一帮三教九流、乌合之众,靠他们报仇是不行的。只会做出许多扰乱百姓、欺行霸市的事情,这与还乡团又有什么区别呢?我看,你还是把这些人遣散,跟我走罢!”说罢凌松岳征询地看着云发。
见云发迟迟不答,似乎面露难色,凌松岳又说:“云发,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们马上就走罢!”
云发愣了一下,忙道:“没事,二叔,只要能替我爹娘报仇,一切我都听你的,我爹娘不在了,你就是我师傅!你和弟弟稍等,我这就去将他们解散。”说罢边走出庙去,召几个副帮主说话。
不一会云发进来道:“二叔,我们这就走吧。”凌松岳和奔儿走出门口时,见那些少年片刻间已经散得无影无踪了。
回到凌松岳住处,云发与赛姨相见,十分激动,谈及自己爹娘,免不得又涕泪交加哭了一场。凌松岳把云发带到赵士贤夫妇灵位前,让他磕头祭拜,云发“扑通”一声跪下去,伏地大哭。奔儿也陪哥哥跪着哭起来,小赛花站在一旁凄凄楚楚地啜泣着,凌松岳也红了眼眶,他对云发和赵奔道:“一个月后就是清明,我要在这供桌上摆三颗人头!”他顿了顿,咬牙切齿地说:“中间一颗是刘文柄,叛徒内奸最该杀;左边一颗是孙福荫,杀人元凶必须以命抵命;右边一颗是赵进禄,地主老财罪在不赦!”
云发抬起满脸泪痕的脸,惊讶的问:“二叔,你是说这个月我们就去报仇?”
凌松岳点点头,语气坚定地说:“三日后我们就动身,这也是组织交给我的除奸行动!”
三天时间转眼即过,师徒三人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临行前的那天早上,小赛花千叮万嘱,让凌松岳小心谨慎,照顾好兄弟俩,要三人一定平安归来。凌松岳也再三安慰她,让她放心。小赛花对凌松岳说:“我看云发这几天心情烦躁,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竟与原先大不相同了。”
凌松岳道:“赛花,你太多虑了,云发爹娘惨死,他小小年纪就遭遇人生恶变,心情自然不好,我想,等他报了家仇,我们一家人在这安稳地过日子,他的心情会慢慢开朗起来的!”
小赛花点头道:“但愿如此!”又千叮万嘱了一回,师徒三人便上了车。小赛花扶着门框,看着三匹马拉着的马车消失在巷子尽头。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17 14:38:34 +0800 CST  
四十九、小混蛋
夕阳余晖映红了西边的天空,那些云层像是一片片金色的鱼鳞排列着,又仿佛是碧涛间跃动着的鲤鱼,随着天色渐暗,那些鱼仿佛游向了蓝黑色的大海深处。美丽的飞鸟仿佛也惧怕这夜色的来临,一群群地飞进了树林,钻进了供他们栖息的安全的巢。在村口老槐树的枝桠上,只有几只黑老鸦刮刮地叫着,仿佛在为黑夜的到来而欢庆。
赵家大宅院灯火通明,在二楼饭厅里,一桌丰盛的酒宴正在进行。今天赵老爷做东,酒桌上坐着的还有孙福荫、刘文柄、新上任的赵村保安队队长阿五,还有赵老爷的四个姨太太。一时间酒桌上觥筹交错,赵老爷连连向三人敬酒,说:“现今赤匪猖獗,赵村的安全可要仰仗各位啦!”一轮敬下来,又复敬孙福荫道:“贤婿,这段时间委屈你啦,不过我发誓就是找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派人找到我女儿,先把那个劫持我女儿的小混蛋碎尸万段,然后抬着大花轿把她送到你府上!”
孙福荫喝了酒,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找遍天涯海角,这得猴年马月啊?我都叫你三个月的‘岳父大人’了,居然还没和你女儿圆房?那小混蛋那天被我结结实实的捆在地牢里,根本不能动弹,是插翅有也难飞的,我看是你女儿劫持那个小混蛋了吧?”
孙福荫翻着白眼抛出了三个问题,根根像针一样扎在赵老爷心里,他干咳了几声,两撇八字胡也因尴尬而一翘一翘的。他强装笑脸对孙福荫道:“贤婿啊,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大户人家还是要脸面的嘛,再说那天大家都喝醉了,没什么提防,未免不是那些漏网的共匪趁此时机救了那个小混蛋,又劫走了我女儿!总之我保证,尽快把金猊儿给找回来,这样事情就水落石出了,还可以成全你们的好事。来,我再敬你一杯。”那孙福荫端起酒杯,鼻孔里依旧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这时有仆人走来向赵老爷报告:“老爷,门外来了一辆马车,说是送山货的!”
赵老爷想了半天说:“今天我没让人给我送山货啊,这么晚了,会是谁呢?阿五,你带两个人去看看,有货物交给管家就行了!”
阿五就是那个新上任的保安队长,他领命下楼去了,这边几人又继续喝了起来。不一会,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众人都道是阿五回来了,上来的却是一个戴着毡帽的大胡子,他帽檐压得很低,又是一脸的络腮胡须,因此看不清他面目,更没人认识他。孙福荫忙警觉地问:“站住,什么人?”
“我们很熟!”那人把毡帽摘下,一甩手便飞到一边去,又在脸上一扯,那络腮胡便被撕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那少年又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是仇人!”
这个少年正是赵云发。赵老爷认得他,忙冲他大吼道:“你这小混蛋,还敢主动找上门来,快把我女儿交出来!”
赵云发轻扬嘴角,微微一笑,又正色瞪视着几人道:“你女儿倒是没带来,今天我是来为我爹娘报仇的!”说罢,手里已经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来。
“就你,不自量力!”孙福荫露出轻蔑的神色说,“小兔崽子,杀了你还不够塞我牙缝的,哈哈哈……”
赵老爷高声叫道:“阿五呢,快把他给我抓起来,阿五——”
云发笑道:“别白费劲了,他已经到阎王殿报到了!”
随着孙福荫刺耳的笑声,又是一声惊叫声响起,云发只见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撞向自己,原来刘文柄见事不妙,忙把赵老爷的一个姨太太推向云发,自己趁机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这时只听见枪声大起,孙福荫正龇着一口黄牙,举着一把手枪朝赵云发射击,云发身手敏捷的几个空翻避开子弹,跳到酒桌前一脚便将圆桌踹翻,桌面上的酒菜一齐向赵老爷和孙福荫招呼过去。四个姨太太的惊叫声不绝于耳,都吓得蹲在地上捂着耳朵抖个不停。那个被刘文柄推向云发的姨太太已经中弹倒在血泊中,刘文柄则向楼梯下面跑去。
赵老爷坐的主座靠窗最近,他乘酒桌向他掀来连忙向后让去,手扶窗台时忽然灵机一动,竟然翻身跳了下去。孙福荫拿着枪从酒桌下抬起头来,一双小眼睛寻觅着目标,他头上顶着几根菜叶,身上沾满汤汁,模样很是狼狈,他见云发就在面前两三米处,忙举枪射击,只听“啪啪啪”几声空响,却没有子弹放出来,原来子弹被放光了,他看着云发和他手里寒光闪烁的大刀,大惊失色,忙转身向窗户跑去,刚攀上窗台,后衣襟就被拎住了,被云发一下子摔到地上,他见无法逃脱,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嘴里不停地说着“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只要爷爷肯放了我这条狗命,我一半家产都送给爷爷……”
赵云发双目通红地看着前面这个人的丑态,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忽然他大吼一声:“爹、娘,孩儿替你们报仇啦——”便举起大刀用尽全身力气砍了下去,人头落地,喷射出的鲜血使得云发的脸也变得赤红。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18 13:51:39 +0800 CST  
五十、师徒联手
那刘文柄跑到楼梯拐角时只觉得脖子一凉,一把大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回头一看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正是赵奔。他忙笑着哀求道:“奔儿,你不认识我啦?你放我走吧!”见奔儿不吭声,他又道:“你还记得你在我私塾我教你读书识字吗?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样可不大好啊,你饶了先生我吧!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一番话说的奔儿心软,不由把刀放下了,奔儿想了想对他说:“那你跟我去见我师父吧,你和他当面说清楚,到底怎么处置由他来决定!”刘文柄见奔儿这么说只好答应,奔儿便在前面领着他向楼下走去。
趁奔儿不注意,刘文柄忽然冲了上前,双手狠狠地掐住奔儿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死命地往墙上撞,不几下奔儿就头破血流,他一把夺过奔儿手中的大刀,向奔儿砍去,嘴里骂道:“欺师灭祖的小兔崽子,我剁了你!”
奔儿双腿在对面墙上一踹,一股大力反弹回来,他和刘文柄同时摔倒在楼梯上,刘文柄一个不防备,倒下去时大刀也脱了手,奔儿灵巧地一跃跳起,用脚勾起地上的刀柄一提,那刀便到了他手上,他提起大刀便砍了下去。
云发和奔儿各自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走出大厅时,凌松岳已经驾着马车等在门口,见到满脸鲜血的兄弟俩,笑道:“好样的!这次让你们自己报仇,果然没令我失望。”
两人见院子里围满了手拿长枪保安队的兵丁,正自骇异,凌松岳笑道:“上车吧,他们不敢怎么样!”两人上了车才明白,那些兵丁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原来赵老爷跳窗下来,被守在下面的凌松岳抓住当了人质。马车大摇大摆地驶出院子,后面兵丁都跟了出来,但没一人敢开枪,生怕赵老爷出意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人逃跑,忽然马车上飞下来一个尸身,大家上前辨认,正是赵老爷。
保安队兵丁忙骑马追击,马车跑得没有马快,不到一盏茶功夫就渐渐追上了,后面响起了零星的枪声。只是在黑夜中,目标不分明,那帮兵丁拿着枪朝前方黑影乱射。凌松岳道:“来的正好,我要他们尝尝厉害!”
云发掀开车箱后面的竹帘,露出了两排竹筒发射管,每排有五个碗口粗竹筒组成,原来这辆马车在来赵村之前就被他们全新改装过了。
云发一拉机关绳,竹筒中无数弩箭密密匝匝的发射出去,在夜风中发出“嗖嗖嗖”的声响,虽然不足以致人死命,一旦人马被射中,也打得个人仰马翻,因此后面不断传来马声嘶鸣和兵丁落马的惨叫声。
前来追击的兵丁有百十个,倒下去十几个,大批兵丁仍然奋起直追。
凌松岳大叫道:“马车太慢,发儿、奔儿,你们上马,我给他们送份大礼!”
云发和赵奔领命忙跃到前面的马背上,凌松岳抓起一根棉绳点燃,只听那棉绳“呲呲”地响起来,火星四溅,原来是根火药捻子。凌松岳把它抓在手里,然后飞身跃到前面的白骥背上,快速挥刀斩断了马匹连接车厢的绳索。
三匹马脱离大车,立即快速向前飞奔,后面追来的兵丁见前面大车停了,不知就里,纷纷追到车厢那里,只听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车厢里的炸药爆炸了,火光冲天,烈焰腾起,无数兵丁被炸得支离破碎飞了出去,而三匹马儿已经在沉沉夜幕之中跑远了。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19 14:39:49 +0800 CST  
五十一、云发的秘密
凌松岳带着云发、奔儿兄弟俩到赵村取了刘文柄、赵进禄和孙福荫三人头颅,为赵士贤夫妇报了仇。回到青岛后,于清明节祭拜了一番。在赵士贤夫妇灵前,凌松岳和小赛花还正式结为夫妻,这也算是了却赵士贤夫妇多年来的心愿。接下来的日子又恢复如常,只是凌松岳每天卖艺又多带了一个人赵云发,云发也改口叫凌松岳作师父。
一段时间下来,云发总是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样子,做什么事情都毛毛糙糙的,集中不起精力,还三天两头说身体不舒服,要留在家中休息。有一次凌松岳带着奔儿摆场子去了,云发留在家里,小赛花熬了桂圆莲子粥给他送过去,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从窗户缝往里一看,室内空无一人,到了中午开饭时分,云发竟又神秘地从房间里出来了。
当时小赛花没有吭声,等下一次云发说不舒服留在家里的时候,她又装作去送东西,如此几次都不在房间里,凭着女人敏感的直觉,她感到云发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们,她断定云发每次都是翻窗出去的。
这一日,云发又称自己肚子痛,对师父说不想出去了,师父便叮嘱他要注意身体,想是着凉了,还交待小赛花烧点姜汤给云发喝,然后便带着奔儿出门了。小赛花呆在房间留心着隔壁房间的动静,只听窗户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小赛花便忙起身开了房门,跟了出去。她跟着云发走了好长一段路,又进得一个巷子里,但见云发在一间屋子门口停下敲门,俄顷,门开了,出来一位姑娘,见了云发很是高兴,又蹦又跳、欢天喜地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话,便拉着云发的手进屋子。由于离得远,小赛花看不清那姑娘的长相,只是看见她身材娇小匀称,年龄和云发不相上下。
小赛花正在迷惘间,恰好这时隔壁一家大娘出来晾衣服,她便忙上前询问隔壁这一家住着什么人。大娘告诉她:“这家房子被原先的房东租出去了,里面住着一位十六七岁的漂亮姑娘,平时不大出门,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倒是时常来看她,两个人感情很是要好的,看上去也极般配,倒是一对璧人。但那小伙子要隔几日才来一次,两人的关系不像是正常夫妻,我们几家街坊邻居都猜这一对小男女是不是私奔出来的呢……”大娘滔滔不绝地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给小赛花,小赛花便称谢而去,又折回头在那间屋子门口做了记号方才返回。
晚上睡觉时,她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和这段时间以来她观察到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凌松岳,凌松岳感到十分惊讶,但听小赛花有板有眼地说得十分真切,也由不得他不信。想了一想他倒释然了,笑着对小赛花道:“赛花,想想也都怪我们平日只顾忙着自己的事,把云发这孩子给忽略了,他今年十七了,我们都还当他只是个孩子,他是该谈婚论嫁了。只不知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家室合适,不如上门提亲,索性让云发把这姑娘给娶回来,让她住到我们这里,倒是你也好有个伴!”
“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哥!”小赛花喜得咯咯笑道,“想不到赵大哥一辈子忠厚老实的,生了个儿子竟这般伶俐风流,这方面比你这个当师父的还强呢!”
凌松岳又说:“那我明天问问发儿,让他把那姑娘带回家来吃顿饭,彼此认识一下!”
“我看这样不太好。”小赛花分析道,“你突然问发儿这个事,太唐突了,他万一不想说,说不定会隐瞒你,他要是想告诉我们,也就不会每次都这么做的悄密了。再说,那个姑娘要真是从家里私奔出来的,你这样一问,发儿还不把她给转移了呢,毕竟发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不好太强他。我看不如等下回发儿再去找那姑娘时,我们俩一起去把她接回来。”
“你这样不是更加唐突吗?”
小赛花一拍手说:“我这可是保险起见,按你的法子直接去问,说不定连那姑娘的面也见不着呢!再说我们也是为了发儿好,又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家,我想发儿一定会理解的!”
见凌松岳不吭声,小赛花又道:“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我这两天正在准备粽叶呢,到时我们把那姑娘请过来吃个团圆饭,刚好一家人好好的聚聚聊聊。凌大哥,我还有件事告诉你呢!”
凌松岳轻抚着她的肩膀道:“什么事,说啊?”
“我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小赛花轻轻地含娇带羞地说。
“什么?”凌松岳一时没有会意,小赛花眼带责怪地捶打着凌松岳的胸脯。凌松岳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继而高兴大声道:“我要做爹了?太好啦!”说罢狠狠亲着小赛花的面颊,幸福地把她搂到怀里,小赛花抚摸着他的脸,爱怜地道:“瞧你高兴的,要不是你前几年都拒绝我,早就当爹啦!”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20 14:48:08 +0800 CST  
五十二、端午家宴
端午节到了,家家户户都在包粽子,大街小巷都弥漫着一股蒸粽子的香气,每家门前挂着艾草、香蒲,以趋避毒虫,小孩子们手臂缠绕着五色丝线,穿着虎头鞋,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兴奋地在院里跑着,玩耍嬉戏。
天上没有太阳,云朵悠然地飘着,风儿柔柔地吹着。凌松岳一早照常带着奔儿出门,云发果然说自己不舒服留了下来,凌松岳出门没多久,小赛花注意到云发房间窗户声响,再去一看,早没了人影。
她便出了门,到街市上找到了凌松岳的场子,凌松岳早早收了摊,让奔儿先回家,自己便径和小赛花向云发上次去的那个巷子走去。找到上次做记号的门口,小赛花上前敲了门。
当云发把门打开,看到面前站着师父和赛姨的时候,惊得目瞪口呆,脸色苍白,甚至说话都打颤了:“你,你们……我,我们……”
小赛花让他不要紧张,并笑着说明了来意,又道:“发儿,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对我们直说,但男人都要娶媳妇的啊,我和你师父都很理解你,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今天是端午节,我们亲自上门来请那位姑娘到家里吃顿饭,你不带我们先去见见那位姑娘吗?”凌松岳虽然未说话,却在一旁不停地点头笑着。
云发紧张而尴尬的脸色稍微镇定了一些,挤出一丝笑容,道:“好,那师父、赛姨请进屋说话吧!”
进了屋,只见屋子里家俱一应俱全,房间也收拾得井井有条,凌松岳和小赛花见到了那位久违的姑娘,椭圆形的脸蛋白里透红,细长的黛眉如早春柳叶,清澈如水的眼睛妩媚动人,小赛花问她叫什么名字,那姑娘清脆地回答:“我叫妮儿。”
小赛花又问她和云发是怎么认识的,妮儿未及回答,云发抢着说:“我从泰安去青岛的路上碰到的,她和家人失散了,我看她是同乡,便把她一起带来了!”
小赛花走上前去拉着妮儿白嫩如葱的手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赞叹地说:“多好多俊的姑娘,都是我们发儿有福分,更是你们有缘分!可惜发儿他爹娘已经去世了,要不然他们两口子看到这么标致的媳妇儿,不知道要高兴的什么似的!这真是造化弄人!”说罢,牵动情肠,不禁流下泪来。妮儿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低头不语。
凌松岳在一旁道:“你们女人到哪里都喜欢哭哭啼啼的。妮儿,今天是端午,又叫女儿节,可是儿女回家与父母团聚的日子,你即和家人失散了,就把我们家当成你的家吧,今天到我家去吃饭,你赛姨给你们做了一桌好吃的!”
妮儿微笑着点头。小赛花但见一个柜子上放着一个绣花的匾,便走过去,拿起那块大红色的布一看,上面绣着一对戏水鸳鸯,便笑道:“妮儿姑娘,你也会绣这个?”
妮儿笑道:“闲着没事,绣着玩儿的。”
小赛花笑道:“我正好也在学呢,以后我们可以经常交流了!”
凌松岳对小赛花催促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看这天色不太好,今天可是要下雨的!”
小赛花忙应了,和凌松岳一起,带着云发和妮儿回家了。
中午开饭时分,桌子上已经被小赛花摆了一桌子丰盛菜肴,还有一盆粽子和一海碗咸鸭蛋。凌松岳坐了主座,小赛花和云发在他左右手,妮儿坐在云发身边,奔儿则挨着小赛花坐。一家人坐定,凌松岳便给几只大碗里倒酒,云发起身把酒碗放到各人面前。
妮儿见自己面前有一大碗酒,便说自己不胜酒量,小赛花笑道:“喝多少随意。五月是一年中的毒月,而端午这一天是五月的毒日,今日午时则是毒时,蛇虫纷纷出洞,毒气最盛的,端午节的风俗就是要吃粽子、吃咸鸭蛋,喝雄黄酒,据说可以解毒辟邪!”说罢又递过一个金丝线绣着边儿的精致的五彩香包送给妮儿道:“这是我缝制的,他们都有了,里面塞了药草和香料,挂在身上能熏蚊虫,还能保佑平安!”妮儿收了道谢过,酒宴便开始了。
凌松岳敬了大家一杯,说道:“你们知道关于端午节的传说吗?”
云发说道:“以前爹给我讲过关于屈原的故事,他是战国时楚怀王的大臣,提倡举贤授能,富国强兵,力主连齐抗秦,遭到奸臣反对,遭馋去职,流放西湖,途中写下《离骚》、《天问》、《九歌》等忧国忧民的诗作,后来秦军攻破了楚国京都,屈原抱石投汨罗江死去。人们为了纪念他,便在端午节这天包粽子、赛龙舟。”
凌松岳点头,看着窗外细雨拍打着树叶,吟道:“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自古以来忠臣短命,奸臣却能得以善终,老天不公啊!但血性不灭,正气长存,忠臣总是有人去当的。这也是我们华夏子民为何能够传承千载的原因。”说罢端起碗来把一大碗酒一饮而尽,连呼“痛快”。
小赛花边夹菜给奔儿边接过话茬儿道:“俗话说: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老天还是有眼的,忠臣虽然短命,却流芳百世,为天下人称颂;那奸臣虽然善终,但遗臭万年,将来转世投胎还不知道变成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呢,如此说来,忠臣竟比奸臣实际要活得长久呢!就比如蔡锷将军和那袁大头,两个一忠一奸,一个忧国忧民活了37岁,一个享尽权贵活了58岁,但是身后怎样?蔡将军为万人所景仰,袁大头为世人所唾骂。像袁大头那样活着,再大的权贵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我们普通妇人呢。今天可也是一个巾帼英雄的纪念日呢!”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21 14:31:33 +0800 CST  
五十三、暴风雨
凌松岳笑道:“赛花,你的见解甚是精辟独到,你说的那位巾帼英雄我知道,她就是鉴湖女侠秋瑾,小字玉姑,28岁参加革命,预谋起义时为清兵所捕,光绪33年端午节那天在绍兴轩亨口就义。我也一直视她为楷模呢!昨天卖艺回来的路上我还教奔儿背了一首诗。”因叫奔儿道:“奔儿,背来!”
赵奔忙起身,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便朗声背道:“: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这正是秋女侠所作《对酒》。
赵奔背完小赛花抚摸着他的脑袋,连声叫好,又把一个剥好的鲜肉粽子递给他。凌松岳道:“女侠的诗也豪气干云,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酒和刀,自古为英雄豪杰至爱!”说罢起身回房。
见云发在夹菜给妮儿,小赛花也叫她多吃菜,又道:“妮儿姑娘,我剥个粽子给你吃吧,你吃什么馅的?这有红枣、花生、绿豆和鲜肉的四种。”
妮儿甜甜的笑道:“谢谢,红枣的吧,我自己来!”
小赛花说:“你不知道是哪一个,我都做了记号的。”
她边挑边道:“这个系了红线的就是。”捡了出来,云发忙接过去剥了递给妮儿。
这时凌松岳拿着他的大刀出来了,他用一块布仔细地擦拭着寒光闪烁的刀刃道:“可惜这把刀每天只能在地摊场子上卖艺,耍出花式来给别人看。”他无奈地笑了笑,又指着一旁的供桌道:“不过好在清明节前我用它取下了赵进禄那厮的人头,放在那供桌上祭我大哥大嫂在天之灵,倒也痛快!”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尖叫,妮儿不知怎的,已经昏了过去。
云发抱着她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又掐她人中,凌松岳和小赛花不知就里,忙围拢过去,小赛花拍着凌松岳肩膀责怪道:“大哥,你把刀拿出来说那些‘杀人砍头’的话干什么,你看妮儿姑娘生得弱柳扶风的,一定是被你刚才的话吓坏啦!”
半响,妮儿悠悠的醒转来,睁开泪水朦胧的双眼,看着云发,充满幽怨道:“爹,我爹死了,你没告诉我!”忽然她个推开云发,冲着凌松岳和小赛花大叫道:“赵进禄就是我爹!”说罢跌跌撞撞向屋外跑去,在院子里停下,跪倒在雨地里,冲着闪电划过的天空叫道:“爹啊——”
妮儿这一连串的激烈反应和举动,把所有人都吓傻了,凌松岳瞪视着脸色惨白的赵云发厉声问:“怎么回事,这姑娘到底是谁?”
云发满脸恐慌的表情,不敢直视凌松岳的目光,声气弱弱地说:“她,她是赵进禄的女儿金猊儿!”
凌松岳听了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惊怒交加恨不得扇云发一个大耳刮子。但他没有,而是指着云发吼道:“你,你,你真是贱骨头,要不是赵进禄,今天端午节你爹娘是和我们一起团聚的,我们和赵进禄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可你爹娘才死半年,你竟然和赵家的小妖精勾搭到一起去了,怪不得你每日鬼鬼祟祟的,原来竟是干的这等丧风辱节的勾当,你对得起你爹娘的在天之灵吗?”
见云发低着头,没有半句认错伏罪的话,他不由更是怒火中烧,把手中大刀往云发面前一递道:“如果你天良未泯,还当我是你师父的话,现在就去把那个小妖精给我杀了!”
云发抬起头,眼眶里充满了泪水,他摇着头道:“师父,我求你饶了她吧,她爹已经被我们杀了,我爹娘的仇也已经报了,这事根本与她无关呀!再说,我那次被孙福荫抓住关在地牢里,要不是金猊儿用迷药灌醉了看守,救我出来,又变卖了她的首饰和我一起逃到青岛,恐怕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凌松岳冷笑道:“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们,竟然是那个小妖精救了你,她心甘情愿和你私奔到青岛,这么说,你们早就勾搭成奸了!好,你好,不愧是我的好徒弟!”
凌松岳连声点头说“好”,顿了顿咬牙切齿地说:“好,既然你下不了手,我就替你结果了那个小妖精,也免得你日夜牵挂!”
说完转身大步走了出去。金猊儿正跪在雨地里痛哭,听得背后有脚步声响,忙回头看去,只见凌松岳已快步走到她面前,瞪着一双牛牯大眼,举刀就向她砍去。金猊儿吓得闭上了眼连声尖叫。
可是半响也不见动静,她慢慢睁开眼,只见云发不知什么时候挡在她身前,凌松岳的大刀砍到了云发的肩膀上,鲜血正自顺着肩膀汩汩流出,她忙扶着云发大叫:“云发,云发——”
闪电劈开云层,电光在云发苍白瘦长的脸上发出撕裂般的光影,云发两道剑眉触在一起,噏动着颤抖发白的嘴唇哀求道:“师父,你饶了她吧,她,她已经怀了身孕,是我的骨血。”又一道电光闪来,云发竟然晕了过去。
小赛花和奔儿这时也赶了过来,扶着云发大叫,奔儿也跪在师父面前哭着恳求道:“师父,奔儿求你饶了他们吧!”
小赛花抱着云发抬头对目光呆滞的凌松岳道:“松岳,你就饶了发儿和妮儿姑娘吧!”
凌松岳重重叹了口气,把大刀“扑”地一声插在地上,对金猊儿道:“从此以后,再不许你和云发见面,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走!”说完便转身回屋去了。
金猊儿不舍地看了云发一眼,慢慢地站起身,忽然转过身,双手掩面,嚎啕大哭着向雨雾中奔去。小赛花忙和奔儿七手八脚地把云发抬回屋里。
那把大刀孤零零地插在血水淤积的雨地里,经受着雨水的冲刷,它旁边的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金丝线绣边儿的五彩香包,上面早已溅满了泥水。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22 15:13:56 +0800 CST  
五十四、霞映云汐飞鸟归
云发在床上一躺就是一个多月。那天凌松岳见云发猛然挡在金猊儿身前,急忙减轻手上力道,但一时刹不住手,还是砍伤了云发左肩胛骨,所幸救治及时,大夫帮他进行了接骨包扎固定,又有小赛花悉心照料,每日换药,云发的一只胳膊这才没有废掉,但将来左臂肯定要受影响了。
事情过后,凌松岳平息了怒火,想想也颇为后悔,那日都怪自己一时冲动,即使要让云发和金猊儿分开,也不需用那么过激的手段。毕竟云发是自己的徒弟,还一直都很尊重他和小赛花;还有那个妮儿性格倒似很温柔,并不像她爹那般蛮横,而且她也并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小赛花每天挺着个大肚子照顾云发让他很是过意不去,因此凌松岳的性格也变得格外温柔起来。每日尽量让云发呆在屋里休息。他则带着奔儿出去卖艺。总想着过上一段时间,云发自然能从被金猊儿一时迷惑的陷阱中自拔出来。到时再给云发说一门好亲,其他问题也就都能化解了。
云发自那日事发之后便整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有时奔儿和小赛花有意逗他笑,他也只是淡淡一笑,随即愁云又堆上眉头。
其实,他自遇到凌松岳的那天起,便一直提心吊胆,每次他偷偷出门和金猊儿幽会时心里都十分不安,生怕要发生什么事。凌松岳带着他和奔儿去赵村为爹娘报仇的事,他自然也没敢告诉金猊儿。那天当凌松岳和小赛花同时出现在金猊儿的住处时,他简直惊呆了,越是不想发生的事还是措手不及的发生了。这些日子他们以为他会忘了金猊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到自己对金猊儿的思念愈加深厚了。他知道师父师娘对他好,但要他忘了金猊儿却是办不到,他和金猊儿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的,金猊儿救了他的命后,一不图金二不图银,毅然和他离家出走,流落青岛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们之间是真心相爱的,怎能说断就断,说忘就忘呢?尤其每当他看到赛姨日渐隆起的腹部就会想到金猊儿,一个带着身孕的无依无靠的姑娘现在到底怎样了?经过这次事情,他大悲大痛之后反而觉得淡然了,他有时不禁暗暗笑话自己,他以前真是太懦弱太胆小了,把自己和金猊儿的事遮掩的严严实实,金猊儿为了他竟然果断放弃优越的生活和他出走过苦日子,这对一个女孩来说是多么不易。相比之下他真是太渺小太卑微太可恨了。
这一日,他觉得精神好了一些,便拿了毡帽,跃窗而去。他来到了他以前和金猊儿租住的房子,可惜早已人去楼空、蛛网盘结了,他不觉愣愣地站在那里发了半天呆,独自感伤了一回。正欲返回,又想到了一个去处。
在郊外树林里的一个破落城隍庙前,一个戴着毡帽的男子来到这里,忽然只听见一声响哨,三四十个少年杀声震天地冲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胖男孩大叫道:“什么人,敢擅闯飞云帮圣地?”
那男子把毡帽摘了冷笑道:“连我都不认识了么?”
一众人忙跪拜下来,齐声道:“恭迎帮主!”
凌松岳那次要求赵云发解散他的飞云帮,云发并没有照做,而是让副帮主火火代理帮主之位,于他不在期间暂时打理帮务。这次云发找不到金猊儿,便想到了动用飞云帮的力量帮助寻找。飞云帮的许多帮众曾经帮他打扫过金猊儿的屋子,一些家具和生活物资也是飞云帮小兄弟送到金猊儿住处的。因此,许多帮众认识金猊儿,应该不难寻找。
可是一连几个月下来,整个青岛市都被飞云帮找遍了,也没有金猊儿一丝音信。云发伤势痊愈之后,便也跟着凌松岳一起干了地下工作,主要是传递一些情报,另一方面,他也想各处跑跑,以寻找金猊儿。
民国十四年(1925年)二月的一个黄昏,天边晚霞甚是美丽,绯红绯红的晚霞和枯黄色的落日余晖一道道间杂着,像是铺排着魏紫和姚黄的牡丹花丛。花丛下面则是一排紫蓝色的花萼,再下面则变成了海蓝色,像是大海上涨落的潮汐,再下面则渐渐变成浅灰色的沙滩。一群群飞鸟像是穿着各色彩装的演员在这美丽的舞台背景上飞过,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风采。这个二月的春天似乎因此而变得更加绚丽多彩了。凌松岳的宅院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婴儿啼哭声,又一个小生命来到了世上——小赛花生了一个女孩儿,这个庭院从此又增添了几分生机和欢笑。为了纪念这个美丽如潮的傍晚,和那一群群掠过天际飞翔的快乐飞鸟,凌松岳夫妇俩给女孩起名云汐,小名叫飞儿。
就在一家人沉浸在幸福和喜悦中时,有一个人却心中苦闷,强颜欢笑——赵云发看着襁褓中哇哇哭叫的孩子,就想起了金猊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按照妊娠期,金猊儿的产期也该到了,可现在还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平安吗?这些问题他不敢说出口,更是无人倾诉,只能在脑子里来回询问自己。
每当看到凌松岳一家三口亲昵的样子,他都嫉妒得发狂,有时心中还会腾起一股无名怒火,使得他在房间里不停地用拳头捶打着墙壁,或者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喝完最后一滴后,便把酒壶扔到地板上,然后一头扎到床上,用枕头盖住自己的脑袋,想象着自己与这个世界永远隔绝了。不过,这只是一时的自我麻醉,翌日他又会跟着师父出去忙碌奔波起来。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23 14:02:59 +0800 CST  
五十五、夜半出走
这时青岛的革命形势越来越紧张了,4月,直系军阀张宗昌出任山东省军务督办兼省 ,独掌山东军政大权后,残酷镇压工农运动。但是毫不屈服的工人们根本不惧血腥镇压,此起彼伏、风起云涌的工人运动不断发生。5月,中共山东省委准备组织青岛日本纱厂工人大罢工,进行周密的筹划,逐级部署了任务,沈天峻、凌松岳、吴坚等秘密地下交通员在大罢工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凌松岳也给云发和奔儿布置了任务,主要是接头联络和信号传递,准备凌晨四点钟出发。
夜里,报时钟刚敲过三下,云发窗外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敲了三下窗,云发正在睡觉,这时已被惊醒,忙警觉地问:“谁?”窗外那人也不答话,窗影上出现一个“飞翔”的手势,云发认得是本帮暗号,忙下床开了窗,见来人却是代帮主火火。便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这么晚了,什么事?”
火火胖嘟嘟的脸庞露出讨好的笑容说:“帮主,不是我找你,是有个人要找你,让我带你去见他!”
“现在不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谁也不见!”云发斩钉截铁地说。
火火的笑容更加自信了:“帮主,这个人就是天塌下来你也会见的。”云发越发感到惊奇了,问:“到底谁啊?这么神秘?”
火火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云发,云发接过,趁着暗淡的星光辨出那是一个小孩穿的红肚兜,上面还绣着嬉水鸳鸯花纹,里面还包了一撮用红线系着的胎发。他忽然心中一紧,眼前一亮,抬头对火火说:“金猊儿!”
说这三个字时他忘了压低嗓音,因此在这黑夜中显得十分突兀清晰,连火火都把食指放在嘴唇边,冲他“嘘”了一声。这时只见隔壁屋里的灯光亮了,传来凌松岳的声音:“谁啊?”
云发没应声,压低声急促对火火说:“你找到她真是太好了,你让她等我一天行不?”
火火也急促地摇头:“不行,她说了,你现在不跟我去见她,就永远都见不到她啦!”
这时又传来凌松岳的声音:“谁?发儿?”并传来了起床走路的脚步声。
云发一咬牙,忙爬出窗子,和火火一溜烟跑了,凌松岳起床后见云发不应,推开房间一看,没了人影,只有窗户大开着。
云发跟着火火出得院子,沿着巷子跑到路口,早已有一辆豪华的装着玻璃门和挂着白纱窗帘的马车在那等着他们,火火带他上了车。云发正惊疑不定四下打量,火火又拿过一套衣服让他接上,他愈加惊奇了,问道:“我们这是去哪?见她为何要换衣服?”火火颇为自豪地说:“帮主,到了你就知道了,嫂夫人现在住在一间像宫殿一般气派的房子里!”
云发只得暂且按耐住心中的若干疑团,换上了衣服,这是一套深蓝色的对扣褂子,穿在身上倒是很像一个仆人。他想这些疑团等一下都会解开的,他现在最期盼的是马上见到金猊儿,看看她是胖了还是瘦了,还有孩子怎么样了。现在他都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在马车里呆一分钟都像是过了一年,越是快要见到自己日思夜念的人越是觉得时间漫长。
马车行了半个钟头,终于停下了,他掀开白纱帘往外看,只见到了一个豪华的公馆,公馆的铁门开了,马车跑了进去,又跑了一段路,在一幢别墅洋房门口停了下来,火火塞给他一盆兰花道:“你拿着这个,跟我走,一会儿就到了!”说罢自己也端了一盆花,便下车了,和门房说了句:“给九太太送花!”便带着火火进了别墅。
他们走过富丽堂皇的大厅,又上了螺旋式的楼梯,然后走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一个房间门口停下,火火敲了敲门,只听里面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进来!”
云发听声音很是耳熟。火火开了门,两人便一起进了房间。云发从来没见过这么气派舒适的房间,不觉瞪大了一双惊奇的眼睛,这时他忽然看到卧室里走出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再定睛一看,原来却是金猊儿,他惊呆了,愣了半天只听“嘭”的一声,才把他惊醒过来,原来是手中的花盆摔倒地上,碎了一地的泥土和瓷片。他叫了一声:“金猊儿!”
金猊儿眼眶里满是泪水,也叫了一声“云发”,两人便抱到了一起。这边火火放了花盆,早已识趣地退出去,并轻轻带上房门。
金猊儿自那日被凌松岳逼走以后,伤心欲绝,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一系列的苦难,让她完成了从一个天真女孩到一个成熟女人的蜕变。伤痛之后,她整理了自己的思路,心里却燃烧起了复仇的火种,发誓要做三件事:一是找个有势力的人投靠生下肚里的孩子;二是借这人势力杀了凌松岳为父报仇;三是让赵云发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她相信老天一定会可怜她,让她找到这个机会,于是她收拾行囊,过了一段流浪街头的日子,一天她在一家叫做红香坊的妓院门前看见一辆华丽气派的马车,经过打听得知这是大军阀张宗昌的座驾,他时常光临这里。金猊儿计上心来,当天便换洗一新,投了这家妓院中。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24 15:23:25 +0800 CST  
五十六、九姨太
她是寻着目标来的,因此一到红香坊中便花钱笼络鸨母,让她把自己推荐给那位张大帅。功夫不负有心人,金猊儿在张大帅面前大施柔媚功夫,不上几时,便把个张大帅搞的英雄气短、神魂颠倒,甚至把她专门接到安娜别墅,闭户谈情。过不多时,金猊儿便柔肠百转,嘤声娇啼地说自己怀了大帅的亲骨肉,张大帅得了这个消息,高兴的了不得,忙花钱替她赎了身,用花团锦簇的轿车欢天喜地的把这顶“绿帽子”给迎了回去,纳为第九房姨太太。
如今,这位九姨太见了昔日情人,只是扑在他怀里娇娇啼蹄地哭诉着离别之情,相思之苦,还说了许多“以后再也不要分离”之类的话。云发不由把她从怀里推开了,神色黯淡地道:“以后我们怎么可能再在一起,你,你都已经成了狗肉将军、混世魔王张宗昌的姨太太啦!”
“那又怎样?我心里牵挂的始终是你。”金猊儿娇声道,“现在我正暗积家私,存庄生息呢。只要你愿意,将来我们一起远走高飞,找一个环境好的去处,过那神仙般的日子。”
见云发只是不说话,金猊儿眨着她那一对闪亮的眸子,万般委屈地说:“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我怀孕的时候,你可照顾我一天么?我可不想我们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过着没有爹的苦日子。”
云发听说孩子,便要看看。金猊儿按了铃,一个姆妈开门进来问:“九太太,什么事?”金猊儿便让把孩子抱过来,不一会姆妈便抱了一个襁褓过来,是个男孩,生得眉清目秀的,刚刚睡着又被惊醒,因此哭个不停。金猊儿让姆妈下去。
云发抱着儿子甚是欢喜,又哄又逗,孩子方止住了哭,金猊儿趴在云发肩膀上说:“这孩子出生3个月了,你看,他的眼睛和嘴像我,额头和鼻子像你,脸形也和你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惜,第一个抱他的男人竟然不是他亲爹。”说到这里不由又伤心的抽泣起来。又道:“云发,今天你就留在这里别走了,我和孩子真的需要你啊!我和大帅已经说过了,说你是我的表哥,让你当他的副官。大帅的姨太太多,公务又繁忙,不常来我这里,我可以经常设法与你相聚,等孩子大一点,我们俩就离开这里,你看行吗?”
又沉默了一会儿,云发终于开口了:“金猊儿,我愿意,愿意和你在一起!你走了以后的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寻找你,无时无刻不再思念着你,没有了你,我都没魂啦!这次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又怎么会再离开你呢?”
云发的话让金猊儿感动的又流下泪来。云发腾出一只手替她擦去泪水又道:“不过,请你等我一天,今天我得赶回去,我有事情要办。”
金猊儿嘴角边露出一丝诡密笑容,道:“云发,你不用回去啦,我知道你要办什么事,是为了今天工人罢工当联络员吗?”
云发听金猊儿竟然说出来他的秘密任务,不由惊讶得张大了嘴。金猊儿却语速平缓地说:“就许那些共匪探听大帅的情报,不许大帅知道共匪的情报吗?共匪队伍里也有大帅的人,所以你们的行动和联络接头人的姓名,大帅昨天晚上就知道啦,只等你们一开始行动,大帅布下的军警就开始抓捕行动。我让火火叫你来,是不想让你卷到这件案子里去,白白做了牺牲品,你师父他们此时,恐怕已经被抓住啦!”
云发听了金猊儿这番话,早已大惊失色,忙问她:“你不是骗我的吧?你怎么不早对我说?”
金猊儿眼里含着泪水道:“我有必要编造这事来骗你么?我眼里心里只要我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平安,其他人又与我有何相干?”
“不行,”云发皱着眉头,把孩子塞到金猊儿手中道:“我现在就得走,我要去救我师父和弟弟!”说罢起身要走。
金猊儿急道:“你不能去,大帅已经派了大量军警埋伏,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去了也救不了他们,反会引火烧身!”
云发这时已走到门口,他回过头来温柔地看着金猊儿,语气坚定地说:“我必须去,无论怎样,我不能丢下我的亲人们不管。放心吧,金猊儿,我会回来的,等把师父和弟弟救出来,我一定会来找你。请相信我,这辈子我最爱的人是你!”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任凭金猊儿大声叫着“云发”的声音和婴儿的啼哭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25 13:52:17 +0800 CST  
五十七、镇压大罢工
凌松岳见云发跃窗走了,不知他到底怎么回事,但行动时间将至,也顾不得云发,便带着奔儿出发了。天刚亮时,日本纱厂的工人便宣布总罢工,电闸一关,所有的纱锭子和机器齿轮都停了下来。工人们打起了事先准备好的条幅,手举白旗,浩浩荡荡地开到了大街上,边呼抗议口号边扔传单。一时间白色纸片漫天飞舞,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游行示威的队伍向府衙走去,半路上大批巡警赶了过来,先由警署署长和总监坐了一部摩托车,前来劝阻,但义愤填膺、热血沸腾的工人全然不睬,反而更加踊跃的前进。于是警长和总监的摩托车开走了。军警队伍便前来弹压,紧接着便发生了冲突,军警们开枪打死打伤十数名工人,工人更加激愤,拾起路边的石块砖头投掷,一时间大街上“砰砰”声四起,喊杀声一片,烟雾弥漫中,几百名军警的马队又开了过来,马步蹀躞,刀剑横森,气势汹汹地向工人们冲击而去,冲散了队伍,许多受伤的和来不及跑走的工人们便被警察们抓了起来,凌松岳和奔儿也在被捕之列,这次运动自然以军警的胜利而告终。
就在军警们押着被捕的工人昂然回师的时候,在一个路口拐弯处,却有百十名衣衫褴褛的流浪少年手执刀枪棍棒堵在路口,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瞪视着军警队伍。这阵势却把军警们看的愣住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平时见了军警拔腿就跑的流浪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大胆?
忽然一辆华丽的马车驶了过来,停到那些流浪少年的面前,有两个少年坐在车箱前,其中一个是云发,另一个是火火,只见火火站在车上朗声道:“飞云帮的兄弟们,我们帮主他二叔被这些可恶的警察抓起来了,我们现在把他抢回来,本帮将给各位论功行赏,上啊!”说完他一挥手,一扬马鞭带头向军警队伍冲了过去,那些流浪少年也源源不断地呐喊着冲了上去,竟冲散了措手不及的警察队伍。
警察们慌忙应战,有的端枪射击,有的举起警棍抽打,更有的和流浪少年缠在一起撕打,被抓破咬伤的警察不计其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那辆马车在队伍中左突右冲,好几块车厢玻璃被打碎了,里面的白色窗纱不由飘了出来,云发睁大了眼睛,仔细寻觅着那些被捆缚起来的工人,忽然听到奔儿叫自己,一抬头在一群人中看到了凌松岳和奔儿,他忙和火火驾车跑了过来,押着奔儿的那个警察正欲端枪射击,被奔儿一脚跺到他脚上,他痛得嗷嗷大叫,奔儿趁势用头撞他的肚子,一下把他给撞倒了。凌松岳见云发来救,也用肩膀把身边的警察顶开,又一脚把他踹倒,火火高兴地大笑:“我抢到头功啦,二叔、小弟,快上车,我给你们松绑!”说着便俯身去拉二人。这时一颗子弹飞来,打中了火火胖胖的身体,火火来不及哼一声便摔下了车。
云发大声叫唤着:“火火!”对面那个军警又准备射击,云发一扬马鞭便把那军警手中的枪卷了过来,端起枪冲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枪,鲜血飞溅,那个军警一命呜呼哀哉。云发见形势紧急不容逗留,挥刀砍断了两人的绳索,忙把凌松岳和奔儿拉上了车箱,驾车向远处冲去。
一路冲去,枪弹密集,车厢玻璃全部碎裂,车厢板也被打得弹痕斑驳,身后那百十个流浪少年最终敌不过全副武装的军警,或逃或散,或死或伤,飞云帮至此真的是灰飞云灭了!
马车飞奔到凌松岳的住处停了下来,小赛花闻声忙抱着飞儿跑了出来,见三人平安回来,不觉大喜。云发下了车欲扶师父下车,凌松岳却一把甩开了他。下了车,他怒气冲冲地瞪视着云发道:“我且问你,这次行动计划泄露,是不是你告的密?”
云发无辜地摇着头说“不是”。
凌松岳丝毫不信,冷笑一声:“还敢狡辩,你在行动之前突然消失,去了哪里?”
云发自然不便说他去了金猊儿那里,沉默了一会,他昂然道:“师父,我对天发誓,我没有做任何破坏这次行动的事,否则让我不得好死!”
小赛花忙在一旁劝道:“能平平安安回来就行啦,都是一家人,说这么重的话干什么?松岳,云发是我们自家孩子,你还能不相信他?”
凌松岳指着那辆破烂不堪的马车说:“我倒是想相信他呢!但你看那马鞍上,分明印了‘张公馆’三个字,在行动前他又忽然失踪,我怀疑他投靠了张宗昌,这期间去张公馆告密去了。你敢发誓你没有去过张公馆?”
云发没有回答师父的厉声质问,而是说:“我都说了,我绝没有做对不起你们的事,师父,我得知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你还是带着赛姨和弟弟妹妹快走吧!赛姨,你多保重!”说完,向大家鞠了一躬,便跳上马车,驾车走了。
凌松岳在后面大声喊道:“站住,你去哪里?”云发也不说话,只顾赶着马车往远方驶去。
凌松岳骂道:“叛徒,竟然背叛革命!”又回头叫奔儿道:“我们去把他追回来。”
云发驾着马车走了一程,忽听后面蹄声响起,只见师父和弟弟同骑着白义追了上来,云发忙扬鞭赶马,加快了速度,听师父和弟弟在身后唤他名字,只是不理。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26 14:15:38 +0800 CST  
五十八、喋血张公馆
云发在见到金猊儿和儿子后,就已经在心里进行了选择,最终选择了金猊儿母子俩。他想只有家才是他生命的寄托和归宿,他相信即使师父也会选择小赛花和飞儿的。如果让他留在师父身边,他会很苦闷,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尤其是看到师父一家亲亲热热的时候,他感到自己是多余的。与其那样痛苦着,不如让双方都解脱,他的选择又有什么错呢?
但他却不想把事情告诉师父,因为他知道师父不会理解也不能接受他和金猊儿在一起的。他只有自己用行动去争取,因此他走得很坚决,仿佛任何人也阻挡不住他的脚步。他知道白义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就能追上他,因此他不停地抽打前面那匹棕毛马,催它快跑,一定要跑到张公馆去。
终于远远地看到张公馆了,云发愈加卖力地催马向前飞奔而去。凌松岳骑着白义跑得更是飞快,它兴奋地扬起飘逸的长鬃追向前面那匹马,每次它和其它马跑在一起总有种优越感,尤其是在追赶其它马时,这种优越感就会更加明显地体现出来,随着与前面马匹的距离越来越近,白义跑得也越来越快,越来越轻松,仿佛在享受追赶过程中的乐趣。就在离前面的马车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一串猛烈的机枪声响起,白义徒然跃起,像长了翅膀一般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奔儿此时也觉得师父抱紧了他,用身子紧紧地护住他。
云发听得身后机枪声响起,忙勒马停车,转头一看,路两旁不知什么时候埋伏着许多军警,正对着驮着师父和弟弟的白义猛烈射击。他大声呼喊着“不要”,只见白义从空中跃下,同时洒下无数鲜血,像是花树在风吹雨打中纷纷落下的花瓣一般,白义真不愧为“神骏”,四蹄落地,已经转过了马头,迅速向反方向跑去,灵巧迅捷地在弹雨中穿梭闪避,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穿越于漫天流星之间。
他不知师父和弟弟生死,跳下马车往回追了几步,一眼看到地上的无数血点,不由双腿一软,趴倒在地上。这时马蹄声又响起,不一会儿一辆豪华的马车便停在他跟前,装饰考究的玻璃门打开,金猊儿正抱着孩子高雅地坐在车里,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说:“表哥,快上车啊,大帅说要为你设宴接风呢!”
云发愤愤地对她说:“你,你为什么要对我师父和弟弟下此毒手?”
金猊儿撅起嘴,不悦地说:“云发,你又冤枉人,工人罢工,大帅怕公馆被围攻,自然派警兵护卫,你的马车一看就是公馆的,他们自然要保护公馆马车,至于追你的人,那岂不是自寻死路么?”
金猊儿的理由似乎很充足,由不得云发不信。可是师父和弟弟的生死确实很让他揪心。正愣神间,又听金猊儿娇滴滴地催促道:“表哥,快上车啦,这么多年不见,我们兄妹俩可要好好叙叙旧呢!再不上来,我敢保证你永远见不到我和这个孩子啦!”说罢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伸出一只戴着白沙手套的手去拉云发,云发也伸出手,恍恍惚惚上了车,车门“啪”地一下关上,马车径向张公馆里驶去。
路中央的那摊血迹和那天边晚霞一样赤红,并且变成一条血线向远方延伸,像一根红绸带一般一直延伸到凌家宅院门口,小赛花听得马蹄声又响起,忙抱着飞儿迎了出来,她看到凌松岳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双手紧紧地环抱着奔儿,马上马下都是血,白义也粗重地喘着气,忽然一下子四蹄跪在了地上。
她上前大叫“松岳”,可是凌松岳却不应她,奔儿叫着赛姨,好不容易从凌松岳怀里挣脱出来,只见师父仍旧双手作环抱状,却早已没了呼吸,两人不禁放声大哭起来,哭了许久方才止住,这才发现白义仍旧跪在地上,也已永远停止了心跳。原来他们追云发到张公馆门口时,突遇伏击的机枪扫射,白义忙跳起避让,而凌松岳则用身体护着奔儿,结果他和白义双双中弹,唯有奔儿安然无恙,那白义虽然身中数十弹,但是护主心切,仍旧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主人送到宅院门口,这才精疲力竭支持不住,跪地而死。
翌日,奔儿去备了两驾马车,小赛花收拾好行囊,便准备带着凌松岳的尸体回泰安老家安葬,而奔儿驾的那辆马车上,则放着白义,它将和主人一起回乡安葬。
一周后他们回到赵家村,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把一人一马安葬了,就葬在赵士贤夫妇的坟旁(赵士贤夫妇的遗体也是由好心乡亲偷偷收殓,然后通知士贤堂侄赵福山安葬)。
小赛花出钱请人重新修建了赵士贤夫妇被火烧毁的房屋,她准备就留在赵村,一心抚养奔儿和飞儿成长。
第二年(1926年)春天的一个清晨,小赛花发现房门口有一封信,展阅道:
师娘慈鉴:
仲春犹寒,心绪难安。愚年十一,深受师父师娘抚养教导之恩,近日常念及师父教诲:有恩必还真君子,有仇必报热血儿。师父为护愚而牺牲,请恕愚不告而别,去找云发,替师报仇,祭在天之灵。临书仓促,不尽欲言。恭请懿安!
赵奔叩上
奔儿懂事的让小赛花心疼,又让她欣慰,字里行间,奔儿谦谦有礼,又让她似乎看到了祝文轩的影子。
小赛花丢下信笺,跑到奔儿房间,房间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却空无一人,她又跑出门口,哪里还有奔儿身影?但见东方天空绯红,一轮旭日从薄如蝉翼的云层中苒苒升起,氤氲的雾气渐渐散去,仿佛一匹长着翅膀的白马奔向天际。

(第一卷《白义卷》完结)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27 13:29:23 +0800 CST  
第一卷白义画像
白 义
1915——1925
纯白如雪 名将坐骑
轻盈飘逸 性情沉稳

本作共有五卷,分别为《第一卷 白义篇》《第二卷 赤电篇》 《第三卷 山子篇》《第四卷 逾轮篇》《第五篇 逾辉篇》,鸿篇战争巨作,历时十年,创作极其不易,目前作者还在写男女主赵奔与凌飞儿的旷世绝恋。今日正在修改《第二卷 赤电篇》,明日下午开始上传,敬请喜爱的亲们继续期待!万分感谢大家的支持、理解与厚爱!!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8-28 14:53:43 +0800 CST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字数:530630

发表时间:2019-07-02 00:50:1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05 23:55:16 +0800 CST

评论数:6159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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