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瓶邪《黑孤王》 架空 HE(中长篇,文风略神奇)

二十八.
大雨肆虐了一整夜,大有要淹没天地的气势,雷鸣电闪的,半夜总能看见远处或近处的云团里闪耀着刺眼的电光,其后就是炸雷惊响或者闷雷滚动,不是个能让人舒心睡觉的夜晚。好在临近清晨的时候,风雨减弱,直到太阳虚弱地从山与山的间隔之间露出脸来时,成了连绵温和的小雨。敲打着竹楼,滴滴答答地响着。但天上始终是阴郁的色彩,连日光都惨淡起来,狗都不乐意出来。
但是总有例外。
吴邪蹲在门口看着昨天和自己交手的大狗,有着黑色背脊的大狗竖着耳朵坐在一块比较干燥的地上也紧紧看着他,相视无言。
“你咬人可真痛。”良久,吴邪冒出这么一句,虽说他手臂上的咬伤现在一点影子都看不到,“给我摸摸呗?”
大狗露出一个非常人性化的神情,十分鄙夷地看了吴邪一眼,然后挪开屁股走到一起前来的人身边。
吴邪有些无奈的耸耸肩,这年头都会被狗鄙视。随后站起来看向站在来人对面的张起灵,带着狗前来的人正是他昨天在林子里见到三爷的心腹潘子。此外还有两三个伙计站在远处。
“张族长。”潘子沉声开口,一脸的凝重,对着张起灵拱手作揖,“三爷此次派我前来并无冒犯之意。三爷有他自己的苦衷还请张族长见谅。”
张起灵点头,神情淡的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鱼确实在三爷手上,出于某些原因暂且不能归还,最后三爷希望可以和张族长面谈。话我已经完全带到,不知张族长意下如何。”潘子的语气不算软,但是也没有太过硬气,他们这些人也知道和张起灵干起架来胜算太少但是也不能显得太过弱势,鱼只是影响张起灵的筹码罢了。
放在以前张起灵也许二话不说直接去抢,凭他的本事夺回蛇眉铜鱼而全身而退不算太难。但是现在他有别的顾虑,他的力量对付吴三省是够了的,但是对付林子的另一批死敌完全不足够,在张家的增援未到之前,和吴三省联手还是有一些好处。
昨晚张起灵就提前通知了族人,这个时候就直接按照计划很快就答应了:“带路。”
潘子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张起灵答应得这么痛快,但很快收敛起表情:“为了表现我们的诚意,你可以带随从。”
吴邪站在比较远的地方听着,心想要是到时候谈崩了张起灵一个人就有他们受的了,允许带随从岂不是自己找麻烦?不过态度值得赞扬。
“吴邪。”
听到张起灵突然唤自己的名字,吴邪当下一愣:“嗯?”
“跟着我。”张起灵说罢便对潘子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带路了。
“怎么想着带我去?”吴邪飞身跃到张起灵身边,脸上笑嘻嘻地,“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沉默地往前走着。
吴邪对此也习以为常了,没有追问,再说有许多生人在身周不能算是友好的监视观察,还是少说话的好,于是吴邪就回归张起灵一开始给他的身份,当一个随行护卫。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吴邪就看到了昨日看到的那个营地,只是没有昨日那般杂乱,吴三省背着手站在正中央,左右围着大群大群的打手伙计。
吴三省皱着眉宇,看到张起灵就上前一步,对着张起灵抱了拳,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在刚刚停下的沙沙脚步声里显得凝重起来:“久闻不如一见,张族长。在下吴三省。”
“张起灵。”张起灵正视着吴三省,最简洁的自我介绍。
吴邪站在张起灵身后,悄悄打量了身周,周围的林子里隐藏着不少的人,面前的这群伙计也都是一脸凶神恶煞的,虽说如此个个长得比他俩都高大壮实,但是他们搭在腰间武器上微微颤抖地手,和过于僵硬的神色反倒是更能体现出他们此刻的紧张。
“张族长,我想我们之间也不需要七拐八绕的了,那么我开门见山。”吴三省缓缓地说,“请随我来,我们到里面再详谈。”说完侧身抬手对着里面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起灵没有丝毫的犹豫便跟随吴三省走了进去,吴邪就跟到最里面的屋子然后留守在外边,张起灵跟着吴三省进去了。
吴邪靠在屋前的古木上,眼神逐渐飘忽起来,不远处吴三省的心腹都紧紧望着这边。简易的小木屋的隔音效果并不怎么好,吴邪耳边里时不时飘进来一两个字眼,类似于“尸化”“古楼”“麒麟竭”,吴邪无意去探究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也隐隐约约猜出来了,吴三省的要求。
下垂斜横的树枝之间还滴落着昨夜的雨水,有一两滴滴落在鼻梁上倏地一凉,吴邪抬手抹去那一两滴水滴。远处天边,经过一整夜的暴雨,那片云翳却依旧在暗沉,缓慢的翻滚着,似乎即将压在山头,时时隐隐的雷鸣仿佛潜藏的龙吟。黑青的群山阴沉着面孔,穿林而过的白水河汹涌的撞击着山体,撞碎的山体碎岩不断失去依托坠落到乳白得诡异的河水里,再不见踪影。


京城的天空泛着青白,惨惨无力地透着些微光,但并不足以照亮本就阴暗的大宅。张家的大宅里如往日一样没有什么声音,却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死寂,一檐一瓦之间黑得阴森,朱红的门扉漆柱红颜斑驳就仿佛凝固的血液。大院里的草叶也早早枯死,瓦砖之间只有黑绿的青苔勉强挣扎。偶尔走过的人,落地无声,灰暗的显影里犹如飘过的鬼魂。
时间曾经赋予了一个家族的辉煌,也注定要让它在长河里崩毁腐朽。一切都不过是瞬间的事情,腐朽自家族诞生的时候就已经从内部开始了。
“哒,哒,哒”的步履声规律地回荡在空寂的走廊,白色的鞋底踏着鲜少有人经过的地面,扬起飞尘,那些微小的尘埃在空中翻腾并随着来人的进一步动作而因风而动又在转瞬之间被遗落在地面。
“什么人。”阴冷的张家守卫交叉矛戟,森然开口,“站住。”
来人依旧步履不停,仿佛催命的节奏逐渐快速起来,脚步之下起落的飞尘被抛入半空,最后伴随着忠诚守卫者的鲜血一齐落地,除了两声人体倒地的声音,和仍旧颤抖着的刀鸣,一切又都陷入沉寂。
蔓延的血色流动蜿蜒成妖异的形状,但是并没有刺激到来人,斗篷之下是一张年轻的脸庞,冰霜得没有一丝情感,仿佛倒地并非逝去的生命。他跨步上前,扬手对着库房门口上拇指粗细的铁索劈刀砍去,金属剧烈碰撞的刺耳颤音抖动着空气,随后铁索沉重地坠地。久未打开的铁门失去束缚而微开,发出牙酸的声音。
“辛苦了。”声音从来人身后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痴狂。
汪灿没有回头去看张隆半,打心底里他并不喜欢这个人,因此他说“也不过如此,你的愿望可以实现了。”他看向封闭很久的张家禁地,幽深的门后藏着张家不少好东西,只可惜,张家的衰败已经让这些东西成为唾手可得的东西。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是一个节点,张家在此后的计划中将会一蹶不起,一切都会在首领的掌握里,这个家族也就彻彻底底的不足为惧。
“还剩下最后的一步,”张隆半走进库房里,托出一个镶嵌着暗金的锦盒,神色透着一股激动,双眼放光,接着从锦盒里拿出一个牛铃般大小的青铜铃铛,雕刻着繁复的黼黻,青绿的光彩让人难以挪开眼睛:“让张起灵葬身雨林。”
汪灿看着身前的张隆半,这个不同姓氏的敌人暂时的同盟,他在心底里冷哼一声,尽是轻蔑之意。张隆半并不优秀,他与现任张家族长相比简直云泥之分。张家人果然已经腐朽到了自相残杀的地步了,明明已是大厦将倾之际却还在想着如何争夺上位,而且连自己身处死地都全然不知,他不禁为张起灵感到悲哀,历代以来最强悍干练的族长最后会死于自己的族人之手,真是可悲。
不过这个家族的被导向覆灭正是他的家族所期望的。
“我离开了,剩下的你自己处理。”汪灿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转身离去,脸上浮现出嘲笑的意味,他们的敌人确实不过如此。
他的身影消失在层层的围墙之后,身后只留下一片淡然的影子。
头顶之上的天空愈发惨白,站在屋檐一角的漆黑乌鸦“哇”地怪叫一声,振翅冲向还不知情况的远方。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8-29 20:46:00 +0800 CST  
二十九.
人总是难以掌控自己的命运,无数命运汇集的洪流之中,大多数人都人不由己。无论接下来所面对的是死亡,甚至是彻彻底底的陨灭,谁都无法预判,所以又有谁可以在命运来临之际扼住命运的喉咙?
“这么快就回来了?”张海客看着蹲在河边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张海杏,一边走过去一边问,“情况怎么样?”
“没有情况。”生来似乎就比自己孪生哥哥剽悍的女子站起身来,扭过一张冰霜的姣好面孔,仿佛要冻伤人一般的视线刺向张海客。
张海客仿佛并未受其影响,看了张海杏一会儿,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马上我们就可以回去了,海杏,回到最初。”然后笑了一下,“回到京城以后,一切要是都结束了,我会给你买你最喜欢的发簪子的,多少钱都可以。”
“好啊,哥哥。”张海杏也笑起来,两张相似的面孔上的笑容却不太一样,“我等着。”

“你要去古楼?”吴邪问张起灵,自吴三省那里出来之后,张起灵就一言不发地赶回了村子,抓起一只传信的蓝鸽就塞好了信件抛了出去,吴邪站在他的身后问道。
“嗯。”张起灵看着蓝鸽逐渐在灰翳的天空中飞远,良久才回复了一个单音。
“我陪你去。”那是一种极为强烈的预感,不安感压迫在胸口让他无法抑制住说出这句话的冲动,他也觉得如果自己不跟在张起灵身后,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张起灵转过身来,看着他,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你留守在地面。”
“为什么?你打算自己去冒险,替吴三省拿出麒麟竭?”吴邪头一次抗拒了张起灵的意愿,他失却了往日里的从容,面容冷峻起来。
但是一反常态的不仅仅是他,张起灵对于他的不同并没有什么反应,那双眼睛里还是波澜不起,安宁坦然得一如最辽广的宇宙,同时也安静得让吴邪感到害怕,就仿佛已经做好了什么决定,就算迎接的是死亡也不会动摇分毫。
张起灵凝视着吴邪那张面孔,心底里有什么纯净温软的东西带着莫名的熟悉感又一次涌上心头,像白雪一样安宁平和,神奇的抚平了他所有的焦躁。
“你...”张起灵意识到自己已经犹豫地开了口,但又确实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就像孩童一样的笨拙。
“倘若你一定要冒这个险,让我跟着你。”吴邪看见张起灵欲言又止,于是再一次说出自己的心愿。
“你是外人。”最终张起灵开口。
听罢,吴邪顿时心生不悦,却又找不到什么来驳斥他,正心中烦躁起来的时候,便又听到张起灵开口。
“更是无辜之人,这其中艰险你本不该牵扯进来,我不想,拖累你。”张起灵说得比较慢,大概这也算他为数不多的自我表达,“我不想害死你。”
张起灵似乎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前一秒让他觉得百般无奈和气愤,而后下一秒却又让他生气不起来反倒是心生叹息,又笑骂不得,明明都已经生死见惯,杀人也不计其数了,生于如此污浊的环境里又背负着足以压死人的命运,心思却依旧简单纯澈,吴邪一边心疼着却又一边无比的高兴。
吴邪带着这样的心情,走到张起灵面前,他发觉自己的内心里已经压抑不住那种变质的情感,张起灵的每一个字都让他偏离了既定的轨道。他们身高相仿,因此他们可以直视对方,看见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
“你如何知道又怎么能肯定我是无辜之人?”吴邪问他,“又如何预知你会害死我?”
未等张起灵回答,吴邪继续说:“你猜的到吧,我的任务是什么。”吴邪大胆地抬起手摸着张起灵的侧脸,撩开鬓发,“我给你带来的麻烦不会少的,小哥。”
葱白的手指轻抚着张起灵的眼侧,小心翼翼得仿佛在抚摸一件绝世的珍品,吴邪看向张起灵的眼睛蕴含着水光,在昏暗的房间里依旧透着不那么耀眼却更加摄人的浅色,就像黑夜之下借着微弱的月光仍能展现自我澄澈的溪流,声势并不浩大却连绵不绝。
“有些事情我还不能点破,或许你自己也知道。”吴邪收回自己的手,“我是最大的局外之人亦是最大的局内之人,在某些方面上你会比我更加无辜。我会害死你的几率反倒更大一些,因此倘若你坚持要自己犯险,可以。”吴邪望向张起灵,眼神坚定:“我在地面等三天,之后我会去找你。这场博弈,你作为棋手不能这么早就死了。你的局未必是我的局,但是,更未必就毫不相关。”
吴邪退开一步,离张起灵远了一些:“以我之见,小哥你还是多带些人手下去的好,你也是血肉做的,小心使得万年船。告退了。”然后脸上又挂起了常见的淡笑,转身欲去。
“我们见过吗?”张起灵看着他的背影,出声问道。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相遇,也许我们在上一世就已经相遇过了,这种事情谁知道呢?”吴邪笑了笑回答他,“倘若此次你可无恙归来,我会告诉你的,我们上一世的相遇。”

逐渐降低的鸦青天色渐渐升腾起恼人的潮意,空气被凝滞在原地,林叶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风,蓝鸽一路快飞过辽阔的丛林,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孤独的显影。刹那间,从林间传出一阵咕咕啼声,蓝鸽迟疑了一会儿降低飞向声音来处,却在落入树冠之间,被从叶间刺处的弩箭射中了脖颈,未曾挣扎便直直落下。暗红的鲜血濡染了灰蓝的羽毛。
有三三两两的人从树间走出,从尸体上取走了信条。为首的人看了一会儿之后,对后一招手,所有鬼魅般的身影又悄无声息地隐匿在丛林深处。地面上只留下被雨水冲刷渐渐淡去的血痕。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8-29 20:47:00 +0800 CST  
哼唧,明天就要去学校了,伐开心,得知报道第二天就要考试的我内心是崩溃的 ...
因为要有好几天不更新就多放一点吧,祝你们看得开心....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8-29 20:49:00 +0800 CST  
哈哈,我又回来了!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9-03 18:38:00 +0800 CST  
来更新


三十.
吴邪很久未曾相信过命运,世间的万物虽然大部分都迥乎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按照着一套自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的规律循序渐进,万事万物每一瞬的变化可以说是被早早预定好的,那套庞大而神秘的规矩约束着事物的发展,但是就他们而言,未曾探清过这份秘密的人,就深深的感觉到一切超出预料之外地恐惧。
吴邪目送着张起灵背负着长刀的背影在白水河边渐渐消失,跟随其后的张家子弟也好亦或是吴三省的心腹伙计也好,都拦不住那个背影闯进他的视野,就是这么夺人眼目。
他们跟随着张起灵的身影从密林深处的山脉腹地中隐藏的裂缝里进入深埋着古楼的内部,黑黢黢的裂缝里仿佛居住着吞人的巨兽,人们正一个一个走入它的血盆大口里。张起灵全程都没有犹豫过分毫,他的背影从未摇晃过,不曾迟疑更不曾留恋,就这样毅然而坦然地跨过生与死的交界,面临死亡的考核。
吴邪感觉到心头又是一阵慌促的跳动,血液不安地奔涌在体内,随着张起灵的身影彻底地消失,这样异样的感觉逐渐强烈起来,就仿佛一切都不会像他所想的那样,一定会彻彻底底地偏离轨道。
生死的压迫感让他紧张起来,纵然知道张起灵的能力之强,只要不出意外,在古楼里撑三天绝对可以,但是这个意外必定会发生。倘使他真的想完完整整的救出张起灵,在此之前恐怕有不少事情要完成。
吴邪看着水流自雨季开始就迅速增大的白水河,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他的手伸到怀中夹衣之处,摸出那串一直随身携带的佛珠,一粒粒因常年摩挲而光滑圆润的菩提子反射着微光,吴邪摸到其中的一颗用指尖抚摸过其上雕刻的奇异纹符,不属于中原地区的文字宁静地攀附其上,笔笔画画之间都是最精细用心的雕工,把某个人的名字深深地印在上面,笔画之间沉淀着最深的情感。
“愿她保佑你。”吴邪看向远方,眼神缥缈起来。
又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吴邪返回了村子里。
他们栖身的竹楼现在空荡荡的,张起灵本就没有带很多人手过来,如今更是倾巢而出,就留下他一个人守候着不可预测的结局。
吴邪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听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微微侧身看了一眼,未等来人开口吴邪用一种不太友善的语气开口:“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是少操点心的好。”
“哼。”盘马冷哼一声,“小子休要多事,到时引火上身自绝后路!”
“老人家,汉话讲得不错啊。”吴邪的回答毫不着边际,“不过,我的事情,怕是与你无关。你要真的想阻止我,怕是得先送我去冥府才行。”
盘马一张满布皱纹的老练显现出极为不悦的神色,眼神起来锐利,不再开口。
“我心意已决,休要再提。”吴邪摆摆手,笑起来说,“你拦不住我的。”
“走着瞧。”盘马冷冷的丢下一句便扭头离开了。
“你要是敢对他下手,我决不饶你。”末了,吴邪加上了一句,盘马身形一顿,但很快又快步离开。
等着盘马的身影彻底地消失不见,吴邪淡了神情,微微地抬头,良久叹息般地说:“教我要有所追求的,可是你啊...”

他已经在这潮湿阴暗的密林深处居住了一段时间了,他正在等待一个命令。
雨季带来过多的水分,他居住的简易棚子无法抵挡这么多水汽的侵入,浑身都是湿哒哒的,不过这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影响,被腐蚀殆尽的丑陋皮肤不会太在意这些东西了。空气里的潮意一天重过一天,不远处白水河的河水猛涨,倘若这大雨继续这么下去,洪涝只是早晚的事情。脚边的猞猁难耐地踱着步,喉头滚动低低地吼声,突然都齐齐地看向一个方向。
他扭过身躯,分辨不清五官的脸对着来人的方向,然后恭敬地微微鞠躬。
“命令,张起灵已经进入古楼,这两日都会大雨,你在河水决堤之前把机关打开。不要误了时间。”
他心里没有什么想法,这份任务的结果也与他毫不相关,他只是“它”的外层人员,一切遵从命令就可以了。他点点头:“明白。”
“最近你小心一点,不要叫人看见了,不然被杀了可不能怪我。”下达命令的人似乎有些无奈,“我那净惹事的发小啊...”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9-03 18:40:00 +0800 CST  
三十一.
空气里弥漫着粘稠的不安感,满树的枝叶都在不受控制的摇摆着,颤抖出刷刷的声音。穿过竹楼而奔啸而过的大风摩擦着房檐窗边发出刺耳尖锐的压抑声音,嘶哑着叫嚣着。朝外看去,满眼灰翳。吴邪坐在床边,手里摩挲着一个瓷瓶和那串佛珠,青瓷的瓶子素净典雅,反映着清纯的光泽,但是吴邪知道,这个里面存放着的是怎样一种罪孽的东西,但是又有无数的人梦寐以求地想得到这样东西。
他起身,有些厌恶的把瓷瓶塞会了柜子里的行囊里。他不想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戴上那串佛珠走到竹楼门口站着。
不是没有等待过,但没有如此焦虑过,吴邪稍有些烦闷的灌下去一大被水,却仍旧难以压下心头的躁火,每一次的心跳都有种被束缚的感觉,他不禁皱起眉宇,嘴唇呡紧,显得有几分凶狠。这么多年来都未曾像这般耐不住性子,倘若不是神经绷得紧紧的,他现在就会冲出去。然后把张起灵给拎出来。
吴邪合眼捏了捏睛明穴,轻轻念叨着:“第二天...第二天了...”
“哟!小天真还搁这儿当望夫石呢?!”胖子洪钟般的声音撞进耳里。
“不望就不会安心。”吴邪对着胖子微微笑了一下,但他还是觉得笑不起来,最终只是虚虚地勾了勾嘴角。
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你这是望了也不安心...虽说你们的事情我一局外人不好多说,但也猜得到那小哥做的什么危险干活,你若是真不放心,胖爷不介意陪你走一遭!”
“多谢。”吴邪点点头,谢绝到,“只是你有家室,此番其中危险怕是不止你所想象的,有去无回的几率很大,你别冒险的好,兄弟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不想你犯这个险。”
“哪的话?!”胖子说,“再说胖爷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哪里能那么容易翘辫子?!你小子忒小看你胖爷了!”
“就您那身量,我还真的小看不了!”吴邪拍拍胖子的肚子,看着胖子,心里稍稍好过一些,至少他还有人愿意帮他。那么身处地底的张起灵呢?世上比鬼神更恐怖的,还是人心。那支人心不齐的队伍里又有多少人可以真心相助?
耳边胖子又开始抱怨天气:“着劳什子破天气,天天下大雨,害得胖爷满屋潮气,被子都是湿的,真他妈的不舒服...照这么下去,那白水河指不定就犯洪涝了?...”
话音刚落,自林子那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满树林的雅雀仓皇窜向天际。山岩崩碎塌裂的声音好似断裂的骨骼,令人毛骨悚然。在那一刹那,吴邪的心里冰凉,寒意窜向四肢把他冻得僵死,仿佛连血液都停滞在血管里。
那边是张家古楼的方向。
“他娘的...”吴邪几乎可以算是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双拳攥得死死的,清秀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起来,全身微微颤抖着,既是滔天的愤恨也是满心的恐惧。下一瞬间,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闪电般地冲向声源的方向。

他扭动最后一个机关闸口,山体内部发出巨大的呻吟声,齿轮转动的声音沉沉地滚入河水里,身侧的白水河霎时间受惊般地翻起巨大白浪,发狂的野兽一般逆转流向,以摧枯拉朽般的力道撞击着山体,饶是坚硬厚重的岩石也难以承受这般压力,不断碎裂陨落。而在汹涌的河水之下,威力巨大的暗涌从机关打开的闸口倒灌进入山体内部,冲击着建筑重要的支撑节点,从内部开始瓦解整座山体,包括其内部隐藏的古楼建筑。
自毁机关一旦打开,也就意味着张家古楼其中隐藏的秘密都将不复存在,一切都会被滔滔河水吞噬殆尽。
他站在裸岩上看了看呈现倒流景观的白水,他的任务完成了。正要跳下岩石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猞猁的嚎叫,本能地感觉到危险,耳边劲风突起,直冲门面,他晃身躲开却没有躲开砸向胸口的一拳。只觉得胸口遭到猛击,气血翻腾喉头涌上血腥味,接着整个人从石头上栽倒下去。
落下去的瞬间只看到他刚刚所在的位置上立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正睥睨着,浅棕色的眼睛里盛满着杀意,黑发缭乱的披在颈间,带着些许痴狂就仿佛,堕入魔道的修罗。
他勉勉强强在落地时稳住身形,捂住刚刚被狠狠击中的胸口,又看了一眼袭击者,冷静地站起身来。
“谁派你来的?!”吴邪的声音因为强压住愤怒而显得嘶哑,全身上下散发着戾气。
“您心知肚明。”他回答。
下一刻,颈边就架上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猎刀,寒气直逼进肌理。
“把机关关上!”吴邪压低了刀身,立马便又鲜血从刀刃流出。
“自毁机关不可闭合。”他说。
吴邪捏紧了刀柄,只觉得难以思考,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充斥着怒意,却根本无处宣泄,逼得他只得加重了呼吸。如此静立了一会儿,吴邪深深地皱着眉头,他很想一刀劈了眼前这个人,最终却还是撤回了刀,从喉头挤出几个音节:“滚!别让我再看见你。”然后转身瞬间消失在丛林之间。
“不拦他?”他站在原地,抹了抹脖子边的血液。
从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一声轻笑:“你拦给我看?”带着几分冷笑的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属下逾越,大人见谅。”他回身说道,语气里却无半分忏悔之意。
“你回京城吧,这里没你事了。”面容姣好的男人走出阴影,显得有些不耐烦,然后自顾自地沿着吴邪离开的方向走去,“妈的,净把苦差事扔给老子做...”

吴邪冲回村子里的时候,面容被冲天的火焰衬得苍白无比。他停下脚步,伫立在被火焰包裹的的竹楼面前,槽牙咬得咯咯直响。

扑面的热浪烧灼着皮肤,拨乱了他一头黑色的发丝,他却全然不知。他看着竹子在火舌的炙烤之下弯曲,崩裂焦黑最后化为灰烬。村民的叫喊声盘旋在身侧,徒劳地用杯薪企图去扑灭熊熊的大火。他只觉得浓烟呛得他很想流泪,最后在竹楼一声呻吟之中一切化为了了灰烬。而在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那个瓷瓶。
他早该知道的,是他太大意了。
“天真!”一边的胖子眼疾手快地拉住想要冲进火海里的吴邪,对着他的耳边大叫,“你抽什么风呢?!”
“他们想杀了他...没有时间了...我得去拿...药...”吴邪喃喃道,刚刚的火光似乎刺伤了他的眼睛,也刺痛了他深藏在脑海里的记忆,漫天的火光,使他一下子恍惚起来,身体不住地往前。
“啥子药不药的?!”胖子狠狠摇了摇吴邪,“你他妈清醒一点!有时间去送命,不如好好想想你现在要做什么!”最后怕吴邪还不清醒,敲了一下他的脑门。
胖子这下没收力道,脑门上一阵顿痛,却一下子敲醒了吴邪。“我得救他。”吴邪自己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不少,一边暗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冷静,一边努力平复心情。
“这不就结了?!”胖子点点头,“咱不慌,越慌就越乱。”
吴邪点点头,又抬头看看只剩余烬的竹楼,想着还在崩塌中的古楼,真是给他找了不少的麻烦。
“胖子,麻烦你帮我找些开山的工具,要快!”飞快地思索了一番之后,吴邪回头对胖子说,“你找齐以后在这里等我。”
“你要进山?”胖子问。
“嗯。”吴邪点点头,“他在山里,那座山马上就要塌陷了。我去救他。”
“那你稍等,胖爷我这就去!”说罢,胖子扔下手里的水桶就往回跑去。同时吴邪也看到了竹楼之后等待他的影子,那副他熟悉无比的装扮。

“我说过,我的事情你们不要插手!”吴邪跟随影子走到密林之中,有些愠怒地开口,“解雨臣。”
“你认为我就想吗?!”影子猛地扭过身来用同样不耐烦的语气说,“你要让我们不插手,你就自己动手啊!”说着他就扯下脸上诡谲的面具,扔在吴邪身上,“要早知你会这么快陷进去,三年前的任务就不该转交给你。”
吴邪看着自己发小的面孔,难得的十分不客气的说:“事已至此,你再怎么说都没有用处了,药给我。”
“你他妈还真的准备用?!”解雨臣几乎就要扯出吴邪的领子破口大骂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那你们这样做有没有想过后果?!有没有想过我?!”吴邪狠狠瞪回去。
解雨臣冷哼一声:“那你就为张起灵想过?你就想让他变成和你一样的怪物?!你太自私了,吴邪!”
“自私又如何?我吴邪逆来顺受这么多年了,难道就不能为自己争取一点东西吗?是你们太怯懦了,小花。我不想活的那么没有意思了,我盼了多少年月的东西,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绝不收手!”
“好啊,你吴邪有种!别到时候后悔!”解雨臣怒极反笑,指着吴邪嚷到。
“绝不后悔!”吴邪死死盯住解雨臣,说。
“好啊。”解雨臣从怀里拿出那个小瓷瓶,在吴邪面前晃了晃,“你保留的那一份已经烧没了,要想拿我这一份,凭刀说话!”话音刚落,两人的影子就交缠到了一起,猎刀和弯刀刀刃相撞火星四溅。频繁的金属颤鸣的声音充溢在林间,昭示着交手的激烈。
吴邪右手持刀挡住解雨臣的进攻,左手伸出卡住解雨臣持刀的手,手腕一翻一压,拗住解雨臣的手腕,右手用刀猛地一震,让解雨臣的弯刀脱手。解雨臣也不慌,抬头突然对着吴邪勾勾嘴角。吴邪心下里一惊,暗道不好,赶忙撤身后退。解雨臣却不顾刀锋如同影子一般贴上来,将两人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到只隔一掌。
吴邪看到解雨臣突然得意起来的脸,闻到一股甜腻的香味,接着身形一僵全身脱力,连刀都抓不稳了。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贴到一颗树上,竖起刀身撑在地上,勉强没有倒下去。
“你真是急疯了,竟然忘记我最拿手的招数。”解雨臣勾起好看的嘴唇,“凭你这样还想救人?!”
吴邪剧烈地喘息着,没有回话,解雨臣只当他是中了毒之后的乏力造成的,解雨臣捡起刚刚掉落的弯刀走到吴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撑着刀蹲地的发小,吴邪抬头看着他,他自己心里也有些复杂。
随着药效的发作,吴邪眼神有些涣散,却还是倔强地保持澄澈,眼底里一直闪烁着决心,看着解雨臣又有些难过。
“张起灵可以有很多的机会,而你这个傻家伙,是真的没有机会了。”解雨臣垂下睫羽,伸手摸摸吴邪头发,“你为什么就不能吸取教训?你怎么就肯定最后受伤的不是你自己?”
“倘若杀你一次可以避免你以后的痛苦,我不介意成为恶人。”解雨臣面无表情,抬起弯刀的刀尖然后对准心脏,刺了进去。
“唔...”吴邪发出一声轻轻地呜咽,然后眼里散了光倒了下去,胸口的白衣静静地染了血。




似乎到重点章节了...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9-03 18:41:00 +0800 CST  
其实这文差不多写到一半了……然而回复量只有三百....由此可以预测,到了完结也只有五六百的样子……请允许我做一个悲伤的表情...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9-04 12:00:00 +0800 CST  
让我自己破四百吧!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9-04 12:01:00 +0800 CST  
弱弱地问一句,有雷黑花的吗?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9-04 12:09:00 +0800 CST  
其实我有点纠结要不要加黑花...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9-04 12:09:00 +0800 CST  
恭喜我的文第三次被推荐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9-04 12:31:00 +0800 CST  
我来更新了!
三十二.
解雨臣看着吴邪,然后叹了口气。
就在不远处的白水河边,崩毁的速度愈发地迅猛,炸裂的巨响一声接着一声,远远传到各地,就好像是为谁敲响的丧钟。
解雨臣扶起倒地的吴邪,安放在树边,让他靠坐着。左胸口上那个骇人的伤口没有在继续的流血,透过布料的裂口甚至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迅速愈合的伤口。解雨臣再清楚不过,不过一会儿吴邪就会醒过来,像这样的致命伤对于他们来说算不上什么事情,最多也只是让他们失去一段时间的行动力罢了。
解雨臣并不能理解吴邪对于张起灵的执着,因此他更无法体会吴邪的痛苦。
“你又何苦自找麻烦呢?”解雨臣喃喃低语,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翻搅着水光,仿佛下一秒便要流出泪珠来。又静静地伫立了一会儿,解雨臣晃了晃身体,弯下腰身抓住吴邪的一只手臂,刚刚准备用力把人拉起来扛住,眼前突然一花。
“我并非自找麻烦,我只想不再违背自己的内心。”吴邪的声音低低地传入耳中,就好像是江南最温和的小桥水流,秀泽而灵动,也是他从儿时便最喜欢的音色,此刻听起便又仿佛灌了他一杯酿在时光里的酒,满齿醇香而无比醉人。
“所以小花,给我一次机会。”莫名的让他软了心弦,没有反抗。
在被打晕之前,解雨臣在心底里无奈地笑了笑,生出了一种想法,倘若让吴邪真的放手一搏,或许一切真的不会像他所想的那样糟糕。
吴邪抱住软了下来的解雨臣,轻轻地放在松软的草地上,然后从他身上取出了那个小瓷瓶。临走之前吴邪对着解雨臣笑了笑:“谢谢你,小花。”
然后吴邪立马赶回与胖子汇合的地方,他想,他需要加快速度了。

张海客捂住血流不止的腹部,气喘吁吁地靠在不断晃动的石壁上,脸上却还是那样的有些轻浮的笑容:“真是毫不留情面啊,我的好妹妹。”他特地地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读音,倘若仔细听,却能听出几分咬牙切齿地意味。
他的对面,张海杏,又或者说顶着张海杏的脸的人,甩了甩刀尖上的血珠,笑得有些狰狞:“这样才好送你上路啊,我的哥哥。”
“她在哪里?”张海客有些疲惫地垂下脑袋,问道。
“谁知道呢?”“张海杏”回答,“也许早就死了吧,在哪个山沟子里烂了。”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张海客,身边不断传来机关崩毁和山石塌陷的声音的声音,“不用担心,你马上可以和你的妹妹团聚了。”
“......”张海客有些体力不支的摇晃了几下,脚下踩着一滩暗红的血液,满身的冰凉。
“张海杏”举起匕首,不再多说,然后对着张海客箭一样地冲过去,右手的刀尖直直地刺入了张海客的肋下,温热的血沾了一手,黏腻而湿滑。突然感觉到从头侧而来的寒光,她敏捷地往后一躲,却依旧被划伤了脸侧,她不甚在意地摸了摸血痕。
“这么好的...簪子...怎么...不要?”张海客咳出一大口鲜血,踉跄着,笑得有些森然。
“张海杏”看着还未倒下的张海客,皱紧了眉头,正欲再一次进攻,突然觉得一阵心绞,仿佛心脏被狠狠地捏碎,不可置信地揪住胸前的衣服,摇晃的视线里看到张海客手中的簪子上泛黑的毒色,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张海客视线里一片血色的模糊,就好像看到那天他在树林深处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被撕裂的身体,破碎的血色印满了眼睛和手里那只金色的簪子都在嘲讽他的失职与无能,自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他要报仇。
张海客吐出一口血痰,感觉胸口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呼吸不过来,但是却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和失落感,他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扶住不断晃动的墙壁,在充满混杂的崩塌声里往前走,他还有任务,张起灵还在里面,他得出去找帮手进来,就算不是为了救回张家的族长,也算是要救回可以算作是自己弟弟的亲人,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妹妹了。

饶是张起灵也有些精疲力竭,他依靠着身后逐渐崩塌的墙壁,古楼的木质构造本不足以承受过大的冲击,此时也是摇摇欲坠。连着各个楼层之间的楼梯崩断从高处直直地下落,连带着一具一具的尸体。张起灵退回到相对稳定一点地石洞里,调整着呼吸。此刻这片即将走向毁灭的地域里只有他一个人,祸不单行。本来张家古楼的层层机关就已经让他们深陷困境,接着就直接遇上了潜进来的汪家人,情况突兀,几乎没有什么谈判双方就开始厮杀,吴三省连带着他的伙计不是死于古楼里的机关就是死于汪家的毒手。厮杀未完古楼连带着山体也开始崩塌,似乎确实绝无生处。
他所知道的出口已经堵死,不过所幸刚刚已经让张海客进了通向山体之外的密道,就算援兵没有到,自己死在这里也没有太多关系了。张海客在家族里的辈分不算小,也具有一定的地位,所知道的信息也不少,不出意外张海客可以是下一任族长,他也不需要再操心什么了。
要说真正有什么值得他遗憾的话,外边似乎还有一个人在等他,只是自己食言的可能性很大。
他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东西,他自有记忆开始就开始为家族使命而奔劳卖命,虽然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但是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脱不开身了。
接着他学会了忍受,学会了沉默,也学会了怎么不会被影响,不论怎样都能最快的做出利益化最大的决定,舍弃一切无用的情感,任何时候都保持着无比的理智冷静。倘若真的要他有所放松,大概也就是像现在这样,死亡来临之前的一段时间。
他从不害怕死亡,也不留恋什么,毕竟他作为“自己”而不是作为“张起灵”的时候几乎没有,然而少见的几次却无一都在吴邪面前表现出来。
吴邪是个很大的意外和例外,在猜到吴邪被安排到自己身边来的目的是为了杀自己后,他却没有第一时间除去这个变数。他所学到的所有和经历过的都无一不告诉他要先下手为强,但是每一次又都没有由来地觉得吴邪不会害他,这样不理智的想法一次一次地占据上风,愣是逼着他不能下手。
他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启动了自毁机关,但是他愿意相信,那不是吴邪。
身边的可以下脚的地方都开始崩裂,头顶上的石头不断下坠下来,从脚底感知到的震动愈发地剧烈,一切都在走向毁灭。毒气机关因为毁坏,储藏的毒气也逐渐弥漫起来,视线里一片接着一片的昏暗笼罩过来,带着死亡的绝歌。
如果可以,他希望吴邪不要那么固执,不要进来找他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吴邪一定会来的,他想起那天知道自己不带他进来时吴邪那副愠怒地样子,他当然也注意到吴邪听到自己说出“外人”两个字时眼睛的失落。那双眼睛总是那样灵动,就像一口最纯澈的泉水,毫无杂念,清清楚楚地倒影他的影子,显着光。或许那双眼睛会伤心痛苦,但是一定不会绝望。
张起灵回忆起吴邪和他讲过的他不知道的景色,塞上大漠的圆月,烟雨朦胧的江南小镇,绵延亘古的雪峰,萌生出一种愿望,他也想挣脱套在身上的家族锁链凭着自己的意愿去那些地方看看,和吴邪一起,为自己活一次。
“活下去。”他仿佛听到吴邪在他的耳边呼唤着,一声又一声的浅眷连绵。张起灵站直身体,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渗着血液,或许他可以去尝试一次,尝试着不为家族秘密,仅仅是为了自己奋力地活下去,再去好好看看那一个白色的影子。
张起灵提起一口气,握紧了手里早就染满了鲜血的刀,在一片塌败里冲向远方。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9-10 18:24:00 +0800 CST  
三十三.
雨声在吴邪的脚步声里重新淅沥起来,淋在本就不怎么干的衣服上更是一片湿凉,一点一滴地提示着他时间无时无刻的无情流失。吴邪想这么多年以来恐怕这样玩命儿似的狂奔还是头一回,然而最终他还是不得不停下来歇息一会儿,纵然他非常不想因此浪费时间。
呼吸因为习惯而继续着,血液却还没有恢复流动。吴邪捂住前不久被刺穿的左胸,里面那个拳头般大小的器官还没能从刚刚的伤害里完全地恢复过来,现在还是带着粘稠的血液停滞在那里。吴邪抽空用手很不在乎形象地抹了把脸,刘海凌乱地粘在额前,发尖颤颤地滴着雨水或者汗水。
胸口被开了刀,哪里能不痛呢?却还是抵不过失去希望的苦痛,吴邪感到恐惧的同时亦是一阵狂喜,恐惧连带着喜悦的海啸冲击着他被伤口剧痛所折磨着的魂灵,反倒是冲淡了那么些许的刺激。
就算是游走在生与死间隔之间的不死者,这样的重伤也够他喝一壶了,暗骂自己发小怎么舍得下这么重手,吴邪再一次摸了摸胸口的外皮,那里已经缝合留下一道血印,至于内里暂且放一边去,有些人可没有他这样既叫人惧怕又让人羡慕的“能力”。阎王爷若是真的请了去,他也救不回来了。
咬了咬牙,吴邪把最后一点地剧痛咽进肚子里,牵动全身的气力往前继续奔去。
待他回到村子里时,胖子已经在翻弄那些工具,其实也无非是些锄头砍刀,吴邪也没有多说什么,挑了几样用得上的抬脚就准备往古楼去。
“诶诶!我说天真,你这一身血怎么回事?!”胖子瞧见吴邪胸前的一团血色,变了脸色,拉住他急忙问道。
吴邪回答:“没事,不是我的血。多谢胖爷相助,我得走了。”说完拱手作了个揖。说完急急忙忙便要离去。
才没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一阵响动和另一个脚步声,还未等回头,便听到胖子大笑道:“兄弟有难,必当拔刀相助!天真兄弟莫要见外了,这几日不安宁我已经叫云彩去邻村避灾去了,今个儿胖爷不陪你走一遭,这心窝子里怎么也过不去!所以,你也不消说,这趟我去定了!”
“多谢!”吴邪不再推辞,只能再说出这两个字,无比的真挚诚恳。他想着,也安慰着自己,一切都还好,凭着张起灵自己的能力,还有胖子的帮忙...都往好处想想吧,胸腔里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两人冒着雨,一路摸索到当时张起灵领人下去的裂缝里,却发现崩裂的碎石已经堵塞了通路,只怕是蚂蚁也难以通过那极小的缝隙。
“这里地下水路纵横,溶洞极多,怕是不止这么一个入口,胖子,你有没有听过有什么别的山洞裂缝什么的?”吴邪退出狭小的裂缝,扭过头去看着胖子。
胖子眼珠子转了转,伸手摸了摸下巴,“嗯哼”了几声,突然双眼瞪大一拍大腿:“诶嘿!你还真的问对人了!大概半年以前,我上这一块打猎来着,当时脚滑愣是从山上滚下来摔进一个石缝里卡住了,卡了大半天把自己刨出来,我记着那裂缝还挺深,仔细听听还有挺大的流水声,多半是通往地下的。跟我来!”
胖子立马领着吴邪在山边上的绕了大半圈儿,期间山体里隔着岩石传出来的“隆隆”隐声让人提着心。
胖子埋头找寻了许久,也是满头的大汗,吴邪见状便说:“别着急,你再好好想想,是在哪个位置。这么半年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山体滑坡给盖住了,还长了野草灌木,别着急。”
“我这是怕你急啊!”胖子说,又走了几步,弯下腰侧头打量了一块斜坡,又换了个角度看了看,表情有些疑惑,然后大手一指,“就这了!奇了怪了,我可是记得这里没有这么大的土丘啊?怪不得刚刚总觉得怪异,恐怕真是被滑土给埋住了,咱兄弟俩得开挖了!”
吴邪点点头,抓住一把锄头的木柄,狠狠一锤下去,像是恨不得一卯劲,整个石壁都给砸碎下来。嘴唇呡得紧紧,不吭一声,眼神专注得很。
胖子往两手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拿起另一把锄头接着吴邪的节奏高喊一声:“走起!”也开始飞快地挖起来。
两个人配合得不错,很快浮土层就被挖了个干干净净,再往下的一层湿土混着碎石很快也被翻出来,最终吴邪的锄头敲开最后一层砂石狠狠撞击在一块坚硬着的花岗岩上,铁具撞在岩石上生生地撞得变了形,花岗岩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白花印,却还是严实地挡住他们的去路。
胖子放下锄头,大口喘着气,随手用袖口擦了擦脸上豆大的汗珠,骂了声娘,直说这石头不长眼,就在这里碍事。
吴邪拧紧了眉头,扔下手里变形的锄头,走到那块大半个人高的岩石边,曲起指节在岩石板上敲了敲,带空的音色,心下了然。然后蹲下来,取下锄头头端开始沿着岩石边缘削刮土层,找到边界之后挖出几条深深沟壑使得手指可以扣住岩石的边缘。然后用满是泥的双手扣住岩石两端,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沉住气息,猛地开始发力。
那双本来白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被锋利的棱角刺出血痕,经络纠起,撸起袖子而裸露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肌肉线条一棱一棱地突起使皮肤被拉得紧实。他双腿微微曲起,钉子似得钉在地上,整个人紧实得就仿佛是一张拉到最紧的弓,然而那块花岗岩似乎还是没有丝毫的移动。
吴邪咬住下唇,这回额角上的血脉也突起,汗珠直直地从下巴滴落。
胖子看着吴邪,刚刚想说要不算了吧,他也来帮帮忙什么的,就听到吴邪从喉咙里发出极其低沉的吼声,伴随着用力到极致的嘶哑,就像是被逼急的野兽,而接下来的一切愣是把他所有的话语都堵回了肚子里。
随着吴邪的爆发,胖子竟然看到那块巨大的岩石正逐渐被从泥层里扯出来,和泥土分离,那个裂缝也因此得以窥见一角。他真的难以想象像吴邪这样看似文弱书生似得躯体里竟有这般巨大的力量。
“胖子,抵撬棍!快!”直到吴邪大声喊他,他才回过神来,赶忙把手头上有的所有可以当做撬棍的工具插进那个被吴邪扯开的缝隙里,为了避免木质棍子断裂,他立马多加了几根上去。
这之后吴邪才慢慢松手,对着他喊了声:“离远点!”胖子刚刚走开几步就看见吴邪在地上一点脚尖,腾挪在半空里,凌厉迅速的扭身,伸直腿部对着那几根勉勉强强支撑着的撬棍横扫而去,一同踢中同排的撬棍,巨大力道之下撬棍顶出花岗岩的同时也应声折断,掉落在地上,此时半个花岗岩都已经暴露出来,斜歪在那里。
“厉害啊!天真,我就问一句,你那腿...”
“可疼得很呢!”吴邪喘着气回答,“就麻烦胖爷继续了。”
胖子点点头,一边拿起锄头棒去挖开剩下黏住花岗岩的土,一边念叨着奇人真是年年有。
吴邪则尝试动了动刚刚因为用力过猛而导致无比僵硬地手臂,好像一动骨头就涩得发声,筋也放松不下来。
吴邪苦笑了一声,心里暗暗想到,老子为了救你也是蛮拼的...然后看着那个逐渐扩大的缝隙,所以在老子到之前,给老子好好活着。他眯起眼睛,湿了满眼的决绝。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9-10 18:29:00 +0800 CST  
如果你们积极回复的话,我就加更...(看我正经脸)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9-10 18:35:00 +0800 CST  
三十四.
虽说是把花岗岩板拉开了土层,吴邪还是花了点时间和胖子一起放倒这块岩石。
吴邪摸了摸自己的左胸口,那里已经恢复了心跳,只是有些些微的虚弱,倒没有什么大碍了。于是不再停留,一头扎进了裂缝的阴暗里,胖子跟随其后。
零零散散的碎石满地都是,一不小心就会被锋利的边缘划破裤脚,甚至流血。地势向着地下延伸,看来确实是可以通向地底的一条通道。空气里异常的潮湿,长势旺盛的青苔带着沉沉的暗绿色不断地滴着水滴,砸落在碎石之上,发出短促微小的声响,更显得这地底的寂静。
随着不断的深入,能见度越来越低,于是吴邪点燃了胖子带过来的火把,举在手里往前小心地摸索着,他直觉这里会有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妈的,这什么怪地方!”胖子在湿滑的石块上有些艰难地移动着,好几次险些跌坐在地上,不禁有些恼火。顿了顿他似乎有些不习惯这地底的无声无息就开始说话,“我说,天真,你能确定这里一定连着地下吗?”
“往下走总会到的,并且既然有人费尽心思想把裂缝堵上,就说明这里肯定与地下有着什么联系。”吴邪回答道,眼睛紧紧地盯着正前方,随时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不过现在放他能稍稍安心一点地是,山体的震动似乎没有那样剧烈了,崩塌的速度也减缓了很多,这样他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倘若张起灵还活着,那么在山体下一次崩塌之前至少安全一些。
脚底下被大小不一的石子硌得难受,一路走过来,地上的淤泥也沾染了不少,越来越浓郁的黑暗寖近而至,一丝一缕地缠绕上来,显得吴邪手里的火光那样的微不足道,但是至少还是有些希望的。
逐渐地,吴邪听到了一些水流声,并且随着他们的前进,水流声越来越大。
“你听到水流声了吗?”胖子跟在吴邪身后,同样听到了微弱的水流声,就问。
“嗯,大概是地下河。张家古楼的大部分机关所用动力就是由地下河提供动力的。”说着吴邪自己也不禁高兴起来,看到地下河就说明他们离古楼不远了。于是扭过头对身后的胖子说,“我们快一点,趁着现在崩塌停了。”
于是两人加快了脚步,行走了大约小半刻的样子,一条流动的黑色河水出现在他们的身侧,从漆黑的岩石里泉涌出来,水中有阻碍流动的耸起的石头便翻腾出水声。火光落在水面上,仅仅反映出极其微弱的光亮,大部分都沉沉地落入水中,被吞噬彻底。
胖子往水面上扫了一眼,一下子眼尖地看到了水面中央的石头上漂浮着什么东西,赶紧叫停吴邪,指着那个在水面上晃动的东西:“那是个啥玩意儿?!”
吴邪转过身,把火把打高,勉勉强强照亮了那一块,那是一句泡得发白的尸体,被水浸泡得皱软的白色皮肤上浮现着黑色的纹路,吴邪瞳孔猛地一缩,心下里一惊。那个纹路他很熟悉,麒麟踏火。
但他马上冷静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上前一步,再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最终松下了原来紧绷着的牙梆子,松了一口气,不是张起灵。
“哎!那不是盘马吗?!”胖子惊叫起来,“那个老头怎么死在这里了?我这今早还看见他了!”
吴邪心下了然,转过身体继续往前走,“这个才是真正地盘马,你最近看到的那个怕是别人假扮的。”
胖子听了,不禁咋舌,嘀咕着这老头也是遭罪,一把年纪死在这里也没人替他收尸。
“他恐怕就是这里的守陵人,不知在这里守了多少年了。”吴邪再没有去看那具尸体,虽然已经知道那并不是张起灵,但是那个纹身还是让他不禁想到他,一联想到张起灵现在生死未卜,就有些气血不顺。
吴邪又想到解雨臣看似薄凉的话语,虽然听着里冷血无情,但是他也不能不承认,那是对他们自己最好的保护。他摸了摸自己怀里那瓶从解雨臣那里抢过来的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大概自己就是因为有这瓶药才会这么有恃无恐吧。
最终,身侧的地下河就像一条微微钻出地面的黑蛇,仅仅在地面上拱出这么小小的一段之后便又隐匿在山体之中。同时吴邪也在河岸边上的岩石上摸索到了机关,打开了一扇暗门,给胖子打了一个招呼就侧身闪了进去。
“诶诶!等等!”胖子突然喊住他。
吴邪有些疑惑地扭头看了看他,就看到探进半个身子的胖子狭促地笑了笑:“卡住了,帮个忙呗?”

“胖爷果然心宽体胖啊!”吴邪把胖子拉进来之后,不禁笑道。
“这是胖爷的保命神膘,你还羡慕不来呢!”胖子拍拍自己的肚子,笑道,“瞧你那细胳膊细腿儿的,挨揍都挨不起!”
说完和吴邪一同大笑起来。
“嘘!”正笑到一半,胖子双眼猛地往前瞪,扣住吴邪的手臂,低声说:“前面。”
吴邪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和胖子一同安静下来,右手握住腰间的猎刀,轻轻地拉开,全身紧绷起来。
那是一种极为拖沓的声音,仿佛每一步都沉得抬不起脚来,伴随着缓慢而沉重地呼吸声,就像垂死的公牛,但依旧倔强地往前行走。那一个瞬间吴邪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他一边希望是张起灵,一边又害怕那是张起灵。
胖子给他了一个眼神,便蹑手蹑脚地绕到另一边的石头后埋伏好,如果是敌人或是什么怪物,可以及时给与攻击。
在通道的拐弯处,一个人形的长影随着来着摇晃的脚步在对面的墙壁上一寸一寸的被拉长,被放大,那种拼尽全力才得以呼吸的喘息声从耳边弥漫而来。
最终,吴邪看到了那个人,披着满身的鲜血地上零落着血色的生命,他对胖子打了手势示意是自己人。然后自己快步走上去扶住那个人。
来人一开始猛地颤抖了一下,抬起满是血污的眼,看了吴邪一眼,最终像是松了最后一根弦,,脸上露出些微轻松地神色,整个人仄歪下去,是张海客。
吴邪小心地放倒张海客,心里万千复杂。看样子张海客是拼了全力才带着重伤走到这里,然而如果他和胖子没有来,最终张海客也不可能打开裂缝之外的那块岩石,最终只能活活困死在这里。然而这样的结果几乎有一半原因是因他而起。
“张起灵呢?!”吴邪一边撕下衣袍给张海客止血,一边问。
张海客咳出了几口血痰,声音极为嘶哑地说:“...里面...玉脉...还有...出口....他...在...可能...”最终有些不甘的看着吴邪,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真的没有气力了。
吴邪大概了解张海客的意思了,山体崩塌把古楼的出口大部分都堵死了,除了张海客出来的这一条,还有一条是通往玉脉的,如果张起灵还没有死,应该会往那边走。
吴邪低头看看张海客,几乎快没有进气了,瞳孔也有些涣散,吴邪赶紧拍拍他的脸:“给老子醒着!怎么去玉脉?!”
“左...铃铛...”就听到最后几个模模糊糊的字眼,吴邪也知道不能再勉强一个重伤之人。极快地思索了一番,吴邪招来胖子。
“喏,这个止血药,你快点给他抹一点,还有这个,看他不行了给他嗅一嗅。你赶紧背着他出去,悄悄地找个大夫看看,再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我怕这里还有人在外边等着杀他们,你自己小心点!”吴邪快速地叮嘱道,把张海客和一些药品放到胖子背上。
“那你呢?”胖子问。
“我去找小哥,他还在里面。”吴邪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胖子,如果我没有出来,你也不必管了,这个家伙...你能救活就救,不行给找个地埋了,也算仁至义尽帮我大忙了,兄弟在这里多谢!”
胖子神色有些犹豫,但很快那些犹豫就被甩开:“哪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要是带那小哥出来了,就到白水河上游的竹林里找我!自己小心!”
吴邪点点头,转身就往更幽深的地方跑去,二人就此分开。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9-10 21:07:00 +0800 CST  
三十五
幽长沉寂的甬道里回荡着一个人的脚步,而玉脉里莹莹的影子为他开拓出来的道路最终会通向未知,铺满着衔着血色黑暗。
吴邪没有理会自己因为剧烈运动缺氧而发疼的肋下,流走过岁月的眼睛里现在只能充显出急虑。他知道玉脉里隐藏着什么样的怪物,他并不害怕那些留着暗绿色液体的利爪割开自己的躯体,他唯一害怕的是这些嗜血成性的生物会对张起灵先下手。
山体内部又一次开始惨烈地震动,发出最后的悲鸣,洞顶的巨大石柱轰然落下,砸落进那泛着点点荧光的湖面,搅碎了一片涟漪连同一副足以燃烧吴邪理智地画面。
这片会倒影别处影子的神秘湖泊里,在重新聚合的湖面上是垂着头颅靠在岩石边上的张起灵,蜿蜒的血色猩红得刺眼。吴邪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踏过凌乱的碎石,朝着张海客所说到的左侧岔口一跃而去。
或许是剧烈地崩塌已经使所有的机关实效,吴邪还算顺利的到达了古楼的深处,此时静立在一片六角铜铃面前。
青铜铸造的铃铛精细无比,每一道黼黻都留着青绿的冷光,静静地垂悬在半空中等待着致命的颤动。吴邪听闻过六角铜铃的威力,没有经过特殊训练并且没有王铃的外人听到铜铃的声音会立马陷入环境最终甚至死在虚幻缥缈的幻象里。
吴邪之前未曾直面这种铃铛,也不可能拥有青铜王铃,观察了一下牵引着铜铃的细线的密集程度,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在不碰到任何一个铃铛的情况下走过去。
但是,他没有时间了,与其等到到时这个地方也开始崩塌引起震动,不如抓紧时间拼一次。
为了以防万一,吴邪撕了点碎布塞住耳朵,虽然他知道那也许什么用都没有。
很快探查好了一条路线后,吴邪调整好身体姿势,深吸一口气,进入了铜铃阵。
为了避开那些细绳,吴邪不得不做出异常扭曲的动作,此时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条蛇。若论柔韧性,虽说他功夫不差自然柔韧性也不错,但真心来讲比不上自己的发小也许也比不上张起灵,有些人天生骨头就软,他羡慕不来。
正如吴邪之前对阿宁所说的,或许上天真的很讨厌他,从来没有眷顾过他。
就在吴邪一番努力之后刚刚走过一半时,铜铃阵所在的山体空间开始震动。牵连着山体的细线立马摇晃起来带动了下端的铜铃,立马所有的铃铛活了似的发出令人晕眩的颤鸣声。虽然并不响亮但是极快地穿透了吴邪那不抵事的耳塞,又仿佛这样径直地传入脑海里,应发出一连串的混乱。
吴邪感觉到晕眩感,意识正在不断地被剥离出身躯,渐渐地失去对全身的控制权。他感觉到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发白,脑仁深处开始剧烈地疼痛。暗骂了一声,吴邪拼尽全力抽出猎刀,不再那样小心翼翼,反而径直对着眼前的障碍回到砍去,同时放开脚步往对岸冲过去。
铜铃被他挥刀摧毁,但是更多地铃铛因此而颤动出更具有威力的声音,剥夺着吴邪的思维和感官。吴邪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只是看着自己的躯体踩着铜铃,踉踉跄跄地歪倒着,最后轰然倒在粗糙的地面,脸上多出了血痕。
没有痛感。
一片漫天的雪白朝他落下来,纷纷点点的,就像雪花一样晶莹纯洁,裹挟着绝对的宁静驱散了他耳边的聒噪,隔绝了此外的一切。他没有气力爬起来,只能在一片窒息的宁静里,静静地被这片不属于此地的白雪,掩埋...

“嘿,小鬼。”
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张惶地四下里望去。漫天的白雪纷飞里,是难得祥和宁静。
最终他看到一个孩子的背影,同时也幡然想起,刚刚的,是他自己的声音。
雪静静飘落的声音混合着规律着踩雪的声音,让他突然觉得很放松。但很快他又疑惑起来,他为什么要着急?他要找的孩子不就在眼前吗?
“小鬼!”
孩子瘦小的身躯在落雪里渺小而孤单,同时也显得冰冷而不近人情。但心底里有声音告诉他,不,不是的,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孩子。是他一生都要照看好的人。
小孩子听到他的呼唤,有些迟钝地扭过头来,投来淡淡地视线,渺远地就想远处圣洁的雪山。
“可找到你了,怎么跑这么远?”他含着笑说着丝毫没有责怪意义的话语,他心里却又漫起一种愧疚感,“也不多穿一点。”他搂过小孩子,抚摸他纯黑的发丝,冻得冰冷的脸颊,然后给他披上一早备好外衣。
一如既往的沉默和乖巧,孩子只是默默的盯着他看,纯黑的眼睛深沉得不见底。但他知道的,那只是表现,再怎么成熟也只是个孩子。他看着自己的面影倒映在小孩子的眼里,伸手捏捏孩子不怎么肉多的脸,笑起来:“我这么好看吗?”
雪花一同落尽他们的眼睛里,纯净得没有丝毫地杂色,记录着最美好的时光,无纷无扰仿佛岁月无忧。
他找了一块裸岩坐下来,把小孩子抱在怀里,一同看着远方那一汪蓝得绚丽的湖泊和云雾缭绕的雪峰,心里宁静得很。
“等你长大了,”他听到自己说道,又抬手给小孩子指了指湖泊,“我带你到湖泊的另一边,去找你的阿妈,她在等你。”
小孩子顺着他的手看去,又回来看着他:“阿妈是谁?”
他低头吻了吻孩子地额头,“她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吻你的,最爱你的人。”
“我没有见过她。”
“你会见到的,有一天。”他发觉自己眼角处流下了泪,滚烫的泪水,灼伤了他的脸,也灼伤了他的心,“这是她留给你的。”
他摸出了那串佛珠,郑重的套在孩子还显得过分纤细的手腕上。
他怜爱地抚摸着这一双小手,满心幻想着这双手会长成一副怎样讨人欢喜的样子。
“会掉。”
“那我先替你保管,你长大了再给你。”
他像雪山守护湖泊那样安静地守护着孩子,安心于怀抱里小小的温度,那是他丢失已久的东西。
雪色描摹出他们的身形,投影在蔚蓝的湖面上,遥远的山坡上似乎听得到僧人们诵读经文的声音,闻得见沉沉霭霭的氤氲焚香,眼前飘过五彩的经幡哈达,不真实里怀里那团温度是真真实实的。
他们陷入宁静里,看着雪花飘落在湖面,没有一丝涟漪地沉了下去,就像时光落在他们身上,悄无声息的融化进去。
他好像做了一个昏昏沉沉的梦,坐在湖前化作最美的雪雕,一直守护着他最珍贵的东西,从未丢失过...
他眯着眼睛,神智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一直在这片过分美好的雪域,直到刺眼的血色蔓延而来,他猛地惊醒,惊慌之中怀里的小孩子跑了出去,未等他起身去追就在雪地上幻化成片片雪花,无迹可寻。
风雪骤起,冰冷刺骨的大风吹散了他的温暖,吹散了他小心翼翼铸造的美好世界,吹得他迷失了方向而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他的世界恢复成一成不变的惨白,空洞寂寥
他看着自己青春永驻的手,凄惨得没有血色,也守护不住任何一件物品更守护不住任何一个人。
他又回忆起那双黑眼睛,沉默却仍旧有着生气,那是他世界里曾经唯一的色彩,但是他还是不小心地遗失了。
他在沉寂后突然爆发,一切都没有征兆,他看着自己挥舞着一杆银枪那锋利的尖端刺向身边的白色,疯狂地舞动着,挑破那虚伪的白色,却又发现被摧毁的白色之后是泛着黑色的血,飞溅了他满身,带着腥咸的味道。
冒着血沫的血液汇聚着,淹没了他的脚踝,黏腻冰冷,而刚刚他提枪刺去的地方垂着头依靠着一个男人,全身都是血液。
他的心里凉得彻彻底底,他张着嘴想喊出那个名字,却嘶哑无声。
终究,他还是害死了他...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9-10 21:10:00 +0800 CST  
认真更新了四章的我需要表扬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9-10 21:19:00 +0800 CST  
差点忘记更新了....
三十六
血色的涟漪留恋着他的面影,灰白而绝望。死寂里,血液是冷的。
孩童稚嫩的面庞在他一次次回忆里成长得俊美成熟,却又在一点点失去身为人的东西,但他一直相信着,只要人活着就没有事儿,他有时间去改变一切。
但是,死去的血液不会再沸腾起来了。
他塌着腰背,像是难以承受巨大的压力,跪坐在血泊里,看着他曾经疯狂寻找过的人化为死亡的收藏。
他曾经天真地幻想过,他要亲自做一条木舟,有着云一样的纹理,一寸一寸都是厚重的深棕色。
然后给小孩子做一套体面好看的新衣,藏蓝色的,亲自给他穿戴整齐,再把那串佛珠套在已经长成的手腕上,把他带到那条木舟上。
在蓝色的湖面上,滑过天空与雪山的影子,慢慢的,听着湖水晃动的微声,轻轻地,向着蓝色的另一边划去,就像在一块蓝宝石上游动。
然而只能是幻想。
他木然地爬向依旧停靠在那里就像是走累了停下来休息的旅人一样的人,摇动的血水黏腻得没有声音。
他裹挟着一身的狼狈,跌跌撞撞地摸索到跟前,抬起的手被冷血冻得发白,失去控制一般剧烈地颤抖,滴落着珍珠般血滴,指尖在虚空里不敢碰触那人的面庞,只能一点一点描摹着。
“吴邪...”
遥远的呼唤声像是穿透了厚重的水帘才慢慢地到达这片空间,拨动了他的心弦,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他扬起身体,张惶地四顾,想寻找这个声音的主人,他想他再熟悉不过。
有风吹过来,就像不知道多少个年月以前雪原上伴随着小雪而落下的清风,向他传达着同一个声音:“醒来。”
“醒来,吴邪...”
他还然睁眼,入眼,是踏败的山体。然后难以置信地眨眨眼睛,吴邪感觉到了眼角的湿意。
吴邪觉得自己仿佛还身陷幻境,一时间竟难以动弹,直到碎石块径直砸在后背上,钝痛感驱赶回他的神智,他爬起来,回忆起刚刚幻境里的纯白与暗红,依旧有些晃神。
眼前的景物已经完全变换,他看着土石砸在手上又掉落下来,才猛地炸醒过来,张起灵!
他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猎刀,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残余的晕眩感笼罩着他,让他也有些分辨不清幻境和现实。
或许他现在看到的一切,依旧是幻境呢?
吴邪晃了晃脑袋,耳朵里依旧充斥着刺耳的鸣声,眼前的景物似乎还在摇晃。
忽然,眼前闪过幻境里血色的影子,濒死的张起灵,如同在他心里落下了一道雷。他差点就要失声喊出来,胸口难过得喘不过气来,借此他也彻彻底底的回过神来,头顶的碎石不断落下来,脚底的石地面也在不住的颤动。
没有时间了!他控制不住自己冲出去,在如雨一般落下的石头里不顾一切的往前奔跑,心里却慌得一片冰冷。
眼角边的泪水还没有干涸,他觉得又有些发热,不要死,他只能不断哀求着,不要死...
吴邪觉得自己已经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他不知道自己不要命地跑了多久,经过一个一个的拐角,重复过无数次的灰暗场景,仿佛永无止境,他身陷巨大的地底迷宫里,永远无法挣脱出去。
最后他踩着崩裂的地面,他翻身滚过即将崩塌的石门,进入一个相对平稳的石室,一抬眼,就在石壁的角落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张起灵靠着石壁,头颅无力的低垂着,地上留着干涸的血痕,安静得就像一尊雕塑,听不到丝毫的呼吸声。
吴邪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被定死,连顺畅的呼吸都难以做到,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和幻境里几乎重合的场面,泪水再一次流淌下来。手中的猎刀落在地面上,撞出伶仃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张起灵身前的,整颗心带着全身不住的颤抖着。他跪下来,几乎是哀求着看着陷入沉寂的男人,手指苍白的弯曲又痛苦地伸展,怎样都难以触碰,刚刚幻境里的雪花仿佛有带着藏地的坠蓝寖近而至,时光里描刻着的崎岖的曾经在此刻又一次的重叠。
吴邪哽咽着,怀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咬着牙摸上张起灵的动脉,迟滞的时间里他用尽全力最终堪堪捕捉到微微的颤动,但那足以令他欣喜若狂。他终于毫无顾忌地抱了上去,在黑暗里不必顾虑旁人的眼光,死亡的压抑之下真情毕露。
“你醒醒...”他听到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怀里冰冷的躯体还带着黏腻得血液,流失殆尽的生命终是难以挽回。
吴邪在黑暗里摸到张起灵身上骇人的伤口,有刀伤交错纵横割裂着原本光滑平整的肌肤,有密洛陀留下的外翻的皮肉,有被毒气侵蚀而腐烂的身体,还有被落下碎石砸碎的骨骼,吴邪从没有想象过有人可以被伤害到这样的地步。
他不可抑制地想到,如果自己没有下来的话,张起灵就只能独自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被草草埋葬。因而又剧烈地心疼起来。
“对不起,小哥...”
他摸出从解雨臣那里夺过来的瓷瓶,咬掉瓶塞。
“我还是放不下你....”他把瓶子里的液体倒入自己嘴中,俯下腰身,贴近张起灵的嘴唇。
别怪我,太自私。
他吻上已经失温的嘴唇,撬开牙关,把嘴里的药灌了进去。
我实在不能看着你死。
吴邪摸着张起灵的后脑,尝到了对方口腔里的血腥味,却依旧忘我地亲吻着,直到所有的药都确定被张起灵咽下后。
吴邪心情复杂地看着张起灵,动动手指为他擦去脸上的血污,最后还是忍不住把张起灵按在怀里抱着,毕竟他差点就失去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或许只有不到一刻钟,但又让他觉得仿佛过去经年之久,久到满足感一点点地充盈起来,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张起灵下垂的发丝,轻轻地理顺它们,坐在深深的暗色里微微摇晃着,沉重里逐渐显露轻盈地影子,崩塌的脚步渐进却也再难以让他惊慌了。张起灵缓缓恢复的呼吸清浅地打在他的颈间,慢慢抚平了他的心弦。
他多么想就在这里,抛开压负在他们身上的所有尘事,就算永远身处孤寂的黑暗里,也不会有那样多的苦痛。什么责任,什么过去,什么秘密,都不再去追求,不用再拼上性命,不用再痛哭流泪。
“我们回家。”吴邪把鼻尖埋在张起灵的发丝里,喃喃道。然后他背起依旧陷在昏迷里的张起灵,就像承负了整个世界一样,小心翼翼地慢慢行走着。
来时的路已经被掩埋,他往另一个方向走过去,缓慢而又轻巧地避过了每一块下落的碎石。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行驶在黑暗地下河的一叶孤舟,载着的是曾经迷失在地底下的孩子,求寻着一条驶向地上的河。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9-15 21:54:00 +0800 CST  
三十七。
“他怎么样?”解雨臣往小屋里瞅了一眼,又看着身上打着绷带的吴邪,问道。
“没醒。”吴邪显得有些憔悴,脸色很苍白,甚至比还在病榻上的张起灵还苍白几分,声音有些虚弱,眼睛却还是警惕地盯着解雨臣。
解雨臣嗤笑一声:“还那么紧张我干什么?你都给他吃了,我还能怎样?”说罢报复性的在吴邪手臂上的伤口上狠狠按了一下。
吴邪疼得皱皱眉,挥开解雨臣作乱的手,摸了摸伤口。透过绷带,仍可以摸到皮肤上巨大的豁口。
那日虽说是找到了张起灵,喂了药,吴邪拼一己之力还是难以逃出即将崩陷的张家古楼,被困于地下。
几番躲闪落石,最终还被砸断了手臂,大半手臂被石头碾碎可不是一件可以轻松忍过的事情,饶是吴邪也不禁疼得大叫。但是也没有什么用。他抽出猎刀,把手臂利落的砍下来,然后试着挪开巨石,把断臂扯出来,接上。
或许他真的应该庆幸那个时候张起灵没有醒过来,这样的场面在一切完成之前他还不想跟张起灵解释。
“幸亏你们俩没有被压在石头底下,否则我还的去捡你们的残肢断臂,麻烦死了。”解雨臣说道,瞥见吴邪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等等吧。”
“等等是什么时候?”解雨臣对于吴邪敷衍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但是想想吴邪不可能一直瞒下去,便没再问,“老头子那里我没有帮你瞒,他总会知道的,他回不回来给你找麻烦我就不知道了...汪家已经有大动作了,张家大宅被烧得一干二净,现在族长又不明生死这么长时间,张隆半已经趁机夺权了,你带他回去必然是被杀对象。”
“看他自己抉择,我只帮他就可以了。”吴邪淡淡地开口,“你什么时候走?”
“真冷淡啊,是谁小时候说长大以后要娶奴家来着?”解雨臣本就生了一双风流的眼,如今微眯起眼睛,更显得妖媚动人。
吴邪朝他挑挑眉:“你心有所属,别打趣我了。”
“你怎知我心有所属?”
“不然你不会这般阻拦我。”吴邪一语点破,解雨臣突兀地就消沉下去了。
解雨臣沉默了一会儿,自嘲般地笑笑:“你的确是比我大胆太多,你敢放手一搏,而我只敢等着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轮回人不同,你知道这个道理。”吴邪说。
解雨臣苦笑一声:“我自然明白,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再去追寻了...我现在就回京城了,你要带张起灵回去了,去老地方找我。”
“嗯。”吴邪点头,“路上小心。”
解雨臣转身离去,在身影消失在竹林后时,又有声音飘过了:“忘了告诉你,那药怕是起效不会那么快,倘若他在稳定之前再身受重创,也会死。也许,还会有什么副作用...”
吴邪自然听到了解雨臣的声音,却只是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发呆,一直到夕阳悬在山腰上,余晖的血色铺满了半片山峦。
又过了一会儿,吴邪正要起身,回去看看张起灵的情况时,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回身一看,是胖子。
“胖子。”吴邪朝着胖子笑笑,估摸着胖子是来送饭的。
胖子把饭篮子放在小桌上:“诶,那小哥还没醒?”
吴邪摇摇头。
胖子一皱眉:“不会是那赤脚大夫开的药不对吧?这都小半个月了!”
吴邪摆摆手:“没事。南方苗医管用蛊药治病,我没有同意,硬要求人家像中原人那样抓药也有些勉强,我看小哥这几天有些起色,过些天就可以醒了。你别担心。”
“不是,我是想那小哥昏睡这么多天,水米未进,会伤身子哦!”胖子拍怕吴邪肩膀,“给胖爷瞧瞧,你这一身伤好的怎么样?”
“多谢胖子担心了,我现在生龙活虎的,还能再干五百年!”吴邪哈哈一笑。
“行!有胖爷我的风采!”胖子咧嘴一笑,“今天我叫云彩杀了只野鸡,熬了汤,想给你两补补的。如今那小哥没醒怕是尝不到鲜了!”说完露出可惜的神色,然后把带来的晚饭摆在桌上。
“这么丰盛?!”吴邪拉着胖子坐下,“小哥没醒,我也吃不完,你干脆和我一起吃吧,别浪费了!”
胖子想了想,就坐下来,给吴邪盛了碗鸡汤:“那成,胖子就和你聊聊天,吃吃饭!鸡汤你还是留着,晚上饿了,放火上热热还可以喝,说不定那小哥晚上就醒了,没东西吃可不行。”
“你心真细。”吴邪说,“哎,这汤真香,嫂子手艺真倍儿棒!”
“那也是你胖爷传授的!”胖子夹了一筷子菜吃,说道,“其实和天真你说,胖爷别的说不上,就三样东西胖爷最拿得出手,第一是我媳妇,第二是胖爷的厨艺,想当年我还想在京城开一家酒楼的!第三呀,就是兄弟。我行走江湖多年,人见着不少,交的朋友也多,但是真正当做兄弟的就那么几个,个个都是真兄弟,患难与共的。天真,你是一个。”
“得胖爷赏识,我荣幸之至啊!”吴邪笑起来。
胖子摆摆手:“我这可是认真的。胖爷虽然隐居多年,但识人的本事不减。虽说我好热闹,但是我不好事。那小哥一看就是来路很大的,正常来说我会敬而远之,那是因为他身上的气质跟咱不一样。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死气太重。
吴邪认真地听着。
“而你,你也不一样。那小哥是个厉害货色,你不比他差,或许在某些方面还更胜一筹,比如扮猪吃虎,我不相信你小子真的像看上去那样纯良。”
吴邪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啊?但不可否认,胖子说得没错。
“你小子压的事情跟小哥比起来只会多不会少,但是胖爷现在跟你这畅谈人生是为什么呢?你在尝试着做回一个人。”
吴邪猛地睁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他还是头一次被别人点破。
瞧见吴邪的样子,胖子笑笑:“瞧你现在的傻样,看来胖爷说的没错。不过,胖爷不在意你们身上压着什么事情,一个人的性情决定了他的行为,我看你就那小哥那奋不顾身的样子,就知道你是真心的,我是真的佩服。所以胖爷全力支持你,天真,来,走一个!你喝汤,我喝酒!”
吴邪端起汤碗和胖子的酒碗碰了一小,声音在幽静的竹林里清越无比。
“多谢,胖子。”吴邪只能这样说。
“行行,胖爷知道你感谢我,以后有时间来这里和胖爷喝喝酒就行!”胖子又喝了几口酒,“别顾着感动了,你吃饭,菜都凉了。你慢慢吃着,胖爷和你说点事情。”
“嗯,你说。”吴邪咽下一口米饭,听着。
“最近胖爷在山上瞧见不少黑衣人,在那古楼那边转来转去,像是在找什么,昨天还摸到村子里来了。我思忖着怕是要找你和那小哥的,你认识吗?”胖子说道。
吴邪回答:“认识是认识,但是人家估计是来杀人的。”
“我估摸着也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胖子看到吴邪抬头看周围,连忙说,“你放心,胖也保证没有小尾巴跟来。”
“你跟云彩还是小心点。”吴邪警觉起来,同时更不想连累胖子,“你以后还是少来这里,那些人很厉害,我怕他们会怀疑你,万一他们拿云彩威胁你就麻烦了。”
“也是。”胖子点点头。
“其他的你不用担心,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吃食我可以自己准备,等小哥醒了之后我们就会回京城。”吴邪说道。
胖子:“行,等你们要走的时候,到白水河边上放块石头,我帮忙安排送你们出去,现在那些黑衣人漫山遍野地都是,你要小心。”
“你也是。”

两人吃了点菜,又聊了一会儿,胖子就赶紧回去了,吴邪目送着他走远。
等天擦黑了,吴邪去打了一盆水,给张起灵擦了擦脸,就搬了个凳子坐在张起灵床边上看着。
张起灵很安静地睡着,吴邪也安静地看着他,一阵无言。
想张起灵在张家过了多少年苦日子,估计像这样睡个饱的机会还没有,吴邪握住张起灵的右手,轻轻地摩挲着张起灵的手心,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摸出那串佛珠。
看了看那串珠子,吴邪很郑重地把佛珠套在了张起灵的手腕上。
“现在,物归原主。”吴邪微微笑了笑。
吴邪捏着张起灵的右手,又想到了幽暗的地底那个吻,脸有些烧:“别怪我小哥,我不想你死。”吴邪把张起灵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早点醒过来吧...”过了一会儿他又喃喃念叨:“早点结束这一切....”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9-15 21:56:00 +0800 CST  
三十八
张起灵醒来时是清晨时分,小屋之外还蒙着黑夜的尾巴,灰蒙蒙的。
张起灵感知到自己没有死,但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睡了很久,有人带他出来了。
借着微光,他看到了小屋顶上垂下的茅草,周围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另一个人的重合,还有时而飘出的鸟鸣。
他感觉到身体因为长时间不动弹的僵硬,却没有牵动伤口造成的疼痛。
张起灵又感到恍惚起来,就像在古楼地底濒死的时的感觉。他似乎回忆起了一些以前从来不记得的事情。
遥远亘古的灰蓝的天穹,云遮雾绕白雪终年不化的雪峰,移动着吃草的牦牛群,飘扬的五色经幡,还有一个遥远孤单的白色人影。他似乎在意识模糊里呼唤了谁的名字,此刻却又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侧过头,张起灵看到了趴在床边睡着的吴邪,捏着自己的手,面色很安详。
他在第一时间里看到了刺眼的绷带,叹了口气,吴邪还是去了,愧疚感一点一点涌上来,又携带者一丝庆幸。他不知道自己在庆幸什么,是自己没有死,还是自己没有害死吴邪。
他在一片祥和里伸手摸了摸吴邪手臂上的绷带,心情有些复杂,他一时也难以把握自己对于吴邪的感觉,又隐隐地体会到了吴邪对他的特别。
“你醒了?”吴邪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他自己揉了揉眼睛,“我去热点汤你喝。”
吴邪刚刚要起身,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了一下,有些错愕地看着张起灵反握着他的手,有点疑惑地看着张起灵。
“谢谢。”张起灵的黑眼睛显得很清澈,就像夜晚的池塘里倒影着明月。
吴邪一笑:“不客气,小哥。”停了一下,“你都躺了半个月了,饿了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张起灵握着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松下手来。手里留下的温度温凉的,很舒服。
吴邪转身出了小屋,到外边简易的灶台里生了火,把胖子带来剩下的鸡汤又去煮热了,加了几味草药进去,没一会儿就有混着淡淡药味的鸡汤味飘进来。
张起灵才意识自己饿了。
他撑起手臂坐了起来,没觉得有什么不适,也看到了套在手腕上的佛珠。他不记得自己又这种东西,大概是吴邪的。他取了下来,看了一眼知道这个佛珠是很珍贵的东西,同时指尖摸到了珠子下方的刻文,整个人一愣,脑海里闪现出什么东西,却来不及抓住。
吴邪很快端了汤水进来,放在一边的小桌上:“还有点烫,稍为凉一点再喝吧。”然后瞥到了张起灵拿着那串发呆,“怎么了,小哥?”
张起灵摇了摇头,把佛珠递给吴邪:“没事。”
吴邪却没有接过佛珠,坐在凳子上:“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小哥。”
“我没有。”张起灵疑惑地看着吴邪。
吴邪抓过张起灵的手,把佛珠重新戴了上去:“有人托我代为保管,等你长大了再带给你。”
“谁?”张起灵的眼神有些迷茫,他又想起那些梦境。
吴邪对上他的眼睛:“有时间我会带你去见那个人的,现在你先把伤养好。来,喝汤,我喂你?”
张起灵自觉的接过汤碗,自己喝起来,吴邪就安静地看着他喝。
窗外,天光一点一点地亮起来。朝阳鲜活的橘黄色刺破了黑暗的包围,像新生一般从山腰上喷涌而出,毫不吝啬地倾洒在山峦的脸庞上,流连在张起灵的眼角。
“你...”吴邪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感觉怎么样?”
张起灵放下汤碗,胃里有了热汤的子,暖意慢慢地扩散到全身,驱散先前的无力感:“很好。”有看了看吴邪身上的绷带,反问,“你呢?”
“没事,已经好了。”吴邪低头解开绷带,果然上面只留下一点浅浅的粉红色的伤痕,完全看不出它曾经狰狞的样子。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子,却没有什么尴尬,吴邪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还要休息一下吗?”
张起灵摇摇头。
“也行,你的伤差不多都好了,也可以下地了。”
“我睡了多久?”
“不长,刚刚十五天。”吴邪观察了一下张起灵的神色,知道张起灵肯定又开始恢复他的职责了,于是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给他讲述了一下。
“张海客已经离开,在回京城的路上,”吴邪说,“现在汪家人漫山遍野的要找到你的尸体,我们也不太好出去。估计在官道上都是汪家的杀手,等你经过。”他没有告诉他张家大宅的事情,为了避免张起灵问他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你有什么打算?”吴邪问张起灵,“如果你现在就要回去,我可以叫胖子帮忙。”
张起灵沉吟了一会儿:“回去。”
吴邪轻轻地笑了笑:“我们也别无选择。”但他又有些隐隐地担忧,既然张隆半可以夺权,就说明张家上上下下至少大部分人都被他买通了,现在张起灵回去就真的没有一兵一卒了,还要面对汪家的追杀,要想翻盘,谈何容易。而且最受打击怕还是张起灵自己,毕竟他所奉献生命保护的家族一夕之间就抛弃还背叛了他。
吴邪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下来走一走,我现在去给胖子留个信,可以的话,今晚就可以走,先去哪?”
“白水城。”
吴邪点点头,又叮嘱道:“你别走得太远,这周边都是汪家的眼线。”
张起灵乖乖地点头。
吴邪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下来,问道:“吴三省...死了?”
张起灵“嗯”了一声。
吴邪看着张起灵下了床之后,就离开了。他快速地掠过丛林,很快就看到了在暴雨后恢复平静地白水河。
乳白色的河水如同丝绸一般游滑在山体之间,全无十几天前的狂暴和汹涌。吴邪按照胖子的说法在河岸边上摆了几块石头,为了避免汪家人一眼看出来是记号,他特意摆得自然一些,他相信胖子眼尖一定看得出来。
吴邪摆好石头,正站起来,面前的水面翻起些许水花,一尾青鱼跃出水面,阳光在深色的鱼鳞上反着水光,蒲扇一样的鱼尾拍打着水花,很快又落回水中。
吴邪想了想,不如中午吃鱼吧。
最后吴邪提着用芦苇系好的两条鱼往回走去。
太阳的光辉穿透了密林,在地面上落下斑驳的碎影,随着被割裂的影子微微晃动。山林里鸟鸣声声,风影丛丛,树木的颜色却难得的显得苍翠了许多,葳蕤碧色显得透亮了几分。
吴邪慢悠悠地走在回去的路上,考虑着中午是烤鱼吃还是煮鱼吃。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6-09-16 22:45:00 +0800 CST  

楼主:火舞萱

字数:234939

发表时间:2016-08-03 05:5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6-27 15:59:18 +0800 CST

评论数:1696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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