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秦时历史向同人《秦失其鹿》

【二十二】
卫庄还没有动手,白凤鬼魅一般闪道胜七面前。他手指夹着白羽,凉凉道:“还记得那个赌约吗?”
胜七提腿一勾脚底的巨阙,一带,剑在空中划过恐怖的“嗡嗡”风声。左手握刀:“赌约?”
白凤抱臂而立:“当然!不过这次比的是你的速度!”
他话没有说完,人已经悄声绕道胜七背后了。卫庄走上前将赤练护在身后。白凤身法太快,胜七来不及回答,左手一挥,周遭剑气四溢!
噗的一声轻响,漫天飞舞着白羽。白凤引动体内的罡风,漫无方向的白羽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一点点聚集成一只白色的凤凰,唳啸一声猛地啄向胜七的左手!
红榉林木风叶四射,被风气激荡着加入其中。这时那只体型不大的“凤凰”忽然变成怪兽一样的青鸟,实力也以成百上千倍地上涨。
好强!卫庄诧异之后,陷入了深思:他不知道自己裹在这样的罡气中,还能不能战胜他。
胜七第一次有了惊惧的感觉,风如刀,如电,凌厉的绞杀起来。赤练的衣裳裂了很多口子,被飓风刮擦后,露出一片片润白的肌肤。
青鸟裹挟着凤鸟,身形变成五倍大。奇异的旋风散发出青色的光,虚幻出来的鸟没有攻击胜七的手腕,却啄向他手中的巨阙!
巨阙是一把有缺口的巨剑。劲风从缺口渗出,冰钻一样狠狠扎进胜七的身体。
“铛!”
巨阙再次重重砸下!胜七虚提着右手,不能也不敢拿起它。现在谁拿着巨阙,谁就是在自杀,胜七很清楚。
青鸟并没有停止攻击。它不顾一切撞向那把传奇宝剑。万年的玄铁好像被什么锯到了,发出恐怖的声响。青鸟朝地上攻击时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鸟首没了……鸟颈没了……它将死时发出一声清越的凤鸣,声音悦耳却悲怆。
赤练本来还呆呆站着,这时仿佛被那声凤鸣击到。
很快,鸟的尸体,鸟的尾巴也重新变为树叶,在地上堆成一个高高的土丘。可是那声响彻人寰的凤鸣咋咋然竟引来天地间的鸟雀轰然来朝!
众鸟安静地栖居在树枝上,肃穆地望着那堆枯叶。
突然落叶堆炸了!林叶纷飞,天地间变成青黄红的一片,落了周边人一身,然后滑落。
众人不约而同瞩目去看,那里只剩下一大块破钢网和散开的铁屑。
巨阙亡了……
当他们震惊地意识到这个事实时,才发现胜七不知去向了。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22:59:00 +0800 CST  
“什么时候跑的?”
卫庄问一直在一边不说话的白凤。
白凤平静地站着,站着,突然“咕咕”吐出一口血。刚才聚集天地灵力的大招让他功力远远超过负荷。
他一直想要变强,打败高山一样横亘在眼前的卫庄。终于他的力量变得令卫庄也动容,他却并没有感觉到欣喜。
“这不是我的功力……”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23:00:00 +0800 CST  
胜七只想逃离那里。
有些东西是再多次挑战也换不来的。前不久,白凤想要在他手中救走那个女人,受了他好几剑。然而,才三个多月而已,他已经能够完败自己。这样的实力,这样的进步,他还能说什么?
他并不愚蠢,自知必败无疑的话,他会躲开。不然,一开始并不强的自己,也不会在那么多次挑战中活下来了。
他逃了。虽然依然不知道方位定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沿着一个方向离开,就离危险越远。他右手骨头被赤练的机关蛇弄碎了,左手也在刚才的交锋中,被实力稍弱的凤鸟掀开一层皮肉。现在的他,遇到少羽那样的对手都必败无疑。
凭借着对山林的了解,他摘了一大把止血生肌的药草,抓碎叶子挤出汁液,眉头也不皱地擦在伤处。
谍翅鸟到处都是,他不能藏在树上,所以悄悄藏在一块岩石下面。
“胜七死了!”赤练捻起已经干枯的药物残渣,娇声笑了起来。
亏得他还是农家子弟,居然用地锦苗来止血!不知道地锦苗又名“断肠草”吗?没错,它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良药,可也别忘了,它会被称为断肠草,是因为,有一些变种是有毒的。
不巧,这里长着的,就是有毒的变种!
卫庄默默看着赤练得意的笑容,便决定不再追击。
林间空荡荡的。
天光大亮,照亮了岩穴。那里并没有如赤练所想,躺着一具尸体,而是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胜七僵尸一样僵硬地笑了。神农氏祖先的教训,每个农家子弟都深以为戒,他胜七怎么可能忘掉?
敷断肠草?笑话!
山林雾气重重,激战过后的枫叶林,此时除了一摊血液,再也没有一个人。赤练双手一片冰凉,心脏重重抽疼,向卫庄,“白凤呢?”
卫庄背过身,看了一眼天空,双目一凌,平静出声:“也许,只有他的谍翅鸟才知道。”
赤练握紧了拳头,低头,不语。
“担心了?那就去找吧,你小心点。”卫庄语带笑音,赤练没有听懂他前一句话里的含义,只点了点头,轻快地踏出步子,在林中奔跑起来。
“这是要做什么?”赤练焦急地搜索着每一个隐蔽的角落。
她一个人在林子中搜查了两遍,望着灰蒙蒙的雾天,咬着牙准备再来一遍。白凤受了很重的内伤,已经跑不出这片林子才对。
张望时,忽然,前面的蓬草摆了摆。里面,有一个黑色的影子轻轻动了动,像是一个人……
“白凤?”赤练不确信地唤道。
她拨开湿漉漉的蒿草,弯腰想要看仔细,斜里冲出一把满是锯齿的剑,“喀”地一声砸在那人的脖子上。
头掉了下来,赫然就是那个冷淡少年的模样。他的血湍急坠落,从鲨齿的尖端,一滴滴,像是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在这个深秋,那么的冰凉、悸动,令人不敢动弹。
“他是山魈!”
赤练霍然抬头,带的苍翠的灌木一丝轻颤。卫庄扯扯嘴角,没有再多说什么。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却看不懂。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23:04:00 +0800 CST  
赤练等人已经离开,隐蝠继续在林子附近逡巡。

山林里黑黢黢的,深秋的雾气仿佛一只黑怪呼出的气息,带着年代久远的腐臭气,让洞穴里出生的吸血怪物都开始头皮发麻。

隐蝠一无所获,正打算离开,忽然闻到一阵阵浓浓的血腥味。片刻的凝滞过后,蝠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血气入口扑去。

“找死!”声音从流沙预先布好的陷阱里传来,胜七探出身来,将巨阙换至左手。

巨阙的威力本就惊人,胜七考虑到左手力道不足,便在纵砍之后加了一记十字横劈。剑气澎湃涌来,隐蝠见形势不利,一击不中立即逃开,歇脚的树木拦腰而断。

隐蝠失去屏蔽,落地后便一动不动收敛声息。原本他打算等胜七搜人后再趁机逃走,不料胜七状如疯狂,前手未了便要对着虚空打杀四方。林木偃倒,林中野兽四出,巨阙剑气波及到每一棵树木,隐蝠不得不提早打算。

“往哪里躲?”隐蝠刚一动作便被胜七察知,巨阙飞出去一尺,又被胜七横飞一腿追加十分力道,尚未反应过来的隐蝠愕然瞪大了眼。

剑已洞穿心脏。

隐蝠缓缓抬头,还想再说一点什么,被黑暗中死神一般的男子竖目一瞪,忽然心裂,歪着脑袋没有声息。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23:05:00 +0800 CST  
胜七反手握过巨阙的把手,冷哼一声,笑他的不自量力。

黑云散了些,风呼拉拉刷过山林,在寂静的夜里听来十分惊心。

刚刚的动作有点大,胜七预感卫庄等人已经在回援的路上,不久就要赶到。时间紧迫,他走到陷阱旁,用剑和大脚分别撑住锯齿夹子的两端。

从死亡绝境里挣脱的人喘着气道:“大哥——”

“我数三声,第二声你就跳。”

“可——”

“吴老弟,什么也别说了。”胜七紧紧盯着那人的眼睛,迫得他不得不点头答应。“一、二——”

长板在空气里嗡嗡一颤,胜七、吴广两人先后一跃,长板堪堪咬合,发出“砰!”的巨响。

“好……好险!”吴广收回惊魂未定的目光,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起胜七的下衣摆,“大哥,我们快离开这里!”

“想走?”风中飘来一声玩味的轻笑。

胜七身体一僵。不远处有两个身影杵在树下,压迫之意风卷而至。

“卫庄大人,这两个人交给我?”一个模糊了容颜的男子言语中压不住兴奋,踏前一步。

“退下!”卫庄举步走来,来意不善。

吴广是初次见到卫庄,又是被人告密前来援救,所以对胜七与卫庄之间的恩怨并不了解,便侃侃道:“阁下是流沙主人卫庄?不知与我兄长有何怨何仇,要在此设计捕杀?”

卫庄不答反笑:“怎么,独来独往的黑剑士也有兄弟亲人?”

“我与胜七大哥不是兄弟……”吴广说完又觉得不对,昂起头补了一句,“但胜似兄弟!”

卫庄意味深长瞥了吴广一眼,“死后有兄弟替你收尸,你也该知足了。”

“你!”一向温和的吴广别的都可以忍,但这人这样藐视自己视若神明的大哥,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大哥虽然受伤,但我兄弟拼死一搏未必没有胜算,你未免太嚣张——”

“多事!”胜七冷不丁出声。

吴广没明白他说的是谁,有点不知所措:“大哥?”

“我说姓吴的,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吴广急了:“大哥!”

胜七冷淡如初:“我黑剑士穷尽一生寻找强者之道,天杀地收,不需要你狗拿耗子。让开!”

胜七望向卫庄他们,瞳孔向着某一点开始凝聚:“流沙的偃师,听说你擅长将刚刚死去的人制成人俑,只可惜,这里没有死人!”

偃师目光一凛,正准备迎击胜七,不料胜七的招却落在了一旁——吴广的身上。

吴广猝不及防被横胸一掌,眼中露出无比的悲痛,却出不来声音。

“滚!”

片刻沉默过后,吴广收回手中剑,抱拳辞谢:“大哥保重!”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23:06:00 +0800 CST  
过往历历在目。

虽不是同姓宗亲,但胜七深知,吴家对他的恩情绝不下于生身父母。

当年吴老夫人带着幼小的吴广来到战火洗劫的四季镇,不避疫病之祸,将被硬塞在竹箩筐里将要沉水的胜七救下来,一汤一水亲自抚养长大。夫人慈爱,小弟亲厚,才成就他如今昂藏一身。

风声低和,其音戚戚。胜七忍了几回,终于没忍住回头。

吴广生来病弱,斯斯文文的一个人,竟也不顾自己的先天劣势,硬生生练就一声硬马功夫。他很笨。六月砂石滚沸,他就顶着烈日练掌;冬天大雪冰封,他就跪在湖上用十指洞穿冰层。问他为什么这样做,答说想代替自己照顾好老母亲。

而如今夫人也不在了。

想到自己死后,小弟要孤零零一个人活在人世间,胜七心中不由得一股血气上涌,横剑面向卫庄和偃师:“来吧!”

偃师嘎嘎邪笑:“白凤凰跟我交过手,不愧为一流高手。听说你比他还强,我也来会会你——”

“退下!”卫庄脸上不悦,“你仍负责掠阵,这回可别再让他跑了。”

偃师悻悻:“是!”

胜七飞剑在前,身缠铁链紧随在后。卫庄以攻为守,其势虽缓,却后劲十足。

两人招式精彩,却没有压倒性的杀招,卫庄很明显是在硬耗胜七的气力。偃师没好气地在一旁咕哝:“叫我来打架,结果自己打上瘾了。”

正在二人斗得难解难分之际,一个清亮的声音飘了进来。

“二位何苦斗得你死我活?”

他声音刚落,卫庄的鲨齿便格在胜七脖子上。

“胜负已分,子房确定是你死我活?”

张良微笑道歉:“那便是良没有看清楚形势。”

卫庄知道这位前来,肯定又有说辞,只是冷哼一声。偃师得到卫庄眼神示意,立即上前将胜七几大穴道封住,以免他逃脱。

“良此行是来求情的,希望卫庄兄能够卖一个人人情。”

卫庄心中一动,“谁?”他想到了赤练。

张良侧半边身,慢慢拱手一引:“这位吴广先生,希望你放过他的大哥。他说,可以助你成就大事。”

卫庄深深看了张良半晌,不以为意仰天一望:“燕雀之身,敢有鸿雁之志?”

“卫庄兄此言偏颇。”张良沉沉道,“天下如棋。很多人惊才绝艳却注定失败,就是因为找不到最关键的那颗棋。”

“你指望他?”

张良摇摇头:“敢问卫庄兄,可听说过’农家六堂,共奉神农;火在祝融,水在共工’?”

卫庄自然听过。“共工堂堂主田仲原姓陈,曾拜神农堂朱家为义父,后来反出神农堂,加入田氏阵营。至于祝融,二十年前便是魁隗堂堂主,后来下落不明,听说是被共工堂的人所害。”

“卫庄兄耳目灵通。”张良补充道,“共工与祝融水火不容,田氏又与朱家明争暗斗,单凭农家自己,想要整合实力谈何容易?故此,农家不得不借助流沙;而流沙,也正好借此达成自己的目的。”

卫庄沉默,张良静静等他的决定。

“我答应你。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话未毕,只见鲨齿直扑胜七而来,胜七猝不及防举剑来挡。电光火石之间,巨阙铁链铿然崩断,胜七看着脱手而出的巨阙没了声音。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23:08:00 +0800 CST  
【二十三】
始皇帝三十五年,匈奴人被蒙恬、扶苏合力逐出草原。年尾,秦赵长城合龙。

冬阳惨淡,一双飞鹄呱呱掠过素淡的青空。
长城下忙碌的征夫趁着这难得的机会,纷纷引颈望去。一张张布满风沙的脸,仿佛在这一刻一齐被什么东西照亮了。那一定不是笑容。北胡艰苦的生活,早已剥夺了他们的健康和欢笑。
飞鹄带来的,大多是给上将的诏令。赵氏的天下一日稳似一日,纵然有叛逆胆敢拦驾,终究只是愚昧地自投罗网。严酷的冬日已经来临,万物只能蛰伏,对于他们这些已经驯服了的牛羊,帝国没有必要再用皮鞭和缰绳施加惩戒了。
可是命运,总是太过强硬。他们没能望见回家的希望,只见到又一拨工人死灰的脸。
对北胡的战事暂告一段落,修缮兵戈的匠工戴着锁链,也加入到暗无天日的长城施工队当中。鸿鹄一声呜鸣,监工的鞭笞狠狠落到征夫们的头上。为他们前一刻抱有的愚昧期盼,施加严酷的惩罚。
然而,没有一个人吭声。
秦卒如虎,他们无数次反抗,都只会遭到更无情的反扑。孟姜女哭倒了长城都没能改变这一切,他们连死亡都不敢,还能做什么来反抗呢。
“公子,皇帝陛下下达诏命,要从阴山往咸阳方向修建一条直道。”蒙恬道。
“父皇……未免太心急了。”晴空转灰转黄,转黄转暗,扶苏一站又是一天。
月明中天的时候,角楼上的秦卒一阵尖锐的敲锣声。总算没有出意外情况,终于可以下工休息了。扶苏跟着大松一口气,义渠人被斩杀殆尽,楼烦王总算没有食言,现在大概迁徙到了秦军追不上的远方。
连孟姜都安静得没有再哭泣,是不是意味着最紧张最黑暗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佝偻的征夫此起彼伏哀嚎着,摸到墙角稍稍小憩,然后才排队去领冷硬的干粮和粥水。不远处的红柳小屋又升起一条炊烟,诱人之极的菜蔬香味这时不合时宜地飘来,饿坏了的征夫纷纷伸长脖子去望。
只见深秋青色薄雾中,一位梳着螺髻的高挑侍女,提着红漆饭盒款款走来。蒙恬寥寥几口吃完干粮,看看侍女,又看看扶苏,微微颦眉。
“下工了,公子。”侍女挂着得体的浅笑,慢慢一福。她,扶苏和蒙恬都认识,正是随孟姜女千里寻夫来的婢女碧玉。
扶苏别过身,“可有什么事?”
“夫人亲自下厨做了道莳菜,特来酬谢公子的照拂。”
蒙恬暗叫不妙。
“劳夫人亲自准备膳食,扶苏受之有愧。来人,”扶苏一抬手,递去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回礼,“这是胡女采胭脂与红蓼碾制成的香袋,名叫‘千江红’,放火笼上薰一薰,有安神定气的功效。请姑娘替我谢过夫人。”
风衣一摆,扶苏刚转身,却见碧玉碎步追上去,牵着他衣角又低低说了句:“夫人还说,托公子的福,才得以挖到姑爷的尸骨。如公子不弃,夫人愿意留在北胡亲自照顾公子起居呢。”
虽然听不太清楚,但蒙恬断断续续也知道了大意,神色渐渐变得难看了。这个孟姜,瓜田李下的不去避讳也就罢了,报恩报到这个份上,不是自污清白吗?
他扶剑上前一步:“碧玉姑娘,这不妥……”
“夫人身娇体弱,再加上蒙将军自然照顾不过来。奴婢来时自请侍奉将军,夫人允了,不知将军?”碧玉回眸,细长的眼睛中媚意一荡,轻笑一声。
蒙恬一个愣怔,如被定身。伊人袅袅远去,风沙打在了脸上,他只觉得火辣辣的疼。
“山魈。”扶苏看蒙恬一眼,随她往柳木小屋去了。
蒙恬不可置信喃喃:“陛下来了?”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15:03:00 +0800 CST  
“父皇。”
扶苏恭恭敬敬跪倒在地,一串祝祷词袅袅唱完,才敢抬头。
狭小粗糙的木屋已铺上了厚厚的毛毯,屋内馨香四溢。一身紫金蟒袍的嬴政也取下了他尊贵的衮冠,垂眸一派温文模样,正躬身将一个锦囊放在倪金熏笼上烤。
不必想,就是扶苏刚刚赠与孟姜的千江红。
“父皇,那位侍女?”
嬴政抬起眼帘,一个冷静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不过他还是开口解释了,“巨海洪涛,荡涤一切泥沙。就算我没有动手杀他们,他们也一样死去。”
扶苏眼角迅速划过一丝忧伤,嬴政略有所察,转身背对着他,“孟姜女她,依然好好的。”
“父皇英明,孟姜乃姜太公后代,堪为六国表率。怀仁以待,秦才得安民心。”扶苏顿一顿,接着说:“儿臣无能,未能剿灭叛逆为父皇分忧,致使奸人在博浪沙设伏,让父皇受惊……”
“嗯。”嬴政斜睥,久久,又一句轻淡的话在舌尖绽放,如万雷齐鸣:“听说,你对我修建直道颇有微词。”
门口处长跪不起的蒙恬,闻言霎时冷汗透衣。公子的一举一动都在秦始皇的监视之中,这毋庸置疑。但嬴政亲自说出这话,到底对扶苏起疑了么?
屋中一瞬莫名的燥热。只听扶苏不紧不慢俯下身去解释:“启禀父皇,长城与直道乃一体,是防止北胡进攻之根本,千古大业,岂是愚夫三言两语就能诋毁的。胡人已经退败千里,儿臣甘愿为帝国永驻此地。唯一的心愿,便是望父皇下令缓期修筑,以养民力。”
嬴政青铜一样的脸渐渐变得柔和。所有人都习惯看他的脸色行事,也只有长子扶苏,在他面前永远都那么磊落耿直了。
迫人的威势缓缓逝去。嬴政手搭上扶苏的肩膀,将他轻轻扶了起来,“蒙爱卿也平身吧。”
“是,皇帝陛下。”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15:05:00 +0800 CST  
嬴政坐回座首,“蒙爱卿与我儿扶苏共同坐镇塞上,朕心实安。”
然后摆摆手,阻止扶苏和蒙恬继续谦让。
“只是朕即将东巡,依蒙爱卿之见,谁人可镇守咸阳?”
“这……”蒙恬脸上冷汗直流。统一以后,朝中大臣颇有结党之势。此乃嬴政心中大忌,他特为此事来问自己,怕是对自己的立场也有顾虑。
“爱卿忠心耿耿,朕还是信得过的,但言无妨。”
蒙恬想了想,道:“丞相李大人、国尉魏缭子、少府章邯想必会随陛下一同前往。臣斗胆,想举荐臣弟蒙毅,暂任内史,居中处理庶务!”
“内史?”嬴政玩味,“蒙爱卿未免太谨小慎微了,内史一职向来由你来担。至于令弟蒙毅,朕爱惜其文武全才,素来带在身边,只让他客居上卿,不肯随意授职。如今既然要镇守咸阳,便令他任廷尉,兼任御史大夫吧。”
蒙恬大惊:“客卿骤升为九卿,万万不可!”
嬴政有些不快,道:“朕意已决,爱卿不必谦让!”起身看了扶苏一眼,扶苏忙取他披风为他披上,俯身恭送嬴政走远。

扶苏顿了顿,拱手笑道:“恭喜蒙将军!”
蒙恬扶额,“陛下对蒙氏的恩典未免过甚,臣正担心呢。公子莫再取笑了。”
扶苏只当他过分谦虚,也不当真。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17:13:00 +0800 CST  
嬴政一行人再次从咸阳出发,动身前往齐鲁之地。
墨家余孽基本扫除干净,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桑海,秦始皇突然收到早已远去的云中君来信,称他们在海外找到了仙山,不死药也可以得到,但是常常有大蛟龙困扰,船只靠近不了。请求派箭法高明的射手一同上蜃楼,这样就可以杀死阻拦的大鱼了。
“恭喜陛下!”李斯听到赵高念完,立刻喜气浮于面。
“喜什么?距离拿到不死药还早。”嬴政志得意满,“寻找射手之事,便交李爱卿去办吧。”
“诺!”
李斯找赵高私下会议,想在罗网中寻找善射的射手。不想赵高却道:“罗网擅长刺杀、盯梢,善射之人实在是没有。”
见李斯不太高兴,又道:“奴家认为,蒙毅大人近来招徕的山魈族人,以善射闻名,大人可以向蒙大人借调。”
“山魈是清除诸子叛逆的关键,不宜大张声势借调。”李斯很快就否定了,“且桑海距离咸阳太远,皇帝陛下的事要办得越快越好,中车府令可有其他妙计?”
“奴家听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大人不妨重金求聘,必然会有满意的结果。”
李斯点点头,无奈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18:13:00 +0800 CST  
命令传开,桑海城议论纷纷,因为帝国侵掠十年,对百姓从来只罚不赏,刻薄之至。这次难得,居然重金求善射之士。
桑海儒生里,有射箭一道学得好的,被重金所诱惑,纷纷投书求见。
七日后,射箭比试安排在大将军府射箭场中。经过激烈的三轮比试,共有五十名射手被选中。李斯侧身,对着旁边绣金挂玉的黑色帷幕拜了拜,“陛下。”
嬴政也在旁观这最后一场比试。他面无表情,突然问:“这五十名射手,有多少儒家学生?”
李斯一愣,道:“三十四名。”
“儒墨并称当今两大显学,果然不无道理。”听到嬴政这样说,李斯明白这是对这批射手感到满意的意思,忙伏首:“全赖陛下善用利导。”
嬴政莫名厌烦,一挥袖,“三日后,出发吧。”
“诺!”
这天夜里,李斯正亲自为射手选择武器,突然传来一声锐响!
“什么人!”
半晌,从黑暗中走出一只黑猫,圆圆的眼睛,嚣张的姿态。李斯气恼,正要命人将这只该死的猫处死。外面却匆匆传来慌张的喊声,“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慌慌张张!”李斯怒喝。
“丞相大人,属下刚去安置射手的厢房查房,发现……发现——”侍卫手指着射手们所在方向,上气不接下气。
李斯心道不好,忙往那个地方去。还没走进,便闻到腥臊扑鼻,其他属员直接就扶着柱子呕吐了。
李斯颤抖着拉开房门,陡然发现,里面死尸堆积成山,个个血肉翻滚,狰狞的脸上甚至眼珠脱眶,垂下的胀大的眼珠子,在看到来人时,还不自觉朝这边望来。
“救救……”
“有鬼啊!”胆小的吏员直接就被吓得发疯了。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18:41:00 +0800 CST  
【二十四】

天光已大亮,桑海城再次戒严。
“城里好像出了一点状况……”赤练忧心忡忡的,“是不是罗网得到了胜七的死讯?”
“胜七在罗网眼中,不过一枚不足轻重的棋子。”卫庄接受张良的建议,放胜七、吴广二人回农家助他成事,不过这件事多有变局,在确定之前,他并不打算跟赤练挑明。
“那我们?”赤练望着卫庄。白凤等人已经自行散去,以免引起秦军不必要的注意。她并不担心有人偷听。
“你上次从洞庭湖带回的那块玉璧,还带在身边?”
“是。”赤练将盛玉的盒子打开。里面一枚苍青色的古玉,质地极其坚硬,可惜受过剧烈的震荡,其间细纹斑驳一如掌中命运之轮。
“秦国猛将如云牢不可破,但谁能料到它内部裂纹密布,一触即溃?”卫庄挥袖,“你马上带着它去九原郡,将洞庭沉璧还给公子扶苏。”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20:10:00 +0800 CST  
上了蜃楼后的头两个夜晚,风浪还算平静。
李斯在桑海寻找的射手死于非命,凶手却怎么都找不出来。嬴政一怒之下,责令李斯和赵高留在桑海,两人务必找出装神弄鬼的叛逆份子,否则以渎职查办。
想起半个月前遇到的恶风恶浪,秦始皇还是心有余悸。在东郡遇到张良等人的刺杀过后,帝国君臣同去会稽郡视察,途经故楚之地。
楚地的这些刁民着实可恶,不仅常聚在一起大肆诋毁帝国法度,连他们敬奉的神明也跟着不识时务——帝国舰队来到洞庭湖上时,舜君与湘夫人便掀起滔天巨浪,险些闹得舟毁人亡。
后来他命令军队拔光湘山上的树木,将十六只舳舻钉在一起以求平稳,对外则宣称是为了惩罚这些乱神,以儆暴民,楚地的反抗声果然消停了。
只是可惜,长子扶苏拜寿时进献的玉璧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派人下去打捞,却一无所得……
秦始皇远望渐渐模糊的帝国轮廓,忽然心生不安。
“来人!”
“陛下!”
“去禀明月神,就说朕要与他们的东皇阁下一晤。”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20:17:00 +0800 CST  
夜晚悄悄降临。
大将军府。
李斯看完右相冯去疾自咸阳批来的奏报,怀疑射手暴死之事没有那么简单,可能与帝国内部的人有关,正打算给始皇帝写一封帛书,忽见桌上烛影一闪。
李斯警觉起身:“来人!”
自从大将军府被卫庄与墨玉麒麟潜入后,李斯安排在大将军府的戒备进一步加强,虽然比不上始皇陛下的影密卫,但说一句草木皆兵也并不为过。
折腾了半宿,侍卫长来报:“大人,并未发现异常。”
李斯合上门,刚以为自己太过劳累以至于出现幻影。回头,正见一人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握着象征相权的束腰深腹青铜爵把玩。
“李大人,别来无恙?”
“卫庄!”李斯惊惧之下,下意识后退。
“你不必惊慌,礼尚往来而已。”卫庄击了击掌,一个紫衫少女抱出一只长木盒,将盒子递给李斯,李斯却不敢接。
“礼轻情义重,丞相大人何必推辞?”主人送礼客人却不收礼,紫衫少女明显有些不高兴。
卫庄不以为意:“秦吏不受赂。魇姬,打开。”
“是。”魇姬将打开的木盒捧上前,笑,“丞相大人,可看清楚了?”
盒中一柄巨阙残剑,密密麻麻的阙口好像在诉说他的主人此前的遭遇。李斯呆立原地,脸上阴晴变幻,煞是精彩。
“我想李大人,早前已经警告过这把剑的主人,不要轻举妄动。罗网居然有这么不听话的手下,我也感到诧异。”
李斯已经充分意识到罗网阳奉阴违、自己被架空的事实,这个认知令他十分泄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来是做交易的。”
“交易?”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20:19:00 +0800 CST  
卫庄从将军府越墙出来,已经是月落黄昏。
黑暗中一片羽毛飘落,白凤道:“你要我找的那条沟,找到了。”
卫庄勾唇,没有做声。
白凤从乌孙国带回来的图轴,不是别的,正是大禹治理水患时对天下九州的风貌记载,一半是《山经》,一半是《海图》。
传说虞舜时,冰川融化,西海水满。为了根治水患,大禹泄西北海,将大水引入东海,那条横贯东西的河流被时人称为“禹河”,也就是如今最大的泾流——黄河。
白云悠悠,岁月到底留得住什么?
曾经物产丰饶、处华夏腹心的西海、北海,如今化作一片荒漠,而东夷人种植桑麻的桑海城,如今也成了一座滨海之城。
难怪诗人说,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沧海变桑田。
白凤远远看到张良以剑为笔,在沙地上绘出一幅又一幅充满童趣的村郭图,心中是颇不以为然的。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白风少侠且看。”
沙画画笔从中剖开,只见巨水西来,冲毁村落祭台,曾经的桑麻腐烂成泥,泥沙地里青蒿丛生。大水频繁改道,城郭在南北两股大水冲击下变得面目全非,而后河流袭夺,两水合二为一,飞流而下直奔大海。砂石掩埋的旧城湖泊密布,植被又生,工匠运斧,逃奴来归,渐渐变成如今模样。
张良推演完,偏头问高处的白凤:“少侠有看出什么关窍?”
白凤就算看出来了也不告诉他。
“人力在自然面前微不足道,”张良仿佛也有一些感伤,“无论是怎样辉煌的功绩,最终都不免被历史的沉沙所掩埋。”
旁边卫庄不等他感慨更多,直接泼他一盆冷水:“你这是在自我安慰?”

这话太过锋利,张良被哽的说不出话。还是白凤听了比较愉快:“我去看看情况。”说着,御鸟走开。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20:20:00 +0800 CST  
长城以南。

朔北的寒风风砭刺骨,扶苏立冬之后就病倒了。军帐里医者进进出出,都说不清公子得的是什么病,垂首一筹莫展。

“报!长史大人,外面有一女子自称医者,持灵药求见。”

“哦?快请!”长史长跪而起,自从六国灭了之后,毛遂自荐之风就很淡了。如果有风尘奇士来访,公子的病说不定还有转机。

长史入帐内,只见床边倚坐着一个通身火红的绝色美人。女医者似乎察觉了什么,凝神片刻,纤纤素手从被中缩回,直接下结论:“活的希望很小。”

长史心中一恸,虽然都有这个担忧,但顾忌到扶苏尊贵的身份,所有医师都不肯挑明,只是说“怪”。怪病拖到现在,终于被外来的医者断定为绝症,他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那敢问方家,有无万全之策?”

“小疾大患,哪有万全之法?”

“那公子的病……”长史也知道是强人所难,是以并没有说出口。

“我试试吧,你们暂避。”赤练漫不经心道。

“好好好!”见对方惊喜之余,动也不动,赤练丽容一冷,“怎么,怕我谋害你们公子?”

“这……”可怜年过半百的长史,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望了扶苏雪白的脸,终是心惊胆战退下了。

帐内安静,扶苏如月的眉弯簇成一团,赤练打量了两眼,“真是麻烦!”

扶苏是个死性子。赤练从怀里摸出来一枚丹药,嚼碎了之后咬破嘴唇,合着唇血使含有草木药和蛇毒的血流入扶苏鼻孔。

草香幽幽,扶苏又来到那个悲怆的梦中。

秦王政二十年,卫人荆轲做燕国使臣,行刺秦王。刺秦失败,荆轲被砍成肉酱。

原本以为无恙的父王走到兰台宫,毫无征兆昏倒了。第二日他醒来,目已全盲,急急捉着自己的手说:“如果父王好不过来,扶苏,你是我的长子,替我好好守住秦国。”

他那时还年幼,哭着说:“我只要父王。”

“可父王只想要秦国富强!”

“……秦国无事,父王也不会有事!”

父王第一次对他露出溺爱的微笑:“为了我的扶苏儿,父王也会挺过来。”

楚国有阴阳家的神殿,扶苏第一次走进那里,就被头顶的星云幻景所震撼:“这就是你们阴阳家的阴阳术?”

“不,”头发淡紫,罩着天蓝色眼纱的神秘女子道,“这是世人头顶上的星空。”

扶苏惊奇:“怎么会?我记得神殿穹顶是雪花石。”

“你夜晚看到的,不过是四千年前的星空。现在你眼前的,才是它如今模样。”月神在他七岁那年,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而在最后的最后,扶苏如愿在水镜里看到了父亲,上浮七字谶语:始皇帝死而地分。

“月神大人,何谓始皇帝呢?”

“等那一天到了,你就知道了……”

秦王政二十三年,楚国宗庙被毁,阴阳家众人悉自楚入秦,天文历算、阴阳终始说等很受秦王重视,被奉为国教。

秦王政二十六年,秦并天下,秦王与众臣议立帝号,众臣请立“泰皇”,嬴政去泰称帝,自称“始皇帝”。

扶苏请求易号,始皇帝不允。

扶苏不得已,恳请月神为自己锁命。无论未来如何,他都想让父亲在遇难之前用自己的命来替,这才有了那块玄水玉璧。

赤练将玉璧裹好,放在扶苏枕下,撩帐而出。

长史急急要问,赤练摆手:“我也不知道何时能醒。”

“姑娘如何称呼?”

“没有治好病人,不敢留名姓。”

“那姑娘——”

“告辞!”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20:26:00 +0800 CST  
池中涟漪渐渐消退,长公子苍白的容颜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始皇帝望着水面发出若有所思的叹息:“扶苏……”

“长公子仁爱纯孝,是秦国之福。立储之选,秦皇心中应有定论。”台上之人澹澹出声,黑纱罩面,一身巨大华美的黑袍,正是阴阳家最高神祇——东皇太一。

“东皇阁下,乃神仙人也。不知能否解赵政心中隐忧?”秦始皇断定东皇太一知道自己此行目的。虽然帝王心思被人看破是大忌,但自己人已在蜃楼之上,性命悬于他手,开诚布公是最好的选择。

“太乙无形。凡人长生之心不死,便永远耽于皮肉幻象。”殿中鲸烛闪烁,七色光彩逐一变换,衬得东皇太一形容幽魅难名。

“北冥之鱼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海运时至,将徙于南冥,则化而为鹏,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鹏至南冥,复化为鲲。”

秦始皇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哀伤,就好像鲲化鹏,鹏化鲲,得到了海洋,就失去了天空。

“列子擅御风,春日乘风而游八荒,秋日反归风穴,风至则草木皆生,去则草木皆落。此生死荣枯,乃万事万物生灭之道。”

始皇帝正欲辩解,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

“对天命滥加抗拒,舍今日之平安顺遂,求来日未知之强权,殊不知正是缘木求鱼,所求终不可得。”

秦始皇沉默间,忽闻空旷迷离的幻音自天外传来,台下幽蓝的池水和兰花灯粼粼闪动,映出月神的形貌。

“东皇。”月神带着手捧幻音宝盒的姬如千泷从幽暗深处走来,微微躬身,“见过皇帝陛下。”

“平身。”秦始皇盯着缓缓旋转的幻音宝盒:“这是阴阳家的秘传宝物?”

月神回道:“启禀陛下,此乃阴阳家至宝’幻音宝盒’,可预知吉凶。千泷——”

姬如千泷点头,手指调动宝盒第二层其中一格,一支清越恢弘的曲子迤逦流出,大有凤鸣九垓的峥嵘气象。

“日月东出,华耀大千。”月神躬身祝祷,“大秦骚乱已定。陛下吉人天相,心中所想之事,不日也将成。”

秦始皇心怀大畅之余,又有一些隐忧。听月神弦外之音,她似乎对自己不希望蜃楼继续驶往海外的心思了如指掌,再加上东皇太一一番劝阻之言,让他对阴阳家的倚重之心产生了动摇。

翌日傍晚,帝国影密卫乘“沉舟”来报:焚书禁儒令威慑天下,隐藏的六国叛逆已被逐个击破。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20:30:00 +0800 CST  
第三卷完————


这一卷大量笔墨写帝国内部纷争,和反秦联盟的合作趋势。下一卷展开海战篇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20:35:00 +0800 CST  
【二十五】
冬日暗淡。

没有蒹葭遮掩的弱水湖一片泥泞,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盐滩。

“慢!”李斯还是有警觉的,看到岸上草木压痕,心知已经有人先自己一步下水了,正要看看情况再说。

“大人莫要担心。”是一个穿着紫衫的美貌少女,她笑盈盈走上前,扶着李斯的手道:“水下的那些朋友,是我们友军。”

李斯面无表情:“帝国,没有友军。”

少女轻笑出声:“丞相大人当魇姬是朋友,魇姬的朋友自然是丞相的朋友,他们的人自然是帝国的友军。”

李斯对卫庄留下的这位“魇姬”十分忌惮,见她坚持,便明白这是卫庄计划中的一环,只能妥协。


千人得令,立即指挥水兵执钩拒入水。魇姬望见他们动作甚是整齐划一,十分好看,不由得拍着手欢笑:“帝国水师果真名不虚传,有如此精锐,大人还担心什么呢?”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23:00:00 +0800 CST  
西山高地。

张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忍不住感慨:“《列子·汤问》有载,周穆王西巡狩道,有献工人名偃师。偃师所造倡者,趣步俯仰,颔其颐则歌合律,捧其手则舞应节,千变万化,惟意所适。今日亲见,方知名不如其实已甚,墨家、公输家都远远不及。”

正说谈间,帝国的水军已经全部下水。

“共工堂的人乍见帝国官兵,定然惊慌失措,纷纷撤逃;而帝国水师不识弱水水性,窒息之下必然与之拉扯,双方同归于尽。但我有一事不明——”张良凝重道,“卫庄兄这样做,到底是想证实什么?”

卫庄盯着魇姬的手臂,道:“你不奇怪,一千多人落水,这二十丈见方的湖泊却丝毫不涨?”

魇姬方面传来的讯息,无疑验证了卫庄此前的设想:“弱水因金气而生,即使泄洪也不会奔涌而出。”

估摸着共工堂与帝国的水军已经死在了湖底,卫庄当即下令:“决口!”

自废河谷到弱水湖中间二里地,这两天吴广已经组织农家弟子挖通,一铲铲破最后的提防,一小股湖水立时激射到空中。

正是这时,有人从湖底浮出来,口中高喊:“听我令,决堤丈五,排干弱水湖!”正是带领共工堂的人一同下到湖底的吴旷。

李斯急急上前,“怎么样?我大秦水师如何了?”吴旷摇了摇头,李斯煞时面同死灰,瘫坐在地。

十尺提防才被杵破八九个口子,湖水立时滂沱而出,几乎将堤坝掀翻。白练一泻,急急挤向千年之前的故道河谷。幸好河谷够宽够广,湖水才不至于白马踏浪祸害湖田。

湖水激越超乎想象,张良站在远处脸色发白。卫庄戏谑:“弱水挥发尚需要一段时间,你不去下游视察一下灾情?”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23:01:00 +0800 CST  

楼主:雪盈裳

字数:30462

发表时间:2020-03-04 06:4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2-20 01:06:0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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