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秦时历史向同人《秦失其鹿》

张良在屋后挖坑。
卫庄一手拎着烧鸡,另一只手拖着酒壶底,只看着,毫无要下去帮忙的意思。旁边有一个簸箕大的树桩。
浮生一日闲,他一扫树桩,惬意地坐下,自斟自饮起来。
罗网无处不在,但也只是很严密而已。张良的手段一向干净利落,也许根本不用他动手,这些麻烦就可以解决掉。他在这埋人,已经让卫庄感觉很惊讶了。
张良已经埋掉了三个人,还有五个在边上躺着,血已经凝固。张良的衣袖被什么东西划破了,臂上那一大团血渍不是他的,他的伤在脚底。血源源不断地流出,就是自从那儿开始的。
“我的伤不碍事,这儿很快就处理完了。”
对于张良的仁慈,卫庄已经见怪不怪了。要是是他,把尸体喂了秃鹰猛兽岂不方便得多?
“要是暴尸在外,我怕引来狼蛇之类的东西。听说土腥味可以辟邪,埋了虽然费点事,但是安全得多。”
张良的手脚十分迅捷,连染血的泥土都很快处理干净了。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选这块风水宝地给他们当墓地的。”卫庄淡淡嘲讽。
张良换了件月白色衣裳出来,伤口也包扎得很妥当。
卫庄伸出青铜爵器戏谑一碰,张良很文雅地掩袖饮尽,微笑也掩饰不住他眼角的郁悒:“孔夫子说,要敬鬼神而远之。你知道,我一向离经叛道,愿与妖魔鬼怪为伍,也不愿意和人周旋。”
这是自嘲。
刺杀之事泄露后,世人都已经相信了儒家的那套说辞:张良在博浪沙击杀秦始皇,就是为了替家人报仇。为此,他连弟弟的尸体都不埋,随行还带着那架骸骨。
所以,帝国向儒家下手,却要找别的借口。
“你打算怎么办?”卫庄把着酒杯,眼里闪过一丝浮滑之色。
就像流沙选择替帝国效命一样,如今想为秦帝国效命的亡命之徒越来越多,刺秦当然也越来越难。实力此消彼长,以无算攻有备,是个聪明人都不会做。张良聪明绝顶,在这件事情上却执拗的近乎愚蠢。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6 22:48:00 +0800 CST  
“怎么办?我是帝国第一号通缉犯,能躲在这里苟延残喘,已经是万幸,怎敢奢谈打算?”张良倒酒,仰头猛地一饮而尽。再抬首,眼里已经是一片潮红。
他想了会儿,低头哑声说:“这几日,我梦到很多往事……我讨厌帝国,也许是因为,在它面前……呵,我像离开韩国时一样,一样无能为力吧。”
卫庄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晃,也懒得掩饰情绪,杯与酒被他干脆地往后一抛,就地一滚,陷落在不远处的泥坑里一动不动。
“曾经意气风发的子房,居然也有无能为力,看不到未来的一天。”卫庄冷笑连连,“我还以为,你能多撑几次。”
刺秦干系重大,一次不成,便是万劫不复。燕丹和荆轲尚且身死国灭,他张良有何资格再来几次?
张良苦笑,“你好像,又忘了自己的立场吧。”
“立场?哼。”卫庄在不久前,的确是反对刺秦计划的。
“法以刑民,术以知奸。以前……我们三个聚到一起,咳、谈论天下大势。九公子说,势大不可违,刺秦并不能改变秦国独大的局面。咳,我当时不信……我记得你也说过一句话。”
卫庄闷头把玩着觞杯耳廓,思绪沉浸在过去。
“当秦扫平天下,宇内只存一国,国不常强,不常弱,但结果会有什么不同吗?到时候,秦随意鱼肉百姓,都不会灭亡,而我们,就将大祸临头了!”
“时代在变,子房!”
“那你呢?曾经不可一世的韩国大将军——卫庄,你也变了吗?”
卫庄被他的话刺到,不悦道:“韩国被我亲手毁灭,我现在是流沙的主人。”
“有什么不同?”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也许韩非是对的。”卫庄温和一笑,任谁看到都以为那是一瞬的错觉,“你看,除了我们这些余孽,平民百姓不还是任由他们奴役吗?”
秦灭六国过去那么久了,底层百姓的仇恨情绪早已消失无踪。所谓国仇是可笑的,腐朽的六国,哪里他们是眷恋的所在?
真正与秦始皇有仇的,反而是他们这些没有了立身之地的旧贵族。被剥夺了身份,三千门客聚于咸阳,治下的百姓,都去替他建宫殿、修长城……
灭国之仇不共戴天,可是说到底,也就是利益之争而已。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人心思定啊。
“大国席卷天下,怀柔以包容万物。可秦国……他没有放过韩国,没有放过六国,尽民力,伤民性,赶尽杀绝!”张良恨得手抖,握住的角觞已经变形。
“这不是韩非预定的初衷。卫庄兄,你不服的吧?”
“不服谁?”
“你可以取那个人而代之,不是吗?”
卫庄又哼了一声,“你没有说服流沙,你说服了我。”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6 22:50:00 +0800 CST  
“我说服了谁这并不重要,”张良立即接口,“重要的是,儒家已危在旦夕。天下风起云涌,再小的力量,一旦得到延续,一旦以星星之火,渐成燎原之势,我们就可以逆转天下大势!”
“谈何容易!”
“《孙子·九地》曰:夫吴人与越人相恶也,当其同舟而济。遇风,其相救也若左右手。”张良目光有一瞬游离,“墨家也好,农家也罢,这合舟共济的道理,流沙主人又怎会不明白?”
合舟共济,意思是当同舟遇到风浪,有世仇的吴人与越人,为了克服共同的危险,也会同心协力。
卫庄却大不以为意,“和舟共济是不错,怕只怕墨家实力大损,那些人强途末路,最后只会想着拉盟友同归于尽!”
张良脸色苍白,误以为卫庄指责自己轻信少谋,导致刺秦失败。博浪沙一役,大铁锤死了,盗跖死了,雪女落入秦军手里,其他人不知所踪——墨家的教义还在,只是已经分崩离析。
“哼盟友,可笑!”卫庄挥开一扇窗,长风挟卷着乱世烟尘,呼啸而来。
“同舟不一定共济,但是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仇敌好。这话,对流沙同样适用。”张良很快就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这话,对流沙,同样适用……都是为了生存而战。
卫庄淡淡回应:“看来,你也忘了初衷。”
张良眼中有莫名的悲怆和凄惶。他举角觞,站起来对着窗外风景喃喃:
“我来齐鲁游学,本想用儒家学说致君尧舜。没想到,法家把控朝政,对其他诸子苦苦相逼。残酷的刑罚横行于世,寄望始皇陛下施行仁政,恐怕只是自欺欺人。
始皇帝有十多个儿子,唯一一个有能力、有希望施行仁政的扶苏,却命在旦夕。法家门徒遍布天下,只要统治者不弃用法家,这天下谁当皇帝,又有何区别?
要推翻暴秦,只能将整个统治推翻过来!农墨两家弟子虽然不能成事,但是人数众多,必定可以带动更多的人起来反抗……所以,只要静观其变,不出两年,秦,必失其鹿!”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6 22:52:00 +0800 CST  
【十八】
从张良寓所出来后,卫庄去见了盖聂。
这个人变化如此之大,卫庄几乎不认识了。
深山竹林,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在溪旁打水,长发规规矩矩束了起来,一派居家男主人做派。要不是他蹲下身洗衣裳时,指腹上厚厚的剑茧无处藏,他几乎认为这不过是跟盖聂长得有几分相似的流亡百姓。
“小庄?”盖聂显得很高兴,热情地走过去拍他肩膀。
“我以为,你死了。”卫庄的话很生很硬,却带了一丝强压不住的哽噎,仿佛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盖聂想不到自己假死,给卫庄带来这么大的震动,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聂儿,是师弟找来了吗?”
端木蓉醒了,不过依然下不了床。隔着窗纱,她脸上影影绰绰的,看不清表情,不过听这声音,还是可以辨别出她很高兴。
“我与蓉儿,上个月成婚了。”盖聂抿出一丝含蓄的笑,定定看着卫庄,摇了摇头。
他还没有告诉端木蓉,博浪沙刺秦失败,墨家损失惨重。卫庄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这样的隐瞒……
究竟是仁慈,还是残忍?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6 22:58:00 +0800 CST  
顶。真是寂寞如雪啊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13:00:00 +0800 CST  
洞外滴水空灵。
高渐离横琴于膝上,淙淙的乐音跟水声纠缠一处,也不知道是琴迁就了水,还是水听出了弦的心思。
日暮后檐水不再滴落,高渐离抚平了琴弦,闲闲道:“我是相信张良的话,可那不代表,流沙就是可信的。”
“骗人的最高境界,在于自欺,”白凤仰头望天,讥诮地勾起唇角,“我以为能奏出这等音乐的琴手,总不至于愚蠢。看来,又错了。”
“阿雪是不是内奸,轮不到你们来评判!”
白凤看到对方动怒,居然隐隐觉得快意。“如果,首先怀疑她,并这样安排的人,是张良呢?”
“安排?”高渐离始才正眼看向对方。白凤点头,“流沙在下邳秘密据点与张良和平碰面的消息,要尽快传出去。”
和平……对外界传达出的讯号就是,两方已经对内奸人选有了一致判断,墨家内部将再次濒临崩溃。只有制造出人人自危的假象,才能稳住真正的潜伏者。高渐离脸色稍解,但依然拉不下脸说感谢的话,只微微点头:“墨家的事,我自会安排。”
再看时,白凤已缈无踪迹,只余一道彩虹悬在瀑布间。
“流沙的白凤,的确不是等闲之辈。”高渐离下了个评判,目光若有若无触及一个黄蓝相间的布衣老人。
“驭人有方,关键时刻又能杀伐果断。流沙的主人,不愧是乱世枭雄。”
范增转身拱拱手,继续道:“张良先生舍生取义,固然可敬可佩,但比起深谋远虑,似乎尚嫌稚嫩,不知高先生以为然否?”
这话里暗藏玄机,明着是议论两人的优缺点,实际是在质疑张良够不够资格做反秦联盟的领袖。
“道不同,不相与为谋。”高渐离装作听不出他的弦外音,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在他错身而过的瞬间,范增眼中杀意大涨。高渐离并非泛泛之辈,又是墨家实质上的领袖,有他支持张良,反秦就绝无可能按照项氏一族的既定目标进行下去。
“嗯……”范增负手站在窗前,听了来自会稽郡的最新报告,更坚定了将下邳收入毂中的信心。
下邳临近泗水,地处险要。宋襄公筑城至今,已经有四百余年历史,人口稠密,城坚地广,比起四战之地彭城更适合作为楚之都城。自己已经着手准备了许久,现在只差一个可以取郡守而代之的人,然而少主不在,让谁去呢?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18:03:00 +0800 CST  
下邳。
寂静的夜,被噗达的马蹄声惊醒。
盖聂望着被火把照亮的星空,锁眉沉思。
“在想什么呢?”端木蓉温温柔柔坐到他旁边的草地上。
“秦兵搜城了。”
“嗯。”反正暴秦的统治从不见利好,只有无休止的动荡。端木蓉心想。
“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是谁又犯了什么大事。”
看到他抿着唇,一脸肃穆地望着远方,端木蓉心中柔情在荡漾,便将头枕在他臂弯间。
上天垂怜她呀,将这个举世瞩目的男子赐予了他。他为了她,甚至收起曾经的雄心壮志,甘愿庸碌白头。
“蓉儿,你在哭。”
“不。我喜极而泣。”
端木蓉道:“他们还好吗?”
盖聂沉默了一下,继而点头。
“当今之世,正是鬼谷门下大有作为的时刻。聂儿,为什么选择隐居?为了我么?”端木蓉将头抽出,眼睛柔柔望着他。
而盖聂只是用五个字简单地做了回答,邦无道则隐。
端木蓉张嘴还要说什么,看到他星空下平静而温情的模样,又安静地不再提起。
他在骗她。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18:08:00 +0800 CST  
端木蓉的内心,就要被不安凿穿了。现实究竟残酷到了哪种程度?居然需要这个经天纬地的男子对自己撒谎。
从醒来时见不到盗跖,她就觉得奇怪。卫庄的到来无疑是告诉她,在此之前,盖聂曾经历过一场生死之战,惨痛到足以骗过他的师弟。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18:10:00 +0800 CST  
从能下床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想,能羁绊住盖聂脚步的,必定是情谊。
什么样的情谊?
死生之诺,慨然允之!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18:12:00 +0800 CST  
至此,真相她已经猜得89不离十。

“聂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盖聂沉默。

“好,你不说。我替你说。”端木蓉摇摇晃晃自己站起来,拒绝盖聂的搀扶。
“你们刺了秦。”盖聂心中微微一动,他太小看她了。
“上次是荆大哥,那这次牺牲的是谁?”
“蓉儿……”
“你不要碰我!”端木蓉陡然色厉,背脊僵硬,身体都在颤抖,“虢夺我的信仰!违背我的立场!让我变成墨家不仁不义之人的人,不配做我的夫君!”
盖聂没有料想她这样坚决,只表情悲伤地望着她。
“盖聂,谢谢你这三个月如此照顾我。不过,让您白费心了!”
“你一定要去?”
端木蓉点头,“为兴天下之利,除百姓之害,虽九死也不悔。”
“墨家义人义举,感人至深,盖某惭愧!”盖聂喟叹。
端木蓉已经走在药田中央,闻言回首,向他微笑。这一笑就是永远。
再见了,我亲爱的。
泉涸,鱼相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18:19:00 +0800 CST  
【十九】
赤练正在房里炼药,忽然听到外面有敲门声,两长一短。
是张良?这里是流沙几大据点之一,由十几名好手把守,他怎么闯进来了?
她疑惑地走过去。门闩才落,两个巨大的阴影直直朝自己倒来,赤练大吃一惊,忙闪开好远。
果然是张良。
他本来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壮年男子倚在门框边,没提防赤练那么快开门,重心不稳便栽了下去。又怕摔到伤者,于是自己当了肉垫,推了两下也没有推开,现下好不狼狈,只好抱歉地朝赤练笑。
“是项家兄弟,他犯了事。”
将人交给赤练后,便转过身去整理服饰。在红莲殿下面前,他总不愿意失礼。
“秦兵搜得紧,此举暂时会给卫庄兄带来麻烦,但从长久考虑,却是值得的。”好像嫌自己的话没有足够说服力,张良旋即又意味深长加了句:“刺杀固然能加速始皇帝的死亡,但终究动摇不了帝国根本,未来楚国项氏,才是流沙可以团结的反秦中坚力量。”
赤练点头。
现在道家逍遥子因为困守函谷,无法参与进来;堪守墨家阵地的唯有高渐离,实力最弱;儒家被李斯针对,自顾不暇;农家又忙于内讧。唯有楚国项氏,在这次打击中还保存了主要实力。
赤练检查完伤情,随口问:“他叫什么名字?”
“项伯。”张良温声解释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直至月上柳梢时方才告辞。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18:56:00 +0800 CST  
项伯的伤势一天天好了起来,出于感激,整天姑娘长姑娘短的。赤练没少利用他的好感套取情报。

这日赤练在院里饲蛇,就跟项伯闲聊起来。
“你说,你接下来打算去彭城?”赤练心里吃惊。下邳的项氏族人被帝国发现,几乎全军覆没,没想到他们在百里外的彭城也有据点。
“不瞒姑娘,会稽郡地处西楚,我项氏在此地门生颇多,与各个郡县长官都关系密切。秦始皇那个暴君,屡屡东巡,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要斩断我们与秦国官员的联系。”
“这样啊……”赤练感伤,“我们韩国第一个灭亡,平民早就不认旧主了。”
项伯不知就里,忙安慰说:“韩国宗室都在咸阳,受到很好的供养。平民可能只视秦国为韩国的宗主国,不愿意激烈反抗,以免误伤旧主也是有可能的。”
“是么?”赤练淡淡嘲讽。
这时外头一阵喧嚣,卫庄推门而入。
“卫庄大人!”赤练忙迎上去。却看到卫庄身后,还有很多项氏一族的人,不由得问:“这?”
卫庄打量着项伯,项伯也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拱手作礼:“这位可是卫庄先生?”
“不错,我就是卫庄。”
项梁朝卫庄拱拱手,示意感谢,然后走过来探查项伯的伤势。赤练忙上前,媚笑道:“两位是来接这位项先生回去的吧?项先生身体无大碍,只是还需调养。”
然后扭到门边,对门外的人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外面兵荒马乱。各位远道而来,流沙可以做东,让各位在这里避避风头。”
范增沉吟,道:“项氏一族在下邳闹出不小的动静,留在这里怕是会给流沙惹下麻烦,我们还是稍后就离开。流沙此番搭救之恩,项氏一族来日必将相报。只是眼下有一个人,想要求见流沙主人。”
“哦?”卫庄玩味。
项氏族人分开两列,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美貌少女淡淡望来。赤练吃惊道:“蜀山的人?”
“越来越有意思了。”卫庄垂目看赤练的反应,赤练不服气地撅起嘴,“月前在桑海湖,她曾经救过我和白凤。”
“哦。”卫庄恍然,对石兰道:“既然你对流沙有恩,只要你的要求不违背流沙的根本利益,我可以答应你。”
石兰摇摇头:“并不是要求,是请求。”
范增见她这样“君子”,心里暗叹,忙道:“她要说的话与我项氏少主有关。”
“项少羽?”
“正是!”范增补充说,“三个月前,墨家从桑海城撤离之时,我家少主就逃到了蜃楼之上。当时跟着一起去到蜃楼的墨家巨子,和这位姑娘,中途分散了。现在两位都已经平安归来,我家少主却始终不见人影,我怀疑,他还在蜃楼上。”
“想在阴阳家众多高手手中救人……”卫庄计算了一下成本,“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范增也犯难。他知道,这件事的难度太高,但除了流沙组织,也没有其他人能办成这件事了。
“如果流沙能平安带回少羽,我项氏一族愿意满足流沙三个要求,决不食言!”说这话的,是项梁。
“哦?”卫庄眼神闪烁,这个条件还真的很令人意动。
项梁为视诚意,当即抽出佩剑。“大哥不可!”身后项伯要阻止,但项梁并没有理会,扯过发辫就颈一割。
割发明志!赤练立刻开心的笑了起来。卫庄也很满意,拍了拍手。
突然院外一个东西一蹦三丈高,很久才落回院内。它嘎嘎转过身,有人的身体,正面却刷白的一张皮,就跟传说中的无脸鬼一样。
见到的人无不惊恐,卫庄道:“这是流沙近期收服的又一名高手——偃师。”
范增沉吟,道:“传说中周穆王周游列国,在西方见到一个工人名偃师。偃师能制作能歌善舞的人偶,一举一动莫不跟真人一样。”
卫庄面露不屑,“肖似真人算什么?流沙训练的是杀手,经改造后,偃师的人傀儡‘功力’可比常人强百倍!”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21:45:00 +0800 CST  
【二十】
“此举有死无生,你真要去?”班大师、徐夫子被高渐离的决定吓到。大铁锤、盗跖才牺牲不久,再失去墨家绝对的主力,就真的一蹶不振了。
“阿雪身在秦宫,凶多吉少。不管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可嬴政对墨家忌惮已久,即便以叛出墨家为代价,也绝无可能近他的身。”连谋划者张良也不大赞成这个仓促的计划,高渐离还是坚持:“不放弃任何一个伙伴,不忘记墨家教义,这是墨者的信念。”
“死人!”独自现身墨家的卫庄冷笑,“自寻死路的死人,没资格跟人谈信念。依墨家当前情况判断,保存实力才是最佳选择,我劝你少做无畏的牺牲。”
“死人,”水寒剑锵然出鞘。高渐离横剑于胸前,“固然不配谈信念。但有些信念,必须以死来证明!”
他两指慢慢推向剑锋,目光湛寒,“流沙是流沙,水寒剑的立场从不被利害所改变。”
“高先生……”张良一脸为难。
“小高你……”墨家两位统领欲言又止。
流沙是流沙,虽说墨家与之在理念和行事风格上有着根本分歧,但为了共同的目标,就不宜分出彼此。高渐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并没有代表墨家发声,以免反秦联盟离心离德,各自为战。
“小高说得在理。”一个清亮的女声笃定道。
众人一齐望过去。门外一人扎藤紫头巾,蓝裙飞扬,姿容朴素婉约,清丽动人,不是端木蓉却是谁?
“蓉姑娘!”班大师眼睛慢慢瞪圆。
“雪女失手被擒,不仅是墨家的一大损失,也是墨家内奸论存在的根源。”端木蓉向高渐离点头致意。“与其投鼠忌器,在日复一日的猜疑和利益权衡中偏离本意,不如放弃防备,做我们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22:00:00 +0800 CST  
“秦并天下,逐太子丹、荆轲之客……(燕人)高渐离变名姓,为人庸保,匿作于宋子。久之(不觉技痒)……家丈人召使前击筑……击筑而歌,客无不流涕而去者。宋子传客之,闻于秦始皇。秦始皇召见,人有识者,乃曰:“高渐离也。”秦始皇惜其善击筑,重赦之,乃矐其目。”——摘自《史记·刺客列传》
“你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高渐离如愿“见”到了秦始皇,牺牲的不过是区区一双眼睛和一身武功。如此轻易,倒教人吃惊了。
“当年旷修奏一曲高山流水,获罪于朕,你不问为什么?”
角羽铮铮一派春和景明。旷修琴风高洁,所求不过是隐居云水间,以闲云野鹤为师,高山流水为邻。曲之外的是非,高渐离并不在意。
“寡人明知你要行刺,却还是让你进宫,你也不问为什么?”
绵绵琴意,在指尖一咏三叹回环跌宕。水寒剑所指,一向冷峭激烈,有了决定就一往无前绝不动摇,何必管那些原委。
“今日见到先生,倒让朕对墨家叛逆刮目相看了。”嬴政巍巍起身,踏着曲中节拍一步步走下玉阶。高渐离端坐于琴台之上,默然。
这位帝王对法术势研读颇精,心思深不可测,常常有出人意料的举动,给人以捉摸不透的印象。他虽然熏瞎了自己的眼睛,但丝毫没有撤去防备。刺秦怕真如卫庄所说,只是自投罗网啊。
“听说你与荆轲,是一对生死挚友?”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22:03:00 +0800 CST  
琴音一顿。
荆轲?高渐离想起那日易水河畔,大哥离开时的决绝身影。满座衣冠皆似雪,风中飘来悲凉的变徵声,苍茫寥廓的雪原中,铮羽慷慨地和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时光仿佛从未老去,他仍身在北燕都城。飞雪倾压,他携琴来赴三年前曾定下的约。郑狗屠家狗肉烧得好,十斤烈酒入喉,化作满腔肝胆热血。他解琴,大哥与友人在一旁弹剑悲歌,已而相拥着大哭大笑。
那时世人不解你与我癫狂。因为不知,都谓我,士也罔常。可如今,如今苌弘化碧,我也处在大哥你曾处的位置,为了你,为了我,为了阿雪……
哀一曲山河失落,恸一场岁月蹉跎。
高渐离身在浮屠,忘了浮屠。这琴音悲凉,自风萍之末,停停转转,穿林、入户、至心间,死死咬着一个音徵不放,悲到了极致,也忘掉了前因,伤得人恨不能以身替,以涕零。
“嚓!”
琴已乱,已断,无以为续,高渐离怆然喀出一口腥浓的血。
“今日,我想听筑。”回忆丝丝抽离,却是高高在上的秦始皇,挥剑断弦。
锦瑟无端五十弦。昔日黄帝听素女鼓瑟,嫌二十五弦瑟太过悲戚,忍不住将它居中斫断。高渐离点头,微笑,知道,这场精心谋划过千百遍的戏,不仅骗了自己,也让深沉如海的帝王入了毂。
筑音色明亮,咚咚淙淙,优美得令人沉醉。熏香在殿中蔓延,如青灰的蛇,将每一个角落都侵占得满满当当。嬴政似醒非醒,手打着节拍,无意间闻得龙涎香一荡,忽见乳白色的风扑面而来!
“嬴政!”高渐离根据他指尖的敲击声突然发起进击。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22:04:00 +0800 CST  
他判断得并不差,他差的不过是一点运气。
灌满水银的筑“呼——呼——”翻涌着,呼啸而过。砸在座后屏风,立即落了一个巨大的坑。嬴政仰倒在地,惊魂未定,腰间佩剑天问嗡然出鞘,“高渐离!”
刺秦,失败。
荆轲如此,大铁锤如此,换了高渐离,也是如此。
命运吗?高渐离认命地闭上了双眼,等待那个传说有“天命”护佑的人的惩罚。
“渐离……”雪女的声音隔着千山万水撞在耳膜上,乍喜还惊,万千滋味说不清。
“阿雪。”高渐离看不见,他站在兵戈阵中,茫然四顾。天地死寂,突然有一滴什么东西滴落——“啪嗒!”
“这是你的妻?”嬴政剑指被秦将挟持的雪女,问高渐离。
是吗?不是。他孤身赴秦,千里迢迢来找她,但在名义上,他们只是一对生死相许的恋人而已。
“雪。”嬴政浅浅吐词,高渐离抬头,全身的血液陡然往上冲。
“帝国还缺一位皇后,而我,也没有忘记过我的承诺。”
往昔在脑海中惊啸:燕国最秀美清丽的歌舞伎雪女,出生于赵地,曾有一段新婚夜被人抛弃的不堪过去。
“阿雪,那个人是他么?”高渐离失色,嘶吼,在死亡面前都如此优雅从容的人,忽然变成了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莽汉,不顾一切要求得一个真相。
“是!”雪女昂起头,“我恨他坑杀四十万赵军,恨他攻取邯郸而后屠城,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但我做过就是做过,也不会否认。”
“原来,那个内应……”
雪女转向嬴政,“我虽身份卑微,但一向说到做到。你是赵国的敌人,就一辈子都是。我进不了赵氏的门,就一辈子也不!”
嬴政手指握紧,脸上写满隐忍的不甘和讶异,但到底,到底天问剑还是缓缓离开她的咽喉。
“是不是你,阿雪?”高渐离声线细而脆弱,仿佛喃喃的自语。
雪女漠然越过嬴政,扶起高渐离,沉默地搀着,缓缓迎向殿门外苍青的雪空。可天空并不广阔,宫廊回环往复,一重又一重,伏满了青色的箭镞。
“渐离,你信我么?”
高渐离阖目,“只要你值得相信。”
“这样啊……”风雪空灵,扑落在瓦上发出细微的鸣响。雪女拿出腰畔玉箫,低低和着这令人惆怅的声音,眼里的温柔如潮水涌出。高渐离看不见,但听到了。慢慢地,慢慢露出一个欣慰之极的笑。
“好远啊。”雪女叹。
“什么?”
“我们到了天涯海角,生命的尽头。”
“……嗯。”
“朔风凛凛——”
“终不离兮。”
殿门呀呀闭合,箭离弦,飞雪惊惶。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22:06:00 +0800 CST  
【二十一】
赤练在山林里妖娆前行。
一路落叶翩跹,她身后跟着蛇群。“咝咝”的异响充斥耳膜,听得人毛骨悚然。
白凤毫无表情迎面走来,与她擦身而过。赤练娇笑着“喂”了一声。卫庄召集人集合,白凤这失魂落魄地往相反方向走,是为哪样?
白凤没理会,继续往前。
被忽略了?赤练一皱眉头,恼怒地抽出腰间的练剑,啪!
剑打在地上,枯叶四起,但是白凤已经没了影子。赤练的眉头跳了跳,想道,算了,他的谍翅鸟到处都是,不怕他不知道卫庄大人的命令。
“哼……”步态依旧妖娆。不知不觉就到了山林尽头。赤练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孤石临渊,卫庄就站在深渊的边缘。
她向来会早来一刻,这样就可以多出一点时间看他。
裙衣被秋风掀起,枯叶满地游走。赤练不在乎是否能复国,也可以不去想哥哥的仇,但她不能没有这个男人。
赤练看的痴了,整个人都游离世外,连卫庄转过头,也在看着她她都没能察觉到。
那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霞光,带起的一大片阴影缓缓地向她盖来。相隔三步远,他们阴影便已经完全的重合。
“桑海的秋天也是冷的。”卫庄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赤练眨眨眼回过神来,一时不懂卫庄这样说的含义。
然后,他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赤练肩上。他的手碰过她圆润的肩头,那一瞬间,一些温暖擦过,像是冰与火的交融。
她突然一个颤抖。慌乱地别过头,拉起披风的边角,她媚笑起来:“是啊,卫庄大人也要防寒。”
卫庄沉默,久到她忍不住偷偷看他。他在注视她,那个眼神,陌生到令她心慌。拉着披风的手不自觉松开,披风落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可是衣服并没有落地,那只是她瞬间的幻听。
卫庄迅速地拉住她衿领,几乎在同时,一个横抱,托起她做出一个急速的飞越和飘移。
赤练紧紧回抱他,激动到看不见颜色,听不到声响。虽然知道,一定是有什么情况发生,但她无法思考,想说想做些什么也是无能为力。
一排林木倒了,白的谍翅鸟和黑的乌鸦四处乱飞,又仿佛刚起的露气,片刻间就在空气中消融得无影无踪。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22:31:00 +0800 CST  
卫庄和突然发起偷袭的胜七只过过一招,依然有余力抱着赤练和他抗衡。
“原来这个女人是你的?”胜七阴沉怪道。
卫庄面无表情,眼神却阴冷含煞。他胸腔缓缓震颤着,一字一顿道:“这与你无关。”
这面目可憎的农家子弟开始嘲讽:“上次,你那个手下也这样抱着她。”
卫庄猛地回转过头,掠过她,又掠过淡墨的山林,只直视着胜七淡淡道:“是吗?”
胜七右手抬起来,巨阙缓缓划破虚空,直指赤练腰间一点。剑身上黑沉沉的光华流转起来,聚集起死亡一样的气息。
可赤练一点反应都没有。卫庄也横抱赤练,动也不动。
“你想抱着女人来送死?”胜七的话音未落,卫庄动了,他怀里的赤练仿佛一团烧得正烈的野火,煌煌然落到林子中。而卫庄,手中的鲨齿也已经尖叫着袭来,声音自各个方位传来,密密麻麻不知剑在何方。
胜七定在原地,眼睛搜索着卫庄可能的每一个所在。高空一团阴影罩下,只见卫庄双手执着鲨齿高举过顶,如泰山般缓缓沉了下去。
白发漫天激舞,仿佛长河一泄。迟来的剑气霎时一涌,秋风被凌空击碎,山林寂寂。
胜七持剑来挡。可正在这时,卫庄抛出的那团野火,挥出练剑直击他的下盘。
巨阙的剑气伤到了赤练,可是她并没有被击飞,仍然忍着伤狠狠刺过来!
胜七没想到,赤练依然那么不自量力,要跟他同归于尽。他的巨阙还没有和鲨齿直接碰撞,在两人这样凶猛霸道的夹击下,他不得不往后退去,以避开攻击。
赤练收回攻势,练剑回盘在腰上,开始召唤山地里的群蛇。
一大团赤练蛇围住了手持巨阙的胜七。胜七只轻蔑哼了一声:“白费劲!”
几条蛇咬上他的脚踝,胜七吭也不吭一声。他看着白发与黑发交缠的两人,嘲讽道:“怎么,两个一起上?”
他说得真是讽刺,高手比剑,从来就只比单人的技艺,找了帮手,相当于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卫庄没有回答,赤练也没有答。远处一个清冷的声音却替他们回答了:“不,是五个人。”
白凤凌风飞来,单脚立在树梢,飘飘然如天外飞仙。隐蝠倒挂在枝桠上,墨玉麒麟隐在渐黑的林中,仿佛无所不能的山魈鬼魅。
胜七听到不知名的鸟磔磔的怪叫,不由得又退了一步。
“你没有退路了。”卫庄冷酷地宣布这个结果。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22:32:00 +0800 CST  
是的,没有退路,只有死。胜七说:“这不公平,我必须堂堂正正地死去。”
白凤冷笑出声。卫庄玩味,突然一声嗤笑:“公平?死人是不配谈公平的!”
这世道,剩者为王。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死去的人,只好背着无穷的污蔑死去。
赤练扭着腰走到他跟前。卫庄本想拉住她,但看到白凤轻轻飘来的那个眼神,就任由她去了。
赤练冷眉冷眼斜睥胜七,妩媚道:“上回你说的对,所以这次我学乖了。我是不会,‘独自’前来送死的,你觉得如何?”
胜七心里有定算,干脆放弃戒备,将巨阙剑抗在肩头,倨傲道:“无论什么女人,都不应该来,来了,就只有死!”他眸光一闪,如地狱般死寂的眼神,好像骷髅里喷出的鬼火!
赤练一惊。
胜七趁机舞动巨阙,剑气澎湃,赤练近在咫尺,红衣被划出一道道割口。白凤已经一闪息将赤练抱住,剑气仍然向外蔓延,直追着白凤和赤练而来。
胜七咧嘴笑了。
卫庄沉默地举高鲨齿,辟地一斫,两道剑气在半路撞到一起,发出绚烂无比的光色。霎时白光将天地都照亮了。所有人都有一阵盲目和眩晕。等一眨眼,他们却发现,隐蝠已经被砍倒在地,一动不动,不知道死了没有。
墨玉麒麟和胜七都不知去向。
逃了……
白凤挑眉,赤练脱离了他的怀抱,沉默地走到卫庄身后。
谍翅鸟聚了又散。“他进去了。”白凤道,飞身离开。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22:34:00 +0800 CST  
赤练迷惑,目光悄悄黏在卫庄身上。难道流沙这次聚集,居然是为了捕获胜七而设?
卫庄没有解释。他背对着夕阳,整个人的面色跟暮色四合的林子一样晦暗。
“也不全是为你。”卫庄开口。
赤练心中激荡,呼吸瞬间急促。
“当然,虽然不用你出手,你也可以去看一看。”
赤练会意,残忍地笑了起来,胜七,呵……不可一世的胜七,被七国打入监狱的农家子弟,终于要死于流沙之手吗?
胜七顺利逃离流沙的围攻后,砍倒隐蝠一路逃到了红榉木山林中。传说墨玉麒麟,千变莫名,索人性命于无形之中。在潜行中,他格外留意这一点,尽量去避开人的气息。
当他发现这一切都是阴谋时,他已经陷入山外的枫林里不辨南北了。
没有星辰。没有月光。
卫庄早就算好,黄昏时逼他逃走,恰好能让他在黑暗中茫然失路,所以用实力最薄弱的隐蝠作为诱敌手段。如果没有算错,胜七下一步就是入彀。
前面十步就是机关陷阱。胜七很警觉,在直觉的指示下,他止步了,并就地盘坐。只要等到天明,他就很容易走出这里。问题就在于,他们愿不愿意让他安心静气地坐下去。
别人不知道,反正赤练是肯定不愿意的。
黑暗中,无数令人惊惧的蛇行声罩了过来。胜七是农家弟子,他不怕蛇,也不怕毒,无数蛇在他剑下死去,血肉横飞。赤练紧了紧拳头,连久不出穴的巨蟒也出动了。
胜七不得不起身战斗,他杀了很多肢体有力的蛇。然而,当他发现这里面,有一条蛇是如此与众不同时,他已经中招了。
那条机关蛇狠狠缠上他的腕骨。
毕竟也是骨肉做的人,胜七一块骨头被压得粉碎,巨阙首次被砸在地上。然后他听到一个女人解气的欢笑声。
机关蛇还是不放过他,胜七巨力无比的铁指抠进机关蛇腹部。一个铁质的关窍,猛地被掐断了,机括被破坏,机关蛇就“死”了。胜七一声冷哼,将剩余的关窍也顺手拆了。
赤练听到声响,愤怒地咬紧了牙关。可恶!还从没有人能从机关蛇的钳制中逃生!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7 22:35:00 +0800 CST  

楼主:雪盈裳

字数:30462

发表时间:2020-03-04 06:4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2-20 01:06:0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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