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铁舆天书》 皇极生象术传奇再现

(正文)

张浩忽然一拍脑门:“怎么把这茬忘了?”我们不明所以,问他究竟想起什么来了。张浩嘴角一咧,从衣兜里翻出几个小手指长短的干辣椒:“你们快去找些干树枝引火,咱们用烟熏水猴子。”象斗叔怀疑地看着那些不起眼的红辣椒:“这也太少了吧,山洞那么大,水猴子往里一躲不就熏不着了。”张浩诡谲一笑:“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何方岐,别愣着,快些动手,迟了怕是象石支撑不住。”

我应了一声,慌慌张张地去找干树枝。山洞周围倒有不少草木,可惜大多生长得郁郁葱葱,即使偶尔有一两棵病枯而死的老树,却又兀自挺立不倒,我举起手臂还够不到最低的树枝。正着急的时候象斗叔过来了,他挥动匕首砍向身旁一棵碗口粗细的椴树,他这匕首锋利异常,一下子就没入了椴树之中。象斗叔推动匕首握柄,绕着椴树转了一周,椴树上齐整整地现出一圈划痕。象斗叔从树上抽回匕首,在树干上重重一拍,椴树树冠应声而倒。我、翟小佳和吴方洛赶快上前折下干枯的树枝,抱回到洞口交给张浩。张浩把树枝交替着垒在石块上,这样树枝之间形成了很多空隙,也因此显得很蓬松。在放置了一些树枝之后,张浩把干辣椒分散在树枝中间,又在上面盖了几根比较粗壮的枝条。他食指按住其中一根枝条,嘴里咕哝两句,就见柴堆上熊熊燃起火苗。我们捡来的树枝都曾在太阳下暴晒了多日,早就干得透了,一遇烈火立刻腾起数尺之高。三只水猴子开始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一看起了火它们立刻惊叫而退,不敢在洞口稍作停留。翟小佳轻吁了一口气:“原来水猴子怕火,早知道我就应该举着火把,不至于像刚才那样狼狈。”象石叔收回飞鹰爪,正色说道:“你就算举着火把,也只能护住正面要害,水猴子要从背后袭击你不还是一样吃亏吗?”翟小佳也想明白了:“可也对,咱们现在就看烟起不起作用了。”

说话间浓烟拔地而起,即使我离得稍远也仍然被浓烈的辛辣气息呛得连连咳嗽,这一张嘴不要紧,吸进的烟雾更多,咳嗽也更加剧烈了。象石叔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人人咳得两颊胀红,甚至泪水横流,唯有张浩对它似乎有免疫力,除了微微眯缝着眼以外没见他有啥异常。张浩双掌如抱圆球,指尖微微颤动,仿佛挟着重物一般缓缓向前推出。那笔直上升的烟柱顿时改了方向,袅袅飘向山洞中去。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0-16 12:50:08 +0800 CST  
(正文)

水猴子惊恐地向山洞深处躲去,无奈山洞内部完全封闭,烟尘飘进山洞轻易不会飘出。水猴子们呜呜怪叫,声音好似枭鸟夜啼,又像百鬼齐哭。吴方洛听着心烦,赶快用双手掩住耳朵。我倒是很想瞧瞧水猴子的惨象,只可惜洞内浓烟滚滚,啥都瞧不清楚。水猴子号叫一会之后,声音渐渐转为悲楚,似乎在哀求我们放过它们。翟小佳有些不忍,喃喃自语道:“它们也怪惨的,听着像是在哭。”张浩回头来对她说:“别信它们,一旦放它们出来你收拾不了。”翟小佳大概想起了水猴子跑到家里下毒的事,雪白的糯米牙咬着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那几只红辣椒虽然并不起眼,但产生的浓烟却经久不息,足有十分钟树枝的余烬上仍有灰蒙蒙的烟气不住翻腾。这时水猴子的叫声已经低沉下去,变成长一声短一声的哀嚎,简直和丧曲差相仿佛。张浩对此恍如不闻,只顾往火堆上添加树枝并把浓烟送入山洞。我一抬头,猛然间瞧到洞中烟气翻滚,似乎里面有什么古怪,当下也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喊道:“象石叔,水猴子要跑出来了!”象石叔叫道:“来得正好!”飞鹰爪凌空飞起,有如苍鹘振羽而落,但听沉闷而清晰的撞击自浓烟中传来,伴着一声短促的惨叫,一只水猴子被飞鹰爪贯体而过,鲜血顺着飞鹰爪淋淋沥沥地洒了下来。那水猴子被穿在飞鹰爪上,爪子尚在不断抽搐,两只玻璃球一样的怪眼圆瞪着,让人看了不寒而栗。象石叔也没想到灵敏如猿的水猴子居然这么容易被击杀,一时也有些愣怔。不料浓烟向两边一分,另外两只水猴子搏命似地逃出洞外,张浩大喝一声,双掌连环向前拍出,滚滚浓烟顿时化作一条长龙,向两只水猴子扑面袭来。这两只水猴子虽然张牙舞爪声势骇人,但其实已是强弩之末,被这浓烟一熏双双坠在火堆之上,皮毛被火苗炙烤,发出难闻的焦臭气味。

象斗叔不待张浩吩咐,匕首早已刺了六七下,他也不管是否刺中水猴子的要害,只顾乱捅乱刺。翟小佳原本对水猴子心存怜悯,此时看到它们在火苗中翻滚挣扎,表情尤为狰狞可怖,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从地上抡起根树枝没头没脑地乱抽。我和吴方洛见状也冲上前去,眯着眼一通乱打。好在这时毒烟没有先前那样厉害,我们离得虽近也只是口鼻微微有些难受,还不至于忍受不了。但水猴子因为身处火炭之中,又被众人围殴,不过转瞬均已奄奄一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象石叔丢下那只死去的水猴子,待要上前查看,其中一只水猴子忽然从火堆中跳了起来,两只前爪直抓向象石叔面上双睛,招数极为狠辣。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0-17 13:01:1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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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象石叔早就了解它们的阴毒本领,飞鹰爪一直没有离手,见水猴子恶狠狠地扑来飞鹰爪舞出一朵银花挡在身前。那水猴子闷哼一声,两只爪子尽皆被斩断,它收势不住摇摇晃晃栽在火堆里,挣扎两下就此寂然不动。象斗叔担心它们复活,又在它们心口要害捅了数下,直到确认死了方才住手。翟小佳看了眼三只姿态各异的水猴子,有了重大发现:“你们瞧,先前出来的这只水猴子是原来受过伤的,它是想挡住我们让同伴逃生。”张浩说道:“哼哼,今天它们运气不好碰上了我,一个个都死无葬身之地。哎我说你们谁愿意去洞里看看?”象石叔应声道:“张浩,咱们两个大一些,还是咱们去吧,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象石叔和张浩并肩走向山洞,到了洞口张浩抢前踏入,象石叔跟随在后。我正瞧着他们的背影出神,忽觉身后有人在拉扯衣襟,扭头一看是吴方洛。吴方洛眼瞄着石洞,小脸泛着晕红,悄声说道:“这张浩下手可真狠。”我没明白她说的意思,不由问道:“什么?”吴方洛指着灰烬中那两只水猴子的尸体让我看。我这才注意到两只水猴子脖颈之上均钉着一枚大铁钉,光钉头就有小手指盖大小。在场诸人之中只有张浩我们不清楚底细,这钉子自然便是他发出来的。刚才击杀水猴子时我原以为是浓烟奏功,如今看来还是这钉子发挥了效力。

张浩借着浓烟出手,连象石叔也没瞧出其中另有玄机。我看着水猴子一个疑问涌上心头,张浩看起来是一个挺爱显摆的人,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杀死水猴子的实情呢?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想法?正在想着象斗叔走了过来:“你们两个聊什么呢?”我知道象斗叔精细过人,他若是仔细观瞧说不定能看出什么来。张浩既然不说,这肯定是他的秘密。他刚才救下吴方洛,我很承他的情,暗想这么张扬出去未免太不仗义,还会让象斗叔和张浩生出嫌隙。所以心念电转之间,我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没、没什么。”吴方洛张张嘴,她也看出我的犹豫所以又把话咽了回去。象斗叔眸中精光闪烁,狐疑地扭头走开。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0-18 19:12:2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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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斗叔走出没几步张浩已经笑嘻嘻地从山洞中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根金属棒。虽然金属棒历经磕碰烟熏,但外表毫无异状,依旧是亮光闪闪的。象石叔紧随其后探出头来:“你们咋都这么严肃?告诉大家,没啥事了,水猴子彻底被消灭了!”翟小佳眨巴了两下眼睛:“那我爷爷现在如何了?”象石叔道:“水猴子都没了,我估计他平安无恙,说不定啥时候你就能看见他。”翟小佳面露喜色:“是吗?要是那样就太好了!”

我们离开山洞,顺着河岸向下游走去。路过木船时大家都忍不住张望,象斗叔说道:“这条船留着也没用,咱们不如把它烧了吧!”吴方洛拍手赞成:“好呀,我看这木船废弃已久,正好一把火烧了了账。”吴方洛要看热闹,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责无旁贷,忙说道:“你们等着,我去找引火之物。”张浩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大家一块去。”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六个人一起动手,很快搜罗了一大堆树枝干草。张浩照旧用手指按在草堆上取火,不一刻火光大起,木船虽然在浅水之中终究也敌不过大火,哔哔剥剥地燃烧起来。这木船燃烧时火苗有些泛蓝,不像寻常的大火那样红彤彤的。我们站在岸边,眼看着木船被大火吞噬,心中多少感觉一些异样。火苗燃烧片刻之后,渐渐与水面接触,发出滋滋的轻响,跟着浓烟泛起,火势一点点弱了下去。就在这时翟小佳忽然冲河道跑了两步,口中大声叫着“爷爷”!我们几个愣了一下,翟小佳的爷爷还在附近?翟小佳看见我们要跟上来,慌忙冲我们摆手:“你们别过来,我和爷爷单独呆一会儿。”她既然这样说了我们当然不便过去,象石叔一指对面的草丛:“我们到那边坐一会儿,顺便等小佳回来。”

于是大家来到草丛里坐下,遥望河岸边犹有烟气袅袅上升,翟小佳瘦小的身影在烟气中朦朦胧胧,显得那样的不真实。她面向河心喃喃自语,声音忽大忽小,语速较平时快了一倍不止,我们因为隔得远了也听不大真切。好半天才看见她转回身来,向我们走了几步,却又扭回头去张望。待她终于挨到近前我忍不住问道:“你和你爷爷说啥了?这老半天也不回来。”翟小佳眼角微微有些泛红:“我爷爷说水猴子一死大伙儿都不用在河上拉船了,叫我多谢你们帮忙。”象石叔摆摆手:“水猴子都到我家下毒去了,我们帮你也就是帮自己,谈不上谢。”张浩也说道:“是呀,其实我们也不过因缘际会,赶上了帮一把手,你那么客气反而显得生分了。”翟小佳脸上一红,轻声说道:“爷爷说他已经记下了大家的形貌,将来一定报答。”象石叔笑道:“你爷爷还真是个重情义的人。”翟小佳点头:“他年轻的时候就欠不得别人人情,别人要是给了他五块钱的东西他恨不能还回去十块钱。”象斗叔一直在旁以手做扇轻轻扇风,并不参与我们的讨论,见翟小佳话头顿住他才说:“小佳,咱们往回走吧!”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0-19 10:35:1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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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小佳闻言微微有些局促:“稍等一下,我还想和张浩哥单独说几句话。”我有些好奇:“什么话还不能光明正大地说?”翟小佳白了我一眼,气鼓鼓地把头扭到一边。张浩笑着说:“何方岐这话也没错,要是不打紧的话就在这儿说也无妨。”翟小佳摇摇头,那意思很明确,一定要和张浩单独说。

张浩叹了口气,随翟小佳走到一边,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我看见张浩不情愿地把那根金属棒拿出来交到翟小佳手里。然后两个人再没说话,一前一后地回来了。象石叔看见张浩眉宇间颇有一些不快,忙说道:“估计这时候家里的饭也都做好了,大家都回去吃饭吧。张浩,你家里给你做什么吃的?”张浩懒懒地说道:“还能有什么?不就是那老三样,豆角、茄子、黄瓜,豆角就拿板油熬一熬,茄子加蒜泥凉拌,黄瓜切丝炒干豆腐,我早都吃腻歪了。”象石叔出言邀请:“我家今中午炖肉,你一块过去吃点吧。”张浩摇摇头:“今天不去了,改日吧。”大家都看出他神情寡淡,兴致不高,均觉不便再劝,于是各怀心事地往家走。

我和翟小佳并排落在最后。我其实也不是主动和翟小佳走在一起的,只是看到张浩不说话前面几个人太过沉闷,猜想这落后几步。我正盯着张浩的背影出神,翟小佳忽然拉了我一下,以不容辩驳的口气小声说道:“下午来我家一趟,我有话和你说。”我一贯喜欢和她抬杠,刚要反驳却见她已快步走到吴方洛身边,和吴方洛有说有笑地谈论编花环的事。我横下一条心,反正她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管她呢,下午去就去!

吃过午饭后妈说要回屋里躺一会儿,叮嘱我如果出门就从外面把门带上。我本来正想编造理由,闻言大喜过望,溜回自己屋里装模作样地看了会书,听到老妈房间传来轻轻的鼾声,我这才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挨出门外。

没想到翟小佳老早就在胡同口候着,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抱怨:“你怎么才来?”我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你不说下午吗?呶,手表上北京时间两点十二,难道不是下午?”翟小佳气得一跺脚:“哎呀,你真是不知道轻重缓急!我找你有急事呀!”我看她有些急了,存心继续逗她:“你哪有什么急事?”翟小佳仰起秀气的小脸,呼吸略略急了些,她也不多话,把背在身后的右手举了起来,莹白如玉的手心中赫然托着那根银光灿灿的金属棒。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0-20 09:54:5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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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几分疑惑:“这不是你从张浩手里要回来的吗?”她微微颔首:“我跟他说这东西留在身边有害无益,必须要交给我处置。”我说:“难怪他那么不情愿,这玩意儿有啥害处?”翟小佳神情有些紧张,她左右四顾,很担心周围有人路过。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没事,你就说吧,现在没人。”翟小佳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爷爷跟我比划,说这其实是镇水用的,离开土地太久必会引发大水。他要我在太阳落山以后把它埋在河岸边,方能保证今年不发大水。”我似信非信:“就这玩意儿能引来大水?咱们这里可是河水上游,只要天上不下大雨是不会发大水的。”翟小佳将额头垂下的头发绾到耳后,定定地盯着我,目光中透出一股坚毅:“反正爷爷说了我就得做。”我迟疑了一下:“你为什么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家传的望气之法尚未精通,根本就不知道往哪儿埋。要是象石叔或者象斗叔在肯定有主意。”翟小佳晃了晃脑袋:“我只信得过你一个。除了你之外我连爸爸妈妈都没说。”我心中一热,刹那觉得这丫头片子也没那么惹人生厌了,嘴上却说道:“只怕我帮不上什么忙。”翟小佳道:“也不需要帮什么忙,太阳落山之后你和我一起去便成。”我胸中陡然生出豪气:“好,咱们一言为定!”

傍晚时分我匆匆扒了两口饭,径直来找翟小佳。翟小佳早已收拾停当,她把头发扎成马尾辫,用一朵粉红色的头花绑住,看起来比上午精神了些。我们两个悄悄地离开了胡同,我在前她在后,专拣偏僻无人的小路行走。开始还能遇上零星行人,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瞧她们穿红戴绿的模样便知道她们是去镇中心广场扭大秧歌的。再往后越来越冷清,远处的狗吠就成了萦绕耳际的最后一点嘈杂。

当视野开阔起来,我们看到天边有一片红锦似的晚霞,将天空渲染得灿烂无比,也映得大地满目红光。河流如带子一样在山脚下蜿蜒穿行,在晚霞映照下幻化出万千波光,永不知倦地向着下游流去。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0-21 09:43:3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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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小佳手搭凉棚遥望远处,我捅了她腰眼一把:“喂,瞅什么呢?”翟小佳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我在看爷爷来没来。”我哑然失笑:“你想爷爷想疯了吧?你爷爷难道一天到晚在这儿打转?还是干正事要紧。”翟小佳怅怅地收回目光:“唉,我也知道爷爷不会来,只是心中惦念,才忍不住看一看。”我问她:“你想好该往哪儿埋了吗?”这问题我下午问过她,翟小佳这时的回答是:“我瞧着那边地势稍低,爷爷既然说镇水,那肯定得埋在低的地方。”

我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象斗叔曾和我说过,河旁边的这几座山岭格局阔大,雄视全镇,乃是出洋龙。出洋龙四周又散落着无数小龙,以缠、绕、护为主。翟小佳所指的这块地两旁高出一些,那便是两龙行进之间的交汇之地。因此翟小佳这么一说,我当即连连点头。我们两个人来到那块低地上,翟小佳拿出那根金属棒放在一边,说道:“何方岐,帮我挖个坑!”我应声拿起一块石头,闷头在地上掘了起来。这块土地甚为潮湿松软,应手便能掘出大块土壤。只不过两三分钟,我已掘出了一个径有一尺,深约一拳的土坑,洋洋自得地说道:“翟小佳,这坑够深了吧?”翟小佳在我挖坑的时候一直心神不属,不断前后张望,闻声低头瞟了一眼:“这也太浅了吧?怎么着也得有半米深。”我满腔兴奋登时化作乌有:“这也是你爷爷说的?”翟小佳淡淡地道:“我猜的。”我悻悻地说道:“你要早这么说我就该带个铁锹来,拿石头得掘到什么时候。”翟小佳盯着我:“你可说过要帮我的。”我被她这目光一看,登时浑身不自在:“好,好,听你的便是。”

我低着头专心在地上挖土,不知不觉晚霞褪去,天色渐渐转暗,满天星斗逐次在夜幕中现身。我原本是有些怕黑的,可看到旁边翟小佳戴着的粉红头花,心想她一个小女孩都不怕,我作为男子汉可不能让她看了笑话,当即挺直腰杆,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忙活了好一会儿之后,我自认为土坑已经够深,刚想让翟小佳看,她忽然把我往地上一按,低声道:“别出声!那边有人过来了。”她这一下用了很大力气,我差点没栽坑里去,不禁有几分忿忿然。抬头一看果然见到远处有两人并肩走来,其中一个略为矮胖,另一个则瘦如竹竿。两个人的面目都瞧不大清楚,认不清他们究竟是谁。不过河岸附近静悄悄的,他们谈论的声音倒是一字不落地传到耳际。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0-22 10:00:2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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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听那胖子说道:“张哥,这一次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帮忙我这一关还真不好过。”瘦竹竿此刻走到一棵大杨树旁边,他停下脚步,左手轻轻地摩挲树干:“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别人可都没胆子做,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钱你带来了吗?”胖子略一犹豫,从身后拽过挎在肩上的背包,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我看见瘦竹竿在那东西外面扯了两下,一张报纸摊了开来。瘦竹竿拿出报纸里的东西,刷拉刷拉地翻了起来。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一沓子全是钱。那胖子涩声说道:“张哥,你点点数,看究竟对不对。”瘦竹竿左手捏着那摞钱,在右手手心拍打两下:“老弟你办事我信得过,用不着点了。”胖子却仍在坚持:“亲兄弟明算账,咱们交情是一码事,报酬是另外一码事,当面点清比啥都强。”
瘦竹竿拗不过他,低头点数起来。那一沓钱足有百张以上,瘦竹竿点得又不快,半分钟过去了才点了不到三分之一。胖子忽然问道:“张哥,你今天出来嫂子知道吗?”瘦竹竿头也没抬:“娘们家家的,和她说什么?”就在这时,我看见那胖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准瘦竹竿的后脑勺狠狠砸了下去。瘦竹竿全无防备,哼也没哼一声俯身栽倒在地。胖子朝他头又砸了几下,扯出那摞钱干笑两声:“张哥,兄弟的钱可没那么好花,以后逢年过节兄弟给你多送两张纸钱,你在那头多买点东西吧!”

我和翟小佳完全没料到会亲眼目睹这样的事,翟小佳眼见胖子行凶,忍不住张嘴轻轻啊了一声。虽然她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并且掩住了嘴,但那胖子已然听到了。他恶狠狠地叫道:“谁在暗处躲着?快给老子滚出来!”翟小佳身子一耸,想从地上爬起来,我赶快伸手按住了她,用目光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那胖子环顾四周没见到人影,嘴里继续叫骂道:“我已经看见你了,再不出来可休怪我不客气!”我和翟小佳见他边骂边朝河对面张望,知道他并没看见我们,心里轻轻一松。胖子叫骂片刻不见人出来,俯身拽起张哥的一条腿,拖动他向前行进,无巧不巧正朝我们这面走来。我们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顿时又紧张起来,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慌乱。胖子嫌尸体太重,一路骂骂咧咧地来到一棵枯树前,他背对着我们在地上踅摸片刻,我听见哗啦一声响,他从地上掀起老大一块炕席,把尸体囫囵着推了下去,原来这炕席下面竟然藏着一个地洞,看样子这胖子杀人早有预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一拉翟小佳:“跑!”两个人同时从地上蹿起身,向着家的方向跑去。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0-23 14:29:1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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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的脚步声惊动了那个胖子,他扭头一看大叫一声“站住”,发足向我们奔来。我们毕竟是小孩,只转眼工夫他已蹿到我们身后,伸出蒲扇一样的大手抓向我的后背。我感觉他的指头触到了衣服,大骇之下奋力一扭,堪堪躲了开去。就在这扭头的一瞬我瞧见了胖子的真容,他长着粗扫帚一样的眉毛,眉下的三角眼闪着寒光,仿佛山中凶狠的饿狼。他的这副尊容我只瞧着眼熟,可又说不上在哪儿见过。

翟小佳见他向我动手,尖叫一声:“救命啊!有人杀人了!”胖子勃然大怒,撇下我转身去抓翟小佳。翟小佳的头花在黑暗中极为显眼,不论她怎么左躲右藏,胖子总能发现她的踪迹。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稍微缓过神来扯着嗓子大叫救命,可惜的是这里素来冷清,再加上此时已经入夜,谁会无缘无故地到这里来?见呼救不奏效我就大喊:“翟小佳,快跑,别让他追上你!”翟小佳听到了我的花,一溜烟跑进了树丛中,只是那胖子显然更快,他几个大步蹿到翟小佳身后,两手一合已牢牢箍住翟小佳。他口中叫骂着:“先掐死你,再收拾那个小王八蛋!”说着双手掐住翟小佳的脖子,慢慢向里收紧。我若是在这时一走了之胖子是撵不上我的,可我义气当先,哪能就这么撇下翟小佳?我从后腰上抽出弹弓,捡起几颗石子砰砰射了出去。其中有两颗打中胖子的额角,胖子叫骂两声,却不肯松开翟小佳。我心中大急,脑子一热冲上前去,搬起块石头向胖子后心便砸。胖子听到风声,肉滚滚的胳膊向后一抡,我站立不定被他扫翻在地,石块也滚落一旁。

胖子狞笑着走向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小兔崽子,我今天就送你去西天!”我爬起身对胖子拳打脚踢,胖子全不在意,随意一脚就把我踹翻在地,又缓缓向我逼近。此刻我已毫无抵抗之力,定定地盯着胖子,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有一次跟随老爹去制材厂,看见过这副尊容。那时他对我和老爹殷勤备至,谁料今天竟然会落到他手里!我想也不想就喊了出来:“你是制材厂的!”

胖子一愣,骂道:“小兔崽子居然知道我是制材厂的,看来更留你不得了!”说着两只大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只感觉喉间一紧,却是他死命卡住我的脖子。我顿时呼吸困难,不由自主张大了嘴,艰难地说道:“翟——小佳,快走!”翟小佳咳嗽两声,我瞥见她摇摇晃晃地挣扎起身,但没迈出两步就被树根绊倒,半天无法起身。我还想再说话,可胖子双手越来越用劲,好似一把大铁钳,我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我虽然在他胳膊上又抓又挠,却完全无济于事。渐渐地我眼前模糊起来,忽然间腿上一热,却是不由自主地尿了出来。我闭上眼睛,脑海中只来得及浮现出一个念头:完了,今天交待在这里了,只可惜爸妈都不知道,他们要是找不见我该有多着急。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0-24 10:12:1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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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我迷迷瞪瞪,神智即将离体而去的刹那,忽然间脖子上一松,清新的气流涌入鼻喉。我晃了晃脑袋,大张嘴巴呼呼喘气,片刻之后方才清醒过来。瞪眼一瞧,只见那胖子已坐倒在地,面色殷红如血,两只手死命按住脖颈,竟然自己掐住了喉咙。我心下骇然,挣扎着站立起身,看见翟小佳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只向胖子看了一眼,大声叫道:“爷爷来了!”我心中不胜惊骇:“什么,是你爷爷救了我?”翟小佳没再说话,只微微点头。此时那胖子脸色已经变作青紫,喉中呃呃连声,眼珠也向外努起,看上去十分吓人。我拽起翟小佳,两人跌跌撞撞地往回跑。至于那胖子是死是活,我们谁都没敢再回头望一眼。

八、大水

我到家门口时妈正急得团团打转,看见我她才转忧为喜:“小岐,你这是到哪里去啦?呀,你脖子上怎么多了两个手印,谁把你掐成这样?”妈边说边用手抚摸我的脖子,我到这时才觉出被胖子掐过的地方火辣辣作痛。我低声说道:“没啥,跟别人闹着玩,他们不小心弄的。”妈一听不乐意了:“谁家的孩子下手这么狠?我去找他家长算账去!”我连忙制止她:“算了,我也没怎么样,你别计较那么多了。”妈狐疑地盯着我,目光落到了湿淋淋的裤子上,鼻翼微微翕动两下:“你这怎么还尿了呢?”我不耐烦地说道:“尿急,没来得及解裤子。”说着便要往自己房间走。妈皱着眉拦住我:“你不会有事瞒着妈妈吧?”我拨开老妈的手:“我还要睡觉呢,有啥事明天说吧。”

虽然已经躺到了床上,但我并无睡意,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出现胖子狰狞的面孔,我既担心他过几天会来报复我,又担心张哥的尸体被人发现。就这样思来想去,直到下半夜我才眯瞪了一会儿。在这一会之中我也是噩梦连连,忽而见到张哥那瘦长的身影站立床前,忽而见到胖子扼住翟小佳的脖子,好几次我忍不住大声呼叫,但声音在喉咙里便卡住了,外面尽管来来回回有很多人在走,但没一个人听见我的呼喊。当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发觉后背全是冷汗,连褥子都是湿冷一片。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0-25 14:46:52 +0800 CST  
(正文)

我自知再难入睡,从床上支楞起半个身子,凝神向窗外瞧去。只见窗外黑寂寂的,唯有长风飒然,远远近近地在屋顶盘旋。冷不丁瓦片上吧嗒一声轻响,我方自愕然,转眼间声响却已绵密起来。我忽然明白原来是天降大雨,这时节本就雨水多,下点雨也没什么奇怪的。不多一会儿雨声渐响,打在屋顶地面噼啪有声,仿佛数百面大鼓同时被人拍打。只不过这声音毫无节奏,听得稍微长一些便觉冗长枯燥。本来我就无心安睡,雨声一响就更无困意,索性倚在墙上,拥被而坐直到天色微微泛白。

原以为大雨过一会便能停歇,不料雨势极为迅猛,到这时仍无变小的架势。我掀开窗帘向外一看,家里的小院已经开始存水,浑黄的泥水最起码积了有一拃深。我隐隐有些不安,觉得再这样下去连人都没法进出了。就在这时门板被突兀地拍响,雨声中传来爸的声音:“老婆,开门!”妈听见声音,赤脚趿着拖鞋跑出房间,撑着雨伞大门,从里面把门闩打开,嘴里还念叨着:“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门口出现了老爹穿着军绿色雨衣的身影:“这场雨太大了,上级认为发生洪水的概率很大,临时通知我们停止培训返回各单位。我们单位上午开防汛会议,我在家里呆一会儿就走。小岐呢?”妈一边接过老爹手中提着的大包一边说:“你那宝贝儿子还在睡觉呢,昨晚玩到挺晚才回来。”老爹一听这话不满地说道:“那你怎么也不管管?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学习怎么办?你去把他叫起来,我和他唠两句。”

我听到这话心头不忿,一下子冲了出来:“我就是天天玩学习也没落下,不信你考我。”老爸从身上扯下雨衣挂在门后,冷哼一声:“你也就会算几道应用题,语文你行吗?段落大意、中心思想你能掌握吗?解词、生字都记下来了吗?再说就算是数学,你以后要学的还有代数、几何,比现在难了不知多少倍,你能保证以后都会?”一听这话我泄了气:“饭是一口口吃的,你一下子问我那么难的东西我哪能会?”老爹说道:“你呀,就会和我顶嘴。我的意思是告诉你别骄傲自满,下学期也快开学了,你该借教材就借,提前学一点总没坏处。”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0-26 12:00:04 +0800 CST  
(正文)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盯住我的脖子看了片刻:“你又和谁打架了?”我有几分心虚:“不是打架,是闹着玩。”老爹沉下了脸:“胡说!谁闹着玩下这样的死手?再说这手印一看就是成人留下来的,小孩子哪有这样大的手掌?快说实话,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有心想把实情说出来,但一想到胖子那狰狞模样,嘴上也就含混其词:“其实就是遇到一个疯子,他力气很大,但最后被我挣脱了。”老爹压根不信:“疯子?你说说这疯子长什么样?”我支吾着:“他披散着头发,好像恶鬼一样,天又比较黑,没大看清楚。”老爹还要再追问下去,妈从旁边打断了:“公骏,你别这么凶巴巴的,都把孩子吓坏了。你一会要走,我给你做吃的吧。”老爹说:“别忙活了。就下包挂面,打两个荷包蛋,我吃过就走。”

在妈出去煮挂面的当口,老爸又继续盘问我。我知道一旦说仔细了就非得扯出翟小佳不可,老爹曾经警告过我不要去翟家,为了避免受罚我就故意拖延时间,顾左右而言他,让老爹摸不清虚实。不过老爹步步紧逼,词锋犀利,我很快便难以抵挡,索性闭口不言。老爹正要发火,妈端着面条回来了。我趁机溜回自己房间,自顾自地摆弄玩具,不再和老爹朝面。我把玩具摆在地上,玩了没多大一会儿,忽然听见象斗叔在外面叫门。我唯恐弄错了,竖起耳朵仔细一听,还真是象斗叔过来了。妈给他开了门,把他让进屋里。

象斗叔见到老爹没多废话,径直说道:“何哥,我爸说这场雨来得很邪,今天下午水就会涨起来。咱们两家人在这里也好几代了,不能袖手旁观,想请您过去一块商议商议。”我悄悄把门打开一个小缝,趴在门边向外一看,老爹呼噜呼噜地把面条灌进肚里,顺手把大碗往桌上一推:“难为你父亲还记挂着我。我倒是很想去你家,可今天单位也开会,委实脱不开身。再说我学艺不精,就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要不找别人看看?”象斗叔犹豫一下:“吴大爷的脾气让人琢磨不透,三叔又一向行踪不定,现在不知去了哪里。这件事是何李两家的事,何家总要派个人作为代表。”我知道他说的吴大爷就是我大爷爷,三叔就是我三爷爷。这两人也确然如他所说,根本就不会参与这件事。再往下一代吴方洛的爸爸厌恶家学,多年来一直不参与家族事务,如果老爹也不去何家真就找不出合适的人选了。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0-27 10:06:35 +0800 CST  
(正文)

老爹听象斗叔这么说仍然推脱:“家族的事固然重要,但领导指派我去参会,我要是不去临时都找不到顶替的。你先回家和李叔商量一下,能定的事你们定就行,我下班后过去听听算了。”

我听到这儿从房间中探出头来,象斗叔一见我面露喜色:“方岐也在家呀?闲着没事去我家呗。”老爹不满地瞪了我一眼:“这儿没你的事,回你屋呆着去。”我却不听他的话:“你都不去了还不允许我过去看看?再说我去了之后还能跟象石叔和象斗叔学知识。”象斗叔也极力动员老爹:“是呀何哥,这样的机会很难得,方岐毕竟也是何家的人,让他见识一下也好。”

别看象斗叔年纪不大,但辈分毕竟摆在那里,老爹碍于面子不能向他发作,只转头问我:“你真的愿意去?”我连连点头,那意思再清楚不过。老爹瞧见我一脸兴奋,冷不丁给我泼了一盆凉水:“你要去,得答应我三件事。第一件,去了之后别乱动乱问,一切听你李旷爷爷的;第二件,你不能惹事生非,少给我添麻烦;第三件,嗯,我暂时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再和你说。”我的心思早已不在老爹身上,他说什么我都答应。老爹见我心神不属,猛然喝道:“听见没有?”我拉长声调应道:“听——见——了!”老爹又对象斗叔说:“方岐一向顽劣,就多拜托了。”象斗叔说:“方岐很聪明,何哥你就放心吧。”

我换上雨靴雨衣,跟在象斗叔身后出了门。放眼望去风急雨大,天地之间皆是白茫茫一片。原本平整的土路被暴雨冲刷,形成了无数纵横交错的小溪,将土路分隔成了大大小小的小岛,并从小岛中间汇入路两边的排水沟。平时干涸的排水沟水面与地齐平,滔滔水流好似奔马,一路打着旋儿涌向下游。若是有人失足掉到了排水沟中定会被无情卷走,我远远瞧着不禁有几分心惊胆战。象斗叔看出了我的胆怯,一只手拉住我的胳膊,对我说道:“方岐,别怕,水往低处流,只要避开那些低洼的地方它就无能为力。”接着他从《天玄赋》讲起水的特性,什么“水无常形,随势润下”,什么“水既往而犹湿”,什么“水火既济,阴阳合化”等等。这些道理老爹也和我说过,但远不如象斗叔讲得透彻。而且象斗叔还亲自给我示范,他拈着一根银针,在一条细流上方轻轻挑动两下,水流似乎感觉到了银针的存在,卷起了许多细密波纹。象斗叔目视银针,倏尔向前一探,就见地上的积水顺着银针所指的方向漫过土埂,汇到另一条水流中去了。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0-28 10:33:2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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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张口问道:“这是皇极生象术吗?”象斗叔说:“对,这是驭水的法门。皇极生象术包罗万物,无论山木土石、日月星辰、霄露雨电都囊括其中,这只不过是小道罢了。”我缠着象斗叔让他教我,他笑着说:“本来就是要教你的。”接着详细说了皇极生象术的用法,并让我自己练习。我边走边练,等来到李旷爷爷家门口时也能用手指驱水而动,只是不甚娴熟。我这时突发奇想:既然皇极生象术能够改变水的流向,那如果用在洪水上是否也能收到奇效呢?我把这个想法告诉象斗叔,象斗叔说道:“以我的本事最多只能让小水沟里的流水暂时换个方向,像咱们山下的小河就算是我爸也无能为力,咱们只能另想办法。”

说话间已经进到里屋,李旷爷爷和象石叔都在。见到象斗叔身后只有我,李旷爷爷轻轻叹了口气,但也没多说什么,让我坐在靠门的小凳子上。象石叔说:“既然方岐来了,咱们就说正事吧。”李旷爷爷眼望窗外:“再等等吧。”象石叔有些纳闷:“等谁?”李旷爷爷说:“也许何家还会有人来。”

我听着这番话感觉莫名其妙,老爹已经说过不来了,还有谁能冒着大雨来到李家?哪知话音刚落,大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如洪钟般的声音穿透雨帘直送耳际:“老李,说的没错,我来了!”我矍然一惊,这不是大爷爷吗?象斗叔也没请他,怎么他也来了?李旷爷爷却是喜上眉梢:“终于等到你了!”大步跨到门口紧紧拉住大爷爷的双手,亲热地将他让到屋里。我看到大爷爷头上戴了一顶斗笠,裤腿高高挽起,并没有打伞或者穿雨衣,但身上却没有半点雨水痕迹,只裤脚上有几点黄泥。大爷爷笑道:“老李,这样的事怎么能少得了我?你不知会我一声未免有些不够意思。”李旷爷爷说:“孩子们以为你忙,不敢轻易打扰。”大爷爷手指李旷爷爷:“这全是托词!你是我看着长起来的,这点小心思哪能瞒过我?”李旷爷爷尴尬一笑:“什么也瞒不过老大哥。不过你的皇极生象术已臻化境,就算我不说你也能推算出来。”这顶大高帽给大爷爷一戴,即便古板如他也禁不住拈须微笑:“呵呵,你就别吹捧我了,省得让后辈儿孙笑话。”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0-29 10:56:4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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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旷爷爷笑着说:“哪里,你这也是当世一流本事,有谁能不佩服?”一边说一边把大爷爷让到最中间的椅子坐下,又端来一盘李子:“自家果树上结的,味道还行,就是虫子多。”大爷爷信手捡出六七个李子丢在一边:“这全是有虫的。明年开春时拿驱虫方喷一喷,就没这事了。按理说李叔最擅长去除虫害,你怎么忘了?”李旷爷爷说:“也不是忘了,只是工作忙,就放着它自己长,长啥样算啥样。”

大爷爷冷哼一声:“这样哪里行?”他从盘子中拈了一颗李子细嚼慢咽,边吃边对众人说:“今年五运六气平和,这场雨不在历数,多半属于地劫。小岐,你们几个整天在河边玩,看没看到有啥不一样的东西?”我没想到大爷爷会突然问我,愣了一下才说:“不一样的东西?没有啊。”象石叔补充说:“大爷,头几天我们招惹了几只水猴子,昨天我们几个把它们全消灭了。据你大侄儿我来看,这些水猴子虽然有些本事,但远远不到操纵风雨雷电的程度,就算它们有同伙,也不会引来这么大的雨。”象斗叔说:“会不会是翟小佳拿走的东西?我瞧着她神神秘秘的,多半她爷爷告诉她什么了。”

大爷爷目光锐利地盯着我:“小岐,象斗说的东西你知道吗?”事到如此我也不便隐瞒,就把昨晚我和翟小佳一起埋金属棒的事讲了,当然,胖子的事还是没说。大爷爷听完之后脸色一沉:“真是胡闹!都知道手里的东西不同寻常怎么还敢胡乱埋在地里?”我从小就怕大爷爷,一见他生气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李旷爷爷看出了我的窘迫,赶快出来打圆场:“好啦老吴,别揪着小岐不放了。咱们知道那东西重要,他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大爷爷沉吟片刻:“为今之计,先要把那东西找到,看看究竟有没有用。万一派不上用场,咱们就只能用七星打劫局定住水龙。”李旷爷爷在大爷爷面前极为恭谨,听大爷爷这么说马上接话:“既然您胸有成竹就按您的意思办,正好也让几个孩子见识一下。”大爷爷叹道:“今天的事只怕不会太顺,咱们两个尽力而为吧!”他站起身来,三根指头捏住吃剩的李核,但听咔啦一声脆响,李核已被他彻底捏扁。我看到大爷爷眼中精光闪烁,一时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李旷爷爷跟在大爷爷身后,两人先后融入漫天雨帘之中。象石叔一只手牵住我:“方岐,今天情况非比寻常。你跟着我走,千万别撒开手。”我点点头,和象石叔并排走出门外。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0-31 08:42:53 +0800 CST  
(正文)

这会儿雨势之猛更胜来时,瓢泼大雨哗啦啦地倾泻在地,仿佛无数条水龙同时大显威风。路两边的树木在暴雨摧残下不住摇摆,地上散落着不少断折的枝条。雨水溅在雨衣上铮然有声,汇成一条条小溪向下奔涌,雨衣承受不了如此重压,紧紧地贴在身上,让人说不出的难受。我被象石叔拽着艰难向前,眯起的眼中只有两个高大的身影,一个戴斗笠的是大爷爷,另外一个则是李旷爷爷。他们两个都没带雨具,但雨水遇到他们就自动分开,在他们身周形成了一个硕大的罩子,没有一丝一毫能沾到身上。过不多久,李旷爷爷头顶升起一缕淡淡的白气,开始细如竹筷,逐渐变成碗口粗细的一团。而大爷爷斗笠上方毫无异状。我奇怪地问象石叔:“为什么李旷爷爷头顶有白气呢?”象石叔说:“今天雨水太大,必须捻定避水诀才能不让大雨沾在身上。我爸本领比吴大爷差一截,时间一长就显出来了。”我这才知道其中原委,看向大爷爷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敬佩。

走了约莫十来分钟,耳边传来闷雷一样的鸣响,象石叔比较有经验,说这是小河涨水之后出现的。再走片刻大爷爷和李旷爷爷立住了脚,我从他们身后望去,往日温驯的小河今天狂性大发,河水早已冲开河堤的藩篱四下肆虐,原先的河岸全成了浑黄的一片浊流。那些伫立在河岸的高大树木有的已不见踪影,有的在水面露出小半截树冠,但也被河水冲刷得摇摇欲坠。我原本担心张哥的尸体被人发现,可看到这副情景便知道担心纯属多余。大爷爷抬头看了一眼天际,对李旷爷爷说道:“我来算河水来去,你看一下今天的值禽。”李旷爷爷应了一声,左手大拇指在其余四指上点了片刻,说道:“星日马值禽,南斗正向偏五分。”大爷爷在河岸边来回走了两遭,听李旷爷爷报出值禽眉头皱了一下:“三元驳杂,七星打劫局只怕也没大用。”

大爷爷转过头来:“小岐,你们昨天把那东西埋在哪了?”我只记得埋金属棒是在河边一个低洼的地方,旁边有几棵杨树,可如今满地黄流乱注,上哪儿去找那块地方?正在危难的时候,李旷爷爷温言说道:“小岐,告诉你大爷爷大致方位就行,你大爷有有能耐把它找出来。”我仔细分辨了一下方向,先确定了那些杨树的位置,然后说金属棒在地下两尺多深。大爷爷没再多话,径直向滔滔洪水走去。我看到水先是没到了他的脚踝,然后又到了他的腰际,再然后又到了胸口,情不自禁地替他担心。然而奇怪的是,大爷爷再向深处走,波浪就一直在他胸口起落,好几次眼看着就有灭顶之灾但全都被他躲了过去。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1-01 15:29:1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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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之上漂浮着不少编织袋、柴堆、红砖块,后来甚至混杂着锅碗瓢盆、木箱、炕柜和大包小包的衣物,还有两只小白猪的尸体随波涛浮沉。大爷爷左手剑指划出,那些东西在漂到他附近时先后绕道而行,没有碰到他分毫。他一路逆行而上,走的速度并不快,但每一步迈出都极为沉稳,像是深深扎根在了大地之中。望着他的背影我甚至有一种时光倒易的错觉,我们几个人像是远古洪荒的孑遗,而大爷爷就是面对危难唯一挺身而出的英雄。

终于大爷爷在水中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李旷爷爷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大爷爷,见他转身遥遥问道:“老吴,在那个位置吗?”大爷爷回答:“水太急了,我试试看看吧!”他们一问一答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压住了轰隆隆的水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爷爷微阖双目,深吸一口气入腹,双手提出水面如抱圆球,在滔天洪水中屹立如山,整个人恍如一棵颤巍巍的老松。蓦地他睁开双目,眼神晶亮犹胜年轻人,仿佛两把震慑群邪的倚天长剑。我被他这目光一拂,心头禁不住一震,稍稍有些分神的时候就见水面突兀地腾起一片浑黄的水帘,将大爷爷整个人都遮得严严实实。水帘刚刚要落下的刹那大爷爷吐气开声,“呔”的一声长喝响亮悠长,宛如撞响的巨型铜钟般余韵不绝。伴着长喝那片水帘不降反升,在空中形成了一条夭矫而动的长龙,不断带动地上的积水向上盘旋。我看到这里方才醒悟,一定是大爷爷用皇极生象术搅动这一片浑水,让脚下出现无水的空当,好利用空当取出金属棒。

水龙在空中上升的势头很猛,眨眼间已爬到十层楼高低,远远望去几与低垂的云层相连。水龙四周狂风大起,呼啸之声有如千军万马横冲直撞。李旷爷爷看到水龙升起,不由喜上眉梢,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人已如大鸟一般扑向水龙。我方自有些惊诧,情不自禁地踏上两步想瞧个究竟,却迎面撞上一阵猛烈的罡风,吹得人几乎立足不定。象石叔一把扯住我将我拽到身后,低声警告我:“风大,别乱动!”此刻就见李旷爷爷足不沾地地飞到水龙外侧,绕着水龙大兜圈子。忽然间水龙之上亮光一闪,好似一道闪电划破天幕,接着就看到水流前后断绝,形成了一道缝隙,一团泥浆从缝隙中向李旷爷爷扑面打来。李旷爷爷侧过身体,左臂伸出如挽重物,那团泥浆尽数落入掌中,结成一个高速旋转的泥球。李旷爷爷高擎这个滴溜溜转动的泥球,向水龙之中喊了一声:“老吴,到手了!”大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1-02 12:29:0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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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爷在水龙中应了一声:“你躲远一些!”李旷爷爷一路踏着水花跑出十多步,已经到了浅水地带,刚招呼了句“老吴”就见水龙横空炸开,化作无数大小不等的水团溅向四周。大爷爷就从这些水团中悄然现身,他头顶戴着的斗笠已不知去向,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步履迟缓地挪向岸边。李旷爷爷见状赶快折返回去,架住他的一条胳膊,老哥俩相互扶持着回到岸上。大爷爷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老李,看看东西对不对路。”李旷爷爷掌心托着泥团,用力一攥泥浆顺着指缝缓缓流下,张开五指那根金属棒赫然托在掌中。大爷爷拿起那根金属棒,问我们仨个小孩:“你们看是这个吗?”我们都说是,大爷爷说道:“依我看来,这是前人专门埋在土中的镇水器物。土木金石各有其性,火土多则偏浊,水木盛则偏清。过去大禹治水,用的是土水调和,疏浚为主的方法。而这种镇水器物却用金水相生,以金导水的方法遏制水患。倘若单单把它埋在岸边是不起作用的,因为若是水小它无从借势导水,而水大它也没法把水导往他处。”

我听得似懂非懂,只隐隐猜到翟小佳的爷爷见识不明误导了我们,悟性最高的象斗叔却已反应了过来:“您是说必须把它埋在关窍之处,好让它能够发挥作用?”大爷爷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正是如此。这条河在下游原有水口,应该埋在水口之下引导河水分作两支,一支沿原来的河道行进,另外一支可从洗煤厂背后的排水沟过去,然后绕过制材厂、农机厂,直接通到下游的大河中去。”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凌空虚点,凡是被点到的砂石都陷了进去,就好像有一支看不见的如椽巨笔书写一样。话说完的时候一幅草图也勾勒完毕,我们几个天天在外面玩,对附近的地形也是了解的,看得出大爷爷对这件事早有成算。

李旷爷爷说道:“吴哥你刚才费了不少精神,这回就看你老弟的,也该我显显身手了。”大爷爷却不同意:“现在下游水势分散,都成了一个大湖,要找到原来的水口已是不易,更何况要从水口往下掘三尺深浅,依你的本领只怕未必办得到。”李旷爷爷说道:“老吴你别那么倔,你都一把年纪了,这也不是逞强的事,我若是不成你再来。”象石叔也劝说大爷爷:“吴大爷,你就听我爸一回吧!他做事心里有谱,不会失手的。”大爷爷感慨地点点头:“老李你有后啊!两个儿子一个聪颖,一个老成,都是可造之材。不像我,儿子不成气候,一直让我操心。”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1-03 10:03:3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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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旷爷爷赶忙劝他:“老吴你多虑了,我这两个儿子年纪还小,能看出个什么来?再说我大侄儿干干工作,每天轻来轻去的,不是也挺好吗?”大爷爷苦笑着摇摇头,显然不认可这番话,但也没再说下去。李旷爷爷接过镇水器物,在掌心中潦草地划了两下,看样子是准备下水了。象斗叔看了看漫地铺注的黄流,不无担忧地问道:“爸,水口在哪您分得清吗?”李旷爷爷微微一笑:“天生万物自有一定之理。我刚才已经算过值禽,水口就在对面武曲峰的正下方。”武曲峰我是知道的,它高大端正缺少枝脚,外形酷似大钟,只要不破不损一般都主吉利。我印象中河流下游确实有这么一座山峰,只是现在暴雨如注,根本就看不清山峰的全貌,李旷爷爷即使到了水中也必然要花一番工夫。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李旷爷爷已经涉水而行,相比于刚才的率意洒脱此时的他更显得谨小慎微。大爷爷眉头紧锁,目光紧随着李旷爷爷移动,显然很是放心不下。不多时李旷爷爷已来到了原来河道的位置,他左手高举起那根金属棒,右掌击水而动,顺着水流向武曲峰的方向漂浮。洪水比之前又猛恶了不少,在天风激荡下浊浪连番涌起,形成一道道水墙,排山倒海般向前推进。李旷爷爷看到水墙便用右掌推动水中的垃圾,或是到靠山的河汊之中躲避,或是干脆借助水势加速前行。我们几个人在大爷爷的带领下沿岸边一路向下,始终和李旷爷爷保持齐头并进。

须臾河道出现一个拐弯,显然已来到水口附近。李旷爷爷不时抬头向上张望,估计是在查看武曲峰的位置。大爷爷见状喊道:“老李,还得往下走一走,差着好几丈哪!”李旷爷爷借助水流游出一小段距离,再次抬头看了看:“这回对了吧?峰顶正冲着我这里。”大爷爷点头认可:“好了,准备埋东西吧!”李旷爷爷应了一声,正待出手忽然天色急剧转暗,一阵狂风低卷而至,洪水上波涛汹涌,他不得不退到山脚躲避。大爷爷怕我们几个被大风卷入水中,叫我们躲到洗煤厂的仓库后面,那儿左右都有围墙,就算有风也吹不进来。我们让大爷爷也来避风,被大爷爷直接拒绝了。狂风卷着豆粒大小的雨点四下乱溅,放眼望去一片迷茫,象石叔抻长脖子向水口的方向张望,可惜完全瞧不清水面的情况。

大爷爷背对着我们站在河边,忽然大喝一声剑指刺出,指尖所向正是狂风吹来的方位。我眼中只看到一道刺目的金光划过,不由自主地眨了两下眼睛。待到睁眼再看时天空突兀地响起一个炸雷,震得耳中嗡嗡作响。说来也真奇怪,自此之后风势渐渐弱了,天色也由暗转明,可以看到李旷爷爷正在山脚下一块大石旁休息。他见到风停雨住重又泅回水中,眼看快到水口的时候洪水之中突然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搅得四周水流急速流动,附近的垃圾先后都被卷了进去,远远望去好似一只奇怪的眼睛。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1-04 10:19:12 +0800 CST  
(正文)

李旷爷爷见状急忙攀住身旁一口榆木箱子,借势向旁蹿出数尺,松开箱子又拉住了一根圆木。才一回头的工夫,那榆木箱子已经囫囵着陷进了漩涡里,打了几个盘旋倏尔不见。李旷爷爷定了定神,把金属棒叼在嘴里,左手一抖空中现出点点寒星,直奔漩涡而去。我知道这是李旷爷爷用皇极生象术祭出了家传的银针,不由心中一动,暗想银针的用法传自我太爷的金梭子,内里必有一些若合符节之处。只可惜我本领尚浅,就算目不转睛地瞧着也看不出其中的联系。这些银针到了漩涡上方多半都被强大的吸力带得偏离了方向,先后消失在了波涛之中。顷刻间漩涡正中心涌出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气泡,这些气泡大的有如桌面,小的也有海碗大小。也不知是不是洪水比较脏的原因,这些气泡堆在水面上半天不破,形成了一个坟堆形状的气泡山。漩涡开始尚如车轮般转动,自从气泡涌出后转得便慢了,终于趋于平静。李旷爷爷正待上前查看,猛听大爷爷叫了声“小心”,李旷爷爷略一迟疑,气泡之下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炸响,水花溅起一人多高。紧接着水波翻滚,从层层气泡之中漂出一具死尸来。

九、受伤

那具死尸身材矮胖,全身上下不着寸缕,不知是不是在水中泡得久了,一身肥肉白得晃人眼目。象石叔和象斗叔看见水中现出死尸只是略为惊讶,而我看到死尸却是惊讶加恐惧,因为我已从它泡得肿胀的脸上认出,这分明就是昨天想置我们于死地的胖子,原来他终究还是死了。按理说这胖子绝命之处在岸边,大水一来立刻就该被卷走,顺着跟前这条小河进入松花江,再由松花江漂到黑龙江,最后到日本海喂鱼,怎么会在漩涡下藏着?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还没等我分析清楚其中缘由,胖子的尸体向上一耸,上半身僵硬地立了起来,摇摇晃晃扑向李旷爷爷。李旷爷爷不闪不避,右掌划了半个圆弧拍了出去,胖子被掌风所带,哗啦一下重又跌回水里。但他并没顺水漂向下游,而是晃晃荡荡地向岸边浮近。李旷爷爷松了一口气,不料这时胖子尸体下水花翻动,水面上探出一个黑乎乎的鱼头来,张口就向李旷爷爷咬来。这鱼头足有磨盘大小,满嘴生有洋钉子长短的森森利齿,让人瞧着它就怕。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的大爷爷身形一晃已经跳入水中,掌心中一道绿光闪过,却是他把那块曾经给翟小佳治病的绿色石头打了出去。石头正正打在怪鱼顶心,虽说这怪鱼皮粗肉厚,可大爷爷这一下用上了七政四余,威力非同小可,怪鱼立时疼得一缩头,整个儿沉入水中。李旷爷爷双手连扬,把身上携带的银针全送给了怪鱼,很快水面上浮出丝丝缕缕的血迹,那怪鱼却已不见踪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11-05 10:24:47 +0800 CST  

楼主:陟云子

字数:135200

发表时间:2020-07-20 18:51:3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07 07:04:40 +0800 CST

评论数:744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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