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历史的人性——宋金战史(长篇连载)
国库得以保全,但民愤终究难平。为阻止军情民怨导致的怒火蔓延,赵构必须下决心做出切割。
1129年3月初,赵构罢免黄潜善、汪伯彦两人左右宰相的职务,黄潜善被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江宁知府,汪伯彦贬至洪州(江西南昌)任知府,这二处都是长江沿岸重镇,富庶之地。可看出赵构对二人的态度。
这里做个补充交待:
据《宋史》记载,黄、汪被贬职后,赵构又收到多位言官弹劾的奏章:黄潜善、汪伯彦二人皆误国,黄潜善罪占多数,请求追加处罚。
赵构不得已,将黄潜善再次贬至英州(今广东省英德县)安置。言官袁植再谏,请在都市斩杀黄潜善。
赵构不许。
不久,黄潜善在梅州(治今广东梅州)去世。
高宗末年,赵构颁旨,对已去世多年的黄潜善,恢复宰相待遇,并录用其后代为官。
汪伯彦在被罢多年后又被重新启用,任命为宣州(今安徽宣城)知州。
赵构对秦桧说:“汪伯彦是康王府的旧僚,已离京七年。汉高祖、光武帝不忘丰、沛、南阳的故旧,这都是人之常情。”
汪伯彦献上自己写的《中兴日历》五卷。后又被任命为检校少傅、保信军节度使。
1141年汪伯彦去世,终年七十三岁。
赵构甚为哀悼,九天后,除开府仪同三司致仕,追赠为少师,赐其家田地十顷,银千两、帛千匹,丧事由朝廷处理,又赐官其亲属二人于饶州任职,谥号“忠定”。
黄、汪二人是赵构“南幸”的两只白手套,但扬州溃败后脏得实在不像样,已到了非脱不可的地步,年轻的赵构表现出了柔软的一面,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既不干脆又不彻底,他自己的手终于也脏了。
公元1129年3月26日,就在赵构从扬州逃到杭州的第二个月,罢免黄、汪二人宰相之职后不久,南宋政权经历了建政后的一次重大事件——苗刘兵变。
导火索是动用“官船私运”的王渊。
王渊是一位资深的将军,他在北宋时征伐西夏、平定方腊起义和拥戴赵构登基等大事上都有功劳。在张邦昌担任大楚皇帝的时候,他穿着朝服去见张邦昌,口称:“参冢宰相公(参见大宰相公)”,思路清晰地表达了“政治正确”。
《宋史》记载,渊为将轻财好义,家无宿储(家中没有积蓄),每言(常说):“朝廷官人以爵禄足代耕,若事锥刀,我何爱爵禄,曷若为富商大贾邪?”意思是朝廷给我们的俸禄足以抵得上我们去耕作,如果贪图微利,我何不去当富商大贾?
可见,历史对王渊的评价并不低。但此时身处历史漩涡中的王渊正面临命运的转折。
扬州事件后,王渊未受处分,反而官升一级,这在近卫军官兵中又一次引发了公愤。
这些禁卫军都是北方人,家园被毁,骨肉分离,一路向南几乎都是被骗而来,重返中原、重建家园的想法已是军中将士的共识。于是众人心中对赵构和王渊的积怨逐渐有了共鸣。
@rorome 2017-03-20 21:42:45
楼主加油,千万不要断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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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会写完
楼主加油,千万不要断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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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会写完
作为能得到皇帝信任,而掌握核心机密的人一般不会太多,而太监总管康履则是了解核心机密的另一个人。
康履是当年赵构与张邦昌第一次出使金营时的贴身亲随,后来一直跟在赵构身边,所以深谙赵构的心思,也深得赵构的宠幸。
太监有个特点——没家室。
康履领导的太监团队没有近卫军的“家国情怀”,他们是赵构身边最忠诚、最高效的一帮子人,他们甚至可以不用当白手套而甘做黑抹布。赵构赋予了康履极大的权力,他也做得尽心尽责。
在当时混乱的状况下,康履甚至拥有按需提拔和调派官员的权力。而康履的一些做法,在近卫军眼里又近乎变态。
比如:扬州溃败退至吴江的时候,康履带着一帮太监玩“射鸭”游戏,这种游戏怎么玩法已无从考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是个大排场,否则不会专门记载。
再比如:来到杭州后,为钱塘观潮,一帮太监用幕布围起江边的一大片空地,截断道路交通。康履更是颐指气使,面对近卫军的侧目,赤脚而坐,甚至连大将刘光世都得绕行。
在大臣可以被军士随意射杀,在赵构已忍不住亲手斩杀“出言不逊”的近卫军士,在不得不罢免黄潜善、汪伯彦以平军情民愤的险恶背景下,康履不作不死的举动极为反常。
反常必有妖!
以常理推断,“射鸭”、观潮都在江边,超大的排场拉起帷幕,可以屏蔽沿江一些希望掩人耳目的事物,比如,遮挡运送财宝的船只靠岸卸货等。康履在当时做出的一些表情,大致为了配合表现当时肆意欢快的场面,表演得入情入戏,只是用力过猛,难免令人生恨。
王渊负责运输,康履奉命交接,两人走得近了,便被归为一党。
近卫军官苗傅、刘正彦实在看不下去,想到王渊在扬州溃败后的无厘头提拔(应该是赵构出于财产交接中安全便捷的考虑),不愤之情胸中翻腾而难以遏制。
苗傅出生于武将世家,祖父苗授在北宋时期曾担任过殿前都指挥使(中央警卫局司令),父亲苗履曾官至天武都指挥使(军分区司令),靖康之变时,苗傅与后来南宋举足轻重的重要人物张俊、杨沂中等人第一批加入了河北兵马元帅府,成为康王赵构的嫡系枪杆子。
刘正彦的父亲刘法是宋徽宗时期屡建战功的西部军名将,曾与苗傅的父亲苗履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在于西夏的战争中刘法为国殉节。王渊曾在刘法的帐下听命,感念老上司的恩德,同时也是扶植亲信,王渊将刘正彦提拔至身边,与苗傅共掌御林军机要。
以简历看,两人可谓根正苗红,属于经得起各种政审考察的最可信赖人选,但此时军心浮动已至深处,扬州溃败时就已暴露无遗,北地军士背井离乡的幽怨之情日益高涨,各种不满情绪正在军中蔓延,而王、康二人在暗中时不时的一些蝇营狗苟的举动,便让人越看越恶心。
苗、刘二人决定出手。
1129年3月26日,这天是宋神宗忌日,行香祭祀后百官入朝,赵构宣布诏命,加封刘光世为检校太尉、殿前都指挥使(首都卫戍区司令)。
退朝后,王渊从朝堂下来,过宫城北桥时,苗傅、刘正彦率众冲出,拖王渊于马下。
王渊惊疑,眼见这些都是他的部下,为首正是他亲手提拔的亲信刘正彦,但王渊的迷乱只在转瞬间,甚至来不及喊出他的疑惑,刘正彦已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脑袋。
兵变部队迅速包围康履所在的太监住所,无须男子一律斩杀。一百多名内伺当场毙命。
侥幸逃脱的康履驰马赶赴行宫报信。赵构惊骇。
苗、刘在杭州城内张榜告民,大意为:“扬州灾祸皆因奸臣误国,内侍弄权,而致无辜百姓生灵涂炭。今日之举为民除害,但求众人一心一德,共图中兴,切莫生疑。”
当日,杭州城内道路戒严,风声鹤唳。
苗傅、刘正彦率部,列队北宫门外。王渊滴血的人头被凌空挑起,高悬于城阙之前。
@viery88 2017-03-21 07:51:07
@rorome 2017-03-20 21:42:45
楼主加油,千万不要断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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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刀 194楼 2017-03-20 22:08:00
一定会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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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夜不能自拔,有史有据有推理,分析透彻而不仅仅说史,难得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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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历史不是很长,我一定会写完。
历史记载如同微信,垃圾矛盾的信息太多,需要甄别,有时写完后删掉的比发出来的多,写太快确实难以保证质量。
让你久等,非常非常抱歉。感谢厚爱,我一定努力。
@rorome 2017-03-20 21:4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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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刀 194楼 2017-03-20 22: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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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接替了黄潜善接任宰相之职的朱胜非登上城楼,与苗、刘二人紧急交涉。
杭州知府康允之率城防部队自东门入宫护驾,赵构单独召见康允之了解态势。
负责宫内警卫的中军统制官吴湛,领苗傅的同党入宫转达苗、刘的主张:“苗傅不负国家,只为天下除害。”
苗、刘所部由当时南宋的北地精锐“赤心军”组成,杭州地方武装与之相比,其战力差距如警察对军队。康允之提请赵构出面,抚慰兵变部队。
中午时分,赵构登上城楼。
苗、刘看见赵构的黄盖仪仗,率众跪拜,山呼万岁。
赵构凭栏相问。
苗傅在城下大声陈述原由:
“陛下信任宦官,赏罚不公,军士有功者不赏,结交内侍者却得以高升。黄潜善、汪伯彦如此误国,至今仍未流放。王渊遇敌不战,因结交康履,反被任为枢密。臣自陛下即位以来,立功不少,只封为遥郡团练使。臣已将王渊斩首,宫外宦官亦已诛灭完毕,请皇上将康履献出一并斩首,以谢三军。”。
赵构回答道:“内侍确有其罪,我将他们流放海岛。爱卿可带你的军士回营了吧。”
苗傅坚持:“一切皆因宦官擅权。若不斩康履,我等不能归去。”
赵构承诺道:“我已知爱卿忠义之心,任命苗傅为承宣使、御营都统制(中央卫戍军司令),刘正彦为观察使、御前副都统制(中央直属军副司令),参与军士概不追责。”
苗傅回望众将官,向上表态:“我等若为升官,只需讨好内侍便可,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赵构无措,问百官计。
浙西安抚司主官时希孟道:“宦官为患,已到极致,若不除去,天下难平。”语带愤怒,暗责赵构。
军械监造叶宗谔从利益权衡角度,提议道:“且以平息三军的怒气为先,陛下何以可惜一康履?”
赵构已无选择。
康履不服,喊道:“官家,何以只杀我一人?”他有理由不服,都是为君效命,那些文官大臣未必不知,区别只在于他更为尽心尽责。康履有怨愤,但没办法,这是他最后一次真正的为君效命。
吴湛擒住康履,将其装入框内吊下城去。
苗傅喝令腰斩。
康履身首两段后,上身依然作拱手祈求状,他只是皇权之下一个卑微的小人,人生如戏,以前是表演,这次是本色的谢幕。腰斩后,康履被割下脑袋,与王渊的首级一同挑上竹竿。
赵构不忍再看,命士兵归营。
苗傅突然大声道:“陛下你不该即大位,将来渊圣(钦宗赵桓)归来,不知陛下将如何自处?”
这话有分量了,这不是“清君侧”的兵谏了,这是在质疑赵构的皇位法统,已完全不适合楼上楼下的喊话了。
赵构派宰相朱胜非下楼交涉。
苗傅提出此次“苗刘兵变”的核心主张:请孟太后听政,并派遣特使与金人议和。
朱胜非转述了苗傅的提议。
赵构接受,当即下诏书,恭请孟太后垂帘听政。
官员当即宣读赵构旨意,但苗刘不接,进一步道:“请按道君皇帝(徽宗赵佶)先例,禅位于皇太子(赵旉)。”
这是在当场逼宫退位了。众官员惊愕无语。
还是时希孟率先发言:“眼下两个办法,一则率百官拼死抗争;一则依从苗刘的提议。”
杭州通判章谊驳斥:“这是什么废话,叛军之言,岂能听从!”
赵构制止争辩,冷静道:“朕当退避,但须禀于太后。”他的皇位源自孟太后,现原路退回。
有人去内宫请孟太后。
三月的杭州春寒料峭,赵构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竹椅上,内心已冰到极点。
@江汉朝宗小松君 2017-03-22 09:41:48
我就怀疑北宋君臣智商,
既然开封无险可守,
为什么不主动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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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看法那或许就是政治的需要,古代政权的控制力会有范围的局限,尤其农耕民族,打仗超过一定的半径,其战争成本急剧上升,这在以后写到相关战争内容时,会详细讨论。
另外,一个中心的建立也需要各种资源的聚集配合,比如,很多人烦微信的垃圾信息,但你无法另开一个微微信,因为这存在聚集整合的成本,这需要各方响应。
对游牧民族真正有防御作用的天险,大概就是长江了,但中心移到江南,意味着放弃对北方的控制。
我就怀疑北宋君臣智商,
既然开封无险可守,
为什么不主动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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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看法那或许就是政治的需要,古代政权的控制力会有范围的局限,尤其农耕民族,打仗超过一定的半径,其战争成本急剧上升,这在以后写到相关战争内容时,会详细讨论。
另外,一个中心的建立也需要各种资源的聚集配合,比如,很多人烦微信的垃圾信息,但你无法另开一个微微信,因为这存在聚集整合的成本,这需要各方响应。
对游牧民族真正有防御作用的天险,大概就是长江了,但中心移到江南,意味着放弃对北方的控制。
孟太后来到城楼时,赵构起身,百官请赵构落座,赵构冷脸道:“我已不该坐着了。”
孟太后当即下楼,坐轿出城门,会见苗、刘。
苗、刘陈述主张:“今百姓无辜,生灵涂炭,望太后为天下做主,立太子而垂帘。”
孟太后说:“自道君皇帝重用蔡京、王黼,更改祖宗法度,童贯在边境寻衅,招致金人祸害。但这与无关。且皇帝并未失德,只为黄潜善、汪伯彦所误,现二人已经被放逐,统制难道不知道吗?”
苗傅道:“臣等已议定,岂能犹豫,请奉太子为皇上。”
孟太后说:“便是平日,也非轻易可定之事。何况今日强敌在外,皇子幼小,决不可行。不得已,我与皇帝共同听政。”
刘正彦道:“今日大计已定,万难改变,望太后早赐许可。”
孟太后又说:“太子才三岁,我乃一妇人,帘前抱三岁小儿,何以号令天下?敌国闻知,岂非愈加侵辱?”
刘正彦转向众军士,喊道:“太后不允,尔等且杀了我吧。”当场解衣袒背,趴下身躯。
太后不屑:“统治官身为名家子孙,岂能不通道理?今日之事,实难听从。”
苗傅危言道:“三军将士,从早至晚尚未吃饭,此事拖而不决,难保不生骚乱。”
从《资治通鉴》记载的对答内容看,这有点像居委干部开导失足青年二愣子。孟太后作为“女流之辈”,进退有据,入情入理,显示了良好的调解素养,而苗、刘二人缺少格局,一味的死硬,两相比较高低立现。
孟太后说不通,只好看朱胜非道:“相公为何不发一言?今日大事,正要你等大臣决断。”
朱胜非不能对。
正在这时赵构派人前来,奏太后道:“皇帝令臣奏知,已决意依从苗傅所请,请太后宣谕。”
太后不允。
苗刘言语再逼。
赵构请太后、宰相上楼商议。
朱胜非含泪自责:“逆贼嚣张如此,身为宰臣,义当尽忠,请再下楼,面诘二贼。”
赵构道:“王渊已遭戕杀,卿若遇害,朕能靠谁?”
朱胜非收泪。
赵构挥退左右,附耳道,“卿与朕同舟共济,以图生机,图谋不成,再死不迟。”
于是,两人说服孟太后下诏,同意苗、刘之所请。
赵构与城楼上书写退位诏书,大意是:
为免生灵涂炭,传位太子赵旉,恭请太后垂帘,开和谈事宜,以消兵祸。
朱胜非代表朝廷与苗、刘约法四章:
——按道君皇帝的先例,供奉之礼,必须丰厚;
——禅位之后,大小事项全由太后及新君决定;
——下诏以后,参与此事的军士立刻解甲归寨;
——禁止军士劫掠、杀人、纵火。
苗傅、刘正彦接受条件,引军至祥符寺驻扎,一路喧嚣过市:“天下太平也。”
此时,已是子夜,赵构徒步回宫。
(时已未刻,帝徒步归禁中。)
兵变之后,苗傅又提出了改元,而刘正彦提出迁都建康(南京)。
太后跟朱胜非商议,改年号的意图清晰明显,那是废除旧制,“挟太子、太后以令诸侯”的必要步骤。迁都南京则居心叵测,对外可说进取中原,但明眼看,更像是联络金人,“更立异姓”,那将是赵宋的灭顶之灾。
另外,曾经对拥立“大楚”张邦昌极为积极的宋将范琼,此时正拥兵数万驻扎南昌,这或是另一支“更立异姓”的同盟军。比之杭州,南昌到南京只有一半的距离。
朱胜非与孟太后商量后,两害取其轻,同意改年号为“明受”。历史上“苗刘之变”又称为“明受之变”。
此处显示了苗、刘二人存在的严重分歧:苗傅只针对赵构,他想做曹操,而刘正彦针对赵宋的江山,大致想走汪精卫的路线,当然两人在个人素养上都有太大的差距。
兵变失败后,苗、刘在南京被凌迟处死,临刑前刘正彦曾大骂:“苗傅匹夫,不听我言,才有今日之地步。”痛心疾首的应该就是两人之间这一关键分歧点。
改元之后,苗傅以太后之名,向各地发令。
当时杭州周边最高的行政长官,一个是留守江宁府(南京)的同签枢密院事、江淮两浙制置使吕颐浩,另一个是据守在平江(江苏苏州)的礼部侍郎、节制军马张浚。
两人接到旨意当即判断朝中有变,互通意见后,一致决定起兵讨伐。
张浚联络御营军统制张俊(三点水的张浚是文官,单人旁的张俊为武将——中兴四大将之一,两人在南宋的历史上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以及御营平寇左将军、中兴四将之韩世忠。
在这里,南宋历史上几个重要人物的关系有必要先做个交代。
被杀的王渊无疑是赵构的嫡系亲信,而张俊、韩世忠则是王渊的亲信,有个实例可以看出他们君臣之间的关系。
1127年(建炎元年),杭州曾发生了叛乱,首领叫陈通,其势蔓延难挡,朝廷官军无法平定。临近的秀州(嘉兴)知州赵叔近为皇族血亲,其家族以皇室背景经营江南多年,已成雄霸一方的豪门。
赵叔近出面知会陈通,让他罢兵。陈通应从,未费一兵一卒。事件的前因后果未见详细记载,但赵叔近黑白两道通吃的形象,已是跃然眼前。
因平息叛乱的功劳,朝廷加封赵叔近为两浙提点刑狱。赵叔近上书朝廷,言说已招安陈通,请求给予相应官职。
这边奏折上路,那边赵构“南幸”的先头部队已开过长江,领军人物便是王渊。
杭州是赵构预定的都城,留着陈通终究是个祸害。很快,王渊便以谋反叛乱的罪名斩杀陈通(民间传说王渊看中了陈通的家财),而后王渊上书朝廷,列举了赵叔近与陈通勾结的各种证据。
赵构接到这两份奏折,当即做出的反应:解除赵叔近官职,另派当地官员朱芾接替。
但朱芾上任伊始便遭遇强烈反弹,几名下级官员以朱芾人品恶劣、祸害百姓为由,群起抗命,并将其擒拿。之后“民意”汹涌,敦请赵叔近出山,以主秀洲大局。
赵叔近以“民意”难违的理由,恳请朝廷重拟秀洲知州人选。
赵构不傻,这一来一去显然是暗中的权力较劲。当然他先去动别人的地盘,别人自然要反抗,但他也没办法,出于政治上的考量,地头蛇赵叔近不除,对建政江南的计划,必是个挡路的障碍。
这次,朝廷派去江南维稳的大将便是张俊。
张俊接赵构旨意,火速赶往秀州。
大兵压境,赵叔近不敢怠慢,率众出城迎接。
张俊代表朝廷当众斥责。赵叔近不服抗辩。张俊纵马挥刀,斩其右臂。
赵叔近痛极,大叫:“我乃皇亲,安敢如此?”但这正是他该死的理由。
张俊喝道,“你勾结叛军,算什么皇亲!”话音未落,赵叔近已人头落地。
秀州是赵叔近铁打的地盘,人数众多的亲信当然不服,军民见赵叔近被杀,也是群情激愤。
张俊早有准备,挥动令旗,大军掩杀,秀洲地面血流成河。
暴动虽然平息,但这种镇压终究不得人心,政治谋杀的理由倒是充分,但这又不能摆台面上说。一时间民怨难平、民心不服,赵构法统不明又妄杀忠良的形象,对接下来的统治极为不利。
这时就需要亲信了。出来顶雷的便是王渊。
政治谋杀很快演变成三角恋的情杀狗血剧,一个桃色八卦在民间迅速流传。
当时传出的段子是这样的:说王渊初入官场时,曾与一个姓周姓妓女相好,已准备迎娶,不料半路杀出赵叔近,周小姐貌美如花秀色可餐,未入王渊的怀抱,却被赵叔近横刀夺爱。王渊怨怒,发誓报仇,官居高位后更是一直寻机泄愤。张俊因受王渊提携,视其如父,此次便是假公济私,替王渊出头。
为了把戏份做足,张俊把当年的那位周小姐又抓了回来,正式交还王渊。
王渊说:“这女人我怎么还能要,你留着吧。”
张俊答:“您不要,我哪敢要。”
他俩同演一场狗血剧,谁粘上谁都入戏太深,显然不合适。
这时韩世忠正在一边,王渊便对他说:“你留着,你没问题。”
韩世忠欣然笑纳。
这里面蕴含了一个官场道理,所谓密过谋、杀过人、嫖过娼,以这种不为外人道的共同经历,构建而成的利益联盟通常就叫铁三角。
现在张俊、韩世忠听说王渊被杀、赵构蒙难,自然义愤填膺,外加义不容辞。
当时传出的段子是这样的:说王渊初入官场时,曾与一个姓周姓妓女相好,已准备迎娶,不料半路杀出赵叔近,周小姐貌美如花秀色可餐,未入王渊的怀抱,却被赵叔近横刀夺爱。王渊怨怒,发誓报仇,官居高位后更是一直寻机泄愤。张俊因受王渊提携,视其如父,此次便是假公济私,替王渊出头。
为了把戏份做足,张俊把当年的那位周小姐又抓了回来,正式交还王渊。
王渊说:“这女人我怎么还能要,你留着吧。”
张俊答:“您不要,我哪敢要。”
他俩同演一场狗血剧,谁粘上谁都入戏太深,显然不合适。
这时韩世忠正在一边,王渊便对他说:“你留着,你没问题。”
韩世忠欣然笑纳。
这里面蕴含了一个官场道理,所谓密过谋、杀过人、嫖过娼,以这种不为外人道的共同经历,构建而成的利益联盟通常就叫铁三角。
现在张俊、韩世忠听说王渊被杀、赵构蒙难,自然义愤填膺,外加义不容辞。
这时,吕颐浩也调来江淮制置使、殿前都指挥使刘光世部。
此时,作为重要天险的长江显示了格外重要的意义。首先金军在未做事先规划又无船只配备的情况下,一时难以大部队人马渡江进犯,而另一方面,此刻最需防范的是苗、刘二人挟持朝廷过江出海,这将导致平叛征讨陷入被动,因此控制水路更是至关重要。
以水军见长的韩世忠部,领军主攻。张俊从所部中抽调两千人马,以补充韩世忠的兵力。韩世忠自平江(苏州)出发,战船绵延三十余里。
3月24日,韩世忠部到达离杭州一百多里处的秀水(浙江嘉兴)。
此时韩世忠的夫人梁红玉正在杭州。韩世忠有记载而被朝廷官封的夫人共四个,除战乱中已去世的原配白氏外,其余三人皆出身于娼楼,能被韩世忠相中迎娶,想来也至少是千百里挑一的花魁,各个心有玲珑,甜美善言,其中便包括上文提到的那位引发了醋海血案的周小姐,但最出名的还属这位梁红玉。
韩世忠发兵后,苗、刘当即扣梁红玉作为人质。
梁红玉入宫,凭借多年混迹娱乐圈的机巧,在太后与苗刘间柔和沟通,传递讯息,俨然成为苗刘的一大帮手,加之面容秀美,处事聪慧,苗、刘不由心生好感而至信任。
朱胜非不失时机地点拨二人:“韩世忠发兵只因受命,非个人所愿,扣他夫人反不宜笼络。不如放她归去,以劝服韩世忠,或可安抚其余诸路将领。”
苗、刘二人对视后再看梁红玉,美目闪烁处显然也是赞许。苗刘二人拍板放人,随后又禀明太后,封梁红玉为安国夫人,并许以重诺转至韩世忠。
临行前,梁红玉至太后府中,太后握着梁红玉手,低声叮嘱:“国家危难,但请将军火速发兵。二贼色厉内荏,切勿心怀顾忌。”
梁红玉执太后旨意,策马出城,至嘉兴夫妻相聚,韩世忠再无顾虑。
3月25日,吕颐浩、张浚发布檄文,公开声讨苗、刘。
平叛大军以韩世忠为前军,张俊为两翼,刘光世为殿后游击,吕颐浩、张浚总领中军,分水陆两路直趋杭州。
苗、刘内部一片混乱。
苗刘兵变从一开始便缺少核心智囊,而政治上缺乏明确统一的主张,这导致其在舆论上难获同情,气势已泄一大半,此时人心不归,更难弥补军事力量上的先天劣势。败像尽显无疑。
朱胜非向二人陈述利弊,请求还政赵构,以示忠心。如此进可御敌,退可免责,两全其美。
苗、刘依言,率百官至睿圣宫,请赵构复位。
赵构对二人不计前嫌,安抚有加。
苗、刘感佩天子之气度。
苗、刘同党张逵事后冷笑:“赵氏平安,苗氏危矣。”已到这地步,非生即死,赵构已是苗刘手中唯一的筹码,哪还容得下首鼠两端的选择。朱胜非显然无间道。
4月1日,由孟太后正式下诏还政,赵构重新登上南宋帝位,恢复建炎年号。历史上把赵构重新归位称为“建炎复辟”。
赵构还宫后,诏尊太后为隆祐皇太后,恢复苗傅策立的幼君赵旉为太子,并封苗傅为淮西制置使,后再加封检校少保,刘正彦为淮西制置副使、检校少保。
此刻,君慈臣贤其意融融,但苗刘二人终究不放心,要求再赐免死金牌。
赵构亲自手书“除大逆外,余皆不论”的圣谕,赐予二人。
这二人还真是文盲,欣然接过“除大逆外,余皆不论”的催命符,揣入怀中。
与此同时,征讨大军加速前进。
4月4日,韩世忠前军抵达杭州外围临平,遭遇“赤心军”苗翊、马柔吉部的阻击。叛军以木桩为鹿角,堵塞水路,双方激战。
韩世忠弃舟登陆,命令:“今日决战,惜命无伤者,斩!”亲执长矛,身先士卒。
众将士搏命。
很快张俊、刘光世部赶到,以十多倍的优势兵力发起冲击。“赤心军”终于败退。苗刘命令纵火烧城,但因突降大雨而未得逞。当晚苗刘带两千精兵,开涌金门,冒雨出杭州,经富阳、新登,逃亡福建。
韩世忠率部进入杭州。
赵构亲至宫门迎侯,见到韩世忠夫妇不禁悲从中来,拉韩世忠手诉说道:“中军吴湛佐助叛逆最为积极,卿能为我诛灭于他吗?”
韩世忠随即拜会吴湛,两人相见握手,韩世忠扳住吴湛中指当场拗断,喝令拿下。吴湛后来被斩于杭州。
不久,余部众将相继赶到。
赵构见到张浚,流泪展示手上的疤痕。那是前不久苗、刘以太后的名义发诏贬窜张浚,赵构听到消息时正在喝汤,惊慌之下汤羹翻倒而至烫伤。
御座上下唏嘘悲叹。
一番伤感后,赵构命韩世忠和刘光世部一鼓作气擒杀苗刘。
韩、刘所部稍作休整,随即出发,分路包抄追击。
亡命奔逃的“赤心军”内部很快崩裂。王钧甫被部下斩杀,马柔吉投降,王世修被俘,张逵率残兵于败逃中战亡。最终,苗、刘两人被韩世忠的部队先后擒获,押至建康府(南京),寸磔而死。
平定判乱后,赵构御笔亲书“忠勇”二字赐给韩世忠,并授官检校少保、武胜、昭庆军节度使。封韩世忠妻子梁红玉为护国夫人,由朝廷发给俸禄。南宋重要将领的妻子领取朝廷俸禄,就是从梁红玉这里开始。
苗刘兵变整个过程非常简单,简单得如同苗刘这两个直通通的粗人,南宋初建之时,其军队组成多为“北人”,抛家弃儿一路南下时的怨愤之情出乎本能,在此背景下,赵构迁都江南的大政方针难得人心,只能说一套做一套的连哄带骗,这便引发了强大的底层鄙视链。外侵内乱之际,南宋皇权颠簸于风雨飘摇中应属必然。
好在有惊无险渡过了危机,但苗刘兵变带来可一个严重的后果,赵构唯一的皇子,年仅3岁的赵旉在兵变中因受惊吓而至高烧,三个月后夭亡,这对南宋政权之后的延续造成了巨大困扰。
兵变平定后,朱胜非引咎辞职。
赵构不允。
朱胜非陈述利弊:“臣若不去,人必怀疑圣上遭受蒙蔽,臣去之后,方能彰显公正。”
苗刘兵变时,整个内阁都被迫屈从于苗刘,叛乱平息后,必要的人事清理在所难免,朱胜非本人地位尴尬,此时退出已是必要的选择。
赵构问,谁可继任?
朱胜非推荐吕颐浩和张浚,二人平息叛乱,名至所归。
赵构征询他对二人的意向。
朱胜非以为,吕颐浩经验丰富而作风粗暴;张浚年轻干练而资历尚浅。
赵构同意:“人都说张俊太年轻。”
朱胜非道:“臣当初把军旅钱谷交付张俊,后勤王平乱时,张俊调度有序,可见其有真才实干。”
赵构沉思。朱胜非便欲告退,赵构对他道:“至即刻起,更换近卫军至都堂,命刘光世、韩世忠、张俊等武将位列参政,以正朝纲。”
这次谈话后,赵构任命吕颐浩接替朱胜非为右相兼御营使(中央直属军总司令);张浚为知枢密院事(军委主要负责人)兼御营副使(中央直属军副总司令)。
南宋朝廷此时大政方针已定,但皇权羸弱,威仪不张,赵构本人更是深受其害,任用吕颐浩,就是要打掉群臣身上的傲慢。
@求真为道
综合你的观点,政权中有两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一个是钱,一个是人。这没错。
集权政治其实是三样东西:枪杆子、笔杆子、钱袋子。
赵构已初步掌握了枪杆子,而在枪杆子下笔杆子是不在话下的,至于钱袋子,南宋初期已然崩溃,重建财政会非常残酷,后面还会讲到。
@求真为道
《续资治通鉴》中记载赵构与朱胜非的对话,特意提到让刘光世、韩世忠、张俊列席都堂参政,看来以前武将是不参与日常理政的。这说明赵构懂得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道理,没钱可以抢,不服可以灭你,这有什么好争的?
当然,赵构并不那么霸道,但思路是通的。
当上宰相的吕颐浩,充分展示了其个性。在都堂之上发怒,便能直接打掉大臣的官帽。
官员抗议:“祖宗以来,未见宰相摘夺官帽的做法。”
吕颐浩强势回应:“摘除官帽的做法,就从我这儿开始!”
还有一个故事,说吕颐浩在后来跟随赵构出海躲避金人时,有一官员不慎冒犯到他,吕颐浩一个耳光扇过去。那官员品阶不低,深感羞辱,干脆跪下给他叩头,说:“下官有罪,理应送大理寺惩处。如今却如奴仆般受辱,下官卑贱无以抗辩,但请相公为朝廷存些体面。”
吕颐浩大怒:“天子已到海边,大臣们穿草鞋奔走田间,你辈竟要存些体面!等御驾回京,再给你体面不迟!”
众官吏面面相觑,未敢以对。
这正是赵构要的效果。
这边吕颐浩在扇耳光调教文臣,那边杜充正砍脑袋收拾武将。
宗泽去世后,赵构派杜充继任东京留守,主持北方的大局。后又加封杜充为宣武军节度使,节制淮南、京东、京西路的军事,酌情全权处置。
杜充接手后主要做了以下几件事:
第一,中止宗泽的北伐部署,收缩北方防线至黄河以南。
之前宗泽曾命派统制官薛广率部前往相州,意图是沟通黄河南北,联络五马山义军,但宗泽死后,原定再作增援的王善和张用两部,被杜充扣住,相州迅速陷落,薛广战死,守臣赵不试自杀死节。这导致五马山孤悬河外,失去策应以及后勤补充而顷刻覆灭。
这一年秋天金军没有大规模渡河南侵,但河东和河北的最后一批抗金武装活跃的州县,全部失陷。
第二,限制北方民间抗金武装,以盗贼加以防范。
由于财政调拨严重匮乏,丁进、杨进两部率先叛而为盗,王善、张用等部相继异动。
1128年末(建炎二年),杜充命岳飞扑灭,岳飞以“兵寡不敌”为由推辞。杜充祭出军法,军人以执行命令为天职,岳飞奉命清剿,率不到千人的精锐部众,击败张用、王善等部动辄数万、数十万的“人马”,并加以整编。
第三,决堤黄河。之前阐述过,这是在为转移国库而争取时间。
以上所有的措施无不符合赵构的大政方针。
打压北方民间武装的目的本质上是为了防范和削弱对手。在建政江南、放弃中原的战略思想下,任何留恋北地故土而不愿南下的成规模的准军事武装,理论上都有可能成为南宋政权未来的必须面对的敌手。
至于配合战略重心的南移;消除五马山的皇权隐患等举措,之前也分析过,这都是大政方针的一部分。
从杜充所做的一切看,他是真正能揣摩圣意,并能精准执行赵构意图的心腹将领。
实现这一切,杜充最有力的武器便是杀人。据说他每天都杀人,甚至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有个具体的实例:杜充在后来当了右相之后,有一次四大将之一的张俊向他汇报工作,名帖还没有送上,张俊便已自行进入。杜充大怒,当即下令斩杀递送名帖的勤务兵。其杀人如鸡,可见一斑。
杜充强大的执行力保证了战时的行政运转通达顺畅,由此杜充获得吕颐浩、张浚的一致好评。
赵构下诏提升杜充为同知枢密院事,加封时,发御诏高度评价:“为国忘家,有大丈夫之勇;料敌如神,有古名将之风。坚守两京,身经百战,敌寇闻名而丧气,军民誓死而一心。”
同知枢密院事的官职与张浚平级,杜充对此任命显然有不同的看法,作为北方半壁江山的全权代理人,他需要足够的权威。
赵构改封杜充为右相,直接越过张浚,全权处置长江以北一切事物。
1129年5月,金军撤出扬州,对宋第二次战役宣告结束。
6月,赵构在吕颐浩和张浚的建议下,准备迁都长江中游的鄂州(武汉),但遭群臣反对,后决定迁都江宁(南京),并改江宁为建康。
同期,杜充收拢中原六万多兵马,退至长江沿岸,拱卫中央,主力干将岳飞等部收缩至长江南岸。
刘光世率部重回其中路战区,张俊主力随朝廷向西运动,分布于建康(南京)外围,韩世忠严守长江中下游水路防线,整体架构呈隔江而治,伺机进取中原的主动防御态势。
这是一次政治中心前移,军事力量跟进的大范围的调度,给人直观的感受,赵构以往的大政方针似乎有所变动,经历了苗刘兵变后的赵构正试图一改其只顾“南幸”的不利形象。
6月下旬,整体调防完毕。杜充以商议军情为由,召集各路主要将领至南京开会,但会议的内容与军事无关,其真实目的只有一个:斩杀庆远军节度、湖北制置使、江西的御营平寇将军范琼。
范琼是一个坚定的“更立异姓”派。北宋钦宗时曾任京城四壁都巡检使(京城御林军统领)。当初开封城破,金人创立张邦昌的“大楚”政权,范琼便是积极的拥护者,从押送皇室出宫,到平定吴革(那个为杀张邦昌,而先杀家属的死忠)叛乱,范琼都在最前列。
1127年(建炎元年)7月,南宋政权初立之时,手握重兵的范琼便独立一派,先受命讨伐占据湖北襄阳的流寇,被封为定武军承宣使、御营使司同都统制。随后一路平寇收编,又被加封为御营平寇前将军。1129年封庆远军节度、湖北制置使。
苗、刘兵变时,拥兵近二十万的范琼联络苗刘,已有另立中央的意图,因朱胜非、张浚处置得当而未得逞。
扑灭苗刘后,做掉范琼便成了赵构政权的当务之急。
事后看,为时不到三个月的短暂迁都,显然只是配合军事调度的一个障眼法,整个计划安排得详细周密,张浚为总策划,张俊负责实施,其间预伏数千精锐,隔绝外界一切联络,最终结局大致可参照近代蒋介石诱杀山东省主席韩复榘事件(之前相对应也有个西安事变)。
计划实施的同时,各路大军已相继收拢,呈虎扑之势。范琼亲信部众纷纷归从,其所属人马的收编整合,也是波澜不兴。
平灭范琼,消除了重大内患后,赵构即刻展开了1129年的“秋防”工作。
每年的秋天正是南方农耕民族收获的时候,这就提供了现成的战争“后勤”,北方游牧民族通常在这一时节发动大规模军事行动,这已成为惯例。“秋防”便是应对这一惯例的一个专用名词。
赵构政权此时虽立足江南,倚靠长江天险,但军事财政千疮百孔,恢复元气还需时日。这年的“秋防”,赵构压低身段,采取委屈祈和的外交姿态。
6月底,经张浚推荐,赵构任命洪浩为徽猷阁待制、假礼部尚书(从四品顾问官、代理礼部尚书),做为大金通问使派往山西云中(山西大同),向完颜宗翰递交国书。
国书中赵构去掉皇帝的称号,使用金朝年号,自称金朝藩臣。在洪皓带去的国书上,赵构署名从原先的“大宋皇帝构致书大金元帅帐前”改为“宋康王赵构谨致书元帅阁下”。
当时长江以北的局势混乱,洪浩出使障碍重重,迂回了几次才得以通过。
7月,洪浩还在出使的途中,赵构又任命崔纵为代理工部尚书,奉旨出使山东,至金军元帅左监军完颜昌的军营求和。
在洪皓和崔纵相继出发后,赵构于8月21日再派杜时亮,宋汝为二人出使完颜粘罕的金营,同样也带去一封国书。
赵构的这封国书行文流畅,被后世广为引用,常作为其软弱性格的实例证明,全文翻译如下:
八月某日,谨致书国相元帅阁下,日前派洪皓送达恳切之诚意,恐交通不便,或未能及时送达,再令崔纵进书阁下。
出发前,君臣立于庭,相泣而言:自古,国家面临危亡之际,不外乎坚守与逃遁两种选择。今大国征讨小邦,如巨人搏击侏儒,以中原强盛之时,犹不能抗,何况连遭败迹,又盗贼横行,财政匮乏,疆土日益萎缩,若金国兴兵前来,则束手听命而已,抵抗已全无意义。
自汴城而迁南京,自南京而迁扬州,自扬州再迁江宁,建炎二年之间,一迁再迁,已达蛮夷之邦,穷途末路矣,天网恢恢,我将何处安生?守则无人,退则无地,一身彷徨,天地之间,难有容身之处,以致日夜焦虑,还望阁下心怀慈悲而予以赦免。
元帅阁下,纵英武之才,行讨伐之师,谋略如神,威权盖世。用兵之妙,与黄帝齐驱。北平契丹,南取中原,普天之下,皆为一统,此笔墨难以为记也。故此前连番奉书,愿削去帝号,金珠玉帛,大金国所有也,学士大夫,大金国之奴仆也,天地之间,皆大金国之所有,而无二主也。阁下何必劳师远涉,非灭我而后快矣?
当初秦国一统天下,可谓强矣,也未断绝卫角之延续;汉高祖成就帝业,可谓大矣,也允许尉陀之存在;周武帝兼并南北朝,可谓广矣,也接纳萧察以为附庸。所以竭山而猎者,非善猎也,竭泽而渔者,非善渔也。祈望元帅阁下,行宏远之图,念孤危之国,回师熄兵,赐以余年。若奉事之诚未尽满意,则再兴王师,有何难矣?
呜呼!顶天立地是最强的威仪,相机行事是最大的智慧,存人血脉是最高的道义,全人之肝胆是最善的仁慈。而四者皆有,阁下之德行将何等高贵,我将何等感激而无以言表。大军一回,则数百万生灵得保家室,数万里山河可成良田,此亦大金国之利,而仓促用兵则无异于自残矣。
今社稷存亡,在阁下一言,我之所求,难比登天,阁下之垂恩,易如转身,恳请阁下费神,特此体察。
谨再遣使官资政殿学士、朝请大夫、文安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赐紫金鱼袋杜时亮,副使武功大夫、开州刺使、武功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宋汝为特诣前来。如蒙恩准参见,以受训诫,幸甚!
秋意渐浓,还请顺时保重,敬祝万寿无疆。
这封国书条理清晰,先说心情和处境,由示弱转而哀求,然后一路马屁,拍完后再讲道理,最后高高举起,小心托住。言辞谦卑至极,被后世史学界定义为投降派的典范。
但这种对皇权形象大损的信件能全文保存,会不会是另一种可能:这在当时或只是一种策略,未必真有人拿它当真。
至少,完颜粘罕就没当真,这真是非常可惜。
接到国书的完颜粘罕没一丝受捧的喜悦,反有种被玩弄的感觉。南宋朝廷迁都杭州,已逃离可控区域。既然如此顺服,你跑什么?倘若依托长江并假以时日,只怕赵构就另一副嘴脸了,这明显就是拖时间的缓兵之计。
不过,赵构对抛出的橄榄枝也没抱太高期望。
建炎三年(1129年)闰8月26日,赵构从建康出发,率南宋朝廷掉头沿浙西向后方转移。
八月二十八日,赵构到达镇江。
九月初四日,赵构到达常州。
九月初五日,赵构到达无锡。
九月初六日,赵构到达平江(江苏苏州)。
十月初八日,赵构回到临安(杭州)。
赵构在施行这次大踏步后撤之前,于八月中旬委派两位临时执政官(副宰相)滕康和刘珏,由建武军节度使杨惟忠率御林军万余人马,护卫南宋行宫孟太后、六宫嫔妃以及相应的行政职能部门,至江西洪州(南昌)一带,以示朝廷对长江中游地区的控制。
同时派张浚宣抚处置川、陕、京西、湖南、湖北等长江上游地区,整合长江上游川陕地区的防务。
至此,长江防线全线贯通的大政方针已一一落实,但这只是个架子,要想行成完整有用的防御体系还需时间,这在某种程度上寄望于赵构那份言辞卑微的国书,对金国高层或多或少的影响力。
1129年闰8月底,在收到赵构的国书后,金军的第三轮秋季攻势如期展开,提出的口号便是“搜山捡海捉赵构”,实施以摧毁赵宋为首要目标的“斩首行动”。
@为真求道
这信记录在李心传的《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中,不是金史中的记载。
作者李心传以《高宗日历》、《中兴会要》等官书为基础,参考其他官书,以及一百多种私家记载、文集、传记、行状、碑铭等,进行了细致的考订。撰写该书在所谓秦桧、秦熺父子篡改官史之后,所以能保留这封书信,至少可以看出赵构对这份“屈辱”的态度。
以国家的层面看,当今世界的加拿大和澳大利亚,至今效忠英国女王,但这似乎并没有造成国家民族的屈辱。事实上,人民的尊严才是国家的尊严。
一个缺乏自信的民族才动不动情感受伤,一封书信而已,只要有利于民生社稷,有什么“屈辱”可言?
至于没达到目的,那也没办法,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力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