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秦时历史向同人《秦失其鹿》

张良走后,卫庄看到李斯也急急奔去下游,适时扶住了他,低语道:“如果要交差,李大人不如等湖水泄干,抬着救灾的水军尸体回去领赏,如何?”

赤练赶来时,弱水湖已经泄完水,湖水在下游冲刷了一些田地,不过幸好水量渐少,十里故道走完,化作涓涓细流进入桑海下水道。

“白凤,卫庄大人在哪?”白凤站在空荡荡的弱水湖畔,似乎被魇住了。但连同帝国将官在内,所有人都望着湖底密密麻麻的尸体,露出恍惚的微笑。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体验。

像是婴儿刚刚张眼看到世界。

像是破土的草芽沐浴到第一缕阳光。

这凝聚天地大美的肃穆时刻,被一个火急火燎的帝国官兵打破:“报——大人,下游湖水已止,桑海城无一人伤亡!”

李斯似乎没有听到,仍无限痴迷地望着水底宫殿,总也看不够:“紫贝水阁,水神龙宫……来……来人,将尸体运出去,然后都在外面防守。”

赤练脚踩在鱼鳞铺设的街道上,依然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那天他们在水底看到的“水晶宫”,原来是真实存在的。镶满紫贝的街道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墨绿色水草如茵如席,大小鱼骨打造的屋檐高低错落,墙壁上都铺设着鱼鳞片。

“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朱宫”,这原是屈原大夫《九歌·河伯》中的诗句,没想到形容此番情景一点也不夸张。

赤练走到一棵巨大的珊瑚树前,看到枝桠上挂满青螺编织的囊状物件,便摘下一个,试探性放在唇边吹。乐音清越,上百个青螺发出的音调各不相同,仿佛有千百个人在低和,十分哀婉缠绵。


而白凤明显对树下的房子比较感兴趣。那间房子不是直接敞开的,留了个菱形门扉,门扉很窄,中间套嵌了一个巨大的完整蚌壳,白凤完全不知道要如何进去。

“这是含珠门。”赤练抓了一把沙子走过去,笑盈盈将沙子渗进蚌贝没有完全安合的缝隙里。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23:03:00 +0800 CST  
片刻后,大贝壳缓缓张开,白凤不自觉捂住双眼。珠光炽烈,里面竟然满满都是晶莹璀璨的蚌珠。

赤练雀跃,一把扯下自己夹衣,俯身过去将珍珠摘除干净。很快将珍珠分装两份,全部丢给白凤:“意外横财,见者有份。”

白凤正不知所措,赤练不由分说翻身躺下,将蚌壳关好:“我去去就来。”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蚌壳嘎嘎转动,竟然翻转起来,蚌贝口直接留在另一边。等了好久,赤练才从蚌贝里走出来,把一个包裹递给白凤:“就只能拿出这个。”

白凤以为还是珍珠珊瑚之类的,一个不提防,被里面的东西狠狠夹了一下,吓得立马丢开。

赤练斜看他,似笑非笑:“别告诉我你还怕这个!”

包裹里的藏的不是别的,挥舞着钳甲好不威风的正是几只大螃蟹。赤练看着白凤吃瘪,不由得哈哈大笑。

“喂!你别走啊!”也不管飞来的两袋珍珠代表多大的怒气,赤练不依不饶跟在后面言语调侃,“怕螃蟹而已,又不是什么好丢人的事,我是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卫庄大人的。”

突然,白凤停住了。

赤练跟紧一步:“怎么了?”

白凤伸手一指:“找到了。”面前一个巨大的透明生物,形状有点像水母,皮表布满了粘膜,手触摸过去像是被吸盘吸住。

“这是?”赤练心中顿时雪亮。

它的皮肤有好几层,每一层都能发出诱人的光亮,正是他们那天见到的“巨大光球”。这只巨大生物匍匐在地,那天的黑色气体是它“口”中不断滋生的“涎”,带有强烈的腐蚀性。

“两位还没看够?”白凤、赤练还要再研究,却见张良遮掩着身形,正站在不远处看来。

湖底尸体已经被清理走,帝国的军队不知何时将这里包围了起来。

“卫庄兄已经带着偃师上了沉舟,罗网凶险,两位请跟我速速离开。”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23:24:00 +0800 CST  
【二十六】
海上升明月。
无边的空旷寂寥里,小舟上下浮了浮,透过蔚蓝的海水层,隐约可以看到底下的潮水汹汹。
少羽独自流落孤岛已有几十天。
他眼睁睁看着蜃楼载着暴君嬴政,去东方寻访仙山,自己却身囚荒岛无可奈何。直至今早风平浪静,他弄好了船只,准备好水与食物,才往桑海的方向划去。
白天海风一直由海上吹往陆地,少羽的行程十分顺利,预期时间缩短了一半。此时他正仰躺在舟中,思念他远方的亲人和朋友,又想着明天天黑前就可以靠岸,嘴角不自觉露出心安的微笑。
月是满月,所以他并不知道,平静的海浪下隐藏的其实是惊天骇浪。
不知道何时风停了。海风再次鼓荡,已经是相反方向。等少羽觉察时,已经倒流了近四分之一路程,而且海面已经开始动荡。
月色银亮,潮汐追着小船张开血盆大口,少羽甩开脸上的水珠,趁着下一波潮汐来临之前,哐哐发力助跑,双足踏上甲板。哗!小船被巨浪吞没,少羽飒飒下落,稳稳站在第二轮风口浪尖。
狂风如吼,水龙飞腾,月亮之眼更亮更圆,整片海洋已经为之沸腾。
“来吧!看是我江左的水硬,还是你们帝国的浪大!”少年大声呼吼,与被吞没的命运顽强抗争着。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23:47:00 +0800 CST  
时间仿佛静止。
海上的明月渐渐黯然失色。
乌云蔽月,高高的浪尖断气似的跟着下落,少羽骤然失重,没了支点,人径直从五丈的高空垂直坠下。海面波涛虽止,底下漩涡的威力却丝毫不减,少年水滴一样融入其中,再也没见他浮起来。
少羽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冬日晖光直直照射着他眼睛,仿佛在提醒他快快醒来,不要错过这难得的美景。
晴空万里无云,一道虹彩垂在遥远的天畔。海浪重新变得安静、驯服,平平软软好似一匹宝蓝绸缎。水天一色,银鱼时不时跃出水面,白鸥跟在舟后舟后嬉闹着。
“哟,小公子醒了。”一个顽皮的紫衫少女吐吐舌,从舱里头丢过来一件狐裘冬衣,“欠流沙一条命,可别忘了。”
“流沙?”
“没错!你昨晚掉到漩涡里去啦,还是卫庄大人亲自救的你。”
少羽沉默了一下,紫衫少女跳出来呱啦呱啦跟他讲昨晚的险情,少羽全心不在焉,“这不是去桑海方向。”
紫衫少女一顿:“怎么,你想去桑海?”
“嗯。”少羽情绪十分低落,本以为今天就能见到天明、石兰他们,结果不仅欠了一个不该欠的恩情,还被劫持着去了海上。
“那么你想去蜃楼么?”紫衫少女貌似不经意道。
少羽身体一震,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卫庄要去蜃楼?”
“不然你以为?”
少羽心绪起伏不定,终于握起了拳头道:“带我去见卫庄。”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23:50:00 +0800 CST  
紫衫少女狡黠一笑:“可以,不过你也欠我一个恩情。”
少羽马上就发现自己受骗了。他见海上只有这一艘船,卫庄不在船上,要见他必定大费周章,没想到紫衫少女按下一排机括,这艘船就全面闭合,直接沉入水底。
水底下赫然一排巨舰,丝毫不比墨家玄武差。水底还有好几艘,少女等“船”靠近卫庄所在的那艘后,从船体内又伸出一节节甬道,直接嵌入另一艘船船身孔洞中。
“怎么样,‘沉舟’好玩吧?”紫衫少女点燃沿途的灯,神秘兮兮道,“卫庄大人为了得到这十艘沉舟,不惜把帝国的水军都弄死了。”
两人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一个封闭的门前。紫衫少女把少羽的手掌按在一个机括上,笑嘻嘻道:“我还要留在这艘沉舟里掌舵,你自己进去吧。对了,我叫魇姬,梦魇的魇。”
玄牝之门打开后,少羽进入了一个式样差不多的沉舟中。几个阴阳家打扮的人环坐在卫庄周围,手里捧着一个奇奇怪怪的石盘。
少羽不禁有些好奇,走过去观摩了一下,猛然拍头道:“这东西我见过。”
卫庄睁开了眼:“见过?”
少羽拿走一位皓首老人手中石盘,说道:“我们楚国的舟师下云梦泽捕大鱼,就会用上它。我们都叫它‘司南’,你看这个柄,如果慈石没问题,它就一直指向南方。”
几位阴阳家的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议论了一下,纷纷点头,突然一齐拱手道:“我们无能,还请公子赐教。”
少羽只是见过而已,根本谈不上懂,忙摆手说“不敢当”。但众人态度坚决,他又实在不能勉为其难答应,于是只好回拜回去。
原来这几位,都是阴阳家长老云中君的手下,因为学艺不精,没能跟着蜃楼出海。这次丞相李斯命他们随卫庄出海,一切听他号令,大家都心中惴惴,生怕指错了方向就永远回不来了。
经卫庄同意,少羽伏在案上拆下了几个零件,使摇摆顺畅,又向他们要了玄针跟炼丹的水银,做了一个跟舟师的指南针绝然不同的东西。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23:52:00 +0800 CST  
“这是什么?”
“指南针。”
“指南针?”阴阳家的几位议论纷纷,“没见过这种形制的啊?会有用吗?”
“放心吧,按照这个指向走,错不了。”少羽信心满满拍胸脯,但是看众人要么摇头晃脑表示不信,要么争论指南的五行理论,不禁好笑:“各位如有不明,大可以向楚国舟师请教。至于这罗盘一学,各位不妨去赵地邯郸寻访一位名士,保证能解各位的疑虑。”
“不知那位名士姓甚名谁?”年长的二位非常意动,但仍有疑虑,“不过,我等前去拜访的话,那位先生是否会避而不见?”
燔书令后,帝国是禁止私学的。不过少羽流落蜃楼之后并不知道,依然热忱向他们解释:“各位多虑了!这位名士,就是隐居武安的堪舆先生。堪舆先生曾游学楚国,与我楚国各地风水均有评点,沿途教授了不少弟子,我保证诸位只要去,必定各有所得。”
“既然同舟共患,相信指南针不会有假。”卫庄心中有了计较,“就依他的指示去办吧。”
舟师领命道:“唯。”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08 23:53:00 +0800 CST  
【二十七】
桑海小圣贤庄。
伏念与几个誓不离开的儒家子弟,列阵挡在门口。秦国的军官呼呼喝喝,宣读焚书令,念完一指伏念:“阻挡焚书者,弃市!”
琅琊郡的郡守也胆战心惊的,带着哭腔朝伏念拜了又拜,“伏念先生就算不为自身考虑,也请顾惜一下桑海城的百姓。他们世代受小圣贤庄恩泽,因为先生违反焚书令而被牵连,先生于心何忍?”
伏念忿忿不平,“小圣贤庄是小圣贤庄,桑海百姓是桑海百姓,郡守大人何必混为一谈?要按你这说法,过往琅琊郡内那么多人犯罪,你这郡守怎么没受牵连?”
“这……”琅琊郡守哑口无言。
“大人来了!”帝国官兵分成两列,李斯从中间走出来,盛气凌人望着伏念,“儒家大当家,意图暴力对抗朝廷么?”
伏念委曲求全道:“我儒家以继往圣绝学为使命,典籍不存,无颜求生!”
“呵呵……”李斯阴险笑道,“伏念先生好风骨。常言道,识时务为俊杰,今日小圣贤庄藏书注定不保,儒学注定不能在齐鲁之地流传,先生就应该到咸阳当博士,争取在陛下面前一展所长,到时何愁没有荣华富贵呢。何必效那腐儒,一味以古人的话当作立身根本,不知变通,除了失败遭人耻笑,还能得到什么呢?”
伏念心中悲凉:“大人不必再说了!我等富贵不能移,今日若护书失败,祖师爷泉下有知,不加责怪,我心便安。”
“誓与经典共存亡!”其余儒生一齐宣誓道,声声悲彻。
“好。”李斯一个字念的回环往复,真是咬牙切齿的恨。然后抬手一扣,秦兵执戟上前,分别与儒生缠斗起来。赵高桀桀冷笑,手中闪出一柄神兵,对伏念道:“太阿倒持,那便请吧!”
“慢!”
小圣贤庄的大门突然开了。
门后现出一个威武堂堂的身影。李斯瞳孔紧缩——荀子!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10 10:00:00 +0800 CST  
李斯拱手相拜,“十多年没见,恩师身体康健否?”
荀子冷哼:“荀某寒酸,哪里敢做丞相大人的恩师?”
“恩师说笑了。”李斯肃声道,“不过斯有一事不明,想向荀卿求教。”
“有教无类,你说吧。”
李斯又被刺了一下,强压怒气,道:“昔日我与韩非同时来到儒家,我为小吏,韩非为韩国公子。今日我尊为大秦相国,韩非则国灭人亡,事情难道不清楚吗?尊卑易转,恩师为何只认韩非为徒?莫非李斯今日之成就,不足以令恩师门楣添光吗?”
荀子看到他如此执着于身份权位,不由得为他感到可怜:“我素无尊卑之念。”
“哦?”李斯反驳,“天地君亲师,难道不是你教我的吗?”
“我还教你,人性本恶,要得到善的结果,就需要敬畏忍让。怎么到你这里,天地君亲师就是利用地位,藐视践踏其他人的信仰和尊严?”
“呵……”李斯颇不以为然,“斯年少时,曾在楚国上蔡做小吏。在那儿,吏员宿舍里的老鼠,在厕所里吃脏东西,一看到人和狗来了,就吓得惶惶不安,迅速逃走;而到了郡里的公仓,那儿是老鼠又肥又大,它们吃的是仓库里的粟米,住的仓库又大又整洁,见到人来了,居然就跟有人来自己家里一样,该干嘛还干嘛。这些老鼠的不同境遇,难道是它自身的才华道德带来的?这是它们生来就处在不同的地方导致的啊!”
荀子沉默了一会儿,感叹道:“原来造成你今天一切的,是这两窝老鼠。”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10 11:32:00 +0800 CST  
“我为鼠!我是在卑贱的吏员厕所里的老鼠,生来就遭受各种不公。韩非也是老鼠,他生来就在韩国王室,从不为生存担忧。就因为他出身高贵,所有人都崇拜他,跟他结交,最好的东西给他。而我呢?我是同门师兄,我什么都要忍让,甚至才学比他高,我都不敢显露出来。这不是出身带来的差别,又该是什么呢?”
荀子恍然,原来他看错李斯了,以为他汲汲营营贪恋权位,是个小人。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出身卑微却不会以此为耻。
诸子百家,到底是凡人居多啊。
礼不下庶人,才是先师孔孟的智慧。
一直都是自己,对这个弟子品行要求太高。李斯不是韩非,天下能有几个韩非?韩非即使不是韩国王孙,他也不会变成今日之李斯。
李斯,向他学帝王之学,本来就是为免于生存之困,少受民生之艰。
“我悔啊。”荀子闭上双眼,“既然你生不备圣人之德,我千不该怜惜你天赋过人,擅授屠龙之技。”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10 11:45:00 +0800 CST  
李斯闻言如遭雷击。
“你……老匹夫你!”李斯气的浑身颤抖,只听荀子继续说道:“物禁大盛,物极必反。你的德行,最多支撑你做郡县副手,位高是害了你,也害了你治下的百姓!”
“你走吧!”荀子回转过身,“你们也都走吧。这是我犯下的错,由我一人承担!”
博带凌乱,阴寒的朔风扑打在荀子的背上,也敲打在伏念的心中。他的师叔,一瞬间就老了。跌跌撞撞,边咳边喘。
他没有认李斯为徒,他这辈子都不认李斯为徒。
他心目中的徒儿,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主张和思想得以发扬光大的火种。学我艺者千千万,何人能把儒法两家的信仰和胸襟传导给天下人呢?
李斯所拥有的权势地位早已超过韩非,可他眼里还是只有私利,他的手段还是只有严刑峻法。
轻罪重罚,严法横行于世,加速了这个伟大帝国的灭亡。无人犯法,并不代表太平盛世来临,恰恰代表人人都活在一个恫吓人心的巨大囚笼之中。
李斯不懂,以为消灭了并行于世的诸子思想,以为把人心愚弄到不知道可以犯法的境地,那就是法家胜利,秩序的巨大成功。
“勿重蹈商君覆辙。”藏书阁前,荀子端坐在楼阁正中,对李斯说了最后一个忠告。
哼,李斯冷眼看着大火吞噬了楼阁,吞噬了他这辈子最渴求得其认同的那个人的生命,只是傲慢地想——秦法严密,察奸而已,怎么可能让忠臣无辜受冤。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10 12:26:00 +0800 CST  
叠叠嶂嶂,一片崇山峻岭当中,一前一后一大一小的两人行走在陡峭山道上。
天明沉默地跟在颜路身后,慢慢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
“子明,此行干系重大,不可以任性。”
天明抬头看着颜路,“二师公,小圣贤庄会不会变成下一个机关城?”
颜路哑然。答案很显然,他只是尽量不去想。
“我知道,李斯那个坏蛋,是不会放过儒家的!”天明握紧拳头,“为了守着小圣贤庄的大师公,还有流亡在外的三师公,我们一定要找到墨家的秘密武器,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颜路苦笑,即使有那个秘密武器,儒家也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
“二师公,机关鸟要出发了!”天明乘坐在机关鸟副驾驶上,对颜路道。
凭借上次来机关城时的记忆,天明大喊一声“坐好了!”驾驶着机关鸟,穿透重重险峰、变幻的云雾,降落在墨规池心的小岛上。
水光幽幽。少年的心再也不是初来时的兴奋和好奇了,望着坠毁的山石道路,跟颜路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上面有人接应。”
这些人,兴许都死了吧?
颜路手搭天明肩膀上,安慰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子明,你不要太伤心。”
天明懂事地按下肩头的手,说道:“我没有伤心,只是更能理解盖大叔了。他应该,看过不止一次这样的场景。”
盖聂?颜路心下明了,“你盖大叔是个传奇人物,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多少风波。不过,他如果也在这里,一定会去墨家开启真正的青龙计划。”
“一直听到你们说青龙计划,但青龙计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颜路摇摇头。
“二师公你也不知道吗?”
“二十年前的青龙计划,诸子百家都有参与。虽然,我们儒家得到的情报,还不足以看到这个计划的全貌,但儒墨两家,的确都到了不得不启用的境地。”
天明一拍胸脯,“那就由我墨家巨子、剑圣盖聂唯一传人——荆天明,来完成咯!”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12 11:17:00 +0800 CST  
虎跳机关被损坏严重,两人不得不找了另一条密道。
“二师公,你怎么知道墨家还有这条路的啊?”天明想起公输仇那个坏老头,突然出现在侠道尽头,是靠班大师的机关城图轴。会不会二师公也看过?
“儒家有六艺,礼乐御射书数。最后面的这个‘数’,就是数算,可以推导出阴阳五行运行的规律。我也是根据你的描述,计算出来的。”颜路一边说,一边用步子测量什么。
天明眼睛发光,羡慕道:“哇!没想到儒家也这么厉害!”
颜路笑,“这不算什么。荀夫子早年认识一个天才少年,名叫张苍。他原先是诸子百家里比较少见的计然家,因为景仰荀夫子的数学,就毅然加入儒家了。”
“那这个张苍,现在在哪里?”
颜路道:“他现在咸阳任御史一职。”
“什么?为嬴政做事?”天明大为惊讶。
颜路哑然失笑,“嬴政固然暴虐,但统一以后,也颇做过几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什么大事?”
颜路回身看着天明,叹笑:“你可听说过,统一度量衡?”
“听说过,不就是把量米的漏壶、量布的尺子、称斤的秤,规定尺寸都一样,避免奸商欺负人吗?”天明似懂非懂。
“那你可知道,统一度量衡,是嬴政统一天下后,做的头一件大事?”
天明十分震惊:“怎么会?”在他印象里,嬴政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其实不止是这个,还有货币、文字、语言、车轨,他都要求天下通行一致。”颜路蹲下来,平视天明,“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让你放下仇恨,而是告诉你一个道理——一件事是对是错,并不取决于做的人是你什么人,而要看到这件事本身。事做的对,就可以支持,做错了,就应该批评。”
天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那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
“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的。”
“我不明白!”天明道。
颜路摸摸天明的头,“有些东西是对的,但却是这个时代的人们所负担不了的,如果强行施行,那么它就是错的。我们儒家《易经》有言,一阴一阳谓之道。意思是,错中有对,对中有错,不追求极致的对,也不追求极致的错,才是万事万物运行的道理。人心,大概是嬴政唯一不能要求统一一致的东西。”
天明缓缓低下头,思绪飘了好远好远。
巨子老大和自己的爸爸荆轲,拼了命也要刺杀嬴政;但他敬爱的大叔却选择阻止刺杀。所有人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包括现在的自己和二师公。可是为什么二师公又说,不能追求完全对的东西呢?难道说,对的东西在别人看来是错的?
天地蒙昧,万籁无声,天明突然脑中亮光一闪,好像抓住了点什么,但是很快又忘掉了。
“二师公?”
石门缓缓拉起,颜路玉立于前,望着门里的东西,淡淡笑:“我们找到了。”

天明瞪大了眼睛。眼前林林种种,堆满了高低大小不一的青铜锅——啊不,少羽说那是鼎。年代久远的密室里,点着微弱的油灯,壁上绘满了古旧文字和图画,每一卷每一格,都是脸上涂着颜料的原始人。他们围着鼎,高歌、舞蹈、占卜、祭祀。
在最中间的地方,赫然是一尊三丈来高的巨大铜鼎,幽幽绿光从磨面渗出,仿佛无数神鬼在注目。
“大禹周鼎!”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14 13:46:00 +0800 CST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18 15:45:00 +0800 CST  
【二十八】
到了晚上,沉舟会浮到海面换气。
大海的波涛在银月照射下,仿佛千堆积雪,一波波、激荡绵延,蔚为壮丽。一行人为了隐藏行迹,船上并没有点灯。寥寥十只孤舟,在偌大的沧海中微如一栗,不禁令人心生孤独飘荡的渺小感。
夜里咸湿的海风,吹散了少羽齐肩的散发。他独身倚着船尾的船舷,手托下巴,呆望着海面不说话。

魇姬对他很有好感,不禁走过去跟他闲聊。
“我猜猜~你这是想起了远方的情人。”
少羽收回视线,刹那间红了脸,“别瞎说。”他对流沙的人防备很深,但自从知道魇姬是个傀儡后,就把“她”跟流沙其他的杀手区别对待开。
“还说不是。”魇姬坐在船舷上,“我猜,她应该长得很美吧。嗯,跟你头顶这轮月亮一样。”边说,边留心少羽的反应。

少羽的思绪兜兜转转,回到千里之外的桑海城,回到那个他跟天明被追杀,半路被石兰救下的那天夜晚——蒙面散开后,随风流荡的秀发在夜间飞舞,像长长的海藻,像熠熠的星河,美不胜收;回眸间,少女清澈神秘的双眼,就宛如今夜月光下的海面,清辉摄人,底下波流涌动。
不由得笑了,“不。她比月光还美。”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18 21:11:00 +0800 CST  
此时长夜将近,遥远的东方有金光在氤氲。
少羽漫不经心看了眼,已经是太阳要出来,随口说:“天快亮——”再回首,不由得惊呆了。
那哪里是太阳,那是一座浮动的光辉之城——蜃楼!
卫庄也看到了视线尽头的东西,发出无限感慨:“嬴政、阴阳家、公输家!”
赤练回身望到白凤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媚笑起来,“回去休息一下,大概晚上要有一场好战!”
话未完,白凤消失不见。
张良抬起头沉默地望着东方,心里隐隐有一种即将解脱的感觉。这次会成功吗?如果自己死了,那盖聂会按照计划完成自己的托付吗?还有颜二师兄、天明,以及留守小圣贤庄的大师兄和荀夫子?
沉舟渐渐沉入水底,罗盘又调整了方向,朝着蜃楼直线追了过去。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18 21:22:00 +0800 CST  
蜃楼。
姬如千泷观星完,月神温柔地教她:“千泷,苍龙七宿的方向,你找到了吗?”
姬如千泷却怔怔地看着一个方向,抬手指了一颗星。那颗星辰,是正东方最亮的那一颗——在东曰启明、在西曰长庚。
“它在变。”
与此同时,墨家机关城禁地里的大禹周鼎,忽然全身散发出凛冽的白光。天明和颜路忙遮住眼睛。
半晌,天明睁开眼睛,却一片漆黑。“二师公,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颜路闻言一愣,他有夜盲,以为强光过后看不见很正常。难道这次什么都看不见,不是他夜盲发作的缘故?
“子明!”颜路从身上摸出一个火折子,给天明,你来擦亮它。
“哦!”天明摸摸索索去弄火折子,却怎么都亮不起来,不由得郁闷,“二师公,你这火折子是不是坏了?啊!”天明以为火折子没有燃烧起来,起意去摸,却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颜路心一沉。
“子明,闭上眼睛。”颜路收回火折子,牵着天明,朝着大禹周鼎的方向摸去。
“子明,你先不要怕,我们暂时看不见了。所以只能留在这里,摸清楚这个鼎的秘密。”
“你是说……我们瞎了?”
颜路叹一口气,知道让天明接受这个结果还需要时间,只好拉着他的手,贴在鼎上。“你感受到了吗?这上面刻着什么?”
“好像,是……”天明脑中精光一闪,摸上自己脖子上的半枚玉佩!在他看不到的黑暗深处,后颈上的封眠咒印疯狂躁动起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文字。只是我们没有破译的密码。”
“密码?就是帝国黑龙卷轴上用的那种吗?“
颜路想了想,谨慎道:“应该不是一种密码。大禹周鼎在秦国创立之前就存在,应该是一种更古老的方法。”
“真奇怪,帝国是,墨家的龙喉机关也是,现在这个什么大禹,也用什么密码,还各不相同!哎呀真的太费脑子了!”
颜路等他抱怨完,说道:“如果我们不能破译这上面的密码,可能再也没有办法看到外面的光。子明,想办法静下来想办法。”
“要是三师公也在就好了!”
颜路微微扬起嘴角,“子房是天底下最聪明几个人之一。”
“几个人?嘻嘻,是不是也有我呀?”天明有点不好意思,摸摸头,“不过是用三天时间,解出班大师一个月也没有解出来的尚同墨方,嘿嘿,过誉!过誉!”
“天明!”一声遥远的呼唤自蜃楼传来,天明一怔,好半天再没有听到后续,不禁喃喃自语:“我最近是怎么了?老是听到月儿叫我。”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18 22:16:00 +0800 CST  
蟾宫顶上的明珠幽幽发着光。
窗前,月神正关切地询问姬如千泷看到的星辰变化。却听叮的一声,原本安静放在一旁的幻音宝盒,却自己升了起来,一曲空灵无比的乐曲迤逦而出。
姬如千泷闭上双眼,听着乐曲的旋律,幻想推算夜空下星辰的位置。
月神眼神慢慢变化,回头看着兀自演奏的幻音宝盒,心道:“刚刚,星宿的位置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幻音宝盒就自动开启。长庚星代表西方,难道是西方出现了重大变故?”
遥望离开的方向,只见沧海横流,无边无际,仿佛一段遥远岁月蔓延开来。
“天明……”姬如千泷心中仿佛被一团乌云笼罩,怎么也无法挣脱,只好无助地呼唤那两个字。月神见她开始有失控的征兆,结出一个手印,注入清心咒为她引路。
“月儿……”那道迷廊无穷无尽,月儿举着灯笼想为天明引路,但是天明好像看不到她。
“天明,这边!”心境里的那个月儿不断说道。
天明追得精疲力尽,不得不停下来喘气。“月儿你慢点儿……”抬眼,月儿却从迷廊里消失了。一只流光溢彩的黑色乌鸦,正停驻在樱花横枝上,歪头看他。
阴阳术瞬间反噬,月神被那股斥力迅速甩出高月的内心世界,迅速运法,才能勉力压制住那种反噬的呕吐感。
姬如千泷陡然睁开双眼,东方已明,初阳光芒将启明星照的失去了踪影。
“天明、月儿,是谁?”姬如千泷迷惑地问月神。
月神只好再次运法,安慰道:“你太累了,需要忘掉这些。”姬如千泷摇摇晃晃,坠入了深眠。
蒙在轻纱后面的双眼,却敏锐地觉察到了天明这个小孩,后颈上的封眠咒印开始松动——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一个不太忠义的计划在心里升起。呵,苍龙七宿已经苏醒,东皇阁下却不知道。

太阳升起后,在卫庄一行人看不到的远方,蜃楼缓缓放下一队沉舟。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19 00:04:00 +0800 CST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20 19:39:00 +0800 CST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22 22:56:00 +0800 CST  
蜃楼,炼丹房。
高约三丈的巨石正摆在丹房中央。灰白色石壳布满龟裂纹,里面红色液体涌动。
在石头底下,几个仙童仙女正敲下碎石,按次序往屏风后送。屏风后面端坐着高冠耸峙的阴阳家长老——云中君。
云中君闭眼打坐,间或睁眼看看面前的丹炉。丹炉里滋滋作响,仙童仙女把陨石和不同药材混在一起,分别放入十六个熔洞中。那熔洞上面弯弯曲曲插着竹筒,作蒸馏之用。
突然,云中君闻到了什么,跑到丹炉前一看。其中一个熔洞连接的竹筒底端,渗出一粒粒细小颗粒。
“元珠!是元珠!”金气浮动,云中君伸手接过从竹筒中滴下的银色液体,如梦初醒。
“快!盛进珠盘!”云中君兴奋地吩咐下去。没想到啊,这块天降陨石自己分析了那么久,也不见什么成分特别,这次居然偶然发现了不死之灵——水银。
“启禀东皇阁下,属下炼制东郡陨石,有了意外发现。”云中君来到东皇寝殿,示意手下抬出珠盘。
“《尚书》:五行曰金、木、水、火、土。元珠属金,从水,寓意——鼎出于渊。”东皇太一语气莫定。云中君心思却活泛起来,月神大人匆匆离开蜃楼,会不会就是因为提前得知此事?
“东皇阁下,是否写信报知皇帝陛下?”云中君谨慎起见,还是不掺和其间了。
“‘他’,已经来了。”
神殿门口,一个黑衣冠旒的男子出现。
“听说,陨石里发现了水银?”
云中君俯身避开半步,也不答话。
“陛下指望陨石对你们阴阳家炼制不死药有用,如今只是发现了水银,你们要如何交代?”
云中君心中不快,出言道:“在下只是奉命提炼陨石,陨石里有什么,与我何干?”
黑衣男子“哼”的笑了,“陛下为了陨石,不惜杀死东郡上千百姓。代价已经付出去了,秦法对于没有成效的东西,一贯是什么态度,想必阁下清楚的很。“
“杀东郡百姓,到底是为了陨石,还是为了上面的刻字,大人想必更应该清楚。”云中君根本不受他威胁。
黑衣男子见状,朝云中君挥挥手,望着东皇太一道:“上次蜃楼启航,阴阳家诈称遇到大鱼,无法找到仙山。这次皇帝陛下亲自来杀大鱼,还运来陨石,如果还是一无所获……咸阳城外的四百方士,就是你们将来的下场!”
说完,黑衣男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哈哈大笑:“我家大人为始皇帝布置地下陵寝,所象江河湖海,均用水银仿制。阴阳家却以水银为不死之灵,着实可笑!”
“可恶!”云中君望着那男子离开的背影,恶声骂道,向东皇太一,“东皇阁下请勿动怒,山魈一族新得宠幸就飞扬跋扈,这是自取灭亡之道。”
高台上的东皇似乎不太赞同:“山魈一族来自巴郡,巴郡寡妇清又是巫咸后人,皇帝陛下虽尊我们阴阳家为护国法师,但并不见得信用阴阳。”
云中君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是……
“云中君不必着急,清是巨贾,门下徒附上万,俨然一方豪杰。始皇帝陛下目下看重山魈一族,无非是贪图其能力和钱财,可钱财再厚,终有尽时。如今蜃楼已成,我们,只需静待时机。”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20-03-24 15:19:00 +0800 CST  

楼主:雪盈裳

字数:30462

发表时间:2020-03-04 06:4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2-20 01:06:0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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