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飞奔(长篇军事小说 铁血、热血、王者归来)

七十九、打包挨户团
第二天早晨,一支打着“国民革命军第十九军”旗号的白军向板梁村开来,领头的国民党军官骑着一匹洋马,身着呢料军装,脚穿马靴,人挺清瘦,嘴唇上两撇八字须也被梳理的溜光水滑,两道浓眉下一对眼睛闪烁着锋芒。这位国民党军官便是化装后的宋争波。
驻扎在板梁村的刘尧卿早闻十九军将到这一带“剿”匪,立即率队出迎。刘尧卿自我介绍道:“鄙姓刘……”
“刘团总,久仰大名,幸会!”宋争波不待他说完,便竖起带着白手套的手打断他的话,傲慢地说,“我是国民革命军第十九军的宋参谋,奉李宜煊师长之命到贵地视察情况。”
刘尧卿忙迎奉“陈高参”进村,一路上还洋洋得意地汇报如何偷袭起义军后勤部队的功劳。
宋争波眯着眼听完汇报,大加赞扬:“刘团总足智多谋,为党国立下奇功,一定报李师长嘉奖。”
刘尧卿讨好地笑着:“我在寒舍略备薄酒,为宋高参和兄弟们接风,还望尊驾赏光!”
宋争波连说“公务繁忙,不宜久留”等客套话,刘尧卿执意挽留,宋争波故作沉思状,思索片刻,拿腔拿调地说:“既然刘团坐如此盛情,这样吧,中午就先开一个庆功宴会,我要代师长先行犒赏刘团坐,务必请那天参加战斗的有功人员参加。”
中午,庆功宴会在板梁村刘家大宅院召开,院子里摆了数十桌酒宴,刘尧卿和众头领进入大厅,依次落座。酒过三巡,刘尧卿叹着气说:“宋高参呀,我们天天都在盼着你们来呢。每回我们叫共产党整治得好苦哇!我爷老子吃苦一生创起来的家业,如今是王八坐月子——完蛋了!共产党纠合那帮穷鬼,专门共有钱人的产,不把他们消灭,这天下不得安宁!”
“最近赤匪头目胡玉弘率军窜到湘南赤化,接下来就是耒阳、郴州和永兴,实是罪恶昭著。如不乘他们立足未稳而灭之,日后必定祸患无穷呀。你们这一来可好啦,我们来个里应外合,我看那胡玉弘就是有孙悟空的三头六臂也跑不脱啦。”刘尧卿眯起眼睛充满憧憬地说:“蒋委员长下了悬赏令,有谁能捉住胡玉弘,活的二万银洋,死的一万花边,有了这笔钱,够几年享用呐!”
在一边的宋争波说:“噢,这么多银洋!可惜悬赏再多也是水里的月光捞不到,有谁能捉住胡玉弘?”刘尧卿一时没听出宋争波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恭敬地请国军长官“宋高参”致词。
宋争波也不推辞,站起身直截了当地说:“我们是老百姓的部队,什么土匪呀,司令呀,谁危害老百姓,就要惩办谁!在座的赞不赞成?”
下面那些刘尧卿的手下正喝着酒,醉意朦胧地说:“赞成!赞成!”
刘尧卿听这话有点蹊跷,不知“宋高参”葫芦里卖什么药,只疑讶地看着他。
宋争波也低头看着刘尧卿说:“刘团坐,作为一方豪绅,可要保一方平安呀,在民族危难之时,为非作歹,坑害百姓,破坏革命,死有余辜,不除掉这些人,百姓不答应,我手里的抢也不答应!”说着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刘尧卿的脑门子。
刘尧卿看到眼前的“陈高参”撕掉了嘴上的八字须,摘下了帽子,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不由一个机灵,惊呼道:“是你?”
众头目和士绅也大惊失色,有的伸手摸枪,有的起身欲跑,这时端坐在大厅的20余名“国军”军官掏出腰中的驳壳枪,和宋争波一齐开火,把刘尧卿和众头目打成了血筛。
庙外喝得半醉的团丁们听见枪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慌中也被化装成“国军”的起义军战士俘虏。经此一仗,宋争波不仅夺回了被抢的全部辎重,还俘虏了几十名团丁。
一切搞定,宋争波对着刘尧卿的厨房大叫:“燕臣,你们那怎么样啦?”
宋燕臣和赵奔应声而出,两人抬着一个装满东西的大竹篓,宋燕臣嘴里边啃着一个鸡腿边答道:“二叔,哦连长,按你的指示,我们把厨房能吃的东西全部都打了包。”他身后两个战士正用竹竿抬着一个笼屉走出来。
宋争波哈哈大笑,随后命手下打开刘尧卿的谷仓,给村里的穷苦农民发放粮食。这次战斗后,宋争波升任十九团一营营长。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9-18 14:08:50 +0800 CST  
八十、又见伊人
湘南暴动,大有星火燎原之势,工农革命军将郴州、永兴、耒阳等数城相继攻下,建立革命政权,广泛实行插牌分田运动;各县都组织了农军师、独立团,武装起义的烈火燃遍了整个湘南。
湘南暴动使国民党当局十分震惊,混战数月的桂、湘、粤军阀相互妥协,联合7个师的兵力,分南、北、西三路对湘南工农革命军“协剿”。
大军压境、敌众我寡,工农革命军与湘南起义农军共万余人退出湘南,兵分两路向湘赣边界红霄山脉转移。
半个月后,胡玉弘带领工农革命军十九团冲破重重封锁,与红宵山的红军主力会合,加入了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后改称为红四军,下设三个师九个团。
国民党南京政府接报后,5月2日,蒋介石签发电令,命令湘、粤、赣三省政府“克日会剿”红宵山红军。国民党江西省政府 朱培德接到电令后,杨如轩第二十七师两个团七十九团、八十一团夹攻宁冈,欲将红宵山红军扼杀在摇篮中。
5月9日一早,第十八团、十九团就从大陇、茅坪分别向茨坪开进,上午十时抵达,胡玉弘率领十九团为前卫向黑坳开去。晌午时分十九团就在黑坳村打了敌第二十七师八十一团先遣营一个措手不及,次日上午,两个团在五斗江撞上了正开过来国军第八十一团,红军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八十一团被歼灭过半,另有200名官兵被红军俘虏,二十七师师长周体仁带着不足一个营的残兵拼命奔逃。接着红军占领了永新县城,建立了永新县工农兵政府。
十九团全团一片欢腾,但一营长宋争波却非常郁闷。
原来,黑坳村一战和五斗江一战两次战斗他们一营都参加了,但执行都是的打扫战场的任务,头功却被三营给抢了过去。团长胡玉弘每次布置三营走在前面当前锋,一营的战士们都憋着一股劲,他这个营长也觉得很窝囊,更是不服气:这太不公平了,凭什么他三营老是当前锋?
尽管党代表沈天峻劝他说团长是从战斗全局通盘考虑的,他的部署有他的道理,作为军人要以执行命令为天职,但他仍然气不顺,想不通。他便想:索性到团部找团长理论去。
团部驻在一个地主家的祠堂,在团部门口,他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女子呜咽的哭声,很是耳熟,不由驻足谛听,越听越觉得这个女子一定在哪里见过,迟疑了片刻,便往里走去。
不过他并没有进去,而是从门口那堵墙往里看去,只见祠堂大厅上首的方桌旁边,坐着团长胡玉弘,他面前站着一位年轻的女战士,正在向团长哭诉着什么。
胡玉弘劝她两句,那个女子只是摇着头,不听他的,气得胡玉弘坐在那里直叹气。
宋争波看着团长一副为难的表情只想笑:团长也有碰钉子的时候,这女人可是比敌人还厉害的东西,上次我凭白被那个黑皮婆扇了一耳光,现在一想起来,两个嘴巴子还像火炭一样烫哩!
正想着,那个女子忽然侧过身来,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侧脸,想了半天,忽然一拍脑袋,这女子正是曾经被他抓到舐犊岭上欲当压寨夫人的那个女子。
他立时浑身一个机灵,只感到十分尴尬:这个女子不是咱营党代表沈天峻的未婚妻吗?她在这里做么子?难道是在告党代表的状?
宋争波也顾不得和团长说理,忙跑回去给沈天峻说他看到的情况。沈天峻听了也大为吃惊,不过表面上却故作平静,因为上次在舐犊岭他带下山的那个女子并不是他的未婚妻,他只是帮她摆脱困境,并在下山之后便派人把她护送回家去了。
她怎么回出现在这里,他也十分奇怪呢。带着疑虑,他来到了团部。果然见到一个女子正站在团长面前哭泣。胡玉弘见沈天峻进来,起身打了招呼,手指那个女战士说:“她叫任苗漪,三十团的战士,不愿意回去,却跑到我这里来闹着要留下,叫我为难呐。”
一句话刚说完,“是你!”只听沈天峻和那个姑娘都抬起头惊喜地看着对方。
“你们认识?”在一旁的胡玉弘纳闷地问。
原来,湘南各县暴动来的那1万多农军云集到宁冈后,给粮食供应带来了极大的压力,每天至少需要300多担稻谷,宁冈不少地方的农民连年来的谷中都拿出来了;这些由农军编成的几个团,携儿带女,老幼相随,无法出征打仗,而且军不军、民不民的无法管束,纪律太差;加上还有一部分人思乡恋家的情绪越来越重,吵闹着要回湘南。根据这种情形,红四军军委决定把湘南农军编成的第三十、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等五个团,遣返湘南,只留下少数中坚干部。而任苗漪正是农军中的一员,第三十团要遣回,她不愿回去,她想到十九团团长至少是她宜章的老乡,便到来十九团团部找胡玉弘,请他把她留下来。
沈天峻打量着任苗漪,她穿着一身浅蓝色衣衫,藏青裤子,剪着齐耳短发,学着军部宣传队女战士的样子打起绑腿。一年不见,她的身材更加丰满匀称,鹅蛋脸也显得更加秀美了。
“你们俩认识?”一旁的胡玉弘惊奇地问。
于是沈天峻把他认识任苗漪的经历简单说了一下,但没有提及舐犊岭和宋争波的名字。
“这可巧了!”胡玉弘把沈天峻当成解围之人,对他说:“党代表,你认识她更好,我跟她道理讲了一箩筐,横竖就是不肯回去,反而哭得更伤心,说是要她回去,她就寻死。你说这事棘不棘手?”
任苗漪揩了一把眼泪,望着沈天峻,倔强地说:“就是毛委员要我走,我也绝不回去!”
“嗬,性格蛮倔犟的!”胡玉弘说。
沈天峻心里思付着:军委做出决议后,湘南农军的各个团闻风而动,巴不得明天就走;而任苗漪却执意不肯回去,内中定有原由。他语气缓和地对任苗漪说:“你不要哭嘛,有话好好讲,别人吵着要回,你怎么不肯走呢?”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9-19 14:08:19 +0800 CST  
八十一、天峻家室
沈天峻的问话,触动了任苗漪的心思,顿时又泪水涟涟,悲伤地说起自己的经历:自从那次被沈天峻送回家后,她回到学校继续上学,“马日事变”发生后,反革命的腥风血雨遍布湘南城乡,她的父母,兄嫂由于配合党搞地下工作,都被国民党当局抓了起来杀害了。任苗漪和同学得到消息弃家外逃,流浪了半个多月,在郴县遇到了一支赤县警卫团,后来她加入了这只队伍,并且跟着队伍上了山。当然,她参加队伍,一多半也是受了沈天峻的影响。
任苗漪声泪俱下地讲完这段经历,哽咽着说:“我早就无家可归,回去只有死路一条,这样白白地送死,不如留在玉霄山,即使上战场死了也值得!”
胡玉弘刚才劝了任苗漪大半天,但她只是哭着说不回去,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凄苦的身世,更没想到她还是一位早就参加革命工作的共青团员,对她的责怪一时也飞到九霄云外,沈天峻对任苗漪的遭遇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他对胡玉弘说:“团长,我看任苗漪的情况很特殊,虽然她不是我们团的人,但你得便可以到军部帮她说说,让她留下来——你的意思怎么样?”
胡玉弘点头说:“这么说,那就破个例吧,我去帮你反映一下,留不留得下来,我说了可不算数。”
任苗漪听胡团长要帮她留下来,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恭敬地向胡玉弘鞠了一躬:“谢谢首长!”
胡玉弘笑着说:“好啦,要是能留下来,你可要好好感谢沈党代表哩。”
任苗漪感激地看了沈天峻一眼,挤出一丝微笑,轻声说了句“谢谢你”,与沈天峻炙热的目光相遇,忽然感到脸颊红了起来,忙转身出门。
第二天,胡玉弘给上级做了汇报,总算把任苗漪留了下来,她被编在第十九团一营士兵委员会——胡玉弘这么安排是有用意的。
他对沈天峻这位有才学又能干的党代表甚是尊重,沈天峻都30多岁了,可还是孤身一人,生活上也没有一个人照顾,那天在团部,他可以看出来任苗漪对天峻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很信任他,沈天峻对那个姑娘也很有好感,而且这两个人还算郎才女貌,蛮般配的。尤其是他得知他的情况后,觉得应该帮助他促成这桩婚姻。
一天,沈天峻到团部汇报工作,胡玉弘问沈天峻:“天峻同志,按年纪你该有娃子了吧?”
沈天峻听得这么一问,浓眉拧起了一个结,脸上的神色骤然悲痛起来,叹了一口气道:“唉,我的家,别提了。”
“怎么呢?”胡玉弘关切地问。
“我有妻子,也有一个三岁的孩子,可是,现在再也见不到她们啦!”说着沈天峻不觉红了眼眶。
“她们出了什么事?”
沈天峻声音低沉地说:“两年前,她们被反动派杀害了。”
原来沈天峻在山东青岛开展地下工作的时候,和一名女地下党员单玉梅保持着联络,地下党利用她在电话公司当话务员的公开身份,分配给她的特殊任务是窃听国民党警察局破坏共产党地下组织的情报,并给她规定了单线联系人——沈天峻,长期的接触中两人建立了感情,后来还接了婚,生了儿子,青岛工人大罢工中一批地下革命者被杀害,沈天峻逃了出来,而他的妻子也被叛徒吴坚供了出来,军阀张宗昌把他的妻子和三岁大的儿子抓起来,没几天就将她们杀害了。
沈天峻哽咽着说不下去,他掩饰不住失去妻子、儿子的悲痛,泪水早已不知不觉顺着脸庞流了下来。胡玉弘愤然叹着气。
胡玉弘自从得知沈天峻丧妻失子的情况后,很希望能帮助他做点什么,减少他内心的痛楚。因此安排任苗漪调到一营士兵委员会工作,给他俩创造条件,让他俩有个接触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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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9-20 14:33:25 +0800 CST  
八十二、跟上级讲条件
胡玉弘通知沈天峻亲自到团部接人,沈天峻高兴地说:“欢迎你,任苗漪同志!”说完把手伸出去。
“你好哇,党代表!”任苗漪也大方地握住了沈天峻宽厚有力的手,心里却像有一只小鹿在狂奔乱跳。
沈天峻笑道:“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真巧。”任苗漪说,“你现在是我的直接领导,以后工作上请多帮助啊。”
“互相帮助吧。”沈天峻炯炯的目光落到任苗漪清秀的脸上,眉宇间容光焕发。
胡玉弘刚把两人送走,这边宋争波也来到团部找他。
他大大咧咧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不服和憋屈:“团长,我也不是嫉妒他三营,手心手背都是肉嘛,你老让三营打头阵,一营打扫战场,我们一营官兵就是不服气,我这个营长还怎么当?黑坳村战斗,敌人在河滩上休息,三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五斗江战斗,敌人在吃早饭,三营又打了他一个乘其不备,如此简单的仗谁不会打,谁打不赢?真是跌跟头捡金条,你要是派我一营上……”
“嗬,你小子,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竟敢和我讨价还价起来了!”胡玉弘朝他笑着,忽然把脸色一正,吼道:“立正!”
宋争波听到口令,虽然莫名其妙,但忙双腿并拢,挺胸站好。
胡玉弘绕着他走了一圈,最后走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把他有点歪的帽沿正了正。虎视眈眈地瞪了他三秒钟,接着如发怒的雄狮一般咆哮起来:“你以为你还是在舐犊岭当山大王啊,‘三大注意八项纪律’你都学到哪里去了?革命工作无轻重贵贱之分,打扫战场就不重要啦?什么仗叫简单,什么仗叫难打,是你说了算?宋营长同志,你就这么高的觉悟,怎么带好你的兵?就为了争头功,打自己的‘小九九’,对得起战斗中死去的那些弟兄们?真是匪性难改!我最后再送你三句话,一一切从大局出发,二服从上级部署,三不得无理取闹!听明白没有?”
“明白!”宋争波见团长发飙,也不敢硬顶,忙高声回答。
“以后,不许再和我说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话,否则,脱下你的军装,继续当你的山大王去。”胡玉弘说完便挥手示意他走。
“是!”宋争波正要走,胡玉弘又说:“你小子不是想当前锋嘛,以后有的是机会!但是上了战场千万别给我丢脸!”
“是!”宋争波见团长说话有松动,知道他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忙腆着脸冲团长傻笑。
刚回到营部,就见宋燕臣和赵奔两人来找他。16岁的宋燕臣现在是二营五连二排长,14岁的赵奔则是二营五连二排三班长。见了宋争波,宋燕臣就憨笑着叫:“二叔!”
宋争波脸一黑瞪着他,他吐了吐舌头忙改口:“营长好!”宋争波背着手清了清嗓子算是应了,一副很受用的表情。
宋燕臣和赵奔两人站着互相挤了半天眼,最后宋燕臣说道:“给你汇报个事。”
“说。”
宋燕臣吱吱唔唔地说:“二叔,不,营长,每次战斗,你老是叫我们排舞红旗、放鞭炮,迷惑敌军,我知道这也是革命工作,而且你对我们排很关心爱护,但是我们都是革命战士,应该到战场上去和敌人见个高下。我们想下次也去和敌人露露身手。”
赵奔也在一旁附和说:“营长,我们也不想老是干‘打包’的活,我那马也算是匹优秀的战马,可现在专让它驮货物,这对它也太不公了,上次在路上它都急得把打包的东西从马背上给甩了!”
“嘿,你们也跟我讲起条件来了?真刀真枪和敌人对阵你们能行吗?”
“行,当然能行!”宋燕臣肯定地说,“别人能行,我们排为什么不行,你这不是门缝里看人么?”
赵奔干脆把胸脯一挺,背起了玉霄山流传的一首诗:“碰到敌人莫害怕,勇敢拼杀不让他;断头只当风吹帽,负伤如挂大红花!”
原来,他俩也是来找宋燕臣提意见的。不过,经过胡团长的一顿训斥,宋争波对问题的认识和思想觉悟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刚好现学现卖,他把团长刚才对他讲话的意思,用比较缓和的语气对两个人讲了,并说下次有机会一定会安排他俩上战场的,这才把两人打发走。看着两人的背影,他终于明白团长的苦衷了。他决定晚上召集全营开个会,给大家说说关于“一切行动听指挥和革命工作不分高低”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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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9-21 14:38:03 +0800 CST  
八十三、疼郎鞋
宋燕臣和赵奔两人回到连队,赵奔听说任苗漪来到士兵委员会,很是高兴,决定去看看她。在士兵委员会两人高兴地相见了,两人谈着上次在舐犊岭分别后的经历,都十分感慨。
赵奔对任苗漪说:“任大姐,玉霄山的生活是很苦的,吃的是红糙米和缺油少盐的南瓜、野菜, 惯吗?”
任苗漪说:“这有啥?干革命就不要怕吃苦,再说这里干部与战士们同在一个木盆吃野苦菜,大家都感到很愉快啊!我还会唱那首歌呢。”说罢边轻声唱道:“红米饭,南瓜汤,秋茄子,味道香,餐餐吃得精打光。干稻草,软又黄,金丝被儿盖身上,暖暖和和入梦乡……”赵奔也跟着她一起唱了起来。
不过唱完了,任苗漪还是嘀咕道:“沈党代表也真是,怎么连双像样的鞋也不穿,穿着一双破草鞋!天气要是冷下来怎么办?”
“我四叔一定是没有鞋呗,你要是关心他,就给他做一双嘛。”赵奔在一旁调皮地笑着。
任苗漪听到这儿,把胸一挺,爽朗地说:“做就做!怕什么!”
“哟,我们的任大姐真勇敢!”赵奔笑着说道,“是没什么呀,关心革命同志嘛。再说,你给他做是应该的,你早在舐犊岭不就是党代表的未婚妻了?我还得叫你四婶呢!说了就要兑现,好好做一双‘疼郎鞋’嘛。”
“疼郎鞋”是湘南的民俗,指女子未过门之前给未来的丈夫做的第一双鞋。任苗漪知道赵奔在拿她开玩笑,不自觉地红了脸,起身扑向赵奔道:“臭小子,看你胡说些什么?都当班长的人了,我要告诉你们连长去。”同时她做出要撕他嘴的样子。
赵奔躲避着求饶:“任大姐,别闹了,你饶了我吧!我是说沈党代表曾在舐犊岭帮你解围,又把你留下来,你给他做一双鞋报答他一下,是应该的!”
一周后,红四军军部挑选一批有一定文化的年轻战士,到玉霄山红军医院担任看护兼学习医务,任苗漪也被选中了。这天晚上,任苗漪和赵奔来到沈天峻的住处。
任苗漪说:“党代表,我明天就要到军部医院去了。这次在营里工作,有不正确的地方,还请多加指导。”
“党委对你们的工作很满意呀。只是这一次对你们照顾不周,请多原谅。”沈天峻笑着说。
“哪里,照顾的好嘛。”任苗漪说完挪了挪身子,对赵奔使了两下眼色。
赵奔会意,从挎包里拿出一双新布鞋,放到桌上,对沈天峻说:“党代表,请你笑纳。”
“哎哟,这么好的鞋子,哪来的?”沈天峻见了做工颇为精细的布鞋,鞋面全都是新的蓝士林布,而且是双层的,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草鞋,大拇指有一半露出来了,不禁缩了一下脚。
任苗漪看在眼里,忍不住“扑哧”一笑,又马上掩住口,装作没看见。
赵奔对沈天峻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小礼物。不过呀,那是任大姐的功劳,她接连赶了四五个晚上,熬到后半夜鸡蹄,一针一线做成了这双鞋。你就收下吧,不收可对不起人家。”
任苗漪的脸上刷地一片绯红,赶紧说道:“哎呀,你别听他的,还不是他帮着找来旧布片,向房东大娘借来锥钻,怎么说是我的功劳?我,我也给他做了一双。”
沈天峻心里一片温暖,感激地点头:“谢谢你,你们了!”说完拿起布鞋,往脚上比试了一下,抬头笑道:“嗬,正合脚的。”
任苗漪甜甜地笑了。沈天峻说完,把新鞋往放在桌上,又说了一声“谢谢”,末了特别看了任苗漪一眼。他投去的目光,正与任苗漪的目光相遇,顿时,任苗漪心中感到一阵慌乱,忙转过身,叫上赵奔轻快地走了。
沈天峻看着任苗漪的背影,心里一阵波涛澎湃。任苗漪在一营部工作短短的几天,两人各有各的工作,见了面也只能点头打个招呼。但他们每次见面时,都有一种唯他们二人才能感受到的情愫,两人谁都不敢先挑明。尤其是沈天峻,他自己不敢向任苗漪表白,怕配不上她。但是,自从再次见到任苗漪,沈天峻接连几天都失眠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换了环境而睡不着,这几年来,东奔西跑,风餐露宿,吃住一天挪一个地方早就习以为常了,他难以入睡是因为与任苗漪的相逢,他觉得自己的内心被这个女子的身影占据了,尽管他使劲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她,但脑海里却不时显现出任苗漪那楚楚动人的身影和那双如秋水般含情脉脉的眼睛,怎么也驱赶不走,令他思潮翻涌。
他把新布鞋放在桌面上仔细欣赏,耳边不停地回荡着那首“做鞋送郎君”的山歌:松干点火屋里明,情妹做鞋送郎君;鸡啼两遍不停手,针针线线一片心……
他一直舍不得穿那双做工精细的布鞋,将它珍藏在布包里,晚上睡觉前只要看到鞋子,就觉得有一种激动的情愫,犹如涨潮的海水在他胸间奔腾。但是严峻的革命形势又时刻强迫着他关闭这道情思的闸门。经过几天的思索,终于他决定鼓足勇气向任苗漪表白一回,他不想让这种又甜又酸又苦的五味陈杂的感情再折磨他,如果她拒绝,他也就彻底的死了这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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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9-22 14:56:04 +0800 CST  
八十四、这般心事有谁知
这天下午,任苗漪从红军医院回到宿舍,在房间搭铺上刚坐下,一个传令兵便找到了她,交给了她一封信。她拿在手里,看那“任苗漪同志亲启”飘逸秀气的毛笔字,怦然心动,几乎叫出声来:“啊,是他的信!”
任苗漪赶紧把信拆开,抽出信签,信上写的是直行蝇头小楷。只见第一行的文字是那样醒目:“苗漪同志芳鉴”,她不觉哑笑了一下,心里说既称“同志”,又何必来个“芳鉴”。接着她逐字逐句地读起来,越看脸上越是发烫,心里又羞又喜。
苗漪,本来我早就想向你表白心中的爱慕之情,但是。你也晓得,择偶是一个人终身大事,一厢情愿不行,凭一时冲动也不可取,必须双方有思想感情上的融合,而且性气相投,我觉得你是我选择爱人的理想对象,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正式向你求婚。
苗漪,实不相瞒,我原先有过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妻子和3岁的儿子都被反动派给杀害了。在近两年的时间里我以为我的心永远的死了,是你又让它复活了。苗漪,我考虑了很多,觉得我们的命运有着某种相同,在性格和兴趣上又是这么的一致,如果能结合在一起,真心相爱,该有多好啊!
我想问你,你喜欢我吗?要是你不喜欢我,我立即死了这份心!我不该对你动念,罪该万死!原谅我。顺祝平安!
任苗漪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异性的求爱信,一时手足无措,一会儿把信扔在铺上,一会儿捡起来贴在胸口,就这样反复了好几次。整个半天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她想自己本来是女子师范的学生,因为暴动才加入到这支男性居多的军队,与沈天峻有了接触,可是她虽然对他有好感,但还从来没有往婚姻这方面想过,现在竟然出现了这样的情形,该如何应对呢?要不要写回信给沈天峻?这信又怎样写呢?
晚上她到护士长刘素娥家去帮忙纳鞋底,另几个妇女也在。刘素娥见任苗漪脸上红扑扑的,眼里波光流转的,便打趣地问:“苗裔,碰到什么喜事啦?”
“没,没碰到什么喜事呀!”任苗漪慌慌张张地回答。
“瞧你眼角眉梢都是笑,脸上也像喝了酒酿似的,莫不是收到谁的求爱信了吧?”刘素娥随口说到,没想到却歪打正着。
“啊?你咋知道?”任苗漪吃了一惊,忙花容失色地抬起头紧张地问道,一想刘素娥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忙说:“没,没有的事!”
几个妇女都咯咯笑了起来。刘素娥也笑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你紧张个啥哟!”
几个妇女都在说些家长里短的事,也没在意任苗漪的异常反应。夜深了,大家都散了伙,只有任苗漪磨磨蹭蹭的还不走,刘素娥见任苗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苗漪,今天你一定有什么心思,给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任苗漪好不羞赧地一笑,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刘素娥:“护士长,你给看看。”
刘素娥在识字班上过课,因此认识几个字,她仔细地读完信文,便温暖地笑了。任苗漪害羞地推着她的胳膊说:“你笑什么呀?不许取笑我!”
“还真叫我给猜着了,你果然收到了求爱信!”刘素娥搂着她说,“我不是取笑你,我在替你高兴呢!”
“护士长,你给我拿个主意呀。”任苗漪撅起嘴,细声说,一副让人怜爱的模样。
刘素娥把手上的信纸抖了两下,点头称赞道:“这信句子动人,字也漂亮,可算得上是才情横溢。”
“护士长,你说他,他怎么样啊?”任苗漪试探地问。
“什么怎么样?沈党代表可是个很优秀的男人,这大家伙看都得到的,但到底怎么样,还不得你自己定嘛!”
任苗漪见刘素娥把球又踢给她,撒娇道:“哎,护士长,这不是让你给我拿主意嘛。我,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样。”任苗漪低着头,两只手不停地绞着衣服,说到最后一句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我看你呀不要有什么犹豫,这个沈天峻同志年轻干练,人也长得周正,你和他还是很般配的。你莫不是嫌他年龄大吗,男人大个十几岁没多大关系,会疼人,有福享呢。毛委员和永新城里一枝花贺子珍前两天刚在象山庵举办婚仪,我还去喝了喜酒呢。”
“我听说了,是袁文才、王佐二位给做的媒,不过他俩可真是般配的一对。”
“婚仪也是他们操办的。”刘素娥心直口快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人家写信来了,表示了这个意思,如果你心里愿意的话,就答应吧,给他回一封信。”
“这种信可怎么写呀?”这个问题在任苗漪的心里萦绕了一夜。她不觉想起了一首上女师时读过的一首诗来:不写新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
还没等到任苗漪把回信写好,新的战事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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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9-23 15:32:50 +0800 CST  
八十五、重伤员
1928年农历5月端午节这一天,医院里的伤病员也突然增多。从下午3时起,就有地方赤卫队、暴动队自新城陆续抬来一个个红军伤员。
这一天,红四军倾其全力,在宁冈、永兴两县交界的新、老七溪岭,与“江西两只羊”杨池生、杨如轩两个师的五个团进行激战。一方欲突破红军阵线打入玉霄山,让红军无立足之地;另一方则要阻挡对方的凶猛进攻,捍卫自己的军事大本营。战斗空前的激烈残酷。
入夜时分,军部担架队急匆匆地送来一批伤员,医院所有的医生和看护人员都出动了。攀龙书院的墙上到处插着竹火片,医务人员和担架队员们进进出出,吵吵嚷嚷,到处一派紧张、凝重的气氛。护士长刘素娥带着任苗漪和老郎中朵良,在书院进门左侧的第一医疗室处理伤员的外伤,处理完一个抬走一个。
两个农妇打扮的妇女抬着妇女赤卫队的队长黑皮婆余桂枝进来了,余桂枝的大腿在战斗中被一个流弹弹片击伤,当时血流不止,但杀红了眼的她毫不在意,依旧连扔了7枚手榴弹,接着咬牙向敌阵地爬去,要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硬是被几名身强力壮的妇女拽了回来,搬上了担架,送到了红军医院。
她的担架刚进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吵杂声,几个战士也抬着一个担架大叫着“让开,让开”冲了过来。其他抬担架的人纷纷避让,抬着黑皮婆的两名农妇差点被撞到,那几个战士旋风一般从他们身边穿过,余桂枝大概看到那个伤员面呈土色,双目紧闭,浑身血迹,躺在竹竿担架上一动不动,连一声痛苦的呻吟也没有,像死过去一般,是个重伤员。抬担架的一个排长拖着哭腔焦急对刘素娥说:“医生,这是我们宋营长,伤的很重,求你救救他吧!”
几个战士也在一旁跟着大声喊道:“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们营长!”
在一旁的余桂枝听到“宋营长”三个字,不由得心里犯疑,她突然想起这个重伤员她认识,他正是上次强背她过河的农民自卫队队长宋争波。
“你们这么吵,是想救活他,还是想要他的命!”护士长虎着脸,对那几个大声喊叫的战士说,战士们忙闭了口,焦急且期盼地看着她。
“我们会尽全力!”护士长沉着地说,“现在得抓紧时间清理伤口。”
说完立即与朵良、任苗漪两人配合着忙碌起来,他们给宋争波换下血衣,发现他身上有三处伤口。腹部中了一颗子弹,右小腿部有两个血窟窿,估计弹头还在里面,由于出血过多,伤势十分严重。护士长说要做手术取出子弹。接着她便清退了房间里的其他人。
宋争波呼吸微弱地躺在木板搭起来的简易手术台上,他的耳朵里到现在一直炮火轰鸣,他的脑海里却呈现出一幅幅血与火交织的画面:乌压压的白军从山下攻了上来,红军在山上的壕沟里开火,白军在陡险的山道上像冬瓜一般骨碌碌地滚下山去……
护士长先开刀取出宋争波腹部伤口里的子弹,然后朵良和任苗漪给他敷药、包扎。
有限的麻药起不了什么作用,宋争波身上一阵一阵地抽搐着,时而攥紧拳头,身上青筋暴露,他的潜意识里只觉得炮弹像下雨一般飞过来,阵地上尘土飞扬,树枝翻飞,山石被炸的四处开花,战壕被炸塌,鲜血如山泉般涌出来。白军用火炮开道,红军用躯体筑墙,白军的强攻又被打退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护士长神情专注,她又从右腿的血洞里找到两颗弹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和一边的油灯火花一起跳跃。
宋争波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弹药快用完了,白军又猛扑过来。但见一片亮光闪闪的梭镖,就像六月沙洲上的大片芦花,红军杀声震天地直扑下山去,与白军绞成一团,惨烈的肉搏战开始了……
一个半钟头过去了,墙上的竹片火都换了好几次。一行人就等在医疗室门口,一道布帘子的灯光映出护士长忙忙碌碌的身影,几个战士神情紧张,眉头紧锁,都不敢呼出一口大气,脸上的表情好像不是他们的连长在动手术,而是刀刀都动在他们身上。
护士长将手术刀往盘子里一放,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用手捶打腰部,如释重负地说:“好啦,只要控制腹腔内不出血,就不会有大的危险。”
护士长看了看几个战士,布置说:“把他抬到药房右边的小间。”几个战士忙按照护士长的话去做。护士长又指定了一个战士看护,让其他人先回去。于是宋燕臣便留了下来,他按照护士长的交代,叫另几个战士先回去给党代表报告了。
在隔壁一个房间里,余桂枝早就被包扎好了,她只是被流弹灼伤了皮肉,并没有伤到骨头,医生交代隔两天换一次药。不过先前吵闹着要走的余桂枝这次却要求留下来。这天晚上,已是临近半夜时分了,余桂枝依旧没睡着,眼前老是浮现宋争波的面容。
下半夜,医院里慢慢地静下来,在药房旁边的小房间里,余桂枝悄悄来到宋争波身边,宋燕臣已经趴在床沿上睡着了,把自己的一床印花被子盖在宋争波的身上,望着那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庞,一种异常新奇而又说不明白的感觉,在涉世不深的姑娘心里涌动着。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9-24 15:02:43 +0800 CST  
八十六、两心知
自从上次被这个男人夹持着过河,这个男人的身影就闯进了黑皮婆的心里。她只要想起自己双腿骑在他肩上,由他载着过河的情形,就有一种特别的悸动,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一个男人这样的体肤接近!不知道是恨,是羞,是怨,还是感激他当时救了自己,这种难以言喻、错综复杂的感觉一直压抑在她心里。直到她再次在担架上见到他,忽然她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灰头土脸雕像一般的人一点恨意也没有了,并且还奇怪地滋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
他做手术的时候她也在包扎,但她的心里想的不是自己的伤痛,自己腿上的伤痛她甚至都没了痛觉,她躺在病床上更多的是焦急和祈祷,一颗心挥动着翅膀,早就飞到隔壁的房间,希望那边的手术能够顺利,希望他能够活转来。
刚好她要养伤,于是她决定留下来照顾他,也算是报答他上次救了她一命吧。
第二天,她就向护士长提出了这个请求,护士长惊讶地问:“你认识他?”
她点点头,强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说:“是的,在湘南就认识他,他救过我。我现在虽然受了伤,但伤的不重,在这里也不想闲着,想帮着照顾一下革命同志!”
“好吧,那你就重点看护他,有什么情况随时叫我。”护士长爽快地批准了,因为医院里一下子添了百十号伤病号,药物和医护人员都奇缺。
不过一旁的宋燕臣看着她裹着纱布的腿和拄着根拐棍的样子,不领她的情:“就你这样,腿都瘸了还照顾我二叔?我可不放心!”
“小同志,你咋说话的,我腿可没瘸!”黑皮婆不服气地说,“皮肉伤,过两天就好了!”
“谁是小同志,我可是排长哩!”
“哦,排长同志,你不回去,你们排里的兵怎么办?再打仗谁去指挥?我想你们连长要是醒来知道了也一定不答应你这么做。”黑皮婆晓之以理地说,“你在这里能干的哪样活我不能干,放心吧,再说有什么情况我解决不了的,我就叫医生。”
就在宋燕臣犹豫之际,黑皮婆像下保证似的补充说:“你可以每天来查房,我一定会精心看护好你们连长的。”宋燕臣这才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沈天峻和宋燕臣、赵奔三人就一起来探望宋争波,这位黑脸营长还没苏醒,看着黑皮婆拄着拐棍尽心尽力地在床前照顾宋争波,沈天峻十分感谢她,沈天峻还带了一袋薏米来,关照黑皮婆等宋营长醒来后,就用这个熬粥给他喝,又嘱托护士长、任苗漪多加关照宋营长这边的情况,一切安排好之后三人才离开。
明月从东边岭背露出脸来,笑眯眯地看着月下走着的一对年轻人,两人正是沈天峻和任苗漪。沈天峻趁来探望宋燕臣之际,约了任苗漪见面。
“苗漪,你的信写得真好!不愧是长沙师范毕业的学生。”
“不是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写来那样热情洋溢的信,总得给回嘛。不过,回了信以后,我又有些后悔——不该这么就答应你了。”任苗漪顽皮地笑道。
“噢,你后悔什么?是——看不上我吗?”沈天峻小心翼翼地问。
“这倒不是,我认为你各方面都蛮好啊,只是——”
见任苗漪吱吱唔唔的,沈天峻着急地说:“苗漪,你还有什么顾虑呢?”
“哎,你就没有想过,眼下这种情环境,红军和敌人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我们却在考虑自己的婚恋,该是多么的不好!”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苗漪,你的想法不一定对啊。”
“怎么不对?”任苗漪停住脚步问。
沈天峻也驻足而立,略略考虑,不无感慨地说:“苗漪,革命者不是一定要摒弃爱情的。你看,国民党和土豪劣绅不是把我们共产党人诽谤成一无是处吗?其中一条就是不要家庭,断子绝孙。如果我们当真是不结婚,都没有后代,那么,我们革命者就没有自己的接班人了。”
沈天峻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其实,无产阶级革命者具有远大的理想,他们绝对不是禁欲主义和独身主义的盲目崇拜者,抑或也不是只考虑自己传宗接代。我们及我们的下一代是要为广大的劳苦民众翻身而斗争,为共产主义的美好明天而斗争。在火热的斗争中,我们自然会有纯真的爱情。”
沈天峻的话让任苗漪听得心悦诚服,豁然开朗,她觉得自己又明白了很多道理,明白了革命者理应有他们的爱情。
看任苗漪若有所思地点头,沈天峻的心里颇感快慰,他把手放在任苗漪的肩膀上,面色凝重地问:“我要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我吗?要是你不喜欢我,我立即死了这份心!”
任苗漪尽管努力克制着自己,但是感到心里的堤坝在塌陷,她声音颤抖地说:“天峻,我怎么不喜欢你呢,我从心底里一直在喜欢你呀!”说完抬起头来向沈天峻温情地笑着。
一股甜蜜的热浪把沈天峻席卷起来,他甚至感到自己被抛到了浪尖上,有一种幸福的眩晕,溶溶月色下,沈天峻看见了任苗漪那秀美的脸上充满信任的目光,她长长的睫毛把乌亮的眼睛衬得妩媚动人,端正的鼻梁,小巧的嘴唇,苗条柔软的身段。他再也忍不住,低下头,不由自主地亲吻了上去。任苗漪感到心在急跳,觉得脸上更加火辣辣地发烫。
半响,沈天峻柔声对任苗漪说:“苗漪,我们结婚吧。”任苗漪软弱地靠在沈天峻宽厚的怀抱中,呓语般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两人就举办了简单到极点的婚礼,除了团长胡玉弘和护士长刘素娥,几乎没有人知道两人结婚,他们也没有搞结婚仪式,没有置办喜酒,甚至连一床新被子都没有。
没有战友的祝贺,只有微弱的油灯火花在为他们跳舞。任苗漪合衣坐在床沿上,低着头,满脸含羞,红扑扑的脸庞像是含苞初绽的芙蓉花。
新郎官沈天峻进门后,走过来坐到任苗漪身边,握住她的手贴在嘴唇上吻着,万分愧疚地说:“苗漪,真对不起,我这里太简单了,连身新衣服也没给你做。”
任苗漪抬起头,一双泉水般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我不怪你!只要你心里对我好,比什么都强!”
“苗漪,你太好了!”沈天峻非常感动,把任苗漪紧紧地抱在怀里。两片炙热的嘴唇甜蜜地吻着对方……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9-25 14:33:24 +0800 CST  
八十七、红军医院
三天后,盖在宋争波身上的被子终于动了一下,黑皮婆心中一阵狂喜,把身子凑近,轻声呼唤道:“宋连长,你醒过来了?”
宋争波慢慢地睁开双眼,朦胧看到一张女性的面容,在眼前晃了晃,终于定格。他有些艰难地嚅动了几下嘴唇,把一丝微笑挂在苍白的脸上。
黑皮婆忽然感到有点激动,连连说道:“是我,是我,你认出我了?”
“黑皮婆!”
黑皮婆“嗯嗯”应着,她听到宋燕臣竟然叫出她的名字,眼里竟然溢出了激动的泪水。
得知宋争波醒过来,护士长很快赶了过来。她让黑皮婆给宋争波喂了一些温热的茶水。护士长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这儿是茅坪红军医院。”
宋争波的大脑是正常的,护士长的这一句话,就让他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问道:“我到这儿多久了?”
护士长告诉他:“现在正好是一夜零三天,余桂枝一直守护在你的身边。”
宋争波说:“太谢谢你们了。”
黑皮婆问护士长:“刘大姐,能给他搞什么吃的么?”
护士长轻轻地摇头:“眼下他的状况不能吃东西,能喝一些盐开水最好。”这让黑皮婆犯了难,盐巴在医院是紧缺物品,可比米珍贵饭难得多了。
护士长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说:“我找院长批一些盐巴去。”
护士长走后,黑皮婆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宋争波黑瘦的脸。
宋争波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坦诚地道出心中的欢喜:“黑皮婆,想不到在这儿见到你,我真高兴。”
“我也是!”黑皮婆欣喜地一笑。她轻声告诉宋争波她怎么会来照料他的。还告诉他,她是需县十都人,8岁时过继到耒阳叔叔家,当男娃子养。从1927年10月起,跟随乡赤卫队打土豪斗劣绅,在斗争中养成一种泼辣勇敢的性格,大家都说她是一个比得上男人的女子。
护士长每天都要来几次,嘱咐余桂枝说,除了正常的进食,还要加以适量的辅助运动,让内脏和右腿的功能得到恢复。余桂枝尽心尽力地看护着宋争波,每天为他清洗伤口,敷上草药,每天清晨和下午帮他翻身两次,再按摩右腿。那些换下来的纱布条,被她洗的干干净净,放在消毒水中浸泡,再晒干留着更换。她还向老表借来一只陶缸,把薏米粥煮的稠稠的,喂他吃下去。
宋燕臣隔天都要和赵奔一起来看望宋争波,他对黑皮婆的护理表示满意,宋燕臣和他二叔聊天,他们谈论起刚刚结束的“不费红军三分力,打败江西两只羊”的战斗,总是聊得热火朝天。
宋燕臣说:“敌79团被全歼,团长刘安华饮弹毙命,还有两个团被击溃,红军又一次占领了永新县城。俘虏500多人,缴获轻重武器2000多件。威震湘赣,听说《真理报》专门报道了这次辉煌战绩。”
宋争波高兴地握拳说:“太好了!”
宋燕臣说:“这次彻底打垮了江西两只羊。”
宋争波说:“是啊,要是没有32团一营的奇袭,两只羊是死不透的。”
新老七溪岭一役,红军200多人负伤。宁冈婆婆谢素兰带人挑着粽子、煮鸡蛋等到红军医院慰劳伤员。她对宋争波说:“孩子,你好好养伤,伤养好了,才能继续干革命。”
宁冈婆婆五十出头,她穿着蓝印花布衣服,丈青色裤子,头上缠着丈青裹布。瓜子脸旁,两只凤眼顾盼生辉,看上去只有四十岁左右,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儿。她的经历颇富传奇,先嫁给当地杨家,后来跟着一个罗军官私奔,后来又嫁了一个丈夫,没两年得病死了,最后嫁给段木匠,在城外西门街开设伙铺。她为人慷慨,能说会道,常帮村民调解纠纷,甚至土匪到富户家中“吊羊”(捉人勒款),她敢去土匪窝作保。后来官府发兵剿匪,抓了几个山民,土匪头子摸到谢素兰伙铺,提出要她保释山民,她亲自去找县长,晓以利害,县长放了山民,土匪们送来酬谢财礼,谢素兰只收了几样山珍,银洋坚决不要,绿林们愈加敬重她,她行侠仗义的名声越来越大。袁文才、王佐到她伙铺里喝酒,酒酣耳热,王佐竖起大拇指赞道:“你是全宁冈人的婆婆!”从此宁冈婆婆这个称呼便传开了。全县工农运动兴起,她带头剪发放小脚,还担任了妇女工读学校名誉校长,她还积极拥护共产党实行土地革命政策,多次到当地大土豪叫动员分田。有了她的参与,全县土地分配进行的较为顺利。
宋争波说:“婆婆你放心,我是铁打的,不会垮。”
宁冈婆婆看着黑皮婆,对宋争波道:“我看了那么多伤员,就你有人照料,好福气啊。她是你的……”
宋争波说:“她是我战友。”
“我也是伤员,只是伤的比沈营长轻,所以趁便搭手照顾他一下。”余桂枝声音越说越低,只觉的脸颊烧起火来。
宁冈婆婆早已洞明一切,道:“自古佳人慕英雄,宋营长这么一表人才的好汉着实使人钦佩。不过,宋营长可要珍惜眼前人啊,对你死心塌地的好女子也很难得。”
黑皮婆的脸更红了。宋争波黑脸上也泛起一层红晕:“我可不是么子英雄。不过我懂珍惜,婆婆的话我记住了。”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9-26 15:14:17 +0800 CST  
八十八、互表白
过了几天,黑皮婆和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基本都混熟了,几个女人在一起洗绷带时总是聊得很投机。这天,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黑脸营长”来,夸赞他真行,在新七溪岭上率领他的部队打退了敌人好几次进攻,一直坚持到前来支援的十一团赶来,阵地上葱郁的树木都被炮火轰没了,但他带领下的连队却没有把阵地丢掉。
黑皮婆听说“黑脸营长”只有25岁,掩嘴笑到:“哟,我以为该叫他叔哩。”
几个女人也笑了,护士林雪说:“听他的口音,像是我们湖南人。”
任苗漪接话说:“没错,他是永兴的,以前在舐犊岭是个土匪头子。”
林雪笑吟吟地问任苗漪道:“任大姐,是哪——个——告诉你的呀?”她把“哪个”二字拉长了声音。旁边的姐妹都会心地笑了,大家都知道党代表沈天峻和她有了“那个关系”。
任苗漪笑着瞪了林雪一眼,对黑皮婆说:“不相信,你去问宋争波嘛。”
“我才不问呢,他又不是我什么人。”黑皮婆撇着嘴作答。
“不是他什么人,照顾的可是比亲人还要亲啊!”林雪的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死妮子,就你会贫嘴!”一向落落大方的黑皮婆却羞红了脸。
宋争波在黑皮婆的精心护理下,伤势明显好转,可以下床慢慢走动了。护士长向院部请示,让宋争波从攀龙书院搬出来,住进附近的一间厢房里,那儿比较清净。护士长看出黑皮婆对宋争波不一样的感情,这位40岁的热心肠大姐,心里甚是喜欢这个手脚勤快、待人礼貌的姑娘,有心玉成他们的情缘,于是尽量为他们创造条件。
在他们坦诚的交谈中,各自的身世、家庭,无疑成了重要话题,占据了主要位置。听了宋争波的述说,黑皮婆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就走过了这么曲折的人生道路。”忽然,她急切地想知道一件事,关于他的婚姻问题,于是她冲口问道:“你出来这么多年,一定很想念家里的……婆娘吧?”
宋争波听她这么问,不由长叹了口气道:“小时候父母倒是给我定了一门娃娃亲,可是后来家里发生了变故,我又上山落了草,挨户团勾结县里的白军要清剿我,那家人早吓得把亲给退了。这几年我总在刀尖上舔血,炮火里打滚,都没个消停日子,哪个姑娘愿意跟我哟?”
黑皮婆看着宋争波满脸的颓丧,知道自己刺到了他心灵的痛处,但她的心里却感到一阵快意,而且无比的踏实。不过,一时间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沉默半响,这位心直口快的姑娘终于开了口:“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我喜欢你!”
宋争波心里一惊,其实他早该看出来的,这个爽朗的姑娘在他面前总是变得十分腼腆安静,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都超越了普通同志的友谊,还有他这段日子感受到的无比的温馨和甜蜜。这是他闯荡江湖、参加革命这么多年来从未品尝过的一种幸福。
他不是那种善于言谈的人,尤其是在姑娘面前,他有时真不该说些什么,此时他看着她那张泛起一道红霞的端庄朴实的脸,声音有些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话:“桂枝,我,我也很喜欢你!”
黑皮婆听清了宋争波对她的表白,心头强烈地一颤,不觉心潮涌动,鼻子一酸,两串晶莹的泪水竟然顺着脸庞流了下来。宋争波从未见过女人在他面前掉过眼泪,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着慌地问:“怎么啦?”黑皮婆不待他说完,却一头扑进他的怀里,两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好长一段时间宋燕臣都没有来看望宋争波,宋争波十分牵挂。宋争波知道部队又有了新的作战任务。6月间,国民党南京政府命令湘军配合赣军对玉霄山革命根据地进行“会剿”,但湘军吴尚部开到湘赣边界却会而不剿,受到蒋介石严斥。7月初,湖南省 鲁涤平瞅准红军主力正在永新、莲花一带发动群众之机,派吴尚第八军5个团进击宁冈。宁冈告急,军委令红四军第十八团、十九团速回宁冈救援。
宋争波不知道的是,当两个团进入需县时,一场重大变故在第十九团发生了。
新老七溪岭打败赣军,使得湘赣边界红色政权日益巩固,红军力量逐日壮大,湖南省委先是给予肯定,但一周后竟然对红四军下达了新的指令:占领永新县后,立即向湘南发展。
湖南省委巡视员牟克思来到永新县城传达这一指示。如果执行这一指示,辛辛苦苦创建起来的玉霄山革命根据地就要丧失,而红四军孤军冒进湘南,陷入湘南力量雄厚的敌人包围圈,只有失败一条死路。因此遭到了特委和军委绝大多数领导的反对。经过激烈的讨论,决定暂不执行省委意见,军委首长写报告向省委陈情:“如此刻轻易脱离宁冈,虎落平阳被犬欺,四军非常危险”。
湖南省委指示红军主力前往湘南的消息传到十九团后,许多官兵都非常欣喜,原来该团主要由湖南宜章农军组成,自湘南暴动至今离家四个多月,一股强烈的思乡情绪弥漫开来。当他们听说特委、军委已召开会议决定不去湘南,便围着团党代表龙福昌和团长胡玉弘吵闹着要回湘南。红十九团进至需县时,那些思乡心切的官兵觉得机会到了,便瞒着团部,各连纷纷召开士兵委员会,决定从需县动身去湘南,甚至连带路的人都找好了。
胡玉弘得知这一情况后,出面阻拦,被许多官兵围住,七嘴八舌地吵着要回湘南,有的还质问军部为何不执行省委的指令。胡玉弘做了耐心的说服工作,暂时把这股情绪平息下去。第二天,部队继续向宁冈进发,但官兵们军心已散,纪律松弛,走在路上似走非走,三五成群议论不休,队伍凌乱不堪,一天直走了不到30里。随军行动的牟克思竟然煽动蛊惑部队,团党代表龙福昌也附和官兵的这种强烈的回乡情绪。胡玉弘只得一面随行,一面派人向军部报告。
这天凌晨四点,第十九团悄悄离营,逃跑式地向湘南开去。直到天亮,军委和军部才接到报告,军委首长,认为十九团孤军行进,处境极为危险,于是率第十八团往湘南急追过去。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9-27 15:31:31 +0800 CST  
八十九、负约之灾
回乡心切的十九团官兵,也怕军委将他们追回去,因此行军速度特别快,从凌晨到中午,半天就走了80里,吃过午饭又继续出发,翌日就到了湘南重镇郴州郊外。
此时,郴州城内只驻有国民党第十六军的张浩第四十七师一个补充团,都是入伍不久的新兵。牟克思和龙福昌都说要消灭这个补充团。胡玉弘却大不赞成:“张浩与我曾是云南陆军讲武堂同期同班同学,与我颇有交情,他很支持我加入红军,我们有过约定,将来两军战场相遇,一定互不相犯。况且一旦攻城,附近敌人会来增援,与我们不利。”
牟克思一听连连摇头:“胡玉弘同志,对张浩这样的敌人还有什么情义可讲?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你不打他,他要打你呢。我看非打不可。”
龙福昌又在一旁附和,用他的广东口音说:“老胡,千万别做东郭先生啊,我们参加革命绝不能和敌人妥协!”
胡玉弘只得部署战斗行动,翌日清晨,十九团分两路扑进郴州城,军训不足两个月的补充团新兵,仓促应战。团长忙打电话向师座报告情况。
师长张浩接到电话,知道进入郴州的是胡玉弘部,并不特别紧张,对团长说:“我与胡团长交情非同一般,曾有过约定。我看红军这次只是路过,你们不必认真抵抗,虚以应付,日后对上峰有个交代即可。”
没想到十九团见敌人节节败退,仗打的十分顺手,竟然狂追猛打起来,不到一个小时,补充团就被歼灭了一大半,剩下的残兵也逃出城外。
牟克思得意地对胡玉弘说:“事实证明省委的决策是正确的,湘南敌人处在恐慌动摇之中,根本经不起几下打。”
胡玉弘说:“这些新兵当然好打,还没有与正规敌人交手呢,我看马虎不得!”
牟克思不以为然地说:“那当然,可以多布置几个警戒哨!”
国军这边,张浩师长接到战讯,气得咬牙切齿:“红军不仁,我们也不义,这个仇一定要报!”遂下令驻于诛仙岭的两个主力团进攻城内红军。
十九团打了胜仗,官兵们人人欢欣,部队在城里聚餐庆贺,许多战士私自离队,上街吃东西、理发,给家人买东西。战斗打响后,瞬时一片混乱。
胡玉弘带着部队试图冲出敌人的包围,连着冲了两次都以失败而告终,死伤惨重。正在这时,红军十八团赶来增援,红军退到郴州城外的东江,停下来清点人数,第十九团1200余人,只剩下100多人。看到第十九团在一两个小时内基本全团覆灭,建制无存,一千余鲜活的生命瞬间尸横遍野,许多战士悲痛得大哭起来。
牟克思与龙福昌自知责任重大,像是输了手中全部筹码的赌徒,蹲在地上流下了悔恨的泪水。胡玉弘瞪着血红的双眼瞪视着蹲在地上的两个人,紧咬着腮帮,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宽厚的胸膛沉重地起伏着,半响,他喉咙发哽地对部队下令:“抬上伤员,离开这里!”
爱情是最好的疗伤灵药。宋争波和黑皮婆常常漫步在茅坪河边,坐在石拱桥旁的大樟树下,开心地聊天说话。随着两颗炽热的心越来越靠近,宋争波的心情也感到非常的愉悦,伤势也明显好转,一个多月后便能拄着根拐棍走动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都没有十九团的消息,却使得宋争波愈加焦虑起来,他隐约感到事情变得糟糕,但又不敢说出口,生怕他焦虑的事情成真。
黑皮婆看他整天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也十分担忧难过,有一天宋争波听说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十九团在郴州全团覆没。不由捶胸大哭起来,留下了悲痛的眼泪。并要求马上就要出院,黑皮婆和护士长等人又拉又拽,并告诉他毛委员已经带人去接应,他现在一个人去也无济于事,好半天才让他平复下来,接下来等待的日子更让他日夜揪心,天天盼望着毛委员早点把十八团接回来,同时他又害怕听到他们回来的消息,因为他怕再也见不到他唯一的侄子宋燕臣了。
和宋争波一样的痛苦也在折磨着任苗漪,这些天她工作的时候总是红肿着眼睛,在夜里或是没人的时候她总是在掉眼泪,一想到沈天峻也许已经不在人世,她就感到心里堵得慌,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她认为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当听说十九团还剩下一百多人,她又天天自私地祈祷着沈天峻能在这一百多人里。她感到:只要沈天峻活着,她才有活着的勇气和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否则她感到自己魂不附体,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而已。
就在十八团去追十九团后,国民党江西省政府纠集赣军第三军和第六军共计11个团拥兵永新,毛委员带领着只有千余人枪的十一团,依靠群众发动地方武装3万余人,以四面游击的战术,频频地袭扰敌人,硬是把敌人围困在县城附近30里内达25天之久。
忽然赣军几天之内相继撤走,原来第三军和第六军为争夺利益发生内讧,混战于樟树,围困永新之敌都奉命参战去了。
毛委员率十一团退到了西乡九陂。8月中旬,当传来十九团在郴州覆灭的消息后,毛委员万分惊怒:“十八团这个老本,如论如何不能丢!”
当下亲自率领第十一团三营顶着酷暑烈日,到湘南接应十八团。8月下旬,在桂东县城与第十八团会合。
不久,部队进行整编,把第十九团撤销,所有人员编入第十八团,干部大都降职使用,胡玉弘降为一营营长。牟克思与龙福昌加入湘南特委,留在湘南开展工作。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9-28 14:44:28 +0800 CST  
九十、漂亮伏击
红军大队被拉往湘南这两个月来,湘赣边界红色区域遭受敌人严重摧残,被杀之人,被焚之屋,多得难以计数。八月失败当中,部分地方党组织被敌人破坏,许多党组织垮台,就是没有垮的党支部,也缺乏战斗力,不能勇敢地领导群众进行斗争,更有那些混进党内的投机分子,当反动派到来时,公开反水投敌,带领敌军捉拿革命同志。
隔天下午,茅坪来了两个卖煎果麻糖、针线梳子的女货郎,挑着担子在各村串游,不时向一些老人和伢仔打听红军的消息。有人向茅坪乡工农兵政府 谢贵山报告,谢贵山立即派几个赤卫队员把两个女货郎带回村盘问。
两个女人一个躲躲闪闪不肯回答问话,另一个赌咒发誓地说自己是好人。谢贵山突然大声吼道:“还想抵赖,七月半烧纸——哄鬼!晓得么?我们昨天就‘起了数’(算卦),说有两个探子从北边来,不是你们是哪个?”
谢贵山这一喝,两个女货郎吓得不敢再隐瞒,只好跪在地上一边打着耳光认错,一边招供说自己财迷心窍,她们是新城周营长派来打探的,看看各家门板下了没有,路边马粪多不多,以探清红军大队是否从湘南回来。
谢贵山见两个女人果然是从新城驻敌派来的探子,心下吃了一惊,下令将她们关起来,连夜赶往茨坪,向团长袁文才报告情,没想到还见到了毛委员和朱军长。
听了情况,朱德当即说:“谢 ,你这就赶回去,把两个女探子放了,千万别让她们得知红军回来的消息。我们这边另有安排。”
袁文才也对谢贵山交代:“你回去也派人到新城去打探消息。”
谢贵山心里有了底,领命而去。
新城驻敌周宗昌早想撤出宁冈,因此想到茅坪烧杀一回,再回去也就有了理由。他探得红军尚未回来,于10月1日清早率领全营人马和宁冈靖卫团300多人,每人携带草纸10刀,煤油1瓶,开向茅坪,准备烧杀一回。
没料到,他的如意算盘被红军给他拨上了,10月1日凌晨,连夜赶回茅坪的红军,十八团、十一团,开到距茅坪两里的坳头陇埋伏起来,另有十二团一营在敌人退路设伏,红四军以6个营的优势兵力静待新城入侵之敌。
坳头陇是个狭长的山冲,两边山峰耸立,中间一条石阶小路,使得整个地势看起来就像一个张开口的布袋。当周宗昌营放心大胆地钻进“布袋”后,红军便从天而降地杀了下来,仅半个小时,敌军就在这汤浇蚁穴般的打击中全部被歼,周宗昌被活捉。战斗结束,红军乘胜追到新城、砻市,当日收复宁冈全县。
红军在家门口以一个“漂亮仗”凯旋,10月初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整个茅坪都沸腾起来,留守部队敲锣打鼓列队迎接。分别已久的官兵们紧紧地握着手,热烈地拥抱在一起,激动地拍打着对方肩膀,都有千言万语要说,一时间却化作了热泪盈眶。
宋争波和余桂枝、任苗漪、朵良也都来到了迎接的队伍里,睁大了眼睛寻找他们的战友亲人。当沈天峻、宋燕臣和赵奔都安然无恙地站到他们面前时,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任苗漪扑进了新婚丈夫的怀里,仿佛整个身体找到了支撑,她颤抖着肩膀喜极而泣。
虽然大家都降了职,沈天峻当上了指导员,宋争波也成了连长,宋燕臣、赵奔的班排长也被撤了,成了普通一兵,但是大家还是非常高兴。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才知道活着的幸福,尤其是自己关切的人也活着。那种巨大的幸福使得一切困难在眼中都变得微不足道。
一番热烈的寒暄之后,几个人亲切地交谈着,沈天峻讲起了他当时和胡玉弘一样的无奈,思乡心切的官兵根本不听劝告,更何况还有一些上级领导的支持;宋燕臣吹嘘着他曾作为排长的治军严明,使得他的排付出的伤亡代价也很小;赵奔话语不多,更多的时候在一旁微笑,他的手里牵着一根缰绳,身后是一匹枣红马,黑宝石般的眸子里闪动着兴奋,红色的皮毛顺滑光亮,浓密的马鬃随风飘动,在温暖的阳光下发出炫目的光泽,一根大尾巴像团火焰一般来回摆动着,表达出它内心的欢欣与喜悦。
新修建的红星医院竣工了,这是一座能够容纳600名伤病员的医院,这么上规模的医院,需要大量经费,于是军部发动了募捐活动,官兵自由捐款,共募得1000多元大洋,这些钱还远远不够,宁冈大陇区和新遂边陲工农兵政府又派工派料无偿援助,上百个民工和十几名工匠经过20多天的忙碌,一座有80多间病房、二层小楼的红星医院建了起来,红军医院的伤病员都搬到红星医院,住进这所木板墙、竹片瓦的新医院。
宋争波伤势尚未痊愈,但归队心切的他还是回到了连队,一边治疗一边参加工作。余桂枝也回到了妇女赤卫队。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9-29 14:55:47 +0800 CST  
九十一、两对新人
红军从前线回来,很多人不知道沈天峻和任苗漪已成伉俪,胡玉弘见眼下没什么战事,红军正趁此机会修筑完备工事,储备粮食,便要两人补办个婚礼,他还开玩笑说到时要带一帮人来“闹喜”。沈天峻和任苗漪便决定补办一次婚礼,这次分别使得两个人更加珍惜彼此的缘分,他们觉得结婚是人生大事,不想留下什么遗憾,两人还请了宋争波当伴郎,余桂枝当伴娘。
婚礼那天,一切都从简,没有敲锣打鼓,唢呐声声,或是鞭炮齐鸣,有的只是欢声笑语。沈天峻穿了一件洗的发白却洁净的中山装,任苗漪穿上了一件红色的新褂子——那是沈天峻刚给她做的新衣服——笑容可掬地给人们散发糖果。
宋争波、余桂枝、宋燕臣、赵奔等几个战友,把他们的“伙食尾子”全部拿来,凑齐5块钱,买了十斤排骨和萝卜,大家七手八脚一起动手,煮了几大盆萝卜炖排骨,胡玉弘带来了鸡蛋、花生和战场上缴获的罐头,朵良带来了两只山鸡,一顿丰盛的“喜宴”就做好了,大家在厅堂里一边吃东西、一边说笑。
宋争波今天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剃了胡须,理了头发,刮得干干净净的脸庞显得英俊,身上的军衣也洗过了,非常熨帖,一副英气勃勃的模样让人刮目相看。任苗漪医院的几个女伴都在心里感到惊讶,性格开朗的林雪甚至开玩笑说:“宋连长,原来你刮掉胡须后好精神啊!是想和新郎争风头?”
护士长也打趣道:“是啊,满脸胡茬的黑脸营长成了个一表人才的后生。”
说得宋争波都不好意思了,幸亏脸长得黑,掩饰了他的脸红。
护士长含笑与一旁的胡玉弘对视一眼,突然对身边的余桂枝说:“桂枝,我和胡团长想替你做个媒。”
“替我做媒?”余桂枝语气惊讶地说。
“是啊,你也到了婚配年龄嘛!当然,同不同意还在于你。”护士长亲切地揽着她的肩膀指着宋争波说,“你看宋连长怎么样?”
余桂枝在医院照顾宋争波的事,大家早就心知肚明,现在被护士长挑明了,大家不由都会心地笑起来,林雪也跟着问:“宋连长,哪一天喝你的喜酒呀?”
沈天峻转头对宋争波说:“连长,你和桂枝姑娘不早些办了事,还等什么?”
余桂枝低着头,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感到一颗心跳动的厉害。
护士长看在眼里,故意说:“宋连长待人厚道,杀敌英勇,是个好男人,就是人长的黑了点,要是嫌他黑就算了。”
“不,我不嫌他……”余桂枝不禁脱口而出。逗得大家又是一阵快乐的笑声,余桂枝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脱了口,羞得头更低了。
胡玉弘见状,打圆场说:“是呀,两情相好,天造地设,眼下军务稍驰,喜结良缘,正是时候!”
胡玉弘有板有眼的话语,像朗诵诗文一般,引得大家又笑起来,笑声中,宋争波感觉到战友的热情,但却有些为难地看着余桂枝,眼里流露出征询的光波。余桂枝更是脸露娇羞,迎着宋争波炽热而期盼的目光,微微点了一下头。
张队长见状,头一个拍手:“嚯,又有喜酒喝了!”
胡玉弘说:“有的同志还不知道,我们的宋连长和余桂枝同志相爱很久了,爱得很深。我看呀张队长,今晚就给他们办了这件喜事,把他俩送入洞房。”
“好哇,余桂枝是我们妇女赤卫队的,我同意放人!”张队长笑道。
“好,张队长批准了,这可是成人之美啊。”胡玉弘兴奋地说。
一片欢乐的气氛洋溢在大厅里,宋争波的脸上像喝醉了酒,通红通红的,突如其来的喜事让他兴奋不已。
战争年代的婚事,说办就办。吃过晚饭,天色已经黑尽了,众人拉着宋争波点上火把,步行到了茅坪,张队长找到余桂枝,把情况对她讲了,还没等莫名其妙的余桂枝回过神来,拉着余桂枝就走,余桂枝好一会才明白过来,羞得双颊绯红如霞。
胡玉弘对宋争波和余桂枝的婚事非常热心,早已让人替他们在炊事班旁的仓库腾出了一间小屋,作为洞房。宋争波和余桂枝的姻缘就这样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了。没有热烈的场面,只有战友只见的关爱和热心,他们把宋争波和余桂枝的被子放在一张床上,说了一番祝福的话,就成了这对夫妻的婚仪。
这天晚上下半夜,宋燕臣和赵奔在谢家祠附近站哨,一轮饱满的圆月像是在为一对新人祝福,月光下远处绵延的新七溪岭山峰像条巨龙一般卧在那里,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偶尔一丝夜风传来树叶沙沙的声响。
不知什么时候,风大了起来,天上起了云,来了个“天狗吃月”,大地一下子漆黑一片,霎时只觉得阴风森森,吹的两人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枪响,两人辨得正是炊事班方向,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一对新人的洞房就在哪里。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09-30 14:39:10 +0800 CST  
九十三、王佐的任务
打虎机关布设好后,一连几天没有动静。一周后的一个晚上下半夜,老虎终于来了,大概听见了杂房里的小猪叫。老虎从“狗眼”里钻进了房内,咬死小猪饱餐了一顿,准备走的时候却出不来了,急得在里面连声吼叫,把村里的人都惊得无不惶悚,所有的家狗都吓瘫了。隐蔽守候在附近的宋争波,带着赵奔、宋燕臣等几个战士,打着火把登上杂房的楼上,戳开楼板对准老虎开枪。
这头被打死的老虎有二百来斤,被抬到了县城,群众都说红军做了一件好事,除了虎害,那家人家向红军提出要一些虎骨浸酒,其余的送到红军医院去给朵神医熬膏制药了。赵奔却成了团里有名的打虎小英雄,为此,他还被提拔为班长。
这天,赵奔接到连部通知,说有急事让他到去一趟。于是他便马上赶到了连部,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连长宋争波忙叫他进屋,他看到党代表沈天峻也在,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人坐在一张椅子上,那人浓眉大眼,长得颇为精干,表情却十分严肃。沈天峻向那人低声介绍说:“这就是赵奔。”那人打量着赵奔点了点头。
沈天峻又给赵奔介绍:“这是防务委员会的王主任。”
赵奔向王主任问了好。他知道这个王主任名叫做王佐。防务委员会是“二大”结束后新成立的,主要负责大小五井和九陇山两处军事根据地的建立的具体实施工作,这段时间防务委员会调集暴动队和民工修筑了五大哨口防御工事,红军医院也是他们的杰作。红军的家本来在茅坪,等到工事修筑好后,就要转移到大小五井和茨坪来了。防务委员会还负责储备粮食,发起了浩浩荡荡的挑粮运动,同时组织采购生活物资。
王佐对赵奔说:“听说你设计了捕虎屋,捕杀了一只老虎,很不错嘛!”
听到首长的表扬,赵奔感到很开心,但又有点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
王佐接着说:“你还有一匹快如闪电的红骏马?还敢跟老虎搏斗?”
赵奔忙答:“是,首长!”
王佐点了点头道,“好,很好!我来想给你交代一件任务。”
见赵奔露出惊奇的目光,王佐接着道:“十二团侦探队的同志在长沙采购了一批井冈山的紧缺物资,有食盐、洋油和西药等,已运到新城,现在白军设卡查的很紧,如何运到山上是个难题。”
宋争波问:“王主任,部队这么多人,你为何要找他呢?”
王佐说:“我考虑让他去担负运送的任务。主要他具备了几个有利条件:一来他年纪小不会引起敌人注意,二来他会武艺,这在新城那个龙潭虎穴会占一些优势,至少可以防身,还便于在险境下脱身;三来他能设计出捕虎屋,说明爱思考很聪明,我相信他也同样可以应付各种突发情况,最后他还有一匹快马,运送物资它能派上大用场。”
王佐说着又左右看了看连长和党代表,沈天峻说:“主任,他可没有单独执行过任务,我怕他不行哩!”
“这不必担心,哪个是从娘胎里就会单独执行任务的?毛委员说了,干革命就是要从实践中锻炼提高嘛,”王佐说,“当然,也不是叫你一个人去,我还派了妇女赤卫队队长余桂枝同志和你一起去。”
宋争波吃惊地说:“我那个黑皮婆?她能成么?”
“听说余桂枝同志是你老婆?”王佐笑道,“她可是个胆大心细的好同志,我来之前已经征求过她本人的意见了,她没二话!他们两个扮成进城卖柴的姐弟,一来可以更好的迷惑敌人,二来相互也有个照应!新城里宁冈婆婆的伙铺,有三十二团侦探队的同志接应你们,赵奔同志——”
赵奔忙答道“到”。
“你觉得怎么样啊?”
“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赵奔干脆地回答,尽管此时他心里也没底。
“嗯,很好!就是要有这个信心!你呢,宋连长,舍得让你婆娘跑一趟不?”王佐眼带笑意地看着宋争波。
宋争波挠着后脑勺道:“这有啥舍不舍得的?都是革命工作需要,首长的指示就是命令!我回去还要动员她高标准完成任务,人货一样不能少,都得平安运到井冈山哩!”
王佐哈哈大笑:“好,这话说的好,我的要求也就这一条:人货一样不能少,都得平安给我回来。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10-01 18:32:30 +0800 CST  
九十四、新城伙铺
起伏的群山峰峦刚被晨曦描出一道优美的亮线,赵奔和黑皮婆就穿上了山里砍柴人的破旧衣服,乔装成卖柴姐弟,驾着装满柴的马车出发了。
行了整整一天路,他们到新城时已尽黄昏,城门口设了卡子,大约有一个班的白军在那里,盘查的很紧,对过往行人逐一搜身检查,对携带物品逐件检查。遇到一些年轻女子,还借检查趁机揩油。黑皮婆早有准备,她用布把自己的胸紧紧地缠起了,让胸脯看上去很平实,又在脸上涂了一层油灰,显得又黑又脏。
两人进了城,又行了一段路,找到了宁冈婆婆的伙铺,这里是地下党的一个接头点,也是靖卫团时常光顾之地。两人把柴车放到院子里,卸了柴车,又让伙计给马舔些草料,便进了店,要了一间简陋的房间。
天色已黑,姐弟俩到厅堂里吃饭。一个瘦瘦的十八九岁的小伙计过来问要吃什么,赵奔不假思索地说:“一盘炒茄子,一份南瓜汤,两碗红米饭。”
小伙计点头记了,又问道:“本店招牌粉蒸泥鳅,客官可要来一份尝尝?”
黑皮婆说:“我们卖柴的,哪有那么多钱?不用了。”
赵奔却说:“姐姐,来新城不吃特色有什么意思,来一份吧!”便点了一份。小伙计便拿着菜谱下去了。
这时走进三个人,腰间都别着驳壳枪,看着装是靖卫团的团丁,他们向坐在店门口的宁冈婆婆打招呼,宁冈婆婆说:“长官是来打伙吗?”不待他们回答,向里喊道:“贵客三位,烫酒炒菜!”
里面应道:“好嘞!”
三人进屋,巡视一圈,却向黑皮婆和陆博瑜这桌走来,为首的团丁一双三角眼打量着两人道:“你们从哪里来,干什么的?”
两人站起身,黑皮婆一会儿说从东面来,一会儿说从西面来,胡搅蛮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山里婆的样子,三个团丁都向她投去厌恶的眼神。
赵奔忙在一旁解释:“我们是从鹅岭下来的,进城卖柴,这是我姐姐,患有疯癫之症,还望长官见谅。”
三角眼说:“按规定,要对你们进行例行检查。”说着另外两位就上前搜他们的身。什么也没搜到,除了在陆博瑜口袋里搜到两个银洋,三角眼问:“你哪来的银洋?”
赵奔说:“长官,这是买柴的钱。”
“你的柴有这么值钱吗?不会是私通共匪吧?我带回去核实一下。”三角眼说着将银洋放进自己兜里。又道:“你们俩很可疑,也跟我们走一趟。”
另外两人拉着黑皮婆和赵奔就要走,黑皮婆作惊恐状,喊着:“放开我,我不跟你们走——”黑皮婆龇牙咧嘴地要咬团丁,团丁吓得松了手,正要摸腰间的枪。
宁冈婆婆走过来,对三角眼说道:“老弟呀,肚子饿了吧。到婆婆这里没有好菜招待,酒饭是有吃的,不过,对我的客人动手动脚,闹出什么事来,莫怪我婆婆不高兴!一眼就看出他们是老实人,有什么好调查的?”
三角眼连忙陪笑道:“婆婆见谅,最近共匪活动猖獗,我们团总要求甚严,让我们不要放过漏网之鱼。”
宁冈婆婆说:“你们团总是猪油蒙了心,敢在我伙铺抓人了?我马上就去找肖庚光憨牯问个清楚。”
肖庚光便是新城靖卫团团总,好几次手下团丁被绿林抓走,还是来求宁冈婆婆去讨保放人,因此总给宁冈婆婆三分颜面。三角眼见宁冈婆婆面色不悦,忙说:“得罪得罪,我今天就听婆婆的,不为难他们。好了吧?”
说着和另外二人坐在一旁桌上,小二端了酒菜上桌。“这还差不多。”宁冈婆婆说着走了开去。
二人也不再逗留,赵奔扶着黑皮婆匆匆上楼。两人刚到房里就有人敲门,原来是小伙计来送茶水。他把茶壶和水杯放到房里的桌子上就退了出门。赵奔过来提起茶壶一看,但见下面托盘上放着一张纸条,两人忙凑过来看,上面写着:青石街锦泰搂,菜单不变,二日内提菜!
两人明白这就算是接上了头,“菜单”就是暗号,“提菜”就是取货,暗号就是刚才赵奔点的饭菜,外加一道粉蒸泥鳅。提货的事算是有了着落,但是怎么出城却是个难题,进城时他们也看到了,城门卡子盘查很严,城头上还有很多兵,大概有一个连的兵力把守,要把货物运出城去可不是易事。
这时又有人敲门,赵奔警惕地问:“谁呀?”
门外一个声音道:“是我,婆婆。”两人听得是宁冈婆婆的声音,赵奔去开了门。
宁冈婆婆端了一盘水煮笋片走了进来,说:“没吃饱吧,这个给你垫垫饥。”
黑皮婆说:“有劳婆婆了,刚才得亏婆婆解围。”
宁冈婆婆低声说:“王当家的派人通知说你们要过来,这是举手之劳,在我这里必须保证你们安全。”
她看着黑皮婆说:“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黑皮婆说:“婆婆好记性,茅坪红军医院。”
宁冈婆婆一拍脑门说:“啊,想起来了,你是照顾宋黑营长的那个姑娘,他现在怎么样了?”
黑皮婆说:“伤好的差不多了,已经出院回连队了。”
宁冈婆婆笑道:“我是问他和你怎么样了?”
黑皮婆羞涩地说:“一周前我们结婚了。”
宁冈婆婆说:“恭喜恭喜!那天一见婆婆就看好你们这一对,新娘子就出来跑,他不担心你?”
黑皮婆说:“他恨不得替我来,可是他来了,又轮到我担心了,我宁愿让他担心我。”
宁冈婆婆说:“真好,你们这种革命恋人的结合,就叫做志同道合。是最纯洁最坚贞的爱情。”
黑皮婆说:“婆婆,你懂的真多,志同道合这个词好,我们家宋黑皮都不会讲。”
宁冈婆婆说:“我也是听人说的,两三个月前也有一对革命同志结合,还给我送了喜糖、红蛋呢。”
黑皮婆问:“他们是谁?”
宁冈婆婆说:“永新的刘真和龙家衡啊,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黑皮婆说:“我知道他们,一个是永新县委书记,一个是妇女部长。婆婆,下次我也给你送喜糖和红蛋来。”
宁冈婆婆说:“唉,不急,我找你去取也行。只是记得保护好自己,平安回来。”
黑皮婆点头说:“嗯!”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10-02 18:20:16 +0800 CST  
九十五、横冲直撞
翌日一早两人便起床,骑马往青石街走去,青石街离三兴街大约四五里路,半天功夫,他们就到了三兴街,赵奔拉着马,看着两边的店铺,终于找到了一个叫锦泰搂的酒楼,两个人把马拴在门口大树下,便走进酒楼大厅。
刚找了个靠角落的座位坐下,就有小二来点菜,赵奔按照昨晚的菜单点了菜,小二又问他要不要“粉蒸泥鳅”,赵奔说要,小二便下去了。饭菜不一会儿就上齐了,两人吃了饭。刚起身要去询问,另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伙计便过来了,对他们说:“请两位跟我来,借一步说话。”
两人便跟着伙计向酒楼后院走去,他们穿过一个拱形的门洞,绕过一条走廊,进了一扇小门,再往里走便看到一个有点像碉堡的小屋,开了门,里面放着一个大木箱子和两只铁桶。伙计打开木箱子,里面装着盐巴和各种西药,两只铁桶里装着洋油。这就是他们要运到玉霄山去的紧缺物资。那个青年正是三十二团侦探队的朱斯柳队长。他告诉赵奔他们说:“这是我们想法设法用鸦片换来的。”
黑皮婆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说:“朱队长,你们辛苦了,谢谢你们!这些物资对我们来说真是太珍贵了!”
朱队长说:“这些都是白军当局规定的禁运物资,关键是你们怎么带着这些物资混出城去。”
赵奔坚定地说:“您请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把货物运回玉霄山!”
“我们侦探队会跟在后面保护你们的,货物即使运送失败,也要保证你们两个安全。”朱队长说。
接着他们商定了出发时间,朱队长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下午六点到这里运货出城。
下午,两人到长沙城里逛了一圈,对于从山里来的黑皮婆来说这里可谓是处处新鲜了,面黄肌瘦的黄包车夫拉着车来来往往忙碌着,拿着警棍的巡捕趾高气昂地逛着街,到处是挑着担子卖着各式各样商品的小贩,站在橱窗外的女子,在煤屑路滚铜子的孩子,拿着大字报跑来跑去的学生,捡煤渣的穷苦人和端着破碗乞讨的乞丐……
而这里的一切又勾起了赵奔对在青岛和师父卖艺情景的回忆,尤其是当他看到一个摆开场子顶碗走索的艺人,便拉着饶有兴致的黑皮婆去看。那个中年汉子带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不停地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惹得观众不时地欢呼,拍手叫好。一场下来,那个小女孩便拿一个盒子过来收钱,赵奔翻遍口袋也给她丢了一个银洋。小姑娘道了谢又走到别处去,黑皮婆拉着赵奔要走,这时赵奔却定在原地。
黑皮婆见他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对面的人看,黑皮婆不解地问:“怎么了?”
赵奔也不看她,道:“那,那人是罗奇,这次我再不能放过他!”
原来赵奔看到对面一个鹰钩鼻子的人正是罗奇,他穿了一套便装也在看杂技表演,这时他朝这边看了一眼,也看到了赵奔,忙低下头,转身从人群中钻了出去溜走了。赵奔牵着赤电便追了上去,黑皮婆则紧跟在赵奔身后。
街上人来人往,赵奔牵着马行走不便,但他总能让前面的罗奇保持在他的视线之内。就这样一前一后,两人走了几条街,赵奔不停地加紧步伐,不一会罗奇拐进了一条巷子里,赵奔和黑皮婆也跟着进去了。他们看到罗奇进了一个屋子,两人随后也跟了上去。只见那屋子上面写着三个字“芙蓉苑”,他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便让黑皮婆在门口看着马,他进去看看。
赵奔进了门,走过一个小厅,有一条狭窄的穿堂直通一个像洞穴似的黑乎乎的入口,门上悬挂着灯光闪烁不定的油灯。借着灯光,他摸到门闩,便走进一个宽敞但很昏暗的房间,屋里弥漫着浓重的棕褐色的鸦片烟的烟雾,靠墙放着一排排木榻,就像是乌篷船的船舱一样,这里原来是个大烟馆。
透过微弱的灯光,可以隐约瞧见东倒西歪的人躺在木榻上,有的耸肩低头,有的屈膝蜷卧,有的头颅后仰,有的下颔朝天,他们从各个角落里以失神的目光望着新来的客人。在幢幢黑影里,有不少地方发出了红色小光环,微光闪烁,忽明忽暗。这是燃着的鸦片在金属的烟斗锅里被人吮吸时的情景。大多数人静悄悄地躺着,也有些人自语,还有人用一种奇怪的、低沉而单调的语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种谈话有时滔滔不绝,嘟嘟囔囔,尽谈自己的心事,而把人家对他讲的话都当耳边风。
当他进屋时,一个面无血色的伙计兴冲冲地走上前来,递给他一杆烟枪和一份烟剂,招呼他到一张空榻上去。“谢谢,我不是来久呆的,”赵奔说,“我来找人。”那个伙计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个少年,那人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然后走开了。
他走过两排躺着人的木榻间的狭窄过道,一个个看去,试图找到罗奇,可是那一张张扭曲的脸却让他失望,但他一次次又燃起希望,因为他知道罗奇就在这里,这里没有别的出路。
在远处一头,有一个小炭火盆,炭火熊熊。盆旁一只三足木板凳上坐着一个瘦高的老头,双拳托腮,两肘支在膝盖上,双目凝视着炭火。
赵奔向他走过去,他凝视着那个老头,他瘦骨嶙峋,皱纹满面,衰老佝偻,一支烟枪耷落在他的双膝中间,好象是因为他疲乏无力而滑脱下去似的。他向前走了两步,再看他时,不觉大吃一惊。他的身体的形状已经伸展开了,脸上的皱纹也已消失,昏花无神的双眼炯炯有神。这时,坐在炭火盆边望着吃惊的赵奔而咧嘴发笑。赵奔忽然一把抓住了那个老人叫道:“你这个叛徒,我终于抓到你了。”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10-03 19:09:02 +0800 CST  
九十六、同牢囚犯
那个老头平静说:“放低声些,我耳朵很灵。你这个小赤匪,现在都自身难保了,看在两年前你帮过我一次的份上我不想为难你。”尽管声音不大,但是显得很年轻,此人正是罗奇。
赵奔冷哼了一声,忽然拔出一把刀子,道:“今天我要为死在你手下的冤魂报仇!”
未等刀落,罗奇也迅速举起了他手中的烟枪,一股白色烟雾向赵奔喷来,赵奔只闻到一股作呕和发晕的气味,接着头脑便一阵眩晕,只觉得四肢乏力,手里的刀都拿不住了,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芙蓉苑门口,黑皮婆等了许久不见赵奔出来,不由焦急起来。她把马栓在门前柱子上,准备进去看看。刚上了台阶准备推门,门却开了,出来一伙人直向她走来,不容分说便过来抓她,她死命地挣扎着,扑打着,忽然一个黑衣汉子拿出一块白毛巾往捂在她鼻子上,她立时晕了过去。几个人把她抬到了芙蓉苑里。
一个人随后又出门解开柱子上的缰绳,准备把马牵走,不过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吃了重重一大脚,被踢倒一边的墙角去。赤电仰天长嘶着跑走了。那伙汉子见同伴被踢伤,忙追出门来。
赤电在前面窜街走巷的奔跑,一群人在后面紧追不放,由于路上行人很多,还有许多买卖摊子,这些成了赤电奔跑的障碍,让它无法放开步子。
那些小摊小贩见一匹疯马冲了过来乱突乱窜,不由得惊慌失措,纷纷避让,避让不及的挑着担子就跑,还有不怕死的干脆用身体护着自己的货物,幸亏马儿轻灵敏捷,因此总能绕过或者跳过这些障碍物,但总是引起一阵阵尖叫。马儿这波红色浪潮刚过去,后面一群追赶的人又如黑色旋风般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倒是追赶的人把那些摊贩撞倒了,苹果、蒸笼、粉盒、香烟等各类物品撒了一地,随即又被踩踏的不成样子。
大街上,赤电和一辆黄包车并驾齐驱,那个面黄肌瘦的车夫没有正眼看他身边的马,以为是同行在他身边和他飙车,不由也加快了速度,跑了一程只觉得气喘吁吁,边用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汗边说:“兄弟,你慢点,我都赶不上趟了,我看你是匹马呀?”半响,无人回应,车夫回头一看,果然是匹马,而且还冲他喷了个大大的响鼻,车夫当场愣住,黄包车失控地向一旁包子铺撞去,吓得正在吃饭的客人大叫着四散逃跑,黄包车夫用尽全力憋红了脸好容易把车急刹住,但由于惯性车里的那位先生却不幸翻出车外,喝到了桌上的稀饭。
赤电扰乱秩序引起了巡捕的关注,一个大腹便便的巡捕拿着警棍也在后面追了上来,行人和挑着担子卖着各式各样商品的小贩四处避让,绕过两条街巡捕们忽然失去了赤电的行踪。前面的街道人们像往常一般平静,不像被不速之客打扰过的样子,那帮黑衣人继续向前追去,精明的巡捕却往回搜查,忽然一声女人的尖叫声传来——是站在橱窗外的一名女子,她张大着嘴巴,神色非常紧张指着橱窗,口齿不清地说:“那那那个……怪物……”,那个巡捕忙跑过去一看,只见橱窗里,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突然被什么怪物撑起来,怪物的两条红色长腿从裙子下摆优雅地露出来,它的脑袋上还顶着一副大红色纹胸,只露两只眼睛专注地看着橱窗外面的世界。看到巡捕时,它不屑地摆了摆身后如佛尘一般的尾巴,巡捕大怒,忙从后面绕过去实行抓捕。不过很快一团红色的物事便飞了出来,落在了一个装了一般煤渣的框子里,人们看到红色物事正是那件粉红色连衣裙,只不过这次穿裙子的是那个巡捕,他头上的大盖帽不见了,正顶着那个大红色的纹胸愤怒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几个端着破碗乞讨的乞丐正好奇地打量着他,而赤电却已跑远了。
等赵奔再次睁开眼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冰凉而潮湿的石板上,他抬头看了半天昏暗的四周,才辨认出自己是在牢房里。忽然他想起自己的任务,不觉大为懊悔和着急,忙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到牢房门口,双手用力晃动着栏杆,大声喊着:“快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可是半天都没人应,他继续摇晃着栏杆,大声呼喊着。
“小伙子,这么喊没用的。”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赵奔回头看去,只见角落里还有一个人,那人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
“你是谁?”
“哈哈,我和你一样,是这里的囚犯。”那人笑道,他说自己是囚犯,还好像很开心似的。
“我不是囚犯,我是被一个叛徒坑害进来的。”
“哦,这个世道被坑害的人太多了。我也是被坑害的。我对我的主人忠心耿耿,可是我知道他太多内幕,便把我给抓起来了。”
听说又是和鸦片有关,赵奔便不再插话。
“不过,反正在这里也没事,你能和我讲讲你是怎么进来的吗?”那人征询地问。
赵奔便说:“那个叛徒很会乔装打扮,骗人是他管用的伎俩,我们抓了他好几次都被他跑了,这次我本来是要结果了这个坏蛋,但关键时刻他用他的烟枪把我给熏晕了。”
“你说的那人是罗奇么?”那人突然问道。
赵奔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
那人没回答他的话,却说:“你长高了一扎,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你认识我,你是?”赵奔愈发惊讶了,他不由凑近那人仔细地辨认,那人尖尖的下巴上长着长长的胡须,看上去更像是一张山羊脸。不过赵奔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在哪里见过。
那人见赵奔认不出他是谁,便说:“你是不是有一匹红色小烈货?”
你知道赤电?赵奔点了点头,更加惊讶了,他怎么连这都知道?
那人接着道:“你那该死的小烈货两年前踩过我的肚子,就在岳麓山上。”
赵奔这才若有所悟地说:“你你是……”
“牛二!忘了么?”那人愤愤地说。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10-04 16:43:44 +0800 CST  
九十七、牛二的经历
“哦,你的头发和胡子这么老长的,我差点没认出来。你不是罗奇的手下么,怎么会关在这里?”赵奔大惑不解地问。
“谁是他手下?是许团长让我去接他的,这个世界人心是最难看清的,白酒红人面,黄金黑人心啊,”牛二感叹地说,“还不是为了一个‘利’字。”
中间看守的人送来一次饭,赵奔又吵闹着要出去,可是那个送饭的老头把饭放下就走了,都没朝他看一眼,任凭赵奔怎么叫喊,他还是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地走远,最终消失在长长的看不到头的狭窄过道里。
“他是聋哑的吗?”赵奔回过头来问牛二。
“也不一定,他不会理会这里的任何人,因为像你这样叫唤的人太多了。每天都有很多喊冤的,撕心裂肺,”牛二语气平静地说,他半天都坐在那里,似乎都不曾挪动过位置,“除非有人死在这里,才有人来收尸。”
牛二的话让赵奔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他的任务没完成,人却被关在这里。他真懊悔自己的行事莽撞,总是把事情看的如此简单,结果自己却深陷囹圄不能自拔。
“你能把饭递给我吗?”牛二突然说。
赵奔便把饭给他端过去,问:“你为什么自己不过来拿呢?”
牛二接过饭说:“我脚筋被挑断了,再也走不了路啦。”
牛二的话让赵奔大吃一惊,他忙问:“这也是罗奇干的吗?”
牛二说:“除了他,谁还会对我下此毒手?”
接下来的时间里赵奔觉得特别难熬,真是度日如年。他们一时睡觉,一时清醒,睡觉的时候赵奔总是在做噩梦,清醒的时候他觉得更加痛苦绝望,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奔想着朱队长肯定已经在等着他们了,还不知黑皮婆的情况怎么样?这么久她不见他,会去找他,还是去找朱队长求助?这些问题都使他深深自责,且头痛欲裂。因为如果不是他节外生枝地要抓罗奇,就不会出这样的事,现在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子,谢谢你过来看我!”牛二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别这么说,我可不想我来这里!”
“但你还是来了,能在这里相见,说明我们还是很有缘分的。”牛二一字一板地说。
赵奔没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牛二笑道:“小子,别唉声叹气的嘛,你看我在这里这么多天都挺过来了。你想听听我的经历吗?”
赵奔“嗯”了一声,尽管有点有口无心的,但牛二好久都没有和别人说话了,很是憋得慌。便絮絮叨叨地给他讲自己的经历:“我家住浏阳河东岸的榔梨镇,家里很穷,兄弟5人,我排行老二,几个兄弟都没有入学读书。十岁不到,我就帮助父亲管理成货摊,做些零星杂务,十四岁时我到南门一家钉鞋场里当学徒,到了这年阴历年底,晚饭后,我照例洗碗抹桌,偶一不慎,将一叠碗盏打得粉碎。师父闻声过来一看,大发其火,认为年尾岁首敲碎碗盏,是不吉之兆,就对我打骂起来。我望着凶神恶煞般的师父,怒火中烧,猛然站起来,一跺脚,从后门逃跑了。街上,万家灯火通明,烟花炮竹齐鸣,我遥望故乡,使劲咬着牙,使泪水不要流出来。”
牛儿停了一下,赵奔说:“我师父虽然严厉,但从不大骂我,对我如父亲一般。”
“那是你的造化。”牛儿接着道,“在长沙,我没有什么亲戚可以投靠,但又不愿回到榔梨镇,就在马路上过流浪生活,成为马路浪荡。我从科碗盏,抛铜钱,卧马路,到借贷,做临时工,以至偷偷摸摸、做小贩、跑街等,全都经历过。后来我去湘江码头偷抢烟土,仗着自己水性好,便经常守在湘江边,看到一些运鸦片的小船,便潜入水里,将小船掀翻。船翻后,再潜入江底捞起烟土偷走。
因为我为人伶俐,善于应付,慢慢弄到一些钱,认识了许多底层的流氓朋友,生活渐渐地好了起来。为了在长沙城立住脚,我拜了城里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五军三十三团团长许克祥为老头子。许克祥见我办事精明干练,一次便让我去办一件事,派我前去接应一个青岛来的朋友。这个人就是罗奇。他当时得了疟疾,我便带他去岳麓书院找到刚好在那里行医的朵神医医治,不想朵神医却早已被赤匪收买。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啦。那天他们分头行动后,我和麻五被红队队员截住,麻五被红队队员打死,而我却侥幸逃脱。”
赵奔豁然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一直是他手下呢。”
“后来我又回到许克祥身边,许克祥让我和当上参谋的罗奇一起负责鸦片贩运事项,没想到罗奇站稳脚跟后就见财忘义,暗中派人以偷盗仓库和拦跑抢劫的方式,垄断鸦片贩运权,从中捞取暴利,这事无意中被我知道了,我准备去报告许克祥,没想到他早对我设防了,罗奇提前动了手,索性把我抓了起来,投入狱中,对外宣称我由于结识仇家太多而被绑架了。”
牛二忽然神秘地问:“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割断我的脚筋,却不敢杀我么?”
赵奔茫然地摇了摇头,其实这也是赵奔感到奇怪的地方,不过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喜欢三缄其口,不喜欢打探别人的事情。
“因为我知道一个秘密。”牛二的话语中露出了兴奋,“罗奇最后一批货物被我给截住了,他一直想把这批货收回,因为这批货可以暴露他的罪行。”
“我一直在这里就是等适合的人来,现在老天不辜负我,把你给派来了。我希望你能出去把那批货交给老头子,那样我就有救了。”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10-06 14:44:46 +0800 CST  
九十八、金牙藏密
赵奔听牛二说要让他去找许克祥,便无奈地笑笑:“可惜我出不去啊?”
“想出去有么子难?我帮你想办法。”罗奇轻松地说。“只是你得答应我,帮我把东西交给许团长。”
赵奔本不想答应他,他可不要去见什么许团长,他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没完成,赵奔起先有些为难,但为了出去还是答应了。罗奇大喜,便如此交代一番,
他把手伸进嘴里把那颗金牙抠了出来,递给赵奔低声道:“这里有那批货的藏点。”
赵奔突然又问:“你为什么挑我干这事呢?”
“我相信你!”
“你为什么相信我呢?”
牛二想了想回答:“直觉!每次关键时都能碰到你!再说我别无选择。”
不知不觉又到开饭时间,那个送饭的老头儿一来,赵奔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牛二对那人骂骂咧咧道:“妈的,弄个死人进来消遣你牛二爷!等你牛二爷有一天出去要你好看!”
那老头还是聋哑一般,不理不睬,放下提篮就走了。
不一会儿阴暗的走廊里,脚步声又响起来,来了两个看守,神色不善,边开门边骂道:“作死么,吵吵嚷嚷的,小心老子连饭都不给你们吃!”
赵奔躺在牛二身边一动不动,牛二正摇着赵奔呼唤,他看到两个看守来了,便抬头道:“他喊了半天叫人开门放他出去,可没人理他,就突然暴死了,这事和我不相干。”两人俯身查看赵奔,其中一人用手使劲地拍打着赵奔脸颊。
另一人则骂道:“他妈的,想装死么?这点小伎俩你大爷可见多了……”一句话没说完,只觉的脖子一凉,原来牛二在他身后一下子用锁链套牢了他的脖子,那看守死命挣扎,但喉咙里却喊不出声来,另一个看守忙回头去看,赵奔用早就准备好的石块猛地砸向他的脑袋,那看守始料未及,一下就被砸倒在地,晕了过去。
被牛二勒住的那看守使劲地扭动着身体,猛烈地挣扎着,牛二气喘吁吁,但手里的铁链不敢有丝毫松懈,并对赵奔说:“快来帮忙啊!”
牛二下死劲收紧,不一会便把那人勒死了。牛二扔掉锁链说:“还愣着干嘛,快找钥匙啊!”赵奔在看守身上找到了钥匙,打开了身上的锁链。
他去打开牛二身上的锁链,要救牛二一起走,牛二推了他一把说:“我腿脚残废了,现在走很快会被抓住的,如果你想救我就快走,别犹豫了,把我给你的东西交给许团长。这里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赵奔剥下一个看守的衣服换上,大步走出了监狱。
一条陡峭的阶梯往上直通一个像洞穴似的豁口,赵奔便顺着阶梯走上去。这阶梯的石级中部已被踩磨得凹陷不平,走出监狱出口的时候,他差点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好半天才适应过来。
此时赵奔孤身一人,想着黑皮婆和赤电不知在哪,脑中一片迷茫,他吹了几个口哨,试图把马儿召唤过来,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向一个路人打听了才知道,他现在的位置是芙蓉苑后门,原来那个监狱就是在芙蓉苑下面。他转到芙蓉苑门口,早已不见黑皮婆和赤电的踪影。他得赶快离开这里。但去哪里呢,根据牛二说的,去找许克祥?这个念头一产生就被他否定了,他是红军战士,怎能不向组织汇报,就和白军团长私下联络呢,但他内心深处却觉得答应过别人的事就应该去做,因此很是矛盾,甚至对牛二有一丝愧疚。
现在他到底该怎么办呢?他突然想到了三十二团侦探队的朱斯柳队长,对,找他去,兴许黑皮婆和他的马儿也在那里呢。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不由一阵轻松,忙向三兴街走去。
来到锦泰搂饭庄,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朱队长,但是朱队长却不知黑皮婆的下落,确切地说,黑皮婆压根就没有过来。朱队长见到他是又惊又喜,因为上次他们的约定的时间早就过了,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当时朱队长派人去找他们,但是没有一点消息,便猜到他们一定出了意外。听赵奔说了自己的经历,朱队长很替赵奔感到庆幸,也为黑皮婆的情况着急。据朱队长分析,结果只有一个,肯定是被人劫持了,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罗奇。
朱队长在思索营救方法的时候,赵奔把牛二那颗金牙交给了他,朱队长在房间拿着放大镜仔细查看着那颗金牙,发现金牙是镂空的,他拿了一把镊子,从金牙底端伸了进去,取出了一个黄豆大的黄白色球状物,然后仔细地把球状物展开,铺平,变成了一张手帕大小薄膜状的东西。赵奔瞪着好奇的眼睛说:“这上面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啊!”
朱队长没吱声,调了明矾水,用一把小刷子蘸上水,轻轻地刷在上面,只见薄膜上慢慢显现出一些线条和字体,竟然是一张地图。根据标注,城里有一条秘密通道直通城外的一座山脚下,而牛二的货物就藏在一个很隐蔽的山洞里。
朱队长突然一拍脑袋说声:“有了。”搞得赵奔莫名其妙。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10-07 14:33:10 +0800 CST  
@郑家湾的云帆 2019-10-01 18:32:30
九十三、王佐的任务
打虎机关布设好后,一连几天没有动静。一周后的一个晚上下半夜,老虎终于来了,大概听见了杂房里的小猪叫。老虎从“狗眼”里钻进了房内,咬死小猪饱餐了一顿,准备走的时候却出不来了,急得在里面连声吼叫,把村里的人都惊得无不惶悚,所有的家狗都吓瘫了。隐蔽守候在附近的宋争波,带着赵奔、宋燕臣等几个战士,打着火把登上杂房的楼上,戳开楼板对准老虎开枪。
这头被打死的老虎有二百来斤,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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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huaea 2019-10-07 14:38:48
九十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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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赤电驹斗华南虎。发了几遍审核都不过。抱歉!请到“天涯文学”搜《战马飞奔》阅读!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19-10-07 16:28:01 +0800 CST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字数:530630

发表时间:2019-07-02 00:50:1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05 23:55:16 +0800 CST

评论数:6159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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