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受伤吧】(bl 佣兵)未济 既济

大步走回自己办公室的杨怒气冲冲地摔了门,向来持枪极稳的手此刻却轻轻颤抖起来,他端起茶杯强行镇定地喝了口水,才咽下却还是怒不可遏地骂了几句脏话。

他快被这小子气疯了!


从杨踏上佣兵这条路的第一天起,他就与曾经的亲情友情隔绝了。一晃十几年过去,昔日还算保持联系的姐姐已经死于谋杀,当时得知这个消息的他既痛心又愤怒。

十几年没有与家里人见面,连最基本的电话都没打过几个,但他心里不是忘了这些家人,而是不敢想也不敢牵挂。

他选择的事业太过特殊,不联系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但当他见到姐姐唯一的儿子时,他不可抑止地想到姐姐单纯温柔的笑容和悲惨的死法,心中除了悲痛还有更多的是愤恨,愤怒他们的天真宽容,也恨他们的无知单纯。

十几年没有与亲人相处的他在面对外甥时也感到生疏,他与这样的感情隔绝了太久,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去打招呼,怎样去介绍自己。

他选择了最符合自己身份职业的方式去面对那个脆弱单纯的孩子。

也选择了最残酷的期待,和最强硬的关怀。

直到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样的选择给那个孩子带来了什么时,他却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他清楚余钦对他的恨从何而来,也知道他不可能好好接受自己的关怀。

即使相处了整整三年半,也还是靠着互相掐着对方软肋的方式交流,也还是不能好好地坐下来聊一聊。

余钦对父母的事闭口不谈,他每回提起,对方总是一副蔑视愤怒地样子说:“你不配谈他们。”

是,他不配。他毁了姐姐最为珍视的一切。

论责任,他没有担起。

论关怀,他也做不到。

只有无尽的愤怒,和看着余钦越来越糟的精神状态的无力。


眼里的怒火渐渐被更为复杂的情绪代替,杨重重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水杯。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03 15:12:00 +0800 CST  
03 平常
房间里的余钦紧绷着身体站在桌前,刚才那十几下皮带算不上重,相比起他曾挨过的打和罚,几乎轻得不值一提。

但他无法接受被这个人威胁,被按在桌上打,也不能接受这样放弃反抗的自己。

粗重的呼吸持续了许久,他攥紧的拳头才稍稍松开一些。

带上钥匙转身离开房间,余钦又把自己关进了禁闭室。



一直到下午四五点,天空已经有些昏黄,余钦才从漆黑的禁闭室里走了出来,他神情平静了许多,但眉宇间还是挂着些许烦躁。

再次坐回窗边的老位置,身后接触坚硬的台面时余钦还是轻轻皱了眉。

这儿本来是个桌子,但相比起从来不睡人的床,和也不用于书写反而只用于挨打的另一张桌子,似乎房间里也没什么家具顺应了他该有的功能。


训练区还是那副样子,不喜庆的热闹和人散尽后的安宁。

而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了余钦的眼中。

还是不多不少的一百下,疼得狠了那人还是趔趄之后立刻又站回去,打完了也还是一动不动地缓上十几分钟,才缓缓跑回帐篷。

光是余钦看到了的次数,都已经有七八次了。

他拿起对讲机切到教官的线路:“今天下午结束训练以后,又在训练区挨了一百下鞭子的是谁队里的?”

对讲机沙沙地响了一阵,才有个年轻的声音回答道:“是我队里的。”

“报编号。”

“这里是六十七号教官。”

余钦把线路拨到六十七频道,再次开口问道:“那人怎么经常在训练区挨罚,你们不在帐篷区清算吗?”

对方回应得很快,甚至还带着些许仿佛跟偶像说上话的兴奋。

“他不是清算,那是格斗训练结束后的惩罚。”

余钦没有说话,等着对方继续解释。

“他格斗训练太点到即止,一直不伤人,所以才特别拎出来罚。”

不伤人?余钦忽地有点发笑,问:“他这么挨了多少次?”

“今天是第十七次了。”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03 20:48:00 +0800 CST  
训练区今天炸开了锅。

当然,没人真敢搞出多大动静,但大家都是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继续装作冷酷地训练,即使人人眼里都冒着遮掩不住的光芒,但教官与学员都不约而同地互相理解起来。

要问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们的“偶像”下场了。



余钦怀抱着一把精确射手步枪走入训练区,头盔上几万美元的夜视仪往上折叠着,黑色的拾音耳机也拨开了没贴紧在耳朵上,全天候迷彩作战服被繁复的战术装备覆盖着,除了脸几乎没有露出其他的一点皮肤。

对一些向往佣兵职业的新学员来说,这样全副武装的出场都已经有够惊艳。

现在的大部分学员还是身份合法的普通人,即使有玩枪打猎的爱好也鲜少有能买得起这么多高端装备的,所以当他们看到一位真正的佣兵装配齐全地从他们面前走过时,那种羡慕与向往,都是不掺一丝虚假的。

然而被注视的人似乎并不在意粘在自己身上的大把目光,他只是时不时地与对讲机另一头的人确认位置,然后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格斗训练场地的尽头。



那是一片有些枯萎发黄的草地,两面都已经被电网围住了,而内侧则为一群围观的学员跨立圈站着,中间有两人正在进行对战训练,但说是对战,其实更像是单方面虐打。

攻击迅猛的那位学员是个白种人,身材并不算高大,但与挨打的那位黄种人学员比起来,似乎要稍壮一些。他出拳果断,攻击角度刁钻,走位也配合得刚好,打得另一位学员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当然,更多的原因还是那位学员似乎根本没有攻击意愿,只是单纯地在防守。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讲,他防守做得不错,几乎每次对手的攻击都被他用肩臂和腿抵御住了,只有好几拳是用腹部结实吃下的,可不还击不攻击的战斗方式还是让他吃尽了苦头,也越来越难以招架起来。


有趣的**。

余钦在圈外抱臂欣赏起来。



整个对战持续了将近十分钟,连一直攻击的学员都看起来有些体力不支了,教官才让他们停下,对着一直只守不攻的学员大骂起来:“这都训练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动手!你这样的人居然还来训练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两个月的基训期马上就到了,别以为别的科目分高就可以通过考核,你的格斗简直连屁都不是!垃圾中的垃圾!”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03 20:48:00 +0800 CST  
因为公司规范化,从前的死亡淘汰制也改成了考核淘汰制。

所有学员会在一起经过两个月的基训期,然后进行统一考核先淘汰一批资质不足的人,剩余的人根据擅长的技术和能力的高低被分到战斗组或安保组,再分别进行不同强度和科目的训练。

而基训期的考核,通过仅仅意味着合格而已,但这样的合格也要求各个方面不能有差的。

实际上由于训练营一贯的凶残作风,极少有人是因为没有通过考核而被淘汰的,大部分都是在训练中途撑不下去主动放弃了。

但这一期学员培训到现在,已经过去至少一个半月了,居然还有人卡在格斗训练上,既不弃权退出,挨了十多次罚也还屡教不改。

真是有些不可思议了。



余钦收了心思,稳步走了过去。

教官与其他学员都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纷纷让出路来。

那位学员从刚才挨骂到现在一直低着头,脑袋上的短发垂下来,阴影遮住了眼神,他的神色一片麻木,作训服的短袖遮不住他手臂上的青紫伤痕,甚至还能清晰分辨出几道鞭印。

略显单薄的背脊上也有显而易见的血迹,一条条地印在土黄色作训服上,想必教官也是毫不留情地狠狠教训过,但看这结果,实在没什么成效。



离人还有不到五米的距离,子弹比脚步先到了。

几乎是在开枪的瞬间,那人反应迅速地往后撤了一步,子弹才蹭着脚尖钻进草地。

余钦冷笑着走近,“躲得挺快,就是不知道你这么躲下去还能活到什么时候。”

被子弹擦过的鞋尖出现一条灼烧的痕迹,不一会儿就有血渗了出来。

那人吃痛得直吸气,霎时后颈就覆了一层冷汗,但除此以外他没再有任何反应,连头都不曾抬起。

余钦没有一丝犹豫地再度瞄准扣动手枪扳机,这次子弹蹭过的是小腿,对方惨叫了一声,疼得几乎要倒下,血流从裤腿破开的位置往下流,连后背的深红都更湿润了。他抬眼看了看余钦,和顺的眉眼里只有痛意,目光只在冷肃的脸上轻轻扫过,就又低下头继续一声不吭地痛苦喘息。

没有一丝恐惧,也没有半点恨意。

余钦眉头轻轻蹙起,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烦躁的情绪。

他拉过刚才那位与他对战的白种人,枪口顶住了对方的脑袋,语气极其冷硬地说:“攻击我,否则我就杀了他,其他人如果有意见,”他盯着埋头不反抗的人,眼神里忽地染了杀意,“就杀了他。”


这些学员从未受到过这样残酷的逼迫,平时训练哪怕凶残,也不过是身心痛苦而已,哪儿会被人用枪指着脑袋威胁。

白种人学员对几乎无法保持站立的人完全没有一点信心,他已经见识过一个多月对方只挨打不还手的情况了,当下就做了选择,直接扑倒对方,双手掐住了脆弱的脖颈。

那人闷哼一声被按在地上,咽喉被死死掐住,脸憋得发红,双手下意识地抓住对方手腕,却挣脱不开。

真实的恐惧与杀意在空气中蔓延开。


被掐着的人脸色已经有些发紫了,手上抗拒的力度也渐渐弱了,余钦神色如常地抬手,就像战场上的每一个杀戮瞬间一样,枪口指向了白种人的脑袋,嘴角勾起一丝不带感情的微笑,手指搭上了扳机。

这幅画面映入几近窒息的人的眼帘,他瞳孔紧缩,不知从哪儿爆发出一股力量,硬是翻了个身把对方压到地上,子弹几乎是同时地擦肩而过,手臂又新添了一条擦痕,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疼痛,他浑身都颤抖起来,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余钦。

余钦收了瘆人的笑意,轻轻开口道:“这不是能打么。”

他把目光转向教官,对方被吓得一愣,战战兢兢间听到对方冷淡且不耐烦的声音:“训练营没说不让死人,不是还有百分之十的死亡指标么?”

他的语气平静,连尾音都不带有问句式的上扬,整句话几乎没有起伏,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十足的恐怖。

杀人这件事对他来说,都不叫威胁,而是平常。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03 20:48:00 +0800 CST  
又一次,杨办公室的门惨遭被砸的厄运。


每次都是这样。

要么怎么说人老心慈呢。

翅膀硬了的鸟就是说不听,骂不得,不忍罚,罚也没用。

回回压着性子好好说,最后都逃不过险些被气死的注定结局


虽然,余钦这边也没好到哪儿去。

在房间里总是会被打扰,一切没事找事的话题最后都会变成争吵,这也是为什么他越来越频繁地待在禁闭室的原因之一。


战斗的声音是嘈杂的,飞舞的尘埃是染了血的,带着硝烟气息的,残肢断臂是遍地散落的,炸碎的人体组织是带着焦味的,破裂的面孔是扭曲的,子弹穿过的躯体是空洞但流着血的。

只有在禁闭室里,才是完全空无的。

画面、气味、触感、声音,一切都被剥夺,只留下虚无和宁静。

在黑暗与寂静的长期浸染下,他的气质也逐渐沾上了这样的特质。

总是一个人,沉默且空茫地,冰冷且警惕地,行走在这座杀戮的牢笼中。


十几天后,战斗组再次集结了二十四位精英成员,分成三个小队,陆续前往上次侦查的山林。

余钦作为这次任务的指挥官,带领第一小队率先抵达了这片熟悉的领域。

五百米,是上次撤离被发现的距离。

这次余钦谨慎了许多,带领的八人小队按探测队形先前缓慢摸索试探着,所有人都配备了用于隐蔽的吉利服,他们这第一批抵达的人将要埋伏在目标四周,为第二小队的突击起到辅助作用。

队伍里目标越来越近,守卫的岗哨似乎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一边戒备着一边还在与同伴聊上几句。

余钦做了个战术手势,所有人陆续散开,寻找最有利的埋伏点。


任务开始之前,在晃动不停的装甲车上,余钦通知了所有人此次任务的安排:

三个小队抵达山脚下的时间相差大约半个小时,第一小队抵达后先寻找最佳埋伏点,距离大概在三百到六百米之间,潜伏好先不要行动,等待第二小队和第三小队的枪声作为信号。

第二小队主要以暗杀为主,如果能在不引起对方发现的情况下暗杀目标,就暗杀,如果不行,再由第一小队突击进行配合。

第三小队负责暴力突破和火力压制,这是在与对方发生激烈冲突的时候,迫不得已才能选择的最后一种办法。


可事情完完全全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第一小队才刚埋伏不到十分钟,对方就层层包围着目标,全体往山脚下转移了,并且,有个壮汉的身上还扛着一个黑色的大布袋,很明显,里面装着的是个人。

庞猜脸色一白,紧急呼叫了队里的每一个人。

“这里菲尔顿,安全。”

“这里康特,安全。”

“这里戴蒙,安全。”



六个人一一汇报完毕,庞猜不敢相信地再等了足足十秒,期待的那个声音也没有响起。

他几乎是忘了呼吸地接上通讯设备,气息颤抖地说道:

“余钦被俘。重复,余钦被俘!”


几分钟前。

余钦才刚找到一处伏击位,凭借他多次战斗的经验,这个位置十分隐蔽,几乎不可能出现问题。

但问题还是切切实实地发生了。

直到他听见头顶传来的轻微声音时,脑海中就瞬间想起这种可能:

树上有暗哨。

随后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背后一痛,眼前一黑地栽倒下去。


再醒来,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

余钦猛地睁开双眼,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他轻轻甩了甩头痛欲裂的脑袋,眩晕感和肩颈处的痛麻感才后知后觉地出现,眼前的黑白亮点渐渐散退,昏迷前的记忆也猛地涌回脑海。

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

自己被俘虏了。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04 10:57:00 +0800 CST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08 11:14:00 +0800 CST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08 11:15:00 +0800 CST  
几人迅速转移到了直升机上,医疗人员紧急地检查着余钦身上的每一处。
手臂的几个针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他被注射了什么药物?”
杨紧抿着唇,沉默了。
“我们没来得及看,但根据他的反应推测也许是疼痛剂敏感剂之类的东西。”雷解释道。
医疗人员神情一凛,欲言又止了一番,才犹豫着开口道:“如果是那样的疼痛他的身体应该早就自动昏迷了,但他现在似乎还有意识…”
可能还被注射了让他保持清醒的药物。
没人敢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情况有多可怕。
杨紧紧咬住牙齿,呼吸沉重地下了命令:“给他打镇定和肌肉松弛剂。”

药剂被注入体内,紧绷的肌肉在药物作用下缓缓松懈下来,颤抖也慢慢止住了。
但这两种药物,不会止疼,只能防止他的身体出现应激反应。
躺在担架上的人渐渐没了声音,但半睁的眼角开始流出泪来。
痛苦仿佛无需降临这具肉体,就可以在他的意识和神经里狠狠窜动,把饱受创伤的灵魂折磨得恨不能当即消散。

直升机降落在了基地的办公楼前,医疗人员从楼里出来接过担架车,把人送到了ICU紧急看护起来。
浑身上下只有无数狭小的割伤,而没有真正致命的伤口。
只需简单包扎就算是处理完毕。
但并不意味着病人的折磨就到此结束。
没人知道他被注射的是什么,也没人敢再乱处理什么,几乎是无能为力地,抽了一管血去研究,就把人留在了ICU病房监护着。

杨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注视着里面躺着的人。
这一切,真的已经够了。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08 11:15:00 +0800 CST  
06 醒来
一周后。


余钦的眼皮微微颤动两下,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呼吸急促地弓起身子,身上连着的各类检测仪一并发出了警报声。

医生护士鱼贯而入,立刻把人压住检查起来。

余钦下意识地挣扎,但太多人的力量压在他身上,根本挣脱不了,身上大小伤口再度裂开,他似乎总算辨出面前的人是医疗人员,又迷茫地躺了回去,任由医生翻看他的瞳孔,并迅速朝着对讲机汇报:

“余钦醒了。”


杨和雷此刻正在办公室商量任务方面的事宜,听到汇报之后立即赶往ICU病房。

推开门时,一位医生正在拔出余钦手臂上的针头,余钦木然地看了半响,问:“怎么不疼?”

“这是拔针,又不是打针,怎么会疼?”医生客客气气地解释道,把针头药液调整了一番,又把针插回手臂。

“还是不疼。”余钦平淡地说道。

杨走近看了看,皱了眉头问:“怎么回事?他说不疼。”

医生见来人是杨,忙不迭仔细检查了一番,轻轻敲击又按捏了一些位置,得到的都是“不疼”“没感觉”的回应。

杨的脸色越来越黑,医生实在没办法继续硬着头皮检查下去了。

“杨总,这可能是因为患者的神经受到太大的损伤,所以暂时缺失了痛觉。”

“会好么?”余钦主动问道。

医生吸了口气,支支吾吾地说:“…有待观察。”

像是对这样的结果也没太大的感觉,余钦轻轻点了头,偏向一边闭上眼了。


医疗人员都相继离开了,病房内就只剩下杨和雷。

余钦呼吸平稳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还是十分的苍白,但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

“余钦,你昏迷了整整一周。”

杨几步走了过去,站在窗前,背光对着余钦。

那人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更别说作何回应了。

“也是,你可能很久都没有这样休息过了。”

杨说得没错,余钦这一昏迷,阴差阳错地睡了这三年多以来最好的一个觉,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在一片绝望中陷入昏迷到醒前的噩梦,完全感觉不出来已经过去了一周。

雷抬眼和杨对视了一下,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挫败与愧疚,他不禁开口道:“这次你出事,我们都亲自出动去救你了。”

“我知道,那时候我感觉到了。”余钦总算开了口。

只是这话说得,也太让人心痛。

他既然能感觉到他们去救了他,说明那时候他还是清醒地在痛苦中熬着。

杨的唇角又绷紧了,他像是纠结了许久,内心做了极大的斗争,才勉强把那句话说得还算顺畅。

“余钦…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余钦脑袋里忽地冒出千万个问句,可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最想问的那句。

“你的战斗组长职位我已经给你撤了,以后你可以自由地选择离开或者留下,但是…任务我不会再给你了。”

杨一口气把话说完。

余钦了然,杨是怕了。

佣兵生涯十几年,最终折在了亲人这一关。


余钦想得没错,杨是真的怕了。

在他看到无所畏惧的余钦在他面前痛苦得求死时,在他看到这个倔强的青年绝望地掉眼泪时,在他看到向来无法在床上睡好觉的人在病床上昏迷了整整一周时,他真的怕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得太离谱,是不是自己面对的每一个问题都做了最坏的选择。

他无意让这个外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要说究竟是谁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责任不可推卸地,就是他自己。

杨二十几年没掉过眼泪,但是看着余钦这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他居然感到自己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09 11:25:00 +0800 CST  
听到极其克制的吸气声,余钦还是睁开了眼,面前的男人几乎是立刻就转过身去,抬头的样子太过欲盖弥彰。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开口。

杨已经收拾好情绪转回了身,他声音带着故作冷静的颤抖:“谈彦。”

余钦不可抑止地想到自己的母亲,谈婉,人如其名,是个温婉知性的女人。

他疲惫地闭上眼,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悲。

“知道了,让我自己待会儿。”


余钦昏迷时,谈彦就派了三四个人在门外把守,虽然这是基地,没有多少危险的可能,但按余钦那种过于防备的性子,也许有人替他警惕着能让他放心一些。

可余钦在床上休养了还没两天,就再也躺不下去地从病房里出来时,看到门外站着的几个人,立刻猜想到是干嘛的。

他只是淡淡地开口道:“回去跟杨复命,我不需要人看守。”

说完便一人走回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他房间看他,一开门又看见那人全副武装地抱枪坐在窗前,心头又是一跳。

“怎么又不好好休息,就把装备穿回去了。”

余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过好歹这次没拿着枪口对人了。

“为什么不需要人看守?”谈彦问。

对方姿势没动一下,说:“我一个战斗组组长,被看守像什么话。”

谈彦被噎得半响没说出话。

“…你的职位我已经撤了。”

“现在谁是代理组长?”

“...庞猜。”谈彦忽地反应过来:“不是,余钦…你这样不能再出任务了。”

“等我养好伤了,就恢复我的职位。”

“余——”

余钦忽地转过头,脸逆着光,漆黑的瞳孔都显得有些空洞。

“你不是说,我可以自由选择离开或者留下吗?我选择留下。”


谈彦有些失神地从余钦房里出来,这虽然是他第一次没有与余钦吵架就完成了对话,但对话的所有内容都让他觉得十分挫败。

他不希望余钦再面临这样的危险了。

甚至也不希望他再呆在基地,继续走那条佣兵的路。

可他又答应了余钦,要尊重他的选择。


唉,真难。


回到自己办公室,谈彦坐在办公桌稍稍冷静了片刻,从抽屉里拿出了那片储存卡,连接到电脑上点开录像。

这是他把余钦接回来以后,第一次鼓足了勇气打开这份录像。

录像里的人被通了电的铁丝缠绕住,最开始并无太大反应,可几乎是每隔五分钟,就会出现一位全副武装的男人,拿着不知有何作用的药物注射进那人手臂。

渐渐地,那个熟悉的身影变得颤抖起来,微小的电流仿佛也带来了莫大的痛楚,他止不住地挣扎起来,牙缝间泄出细碎的呻吟。

可男人没有就此停止残忍的折磨,他走出画面时总伴随着键盘的敲击声,似乎是在检查电脑里的直播,再回来又带着新的手段和药物。

一连七支药剂被陆续打了下去,余钦的颤抖愈发剧烈,甚至时不时仰头喘息,谈彦不忍地闭眼,他看不下去余钦抬头时的表情。

男人拿着锋利的小刀出现在了画面里,随后是一声接一声的嘶吼哀嚎,掺着几句支离破碎的母语数数声。

谈彦关了视频,视线在进度条扫过,这还没看到一半。

他呼吸急促地拔了储存卡,恨不得把它捏得粉碎。

但那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了的事实。


他知道,已经发生了的事实,是怎么也改不了的了。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09 11:25:00 +0800 CST  
07 护卫
“滚。”

又一次开门就见守卫站在门边,余钦恼怒地走出待了几天的房间。

那两人训练有素地跟了上来,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既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不完成被交待的任务。

余钦穿着繁复的战术装备,背着一把不短的棕色步枪,大步迈进了走廊最末端的办公室,他用力推开门,要找的人果然正坐在电脑后面忙碌着。

那人见他这么突然进来,不悦地微微蹙眉。

“你应该先敲门再进来,我还在办公。”

“你也应该先问过我的意见,再安排守卫到我房间门口。”余钦反驳道。

谈彦看着面前浑身戾气的青年,心底又是一阵火气冒了出来,但他还是尽量克制了。

“余钦,我劝你适可而止,不要总是这么没有礼貌。”

无视了男人的警告,余钦压着好几天没睡好觉的烦躁劲儿,声音低沉地说道:“这两人已经是第十四批了,才过去几天,公司里安保组是实在没有任务可出么?”

“你身体还没恢复,让人照看一下你怎么了?”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

谈彦注视了他两秒,又把视线转回电脑屏幕上,呼吸不自觉地粗重了几分,他紧闭着嘴唇,试图抑制住蔓延开的怒火。

见人没有回应的迹象,余钦忽地冷笑起来。

“行,你不让他们走,我自己来。”


训练区,所有队伍分散着正在进行各式各样的训练。

两个月的基训期已过,那些拥有战斗本能与欲望的人被挑选到了战斗组进行更高强度的训练,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被挑走的人则继续留在安保组进行比较常规的训练。

当然,所谓的常规也只是比战斗组少了两个月的战场实训而已。

不过既然是战斗组,平日里的训练也往往更严苛,更残酷,更把人往身心极限上压,有不少刚被挑到战斗组进行训练的人在第一周都出现了各式各样的不良反应,甚至还有几个人因为受不了而主动退回安保组。

公司给予了所有人选择的自由,但对很多人来说,战斗组还是更让他们趋之若鹜的存在。

不仅是因为更优越的装备,还有更丰富的任务,更刺激的危险,和高出不止几倍的报酬。

只是想要获得这些,所有人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否承受住苛刻的训练和如影随形的死亡恐惧。


两个刚被指派安保任务的人,一路专心跟着保护对象,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战斗组的训练场所。

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两人脸色都白了几分。


不远处还有人正在抱头挨着鞭子,不论是教官还是学员,似乎对这样的场景一点感觉都没有,连挨打的人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两人不受控制地把四周的细节纳入眼中,恐惧渐渐从心底漫了出来。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09 11:26:00 +0800 CST  
连着好几天。

公司里都流传着一项无人敢接的安保任务。

任务目标,是他们敬仰崇拜的战斗组组长。

几乎是所有接过这项任务并且失败过的人,都分享了惨痛的经验教训。

如果能抗住战斗组翻倍的训练强度,就不怕死地上吧。

一时间,哪怕是战斗组出身的人都不敢向这一报酬惊人的安保任务伸手了。


直到某一天下午,一个还在安保组训练的人突然退训。

同队的人纷纷不可置信地问起那位有着强韧意志,仿佛从未想过在任何训练惩罚下屈服的人,究竟为何退训?

那人只是收拾着自己的生活用品,简单回应道:“接了安保任务,公司同意暂时从这边退训。”

暂时?从这边?

那时候,还没有人敢往那个可怕的任务上想。

只是觉得,原来公司还能允许学员还未结训就接任务。


但真实情况是,这任务实在没人敢接,公司已经连正在训练的优秀学员都不放过地投以橄榄枝了。


坐在窗前闭目养神的余钦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走廊尽头传来的脚步声。

心里腾地烦躁起来。

那人果然在自己房间门口停下,甚至还敲了门。

余钦不悦地看向门口,给手中的步枪上了膛。

可门外的人仿佛没听见上膛声一般,还径直打开了房门。

一张轮廓柔和但表情漠然的脸庞出现在了余钦的眼中。

只听那人简单汇报道:“组长你好,我是柯越,接下来你的安全由我负责。”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09 11:26:00 +0800 CST  
08 障碍


站在门口的人穿的还是训练期统一配发的黑色作训服,不算宽松的T恤勾勒出上身精壮的肌肉线条,他右手叠左手地搭在小腹前,手腕上的青筋若隐若现。纯黑的作训裤上没有一丝灰尘,很明显,来之前好好打理了自己一番。

只是没有必要。

余钦冷冷地看着他,食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对方仿佛没有看见自己眼里的警示意味,干脆地一脚跨进了房间。

“我让你进来了么?”

来人仿若未闻地上前一步关了房门,稳稳立在了门后的角落。

“教官说过,任何时候不能让目标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额头好像有青筋忽然跳了一下,余钦压着浑身的躁意开口道:“这里是我的房间,未经我的允许,没有人可以擅自闯入。”

“这是我的任务。”

余钦怒极反笑,枪口对上了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二次。”

那人抬眼轻轻一瞥,只在余钦脸上稍稍略过便又垂了下去,而没在别处有任何停留。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作。

胸背就像有火在烧一般忽地燥热了起来,余钦拇指一扣步枪保险,从窗台跳了下来,大步走向门口把人往外拖去。


障碍越野场地与办公楼之间,正好隔了一个湖的宽度。

晚风习习,近几日的气温相当宜人,可即便如此,也吹不散余钦眉宇间的躁意,他阴沉着脸抱枪走过湖边,身后的人紧跟着,稳稳保持住不出两米的距离。

到了熟悉的泥地,经过两个多月训练的身体几乎是反射性地觉得疲惫起来,柯越跨立站在刚刚止步的人身后,还没来得及平复一下呼吸,领口就再次被攥了起来。

余钦手臂一甩,那人就被推得趔趄了两步。

“去,障碍越野。”


这句话,成了噩梦的开始。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15 08:55:00 +0800 CST  
盘腿坐在昏暗的路灯下,余钦眉眼低垂着,几乎没有表情,手中的步枪来来回回被拆了重装不知多少遍,弹夹卡进枪管的声音干净清脆,带着不言而喻的威胁意味,却也不染持枪者的一丝情绪。

正前方传来不停歇的脚步声与喘息声,也偶尔掺杂着人从障碍物上摔下来的落地声,和或压抑,或疼得发不出声的闷哼。

实在是有些腻了,余钦放下步枪抬头望去。


障碍越野全程四百米,有泥坑有高墙,大大小小十几处障碍,那人已经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他周身沾满了泥浆灰尘,整个人汗流浃背地,脖子以上的皮肤都泛着红,扒在墙边的双手明显是力竭了,整个人又一次摔了个结实。

柯越坐在地上喘了两口粗气,又不顾狼狈地爬起来,再次尝试往上跳,手指在墙沿上狠狠擦过,磨去一层油皮,指尖传来钻心的刺痛,他咬着牙用力一按,把十指往前伸过去,总算是扣着凹凸不平的墙壁稳住了身形,随后脚下一蹬,整个人翻过高墙径直滚落了下去。

这下把身体摔得像是要散架,柯越喘息着眨了眨眼,眼前的黑雾还没来得及散去,他就立即爬起了身,踉跄地往下个障碍物跑去。

一只手突然拽住了后背的衣物,领口募地勒住脆弱的脖颈,柯越下意识地止步站直,看见了一张冷峻的脸。

“你真想试试在这里跑到天明的滋味么?”


余钦隔着战术手套,都能感觉到湿透了的衣物在止不住地往下滑,但那人再狼狈,挂满汗珠的眉眼都是和顺的,看不出半点情绪。

他说:“请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天色更深了,障碍越野场的灯光显得愈发明亮起来,余钦冷眼看着面前的人不断摔倒不断爬起,不断往前跑又不断趴卧翻跃。

障碍越野向来是最消耗体力的训练项目,可即使余钦没有催促,那人也自觉地没有偷懒哪怕片刻,就像是不断地在主动榨干自己的体力,也毫不畏惧地摔打自己的身体。

那是一具年轻而有力量的体魄,无论是肌肉的形状还是坚持下来的时间,都在显示着他来到训练营前,其实就一直保持了锻炼的习惯。

手臂露出的小麦色皮肤上几乎没有旧的疤痕,柯越正常站着的姿态也非常令人赏心悦目,连那张漠然的脸庞都带着东方人特有的柔和轮廓,只有生活健康并且规律的人才能保持这样的状态。

可此时那人已经筋疲力尽地跪倒在高墙下,双手脱力地垂在地上,额头抵着墙面喘气,汗水像从头顶倒下来地一样往下流。


他实在挤不出力气去翻越这堵墙了。


余钦伫立在一边,静静等待着。

他察觉到那人的视线飘过来了一瞬,又立刻收了回去。

再然后,那人伸直了膝盖,勉力站了起来。

他轻轻抬头,看了一眼没高他多少的墙头,然后在自己的目光下,不动声色地绕过高墙,径直前往下一个障碍点。


还挺有自知之明。

余钦冷笑着想。


再然后,那人也不再死磕过不去的障碍,每每遇到实在不够力气翻越的,就若无其事地绕过,专心攻克下一个障碍。


不知不觉地,漆黑的夜色慢慢被黎明的晓光侵染了。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15 08:55:00 +0800 CST  
这已经是不知第多少趟了。

场上十几处障碍,一半以上都被略过,可即便如此,泡在汗水里整整一晚的人也终于看到了体力的极限。

柯越两眼发黑地往前挪动,双腿几乎是没了知觉,手臂也没有了存在感,耳边只剩下自己微弱凌乱的喘息,还伴随着时不时的耳鸣。

他又一次摔倒在障碍前,手臂都失去了自我保护的本能,无力地挂在肩膀上,拒绝服从主人妄想撑地再爬起来的意志。


一整夜犹如雕塑般站在一旁的余钦总算迈开步子,轻轻走了过来。

他驻步于瘫软在地的躯体前,一脚踩住了那人僵硬的小腿,不留余力地碾动起来。

脚下的身体忽地僵了一瞬,无力绷紧的肌肉狠狠颤抖起来,身体的主人发出压抑的痛呼,随即一口咬住了手臂,声音闷在了嗓子眼。

安静的反应让余钦稍微不那么烦躁了,他淡淡开口道:“今天才刚刚开始。”


是的,今天才刚刚开始。

两条小腿都被踩软了的柯越有几秒钟的时间都在怀疑自己是否还能站起来,即使常年健身如他,也没经历过这样粗暴的肌肉放松方式。

但身体还是诚实地告诉了他,可以。


勉强跟在任务目标的身后两米处,柯越不再能够像平时一样维持良好的姿态,想看起来不要太狼狈都是苛求了。

余钦没回办公楼,直接像所有受训学员一样,回到了训练区。

餐盘还是以前那套餐盘,只是就餐的人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

他下意识地拿了两块牛排和一瓶水,就像三年前的每一个早晨一样。

餐桌,餐盘,嘈杂的人声,永远不变的食物种类,一切都太过记忆深刻,身体仿佛被训练出了条件反射,站在这里的每一刻都让他感到不适,周身都像是产生了幻觉一般疼痛起来。


柯越找了个机会拿了些食物,蔬菜肉类碳水化合物一应俱全,他跟在目标身后,余光看见那人紧绷的嘴角和充满不悦的眼神,立刻抓紧时间把食物一一咀嚼吞咽下去。


战斗组的训练依然七点开始。

余钦把人扔给庞猜以后,就端着枪坐到一边闭目休养了起来。

自从上次被俘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再感受到痛觉,但刚才在训练区用餐的那一刻,身上明明没有伤,却莫名地泛起一阵阵熟悉的痛感。

不是身体恢复了,他知道,是记忆苏醒了。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15 08:55:00 +0800 CST  
09 找死


啪嗒。

一滴水落在了脸颊上,余钦睁开双眼,阴沉沉的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他轻轻偏头,望向不远处仍在训练的战斗组学员,他们正在泥水里扛着圆木练蹲起,水面是齐腰的高度,蹲下去要十分小心才能不让水漫过口鼻,但似乎他们已经练了很久,不少人正蹲也不是站也不是地艰难支撑着。

而那个折腾了一晚上的人,也明显体力不支了起来,搭在圆木上的双手都止不住地往下滑,因为掉下来被教官记了好几十鞭子。

“昨晚又一夜没睡么?”

庞猜不动声色地凑了过来,问道。

余钦眼里的红血丝和面上的烦躁情绪太过明显,都不用猜,看一眼就知道又是一夜未眠的状态。

“嗯。”余钦应了一声,声音沉沉的还有些沙哑,“看着他跑了一晚上的障碍越野。”

庞猜哑然失笑,竟然还有人敢惹得余钦拎出来通宵盯着加罚。

“这小子还挺能扛,跟之前那几个安保组出来的人不太一样。”

余钦撇了嘴角,没吭声。

庞猜又看了一会儿那人苦苦维持蹲姿的模样,轻轻哼笑了一声。

“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被选到战斗组吗?”

的确,像柯越这样的身体素质,按理来说撑过战斗组正常的训练不成问题,但之前见过一次面的余钦对他还是有些许印象,心里也隐约能猜得出答案。

“他所有科目的成绩都非常高,唯独格斗是勉强及格。原因是,他永远不下杀手。”

果然如此。

余钦冷笑出声,“比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好些,那时候他还不伤人,你能想象么?”

这庞猜倒真是不知道了,他代理队长不过半个月出头,对这些情况还不太清楚。

“这样的人来训练营,找死么?”庞猜明知故问。

“留安保组可能还可以安安稳稳地做个**,来接这个任务,”余钦撑地站起身子,脸上迅速凝起冷肃的表情,“可不就是找死么。”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15 08:56:00 +0800 CST  
一夜未眠的脑袋胀痛着抗议起来,余钦懒得继续看下去,转身往办公楼走去。


“你干什么!滚回去!”

“训练还没结束,不得擅自离开!”

“给他记一百鞭子!”

教官的谩骂声在身后响起,余钦本不想理会,但潮湿且沉重的步伐还在一点点地向自己靠近。

他咬了咬牙,不耐烦地停了下来,果然,那人也停在了自己身后两米左右的位置。

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枪柄,余钦转过身,瞪着那个被泡得湿淋淋的人。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对方脸上沾着泥浆,手臂连叠在一起的力气都没有,脊背却绷得笔直,疲惫而漠然的脸上挂着平静的表情。

他说:“请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又是这一句。

余钦瞬间恼了,低声呵道:“你究竟是来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保护你。”

“就你现在这个站稳都困难的样子,保护我?”

“是。不管我是什么样,这都是我的任务,我会保护你。”

“***有病!”

柯越像没听见一样,静静地努力让自己站稳,脸上连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

余钦脸色冷了下来,他往后退了两步,那人又立刻摇摇欲坠地跟上来。

牙根咬得有些发酸了,余钦强压着胸口沸腾的情绪,阴沉地走回了战斗组的队伍边。

“继续训练。”


从体能到射击训练,柯越都相当不容易地撑过来了,但一直到下午的战术训练,他终于显现出撑不住的趋势。

战术教官是个缺乏耐心的暴躁男人,当他一次次发现有人跟不上队伍速度,打乱了配合的节奏,甚至偶尔会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停住不动时,他直接破口大骂了出来。

“你这个**,到底在干什么!”

柯越伫立在原地,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

“你毁了整个队伍的配合!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当雕塑吗!蠢材,滚出我的训练!”

那人仿佛没听出教官是在骂他,眨了眨眼便真走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一边的树下。

教官气得快要冒烟,冲过去把人拽了起来。

“你是来训练的,不是来度假的!还敢坐在这里休息!”

柯越抬头看了他一眼,丝毫没因为粗暴的对待而愤怒,他用力闭了闭眼,目光还是有些难以聚焦,他轻轻开了口:“教官,我认为我需要休息。”

教官愣了片刻,像是没明白这是什么情景,随即他再度暴怒起来。

“你居然在跟我说你需要休息?”

“是的,我认为我中暑了。如果不休息可能会转变成热射病,会迅速致死。”他平静地说道。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15 08:56:00 +0800 CST  
这简直令所有人都大开眼界。

居然还有人在训练中如此珍惜自己的性命健康,甚至还一副合情合理的样子跟教官申请休息。

在场的所有教官似乎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面面相觑起来。


余钦也终于抬眼投去目光,放下了手中快玩烂的绳索。


训练营不再是三年前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地狱。

此刻的训练营,已经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故意杀人。

但训练中的意外死亡与战场实习时的阵亡是可以被接受的。


而如果柯越不说,没人知道他会有生命危险,但他现在说了,教官再强行要求他训练,无异于杀人。


教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回事的棘手。

他不可遏制地暴怒起来,“你敢编排我?”

“不敢。”柯越答得流畅利落,反而更显得有问题。

教官直接把人摔在地上,脸上的肌肉都因为愤怒而微微抽搐起来,他咬牙说道:“记你二百鞭。”

柯越摔得从容,甚至顺势躺倒在地,还不忘回应教官的宽恕。

“谢谢教官。”


余钦的目光又落回手中的绳子,牙关却咬得更紧了。


一天的训练结束,所有人都记住了柯越这号人物。

不仅因为他直接以一副筋疲力尽的状态参与了一天的训练,也因为他敢当场离训,甚至编排教官,更因为他赢得了所有人没见过也没想过的受罚数目。

足足四百七十鞭。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15 08:56:00 +0800 CST  
庞猜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把对柯越的印象从勇士转为烈士。

可当事人几乎没有一点反应,除了轻轻地看了余钦一眼。

余钦下意识拧紧了眉头。

那眼神太过平淡,没有一丝憎恨,也没有半点求饶的意味。

就像是在单方面通知余钦,“我要受罚了。”

这莫名其妙的感觉击得余钦头皮发麻,浑身的烦躁劲儿又沸腾了起来。


来不得消化这复杂的感觉,对面的人就开始抱头迎上狠厉的鞭子了。


挥鞭的人是一位助教,虽然他没有被柯越直接编排,但那种无形的威胁感还是让每一位教官都感到了不爽,他也是。

几乎是下意识的,挥鞭的力度比平时都要更重了些。

他想给这个不知畏惧的人一个下马威。


鞭子才落在背后没几下,受罚的人就泄出了半声压抑的闷哼。

他似乎有所察觉,但眉眼还是低垂着,交握在后颈的手扣得更紧了。


数目一点点地往上累积,所有人都已经罚完了,可这边还没挨到一半。

大家不由自主地屏息围观起来。


数目过半,哪怕是一个半月内挨过十七次额外加罚的柯越都有些扛不住了。

他重重地喘息起来,脸上挂满了冷汗,嘴唇轻轻哆嗦着,拦不住喉咙里冒出的痛哼了。


破碎的声音持续到了三百下,执刑的人都换到了第四个,他还在尽力维持着站姿没有倒下。

后背黑色的T恤慢慢晕染出点点深印,柯越的痛呼声也越来越清晰。

终于,他挨不住地膝盖一软,整个人半跪了下去。

一旁的余钦冷冷注视着那人试图用手撑地的动作,却不出意外地扯到伤处,被逼出一声呻吟。

庞猜习以为常地让人把他架起来,继续挨罚。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15 08:56:00 +0800 CST  
10 相似


战斗组的训练强度大,是众所周知的,但能被架起来挨罚的人,终归还是少数。

大部分还都是因为实在坚持不了训练,而不是在训练中违逆教官,激怒教官。

柯越的亲身尝试还是给了所有人一个带着血痛的教训——不要违抗教官。


第四个执刑的人打得又急又恨,还不到一分钟,就快打完了五十下。

柯越垂着头浑身肌肉绷得死紧,持续的烈痛熬得他开不了口也发不出声,只能憋着气硬挺,可这一轮仿佛迟迟熬不到头。

教官专注地甩着鞭子,完全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渐渐软了下去。

庞猜抬手示意中止,俯身检查了那人的状态,是昏过去了。

他回头看了余钦一眼,那人仍是抱枪冷肃地站着,只是眉头与嘴角都泄露出他烦躁的情绪。

庞猜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得到了默认的回答。

他从腰后的医疗包里拿出嗅盐,把纸片探到柯越的鼻下过了两遍。

那人立刻狠狠抖了一下,脑袋微微抬了抬,看起来是清醒了。


鞭子再度落在他伤痕累累的后背上,惨烈的痛呼声也再度响起。


余钦注视着这一切,不可避免地想起相似的记忆。

也是这样宁静的夜晚,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是光是听着就令人恐惧的数目,也是挨到站不住被架起来,也是昏过去却被强行唤醒继续受罚。

要说有着相同体验的人,也许在场这么多受过训或正在受训的人里,只有他一个有过如此惨痛的记忆。

浑身的痛意又一次毫无缘由地泛了起来,这些痛苦就像是藏在记忆中的幽魂,光是想起相类似的记忆,它们就要苏醒过来,钻进此时完好无损的皮肉里,叫嚣着模拟曾经体验过的一切。


四百七十下。

罚完了。

队伍解散了,人都走光了,柯越才勉强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腰背僵直地撑住膝盖,咬着牙抬头确认了余钦还在,才稍感放心地与遍布全身的痛苦做斗争。

余钦紧皱着眉走了过来,说:“你现在放弃任务,我可以叫人把你送去医疗室。”

柯越艰难地立起腰,抬眼便见目标脸色苍白,额头还冒出不少冷汗,他声音颤抖却没有太多情绪地问:

“你也去医疗室吗?”

靠。

余钦嘴角抽搐了一下,脏话几乎都要跑了出来。

他没再多说废话,转身便向办公楼走去。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15 08:56:00 +0800 CST  

楼主:谨庠

字数:117551

发表时间:2019-05-16 03:4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1-11 23:36:59 +0800 CST

评论数:26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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