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瓶邪《黑孤王》 架空 HE(中长篇,文风略神奇)

诶?没有人吗?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3-04 15:55:00 +0800 CST  
刚刚看完《金刚狼》,我X教授死了,狼叔也死了,伤心中.....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3-04 19:19:00 +0800 CST  
邪帝生日快乐!!!
可惜我的贺文还没有写完啊!
邪帝原谅偶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3-05 00:34:00 +0800 CST  
月考回来炸成烟花....考得真的超不好啊!!!
等会更新......让我再哭会儿...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3-11 20:08:00 +0800 CST  
六十三.
雨下大了。
黑瞎子重新绑了一下眼睛上被雨水打湿得差不多的黑色丝绸。浸湿的丝绸更让他看不清楚,不过他早就习惯了不用眼睛,因此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有影响的还是这淅淅沥沥的哀怨雨声。
黑瞎子抬头看了看天空,惨淡的白色边缘飘渺着一层寡淡的暗青,连飞鸟都不愿飞过这样一片压抑的天空。
他敏捷地猫身溜进了狭小的地道里。
这里是张家很久以前挖的地道废弃了很久,因为地面之上的修筑导致这下边被崩塌的土石堵塞,因为年代久远张家几乎没有人知道这地道的存在,除了张起灵。
黑瞎子又不禁心里暗暗叹道,张起灵倒真的是尽职尽责,族长继任的那三天张起灵呆在族长的房间里三天三夜把张家所有零零碎碎的细枝末节都记住了,而记住这地道是为了以后再派人来修理,倒是真的没有想到在真正重修之前会有这样的用处。
怕是汪家想破脑袋,都不会猜到他们会从地底下溜进城里。自以为自己把守了张家所有的密道,黑瞎子低声只笑,引来身后小张哥疑惑的目光。
“怎么了?”小张哥向来摸不透眼前这个外族人,此刻也想不到黑瞎子的思绪飞到哪里去了。
黑瞎子摆摆手:“没事儿,想起一点好玩的事情来了。我们快走吧,免得到时候哑巴又说我们耽误了时间。”
小张哥没接话了,心里却是想着族长才不会开口说这些无意义的话。
地道很破旧,已经腐朽的木质横梁看上去摇摇欲坠,下雨渗进来的雨水混着泥巴脏兮兮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步伐稍重一些就会溅起不小的水花,沾湿了裤脚。
张起灵把仅有的人分成了几波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进城,因为这些地道还是他们在最后的几天里赶工清理出来的,但有些地方仍然无法直通,只能供他们进城,最后到达大宅还是要冒险走地面以上。分批次地进城,一旦被发现其他人还有逃生的余地。
他们约定在离张家大宅有一定距离的一个院落里汇合,解雨臣提供的地点。
提及解雨臣,黑瞎子脑子又浮现出那人愠怒的神情,几乎每一次见到他都会引来一顿穷追猛打,有时候黑瞎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解雨臣。但有时候他又是真正看到了解雨臣眼睛里藏起来的那一点不为人知的东西,可惜他看不懂。
同样他在吴邪的眼睛里也看到过同样的东西,只是相比解雨臣,吴邪显得更加释然。解雨臣把自己锁得太紧,然而黑瞎子不喜欢逼迫自己,他乐于潇潇洒洒,所以大概和解雨臣不是一路人。
黑瞎子到达了预定的地点,以防万一他对小张哥打了个手势,小张哥便停在离他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等候。
黑瞎子摸了摸临时用做遮掩的木板,凝息听了听,还是微弱连绵的雨声。他手上发力顶开了地道出口的木板,又等待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声音。然后他翻起整个盖子,跳了上来。
若是解雨臣看到了他的动作,怕是会冷嘲热讽他像是一只黑色老鼠吧。黑瞎子笑笑,对着下边比了个手势,然后小张哥领着后边的人上来了。
这里是隍城庙的后院。如今黑瞎子到时要感谢这场阴郁雨,这个天气下来隍城庙烧香的人几乎没有。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几个人迅速地越过围墙出了庙宇,分散到了寥寥的人群之中,一边注意了周围的风吹草动,一边往目的地赶去。
看到鎏金的门匾的时候,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黑瞎子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往东门看去,刚刚带着微笑的脸在片刻之后突兀的浮现出一丝丝的无奈之意。
那边小张哥已经叩开了朱漆大门,张蛇已经到了为他们开了一个门缝,小心地看了周围的情况派出去的信蛇也并没有发现任何敌人,像是片刻之间这里留守的敌人都消失了一般,但他们依旧要小心翼翼的。
“齐先生!”发现黑瞎子站在门口望着一个方向发愣了一般,张蛇低声喊了。
黑瞎子才恍如梦想,泥鳅一般的滑进大门,顺手把门合上了,叹了口气,流露出微弱地伤感。
黑瞎子一抬眼发现张起灵已经到了,站在里屋的门口看着他,神色淡漠如这凉薄的雨。
黑瞎子吐了口气想着,若是有来生的话,便对他好一些吧。倘若真的有轮回这种东西的话。
院子里安静得可怖,黑瞎子最后进了屋里,用不大的声音说:“都怎么了?不进行下一步,时间不等人啊。”
张起灵没有开口只是皱起了眉头。
过了一会儿,张蛇才替张起灵开口:“情况不太对。”
黑瞎子彻底放松下来,心里了然:“怎么不对?”
张蛇回答:“我们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什么汪家眼线,这不对劲。”
“敌人少还不好吗?”黑瞎子挠挠头说,“我说,他们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不能犹豫不决啊,这可是好机会,这时候迟疑可就前功尽弃了。”
张起灵的目光猛地抓住黑瞎子,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被吓到,不过黑瞎子并不怕张起灵,也知道张起灵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做什么的。
小张哥反问:“要是是陷阱怎么办?”
黑瞎子笑笑:“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这时候来,而且还这么凑巧的知道我们在这里汇合,来关门打狗?是你们太多疑了,时间不等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快点走吧,这么犹豫可不是你张起灵的作风啊。”
张起灵没有回话只是死死盯住黑瞎子,神色愈发阴沉。
所有人看到张起灵的反应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黑瞎子哪里惹怒了张起灵。也更不知道张起灵因为什么而发怒。
“怎么了哑巴?”黑瞎子问,用一个大大的笑脸对着张起灵,“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你做了什么?”张起灵压低着声音问他。
黑瞎子嗤笑一声:“我什么都没做啊,这位小张哥不是一直盯着我吗?你问问他我做了什么?”
“今天以前。”张起灵的声音里隐隐有些怒意,小张哥脑子飞快地想着黑瞎子今天以前做了什么?突然想起昨天有段时间黑瞎子和自己不在一起,立马也警惕地看着黑瞎子,“你昨天离开了一段时间去做什么?”
“哎呀呀,我们这计划还没开始就内讧可不好。”黑瞎子无奈地耸耸肩膀,“我不过就是去做了点铺垫而已,不然你以为我们能这么顺利地进城?”
“你哪里来的人手?这么多的汪家人怎么可能被引开?”小张哥质问,他似乎有点明白黑瞎子做了什么。
“哑巴,你可别忘了我还有个弟弟啊。”黑瞎子面不改色,“我不过是让他领着几个人从东门进城而已。我连弟弟都舍弃了,你可别辜负我弟弟啊。”这话说得一点负担都没有,甚至有些无情。
“凭你的弟弟怎么可能让汪家人全部去往东门?”小张哥见张起灵面色没有什么好转就继续问。
“你想想汪家人对什么最感兴趣?”黑瞎子神秘一笑,然后压低声音凑过来说,“你的人头呗。”
“齐羽不可能易容成我。”张起灵冷冷说,“你的死士我见过,身量不及我,不会缩骨。”
“这真是个问题呢!”黑瞎子又默默后退了几步,“好在我找到了新的帮手,提醒一下,你想想除了在场的人,你认识的人中谁的身量与你最像啊?”
几乎是那个瞬间,张起灵豹子一般地冲到黑瞎子面前揪住他的衣领,指节用力得发白,眼睛里迸发的全都是无言却汹涌的怒火。
黑瞎子稍稍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但是还在笑:“我也没有逼他啊,他自己答应的。”
他这样一说,小张哥倒是明白黑瞎子的笃定哪里来的了,张起灵的怒意似乎也有了解释,却又觉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黑瞎子看了看张起灵,叹了口气,手上一个用力用巧劲推开了张起灵,抚了抚自己的衣领,声音也没有刚刚那般轻松:“你以为我真的愿意让自己的亲弟弟去送死?有舍有得的道理你该知道的,妇人之仁只会让你失败。”
张起灵微微低着头,紧握着手指,骨节嘎嘎作响,鲜有的失态。
黑瞎子看着张起灵,又一次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他们成功了,你要是真的在乎他就把握好这次机会。”
屋子里又陷入一片沉寂,张蛇用手肘撞了撞一边的小张哥示意他说点什么,小张哥看着张起灵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张起灵的身体突然放松下来,他慢慢抬起头来,刚刚满眼的杀意和怒火仿佛从来不存在,有的只是更厚上一层的坚冰,让眼中的黑色浓郁得惊人,他恢复平淡的声音响起:“行动。”
只有尾音的那一点点的沙哑,和绵长的雨声交融在一起,片刻便了无痕迹....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3-11 20:10:00 +0800 CST  
快来人说句话吧!,不然我就只能和数学试卷相看两不厌了!
看在我认真更新的份上,冒个泡呗?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3-11 22:08:00 +0800 CST  
我来更新了~~~一个过渡段


六十四.
昏暗的客室之中烛火微微,湿意的空气让火光焦躁地闪烁着,被拉长的影子在墙壁上也不安的躁动着,跟随着摇曳的火光微微颤抖着。满室地暗色混着加大的雨声厚重地压在心尖上回响,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耳畔的雨声聒噪起来,一切生息似乎都被雨打压得抬不起头来,战车般的天雷滚滚而过,仿佛残忍地碾压在所有生灵上让它们噤了声。时而闪过的闪电苍白了整个暗下来天地。
解雨臣却逐渐在这一室的沉重里慢慢轻松起来,他一只手撑着下颚,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剪着灯花,神情淡然,对楼外的所有声音都不在意。
“张起灵已经走了。”有影子无声无息地融入这个房间中,微弱地烛火照亮了他的脸,正是在白水河畔启动自毁机关的鬼影,“汪灿追出城门了。”
“我们的的人安排好了?”解雨臣盯着烛火,眼睛里闪着火光,动人而危险。
“嗯。”
“蛇呢?”
“带去了。”鬼影回答。
“谁来了?”解雨臣不可能听不到楼下的声音,但他丝毫不着急,反而难得的有些兴奋。
“汪家人。”鬼影毫无波澜地回答,“上次新月的事情查到这里来了。”
“当真是狂妄自大了。”解雨臣轻笑了一声,“让领头上来吧,我好好招待一下他们。”
鬼影会意,躬身退下了。过了一会儿他领着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衣里的男人上来了,男人身后还有几个人,没有表情脸冷若冰霜,微弱地灯光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阴影,显得更加骇人。
“幸会,解阁主。”男人在一片暗色里精准地盯着坐在桌边的解雨臣,观察着此次的敌人。
“不自报一下家门?”解雨臣对着鬼影扬扬下巴,鬼影影子一样无声地退下了,屋里只剩解雨臣一人和几名汪家人对峙。
男人对于解雨臣此种做法稍感疑惑,但此次来的目的便是清除异己,这样似乎更方便他行事,但是又保不齐有诈,一时警惕起来,低声说:“在下姓汪。”
“这城中姓汪的人成百上千,我怎么知道你叫汪什么?”解雨臣愈发放松,又拿起剪子挑了挑灯花,烛火跳动了一下,让一室的暗色都颤动了。
“解阁主何必明知故问。”男人低声说,身后的下属无声地分散开来成弧形围住了解雨臣,“此次前来是想确认,上次新月的拍卖会解阁主是否把请柬给了来历不明的人。”
解雨臣对于他的说辞感到好笑,便轻声笑起来:“何必绕着弯子说?我就是把请柬给了某位姓张的人,你对这个答案满意吗?”
或许是快要燃烧殆尽,一滴滴红色的烛泪缓缓滑落,烛芯火上冒出丝丝的青烟,袅袅的形状宛如飘荡的游魂,落入深处的暗色里隐匿起来。
“不知道解阁主出于什么目的把请柬给予这个人?”男人盯着解雨臣拔出了刀,火光反射在刀刃上仿佛要融化一般。
解雨臣听到身边腰刀出鞘的声音,看了一眼面前的汪家人毫不客气地说:“你们汪家人都是这么废话吗?”
男人皱了皱眉,正要下令,突然觉得一阵心悸,眼前猛地一阵眩晕,踉跄了几步站稳之后又觉得呼吸困难起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上当了。果然几名手下很快倒了下去,几次努力呼吸之后便没有了声息。
男人在模糊的视线里看着慢慢站起来的解雨臣,一身华丽的戏服从肩头滑落下来,露出里面明显不属于中原风格的黑色衣服,接着就是解雨臣微笑着,眯着眼睛看着他,轻蔑而高傲,却又是致命的。
他猛然意识到是他们想象得太过简单了,解雨臣并非张家的外线人物,而是....
然后他听到了在耳边响起的阴冷残忍地“嘶嘶”声和鳞片擦刮的微弱声响,最后在咽喉的刺痛中泯灭了最后的意识...
解雨臣冷眼看着地上的蛇群盘绕在一具具尸体之上,然后缓缓从人口处钻进去,然后那些人僵尸一般又缓缓地爬起来,肢体僵硬扭曲得不似人形,一直等到所有的黑飞子准备好,解雨臣吹了一声哨音,那些“复活”的敌人就安安静静地走出了门外。
纷纷踏踏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阁之外之后,这一间厅室重新被雨声充斥,浪潮一样汹涌着,并且伴随着惊落的雷声。
解雨臣摸摸胸前,透过贴身的衣料摸到了一块小小的吊坠,边缘的形状描摹造之间,他知道那是一朵盛开的花,更是一滴眼泪。
他转过身去又摸了摸身边的漆木家具,意识里空空的,充溢的全都是淋淋漓漓的雨声。
“当家的,准备妥当了。”鬼影又从黑暗之中浮现出来,低低地说。
解雨臣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笑了:“在这也呆的够久了...那就走吧。”
他说完又抬起头,透过雕花的木窗,透过那些狭小的、把视线割裂的镂空花纹,大雨为所有的一切都遮盖上了最完美的伪装。
“大概,马上就能停雨了吧...”解雨臣突兀地留下一句话,轻荡荡地从唇边落在了一室沉寂之中...

张隆半显得有些坐立不安,雨声纷纷扰扰闹得他心烦意乱,他总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是现实的一切又昭告着他一切都如同他所想的那般进行。
张家的古宅只有在族长继承的时候才会有人进来,平日里这里都显得冷冷清清,仿佛破败荒废的院落。
大部分张家人已经开始等待仪式的开始了。
这个仪式原本并不复杂,按照从前的规矩只要有老族长在自己大限之前领着下一任族长进入那间族长的屋子里,然后一段时间之后由新任族长带出老族长的失身,便算完事了。本该是平静低调的事情,张隆半却不得不大张旗鼓地来操作,毕竟前任族长已经死了。
按照计划,他已经提前收买好了大部分人的人心,今日在选举族长的时候他十拿九稳,剩下就算有人反对也于事无补,等他进入了那间房间里,一切都大功告成了。
便是今天这小小的一步,天知道他为此忍气吞声了多少年。想到这里张隆半不禁有些扬眉吐气之意,连带着刚刚的怀疑也减轻了不少,那种快要成功的喜悦让他感觉全身轻松起来。
若是今天是个晴天或许还会更好,张隆半招呼门外的下属为自己沏了一壶茶。
茶水端上来的时候,香味扑鼻,张隆半颇为享受地喝了一杯,然后问:“什么时间了。”
“已是辰时三刻,仪式马上可以开始了。”下属回答。
“那些汪家人呢?”张隆半回想起前几日那个汪家首领和他对话的样子就有些气愤,不过是个靠着皇权爬上来的小家族也敢如此肆意妄为,也不知道总有一天就是这个让他们爬上来的天子也会把他们狠狠摔下去。张隆半轻蔑地眯眯眼睛,汪家人以为他们抓住了自己的命脉,以此来要挟自己,却也自负得想不到他手里也有足够让汪家身败名裂的把柄。
“在祠堂后等着。”
张隆半放下喝了一半的茶说:“我们的人也准备好了?”
“已经布置妥当。”
“好。我们走吧。”张隆半回身打量了一下身边这个相貌平平的下属,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跟了我几年?”
“八年。”
“有这么久吗?”张隆半问。
那名下属继续说:“自您从分部调往本家一开始由我和另外几人负责您的起居,那时您并不认识我。”
“已经这么久了...”张隆半笑着感慨着,拍拍那人的肩膀,“干得不错。”
然后推开门迈腿走了出去,铺面的湿意让他稍感嫌恶,他一甩袖子不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往祠堂径直走去。

随着雨水地落下,似乎所有的潮气也从地底深处涌动起来,破旧的瓦砖挡不住灵巧的雨水,从裂缝之间一点一点地落下来,带着冷凉的意味从头顶落下里砸在鼻梁之中,让神智清醒了不少。
清醒带来了更多的茫然与失望,张海客知道这是哪一天,在这一天,他的痛苦他的不甘以及他的使命都将失去原有的意义,甚至他的生命都会在这一天流逝。
身上遍布的伤口依旧剧痛无比,曾经他用在别人身上的各种刑法最后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体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对他的一种嘲讽。绽开的皮肉里沾着肮脏的污泥,满身的鲜血依旧结了痂,又被雨水浸泡得变软。两腿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透骨的冰凉,这样大概就算日后能活下来,每逢下雨天关节疼痛是不可避免了。
张海客看着黑乎乎的墙壁,他的头发散乱的不成样子,黏糊糊地站在眼前,但他抬不起手去拨开他。桎梏住手腕的铁索已经黏在皮肉上了,也许动一动又是血淋淋的一片。但又转念一想,他想这样通过不动来保存体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知道张起灵死没死,但是那样崩毁的张家古楼里,几乎不可能,但是他又很愿意相信凭着张起灵过人的本领应该可以逃出来。可若是逃了出来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呢?
有段时间他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张起灵若是活着便不要回来了,回来张家这个是非之地有什么好处?随便去个偏远的地方安静过完自己的一生,想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别回来了。
但这不可能,张起灵的血注定了他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生活,他注定为了张家世代守护的秘密而活,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不可能卸下担子。
有些人拼命地掩盖秘密,又有人竭力地探寻秘密,无休无止。这次有汪家下次便会有什么李家王家,想想张海客愈发觉得心累。
他又想起自己的妹妹,每每想起他都觉得很难过,他作为兄长却没能保护好妹妹,甚至没能给妹妹买一个简单的发簪。这些想法充斥在脑海里,一刀一刀错乱地割着他的神经。
地牢里阴暗而隔绝外世,张海客很久都没有听到过外边的声音了,现在他也只是知道现在正在下雨,大约张隆半那个叛徒已经开始准备仪式了吧...
他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张隆半有能力秘密把他关押在这里,就说明他已经拥有足够的权利和人手了,那一旦他再当上族长,一切就都不可挽回了。
张海客又开始回想张隆半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密谋这一切的,他的动作迅速秘密得不可思议,甚至连他们直到刀快要架在脖子之上的时候才意识到家里的这只叛离的野狼。
大约是他们从未注意到这些分部进来的人吧,张家的间隙已经非常严重,本家的人从来不愿意和外家的人打交道,更多的好处也都是本家的人自己独吞的,像张隆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会想要更多的权利?
张海客无声地叹了口气,静静地躺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
直到到他隐约听到有人地闷哼声,很快他听到一个脚步声靠近,不禁侧头看过去,却也什么都看不见。
直到一个声音低声而压抑地传进来,带着一点探询的意味:“张海客?”
张海客在混沌的脑子里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谁的声音,心里又出乎他意料地猛地灼热起来,他终于等到了。他勉强发出了一点声音。
来人似乎抽刀砍断了锁链进了牢房走进,张海客确认他是小张哥。
“难得见你这么惨。”小张哥嘴上说着,手上很利落地砍断张海客身上的枷锁,“你先别动,我带你出去,你可别晕了,等会你要做证人的。”
“张..起..灵?”张海客被小张哥搬到背上,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疼得他说不出话,很努力才吐出这三个字来。
“嘘,”小张哥压低声音说,“是他,你先保存体力别说话,等会儿有你说的...”
张海客心里骂了一句臭小子,老子怎么样辈分都比你大,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但更多还是想着,这大概就是天无绝人之路吧...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3-18 10:46:00 +0800 CST  
自顶...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3-18 20:25:00 +0800 CST  
六十五.
沉闷的雷声跟随着家斜飘的雨一同落在地上,似乎被风声吹得歪歪斜斜,落在耳中分量依旧是雷霆万钧。满院的阴冷想流水一般一点一点在地面爬动着,站在衣袍裤脚顺着爬上身体,无声无息地侵蚀着每一个人。
木铎的声音绕过廊腰缦回,在雨声中匍匐着传到所有得以进入院内的张家子弟耳中,便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大厅里进入,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清。
或是年长或是年少在此刻都是整齐地保持着长久的沉默,一声一声沉默就这样慢慢堆积,一直到浸没了所有人,溺毙其中。
张隆半坐在主座上,喝了几杯热茶都没能让他感觉稍微暖和一点,他木着脸看着张家大大小小各个阶级的族人慢慢涌入这个大厅,然后找到一个位置站定后沉寂下来。
张隆半再一次在心中过了一遍自己最后的计划。
今天,他就要宣布上一任张起灵的死亡,然后他会建议重新选举出族长,以他这么多年在张家的经营、收拢人心,大部分人已经说明了会支持他,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只需要在今天得到这个名头,剩下的就会畅通无阻。而唯一需要解决的是一些辈分比他大,在家族里还有些声望的长老,这些人顽固至极,必定会阻挠他这个外家人做族长,而这些长老又在家族有自己的小部分亲信,加起来也是不小的人数。
倘若是说不服的话他也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张隆半合上茶碗,站了起来。
约莫一刻钟之后人都来齐了,里里外外地站好了,几位老者坐在两侧的木椅上。张隆半扫视了一遍,这些长老之中最难搞定的可能是张盐城,他不禁往张盐城那里多看了几眼,而对方根本没有给他一个正眼。
“既然大家和几位长辈都来齐了,那我们也不多耽误时间,这就开始吧。”张隆半收回视线,他站在所有人面前,正欲开口,窗外突然落下一道惊雷,闪电一瞬间让他的脸苍白无比,雷声久久回荡在耳边。张隆半突然心悸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节奏被打乱,血液在身体里开始翻涌起来,拢在袖子中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对自己说,他有什么好怕的,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就被一道雷给吓回去了吗?于是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此番叫各位前来,是为了一件事情。”
“都知道几个月前族长前往白水取回在吴家手中的最后一枚蛇眉铜鱼,但这几个月来一只杳无音讯。”张隆半的声音不大,只是在这阴森的厅堂之中显得有些阴郁,“我派出去的人手探查的结果是,吴三省和汪家人勾结设下了埋伏,族长不幸殉职。”
又是一道白雷,一瞬间幌得张隆半睁不开眼睛,他微微眯起眼前,打量面前所有人的神情。
还是有不少人显得有些惊异,人群里多出了一点躁动,隐隐约约的低声说话声嗡嗡作响,但很快就止于雨声之中。
桌边的蜡烛颤抖着,连带着整个视线之中的画面都时明时暗。
“不知道你的人是如何得出这个结果的。”张盐城依旧没有正视张隆半,他的声音寡淡的飘出来,落在张隆半的耳朵里就是猜疑与轻蔑,让他暗火丛生。
“不知长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晚辈造谣族长逝去有什么好处吗?”张隆半眼睛里漫起一抹残忍的色彩,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日后必定要除掉这个老家伙。
张盐城瞥了张隆半一眼,冷笑一声:“你明知故问,我且问你,你的属下可曾找到族长的尸身?若是没有尸身,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族长身死的结论的?”
张隆半到没有显得很紧张,只是悠悠说:“老前辈怕是在院子里呆的太久了,连张家古楼崩塌这种事情都没有听说过吗?”
此话一出,好似往人群之中扔进去了一块滚烫的烙铁,烫得人们惊慌起来。张家古楼对于张家而言是核心的存在,是被视作圣地的存在,那里保存着张家千百年来所有先祖的遗骸以及最隐秘的秘密。这样一个地方居然崩塌了,对于张家人而言可是会心一击。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张盐城更是瞪大了眼睛,胡子似乎都要吹起来了:“怎么可能?!族长他为什要毁去古楼?!”他之所以这样说,因为一直以来毁去古楼的机关只有族长知道怎么启动,如果不是族长自己的意愿,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情况之下,绝没有动用这个机关的可能。
张隆半继续说:“我的人确实亲眼看到白水倒流引起山体崩陷,这只可能是族长启动了自毁机关,若是不信,前辈自可派人去看看。”他抬了抬眼又看了看其余的人,张盐城还处在震惊之中,其余的几位长老都皱着眉,而年轻的一辈们在嘀咕之后便安静下来,但是气氛确实是因为这件事而改变了。
“为什么族长要这般行事...”张盐城喃喃道,随即眼神锐利起来,直直盯着张隆半,“白水城边一直有分坛驻扎,族长若是真的遇到了险情为何不向分部求助?”
此话一出,便又一位中年人走出来鞠了一躬:“是下属等察觉得太晚,其实族长确实曾写信要求增援,只是....”他显得很犹豫,神色带着惶恐。
“只是什么?”另一位长老问。
中年人才继续说下去:“只是,送信的鸽子半路上被人射下来了,我等前往的时候才在林中找到信鸽...这是族长的信件。”他从袖口之中抽出一张沾着黑血的小纸条,呈递上去。
张盐城接过来快速的看了几眼,确实是张起灵的字迹,而且内容也确实是说在鼓楼附近发现异况,有外族人进入了张家古楼。他深深地皱起眉头来,又抬头看向张隆半,却依旧觉得这个人行为可疑,却找不出什么证据来,他问那个中年人:“你是分部的人?”
“是。”
“是张隆半叫你来的?”
中年人小心地看了看一边的张隆半,又点点头:“...是的。”
张盐城又哼了一声:“你倒是准备得周全。”
张隆半说:“族长殉职一事不可马虎,不过尽本分罢了...我知道族长是您一手培养的,悲痛难免,不过事已至此,您还是保重身体为好。”
张盐城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重重地用手中的拐杖敲了一下地面,似乎心中怒火难遏。
另一位长老开了口:“族长此去带去的几个人都没有回来吗?”
张隆半摇摇头:“尸身都没有找到,怕是连着古楼一同沉到河底去了吧。”
“这汪家我们最近也略有耳闻,一个以前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哪里来的力量进入古楼还逼得族长自毁?”有人发问。
“怕是后边站着龙城里哪位吧...”有人也替张隆半开了口。
张隆半对目前的局势非常的满意,一切都像他所想的那样进行...不过,张盐城依旧是个很大的阻碍。
果然张盐城依旧是针对一般地说:“这张家古楼入口隐秘,里面更是机关重重,这汪家人倒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能抢在族长之前进入古楼?这古楼的所在可只有我们张家内部的人知道。”
“您的意思是我们只做有内奸?”张隆半对上张盐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这便又是另一个更令人吃惊的消息了,张家闭世多年,从不接纳外人,又是族内通婚,哪里潜伏进来了别人的卧底?张家人面面相觑都是一派神情严肃。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可能吗?”张盐城说,他眯眯眼睛又换了另一个语气,“你今天叫我们来怕不只是为了告诉我们族长逝世而已吧?”
张隆半也不否定,他挑挑眉:“族长不在的这几个月,事物堆积,族内本就人心不齐,没有族长带领只怕是后果不妙,您觉得呢?”
张盐城冷笑出声:“所以你的意思是?”
张隆半回答:“虽然不合规矩,但是也没有办法,这族长的位置不能这么一直空下去,我们还得另选族长。我这次把人都叫过来当然更是为了叫大家一起商讨一下下一任族长的人选,一起选出一位新族长来,长辈认为如何呢?”
“这倒是不假,你有什么人选?”
“几位前辈德高望重,原来也是族长的左膀右臂,说起能力来自然是无可置疑的,”张隆半顿了顿,“只是前辈年事已高,我发现最近前辈似乎身体不太好,这族长的担子繁重,只怕累坏了前辈,出了问题可担待不起。其实若是前辈肯信任我们这些小辈,不如就从小辈之中选一个出来,几位前辈只要时时提点就好。”
张隆半看着张盐城几乎要冒火的眼睛,又说:“我这里又几位人选的名单,可以叫所有族人过目,毕竟是一族之长,还是要选得人心的那位,我看让大家来投票最公平。”说着叫人送了了名册上来,人手一份。
“我看你这倒像神机妙算,连族长的死都算在里面了吧?”张盐城在看过名册之后,把名册甩在地上,冷冷地看着张隆半。
“前辈何出此言?”张隆半也看着张盐城,“我追随族长起码也有八年之久了,族长待我自是不薄...您这话说得不对了吧?我敬您是长辈,但也请您尊重一点。”
“也许我们之前有些不和,但这时关乎家族未来的大事,还是请您以大局为上把个人偏见放在后边,若是以前我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以后我再向您道歉,现在先把眼前的事情定下来。家不可一日无主,不是吗?”张隆半此话说的毫不客气,他弯腰捡起张盐城扔下来的名册,甩了甩灰尘。
“你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不要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张盐城这回事彻底的暴怒了,老态龙钟的老者手上青筋暴起,他刚刚要站起来却被身后突然冒出的两个张家人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此幕一出,几位长老面色都显得有些怪异,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质问张隆半,因为他们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的不再是他们的亲信,而是拿着刀隐蔽地顶在后腰的陌生族人。
人群再一次躁动起来,但很快张隆半安排在里面的人起了作用,人群又再一次安静下来,黑越越得像是一条不再挣扎的黑鱼。
张隆半看了看张盐城:“前辈要是真的认为我干了这些事情,为什么不早点揭穿我呢?我看您这是妄加猜测,拿不出证据吧?年纪大了就别大动肝火了,伤身体,坐着歇着吧。”
“你!!!”
张隆半不再理会张盐城,他继续他的计划:“现在请各位选出族长候选,我来统计人数。我念到一个人的名字,若是同意他当族长,就举手示意。”
如同张隆半所想的那样,选择他的人几乎是压倒性的,只是几位长老连带着他们的亲信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张盐城怒喝到:“你们这群家伙,当真是看不出来他的目的吗?!”但很遗憾没有人回应他。最后,这位老人家力竭一般地靠在椅子上:“张家,迟早完在你手上。”
“前辈别这么悲观啊,你应该更相信我些,说不定我能比上任张起灵更好。”张隆半笑起来,他望向剩下的人,问:“那么还有谁对我成为下一任族长有异议吗?”
静默了一下,张隆半正要得意地宣布自己将成为新族长的时候,一个颇为轻佻的声音不合时宜也不和氛围地跳出来:“我不同意啊~。”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3-25 20:39:00 +0800 CST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4-01 21:32:00 +0800 CST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4-01 21:32:00 +0800 CST  
六十六.
听闻这个意料之外的声音,张隆半心头猛地停止了一下,他的眼神一下子锋利起来扎进人群之中。
很显然,张家人不会这样说话,但张隆半还没有来得及出口,那声音的主人就出现在他眼前,自天而降,身影高大敏捷得像一只埋伏已久的豹子。
张隆半猛地后退,心下里直冒冷汗,这个人是怎么在这么多张家人在场的情况之下还能丝毫不被发现地藏在顶梁之上。他在今天之前已经对这里的每一个地方仔细查看了,想要绕过所有人的耳目进入到这里几乎不可能!想到这里,张隆半再次感到丝丝的寒意,迫使自己正视着眼前这个眼睛上蒙着一层黑布的男人,突然他就想到了这个人身份。
“不知道齐家主藏在我张家的房梁之上有何目的?”张隆半冷着声音说,“这里可不是外人想来就来的地方。”
“噢?”结果眼前的好像没有听到他语气之中的警示意味,竟是一咧开嘴露出一嘴白牙,笑得肆意,“据我所知你也不是外人吗?”还特地地咬重了那两个张隆半最厌恶的字眼。
“看来齐先生有所不知,前任族长过世之前由我暂代族长植职务,而今天正是我继任族长的日子。”
“哎呀,可别这么说,你这不还没当上吗?”黑瞎子似乎丝毫不担心这满屋的张家人会在下一秒冲上来把他碎尸万段,依旧潇洒自如好像在谈笑风生。
“刚刚你可是看到了,这在坐的大部分人都同意了...”
黑瞎子很快打断张隆半:“我这不是没有同意吗?”说完还指了指自己。
张隆半轻笑一声:“你可是姓齐,不姓张。”
黑瞎子不说话了了,只是盯着张隆半直勾勾地笑,虽然看不到眼睛,但张隆半可以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带着半分调笑半分轻蔑。
过了一会儿张隆半说:“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用心,但是还是请你好好想想自己的境地,和我们闹翻可没有好下场。”
“当年齐家为了自保向张家几乎是签了卖身契,”黑瞎子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转而自顾自地说起来,“那时我还只是个毛头小子呢。”
手下有人作势要冲上来赶走黑瞎子,被张隆半拦下来了,他突然很好奇这个人这个时候冒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且又有什么资本来翻盘?
“我知道,张家一向以冷酷出名,虽说救了我家一时之急,但也是我家最终没落的罪魁祸首,我想其他八门也是一样的。”黑瞎子顿了顿了,“在上一任族长之前,张家压得我们几乎没有活路。不过这一任的张起灵倒是仁慈了很多,我还记得那时,就是他把被家仆赶出家门的我和我弟弟送回去,我才坐上这个齐家主的位置。”
“如果你是来祭奠上一任族长的话,我想还是改日的好。”
“你这人怎么不听人说完话呢?”黑瞎子不耐烦地对他摆了摆手,然后继续说,“虽然我不感激他,但是这确实是个极大的人情,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欠别人人情,所以想在病死之前把这个人情还干净...你说你听闻张起灵死了?”
黑瞎子笑了几声:“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把他刨回来了,他听说家里有个后生仔想替他的位置,那叫一个伤心呢,是吧?哑巴。”
然后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在张隆半的心潮汹涌,理智几乎断线之下,从人群之中走出一个普通的“张家人”。他手伸到耳后,然后轻轻揭下来了一张面具,露出张隆半最厌恨的那张淡漠的脸。
几乎就是在那一瞬间,愤怒惊慌和恐惧一起淹没了张隆半,他告诉自己要稳定下来,他还有很多后手准备,但依旧阻止不了心墙的轰然崩塌。
然后场面混乱起来,人们的惊叫和质问斥责的声音充斥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仿佛蔓延开来的阵阵雷声,几乎夺取张隆半的神智。
“孽障!”直到张盐城吼了出来,“如今你还如何辩驳?!没想到你是这般的狼子野心,亏你刚刚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这里造谣生事?!”
也就是在那一刻,张隆半彻底冷静下来,前所未有的冷静,他感觉到的血脉喷张全都变成了一张张蓄势待发的冷箭,他感觉到身体不再颤抖,一个更加大胆儿决绝的想法涌动上来,既然张起灵没死,那就让他今天死在这里,然后把张家彻彻底底的换血,让这些刚刚在他面前居高临下自负高傲的人全部都成为不能再说话的死人。
任谁都不能再阻拦他。
张隆半死死盯住人群之间的张起灵,然后竟然笑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族长您没有意外身亡,想来是我没有调查清楚,当时只听闻张家古楼崩毁便以为您以身殉职,是我太过草率了。请求族长原谅。”
“你!”张盐城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了,“你当真以为你这样就成免去罪责!事到如今你还想掩藏到什么时候!”
“族长切莫听信前辈一面之词,我确实有想当族长的愿望,但是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您并没有...”
“张海客。”张起灵轻轻说了一句。
然后门扉被推开,小张哥拖着几乎不能站稳的张海客进来了,张海客看向张隆半的眼睛几乎可以蹦出火花,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我有今天,全都拜你所赐,张隆半。别人可以不知道你做的什么勾当,我不可能不知道,你勾结外族在外企图谋害族长,对内残害同宗族人,你当我们是瞎的看不见你的所作所为吗?!”
然后一边的黑瞎子也笑着从怀里抽出几张信纸和账本晃了晃:“你和汪家人的联络通信和走账记录都在这里,要不要看看啊?”
顿时哗然一片。
“如今,你还有何话说?”张起灵冷冷地看向最前方的张隆半,身体开始蓄力,对身边的感知都敏感起来。
张隆半却是仰天狂笑起来,伴随着陡然加大的雨声,听着疯癫而骇人。他看向张海客的眼神阴鹜狠毒:“那我当初到应该是先挖了你的眼睛!”然后看向张起灵,脸上露出一个凶狠的神色,“我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以为你站在这里就能毁去我这么多年来的全部努力吗?!不能!”
“你以为,你的这群族人见到你就会拥护你吗!”张隆半毫不客气的嘶吼道,“不会的!别傻了,我既然有本事让今天的仪式开始,就没有本事把你和你的余党彻底清除干净!”
“张家半死不活了这么久,什么秘密都藏着掖着,我倒是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其实很多人对你不满很久了,我不过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表现出来而已。没有他们的支持,一切哪里会进行得那么顺利?”
门外开始震荡起嘈杂的脚步声,不可计数的人竟是在话语之间便将这件房间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手中的钢刀寒光闪动,铮铮而鸣。
“我策划了这么多年,在你最开始去北漠的事就就已经开始了。本来推演了天时算出黑沙暴的时间,打算直接在沙漠了动手,再推说族长在黑沙暴遇难。倒是没有想到你们所有人都消失在沙漠里,反倒是我损失了不少人手。”张隆半的语气急促而阴狠,他已经不再需要任何扭捏的遮掩了,在影子里呆了那么长的时间,现在他终于不用每天看人脸色行事揣测别人的心思过活。没有人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担惊受怕到忍辱负重承受了多少的痛苦,所以他最最厌憎的就是张起灵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他总觉得张起灵在蔑视他的一切,不论他做了什么都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那个在你身边的小厮,还是我花了重金请来的杀手,他告诉我在沙漠里失了手,等到了白水再动手,确实那个自毁机关是我叫他去启动的。被人背叛的滋味怎么样?”张隆半肆意的大笑起来,他就是想看张起灵稍稍失色的神情,不过这倒是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张起灵依旧毫无表情,只是看向他的眼神愈发的悲悯。
对,就是悲悯。
这个认知让张隆半几乎怒不可遏,但他早就学会了不意气用事,他的眼神越过张起灵看向他身后的大部分张家本家的人,他扬起声音:“我奉劝在场的各位还是为自己的处境好好想想吧,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和自己的性命过意不去,再不济也得为自己妻儿想想吧?啊?”
“你做了什么?!”连同张盐城在内的很多张家人当即就变了脸色,惊慌起来。
张隆半笑笑:“没什么,就是让你的儿子还有你的孙子稍微安静一点。你要是不这么刻意和我作对,他们或许还会好一点。”
张盐城听到这里,一口气没有上来,几乎晕厥过去,摔倒在椅子上久久不能缓过来。
张隆半继续说:“我觉得我已经说得足够的清楚了,各位想好了。你们应该站在哪一边?”
张家人开始迟疑不定起来,他们从一开始的愤怒再到最后覆压一切的惊恐,他们同样也是人,或许可以不畏惧自己的死亡,但是妻儿父母的生命会令他们迟疑。更何况仅仅只是取缔一位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必不可少的族长而已,对他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张家延续到这一代早就没有了所谓的团结一致,所有的人只是因为家族的利益关系而集合到一起来,所谓家族所谓族长,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一种终生难以逃脱的束缚罢了。
很快张隆半从大部分人最后的神情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后他又看了看张起灵,一种得意的情绪快速地在他心里扩展开来。
很显然,族人的倒戈快速到令小张哥几人几乎没能反应过来,他们本以为会有更多的人来支持他们,除了着急、恨铁不成钢,还有对这个腐朽到根子里的家族深深的失望。
这大约就是当初张起灵所说的“难以有成功的机会”真正的含义,并不是张隆半或者汪家有多么的强大,而是他们的同袍宗族太过怯懦自私。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4-02 22:09:00 +0800 CST  
冒个泡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4-03 16:32:00 +0800 CST  
六十七.
“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地去张家大宅。”
天上的大雨带着倾覆一般的气势轰然落下,声势浩大地在砖砖瓦瓦之上炸裂开来。
但就是这般纯澈的大雨也洗刷不去不远处张家层层围墙里浓郁不止的血色,沉默地刀声顺着雨水低低地匍匐在地上。有人在大雨滔天之中仍旧轻盈如燕,还有人在雨声凄冷低吼似狼,更多人的在厚重的雨帘之下失去生命。
解雨臣站在高高的鼓楼,歪斜的油纸伞一角,汇聚的雨水溪水般潺潺流动,在青石砖上碰溅水花沾湿了衣袍。
“有些事情,他无法避免。”
解雨臣听到对方声音依旧嘶哑,不禁说:“我劝你还是再等会儿,等会要是再掉下来我可帮不了你。”
有人从身后的屋檐之下迈步而出轻笑了几声,手掌捂着纤细的脖颈,一道骇人的巨大血痕勒在他的脖子上,暗红的颜色令人心惊。
“你会管的。”
解雨臣看到吴邪的脸,哑然失笑:“那便祝你好运吧。”
他看着发小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然后纵身从高高的鼓楼上跃下,在白雾一般的雨中,腾挪在房屋之上渐渐隐去了身影,矫健敏捷得不像是个刚刚“死去”的人。倘若把视线往下移动些许,就能看到同样往同一个目的地走去的黑飞子。
解雨臣摇摇头,他抬头看了看鸦青的天空,发现它正在缓慢地亮堂起来,明丽的淡白色自从乌云滚滚之中重生,轻盈地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和开始隐去的暗色交织相溶。
他伸出手去,清凉的水滴落在手背上,顺着他修长的指节滚动着。
“大约要结束了吧。”解雨臣收回手,又一次看向了张家大宅的方向。

落在张家人心头的雨沉甸甸的。
张隆半看着被团团包围的张起灵,再也顾不得被雨水淋湿了衣服,被雨水迷湿了眼睛,抢步到院子中间。他只能看到张起灵手里的黑金古刀挥舞得虎虎生威,生生逼退了身边所有围过来的人,身边躺着几个人沉寂的尸体,鲜红的血被水冲刷得单薄失色。
张起灵的脊背依旧挺立如松,漆黑的发被雨水沾湿,却又随着他身形的腾挪跃动在空中抛出优美的弧形,黑发之下的眼睛似乎是被这场大雨浸润得更显明亮,仍旧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漆黑。
张隆半远远只能看到张起灵鬼魅一般的身影闪动着,所到之处或是血光飞溅,或是有人重击之下倒地。
张隆半也不去想张起灵是如何辨认出他安插在其中的汪家人的,并且做到只是击昏自己的族人,对外族毫不手下留情。他现在才真正明白以前上一任族长对张起灵的评价,真正强悍。在任何的情况之下都不会失去绝对的理智和希望,从不会动摇。
不过再怎么强大也终究是有弱点的,他们人数众多,而张起灵和不多的支持者都被分隔到不同的地方分开剿灭,彼此之间做不到相互照应,张隆半可以预见不久之后的结局,便稍稍放下了心。
却从未料到在这时院落之外竟然又响起来喊叫的声音,只是叫嚷着的人吼出的声音却是陌生至极语言,随之而来的又是尖锐的惨叫之声。
在张隆半的心中像是猛地落下一道惊雷,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措手不及,从张起灵的出现开始,他便开始有隐隐的不安,直到一切才刚刚重新掌握到手中,而如今却又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死死盯住大门,下一刻他看到朱红的门被猛烈地推开,露出一张苍白惨淡的脸,但他认识这张脸。
是汪灿。
张隆半皱起了眉,这个人怎么回到这里来,这并不符合他之前和汪家所谈判好的,他正要迈步走过去问清楚,却在第一步落地之时瞪大了眼睛。
汪灿像是没有看到他似得,径直拔出腰间的刀,掼透了离得最近的一个人。
接下来一切都像是乱了套,不断涌进来的汪家人不分敌我地乱砍一气,破坏了一开始他围困张起灵的阵型,而这边张起灵在短暂地停顿之后更是利用这个巨大的机会飞快地突破人群向自己冲来,动作迅猛到张隆半最后只能随便拉过身边的一个人来格挡,然后颇为狼狈地闪身躲开,他长大了嘴巴向着汪灿怒吼着:“你他妈在做什么?!”他不能明白,汪家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来搅他的局,很明显这样做对他们哪一方都没有好处。
乱了乱了,一切都因为这一步棋子的异动而混乱起来,厮杀声哀嚎声此起彼伏,纷杂得挤压得张隆半脑仁生疼。
他又听到黑瞎子那不着调的声音,语气里不改的轻佻是对他最大的嘲讽:“看到没?!别再执迷不悟了,到时候全都给汪家做了嫁衣!”
“你闭嘴!”张隆半很想对着他吼出来,刚刚张口却突然觉得一阵胸闷气短,眼前的景色一下扭曲旋转,他不由得伸手扶了一下墙,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他明白这是中毒的前兆,心里狂跳不已,他现在才感觉到,并不是他设计困住了张起灵,而是他早就陷入了别人早就布置已久的陷阱,而他竟然现在才意识到。
他艰难地抬头看见被砍到在地的一个汪家人,断裂的关节之处还在不断扭动着,最后悄然爬出一条拥有者细密黑鳞的长蛇,扬起身子吐着恶毒的信子,似乎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那一瞬间张隆半明白了,不光是他,连同汪家人都被阴了。然而他并没有什么多想的时间,因为张起灵凌厉的刀锋已经迫近他的后背,他提起一口气,努力翻身躲过却躲不过张起灵的如影随形,最后被一掌击飞出去。
不知不觉之中他们离那群被操控的汪家人很近了。张隆半恨恨地看着张起灵,努力地撑墙站起来,却因为中毒的身体频频使不上力气而瘫倒在地上。
张起灵提着刀,刀尖血水混着雨水一点一点落下,却依旧无悲无喜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这些...是你安排的?”张隆半强忍着那种逐渐加重的窒息感,从开始漫上腥甜的牙齿之间挤出这么几个字。
然后他自嘲一般地笑了:“看来...我还..是棋差一招...来吧,给个痛快...”然后自暴自弃一般地垂下了头,正面对上张起灵,他毫无胜算。
“你要死了。”他听到张起灵淡淡地说,想必是看出他中毒的迹象。
张隆半摇摇头:“你这是好计谋,我连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毒...都不知道...”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因此他看不见面前张起灵皱起的眉峰。
最后他只听到张起灵远去的几声脚步,和更远处混乱的刀刃碰撞,叫喊冲天的嘈杂声...
“你因为你的自私带来这一切,却没有本事停止它...”张隆半听到有人走到他身边叹气一般地说道,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张家人或者汪家人,他那几乎停滞的大脑最后挣扎了一下,终于在最后一刻回想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还在早上为自己倒了一次茶....

黑飞子的杀伤力惊人,断手断脚依旧可以继续杀戮,张起灵确定张隆半绝无活路之后很快就参入与黑飞子的战斗,他似乎隐隐明白了这一切的最后主导是谁,并且若是预料没错的话,很快他就需要领着剩下不多的人撤离这里,由官府来做最后的收尾。
他很快对着黑瞎子打了个手势,黑瞎子此时也有些力竭,但还是扯着嗓子喊起来:“想活命等会儿跟着你们族长逃命去!”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听到,说不定大部分都躺倒到地上去了。然后一把扯过还在拼命厮杀的小张哥,那浑身的异香熏得他抽了抽鼻子:“还打什么呀,准备准备,咱要跑路了!其他人呢?!”
小张哥显然杀红了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急的黑瞎子扇了他一巴掌才捂着脸叫起来:“小蛇!小蛇!拖着张海客快走!”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来,随后另一种奇异的味道蔓延开来,更奇异的是,那些本来嗜血成性的黑飞子竟齐刷刷地停了下来不再动作。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族长,我觉得你们还是早点走得好,王先生领着官兵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这时候幽幽冒出一个人,正是早上和张隆半站在一起的下属,顿了顿他又说:“我是吴老板的人。”
那一瞬间张起灵神色微微一亮,他很快点头,然后用不大的声音说:“剩下的人,跟我进地道。”
等到最后一个负伤昏迷的张家人被背进尘封已久的地下密道时,恰好由解子扬率领的官兵冲进这个血色蔓延,尸横遍野的庭院,而剩下站着不动的黑飞子则以残生余党的罪名被扣押起来,而他们身上佩戴的汪字令符,无疑会成为打击汪家的一件利器。
也就是在那一刻,刚刚磅礴的大雨竟然渐渐温和下来,在流尽了最后的几滴眼泪之后,老天再一次亮晴了他的脸,些微的白光浅淡地笼罩下来,在枝头将要落下的水珠里,静静地闪烁。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4-03 22:46:00 +0800 CST  
我知道我写的很快....但是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写了!!!所以干脆让反派快速地挂掉吧.....
终于可写愉快地大结局了!哈哈哈!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4-03 22:48:00 +0800 CST  
六十七.
北方的晴天温温凉凉的,阳光温柔体贴地褪去了一身的炽热,安静地笼罩着万物。不比京城那般的热闹非凡,这北方的小镇倒也充溢着声色嘈杂,但落在眼中却又比京城宁静淳朴了不知几倍。人间气息里不再拥有那一日京城里腥风血雨,平和得想让人在这样的静静阖眼睡去。
在小镇,张起灵微微地驻足了一会儿,流浪刀客的背影显得突兀却寂寥无比,他把视线投向这人间的最后一站,洋洋洒洒的微光让他的视野明亮起来,鼻尖萦绕着的吃食的香味,落在耳朵里是遥远的沸扬人声。
他蓦然回想起在回到京城的路上,他们稍作停留的村镇以及那一口过分香甜的红豆糕。思至此,他突然怀念起那满齿留香,和停留在舌尖上的甜腻。他顺着不宽的街道兜了一圈,却没有寻找到卖红豆糕的商铺,一时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不是失望,只是微微的出神。
他等了很久。

京城那一场难得一见的大雨终于撤去了,道路上鲜红的血迹也被毫不留情地洗涮干净,一点痕迹都不留下,人们踏过原来的鲜红继续着原来的生活,很快这些事情就被淡忘在茶饭资谈之中。
屠杀的罪名很快就被按在了汪家的头上,就如同当初计划的一样,又有一些事情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汪家被满门抄斩,或许是因为朝中早有人与汪家结怨已久,或许是因为龙椅上的那一位失去了对汪家的兴趣,所有的是非因果都化作行刑场上的一泼泼血色。
一切都不再是他们可以管束的了。
随着张起灵亲自点的一把火,张家再一次隐匿进世界的阴暗里。他看着张家古宅在一片熊熊大火中化作灰烬,心里却一点点轻松起来,他肩上的担子似乎也因此减轻了许多。
等他为剩下的族人找到了一处可以修生养息的安静地方之后,张起灵收拾了自己的行囊,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还是让张海客当了族长。
张海客当天受的伤不算少,他的腿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病根。临走之前张海客似乎有些不舍:“你当真要去?”
张起灵只是看了看院落外的天空,回答:“我想出去看看。”
他从京城郊外出发,慢慢地往北走,去完成他最后的一件任务,或许再也不回来了。但他仍然想好好看看这一路的风景。
虽然没有见过姑苏江南,没有看过碧海无垠,也没有好好看看大漠长河,但好歹最后也能看看北方的苍山负雪,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这旅途上他还是一个人。
他曾抱有一丝希望,但是他等待了很久都在没有见到想看到的身影。解雨臣的戏楼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在城外的树林里也只能看到满地残肢断臂,那些挂在树枝之间被血色染得微红的蚕丝落在眼睛里,也好似割裂一般地痛。
那一日的最后,黑瞎子同他一样的沉默。他看到黑瞎子手臂之间的尸体,听到黑瞎子苦涩地笑声:“这倒好,你我都是孤家寡人了...”
张起灵愿意相信吴邪还活着,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不回来找他。
临走前他还见过胖子,和他吃了一顿饭。胖子问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他说可能不回来了。
胖子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没有问他去哪里,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说着小吴也忒不靠谱了点,不就是给别人送点东西吗?这么久都不回来,连给你践行都赶不上了。
他那时好像说的是,他会回来的。他看到胖子并不轻松的神情,知道胖子并不会真的相信吴邪仅仅去送东西而已。然后他说,你早点回去吧,你的家人还在等你。
最后胖子一再说,要是哪天你和小吴回来了,就来白水吧,我们再一起喝酒。
张起灵同意了。
或许他真的回不来,又或许他再也不会碰到吴邪。
他一直站到晚风习习吹起,倦鸟归巢,街道开始变得冷清,才转过身进了一家旅店,付了银两之后去了自己的房间。
按照自己的速度,大概两天之后就能上山了。
他知道自己将要去什么地方,那里是掩埋张家最深秘密的地方,在长白山的腹地,从未有外人踏足的地方。
像这样的地方不止一处,汪家人从藏地找到了入口,惊动了里面的东西,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让里面的东西重新平息下来。他没有像以前的族长那样告诉张海客太多关于这个的信息,知道的越少越安全。等到什么时候连张家都淡忘了这个秘密,这个家族的人才能真正解脱。
他简单的梳洗之后坐在床边闭目养神,这是他原来最常做的事情,往往这个时候旁边都会有一个人在呱呱地说个不停,如今都显得有些冷清,竟让他有些不适应。
等到月华初上,整个小镇子陷入沉睡之中时,张起灵仍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他没有入睡,只是静静听着窗外的风声低声呜咽着。他没有回忆太多的事情,回忆是一个让感情变的浓厚的方法,而这个时候回忆太多只会让他更觉得孤单。
张起灵保持着神志清醒,这也就意味着他依旧可以捕捉到周围的所有声响,所以当有人推开虚掩着的窗扉的时候,刀已经被他抓在手中了。他紧紧盯着被推开的窗户,以及随后从外面跃进来跳到房中间的桌子上人。
他很熟悉这个人。
和三年前一样的打扮,没有半点变化,云纹斗笠之下永远微眯眼着的黑色面具,如同在黑夜里浸染的大氅在空中晃荡了一下,带歪了唯一的烛火。
“我们,好久不见?”奇特的声音从面具之下传过来,带着些许笑意,“张族长。”
张起灵没有动作,只是直直地看着对方,也没有回答。
那人大喇喇地坐在桌子上和他对望,笑道:“我对你印象可是很深刻的,我还没有见过哪个人那么喜欢我的斗笠。”
“你回来了。”张起灵轻轻地说。
“对啊,”来人说,“三年前我不就说过了吗?我会回来的,你知道吗三天之后就会有日蚀,我可是算好了的。回来后第一个就先找你报仇。”
张起灵站起来,却没有拿起刀,径直走到那人面前,他们刚刚能面对面,他看着面具下的那双眼睛,说:“我一直在等。”
来人嗤笑一声,摆摆手:“等我来杀你?”
张起灵伸手碰了碰那个面具,然后被人带着笑轻巧地躲开了:“想看?”
“吴邪。”张起灵张了张嘴,吐出了那个一直徘徊在心头的名字。
桌子上的人定定地看了他一下,然后抬起手摘下了自己面上的面具,笑着说:“你这人也不知道配合配合。”
看着吴邪,张起灵心里像是猛地吹进一股清风,把这么久以来淤积在胸中的浊气一起清扫了,他感觉自己的情绪现在非常的复杂,但大概最多的还是喜悦吧。他还是有机会可以把没有说完的话说出口。
“我心悦于你。”张起灵说。
像是被他的突然惊到,吴邪有些复杂地看着他,对于张起灵这一记直球有些无奈。但是又看到张起灵眼睛里亮亮的不仅仅是烛光,便也释然了,他直接抱住张起灵:“好巧,我也是。”
张起灵同样回抱住他,只是力气把他大多了,牢牢地把他贴在张起灵胸口,吴邪像安抚小孩子那样拍拍张起灵的背:“没事儿了。”然而这样坚定的力道却也让他感到很感动。
吴邪趁着张起灵没有动作,侧过头亲了亲张起灵露在外边的耳朵,感觉到张起灵抖了抖,便笑起来,故意贴在张起灵耳边说话:“你什么时候认出来我的身份的?”
“不知道。”张起灵很老实地回答。
“不会吧,我本来还想穿成这样吓吓你的,结果你好像一早就知道了一样。”吴邪拉开张起灵说。
张起灵摇摇头说:“我知道你是吴邪,不是黑孤王。”
吴邪想了想似乎明白了张起灵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他知道刚刚是他扮作黑孤王,但实际上不知道他就是。
吴邪拍拍张起灵的头:“你就不怕不是?”
“我认得出。”结果张起灵很认真地说。
“好吧。”吴邪点点头,然后转转眼珠子,“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关于这个问题,张起灵其实也思考过,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个可能是敌人的人,又是什么时候对他感觉与其他人不一样,但结果都是:“不清楚。”
“这样啊。”吴邪挠挠头也不追问,只是说,“那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看上你的吗?”
张起灵摇头,他在以前确实注意到吴邪对他的态度很不一般,但一直以为那是他有目的地接近,后来在白水才意识到吴邪是发自心底的关照他,不然也不会冒着危险进古楼救他。
吴邪只是笑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你要上长白山?”
张起灵点点头。
“你要进去?”吴邪问。
张起灵点点头:“或许会在里面待一段时间,”说到这里他竟显得有一些许的急切,“你可以等我吗?”
吴邪心里不禁乐了,伸出手捏了捏张起灵手感很好的脸:“你说的一段时间恐怕不短吧?而且,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就这么敢和我说?”
“我们认识。”张起灵任他捏脸,面不改色地说,“很早就认识。”
“你想起来了?”吴邪猛地松手,改为抓住张起灵的双肩,语气也急切起来。
张起灵摇头:“小时候用六角铜铃消去的记忆很难找回来了,我只是记起一点点,只知道里面有你。”
吴邪知道自己又太心急了,不禁有些自责,想要张起灵想起来那么早以前的事却是是他太强人所难,吴邪拍拍张起灵的肩膀,宽慰道:“没事儿,想不起来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你肯这么相信我就足够了...刚刚是逗你的,等你的话多少年我都等得了...”他顿了顿,有些纠结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张起灵所有的事情,正想着就感觉张起灵抓住他的手。
张起灵看着他,那双黑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样,安静地传递着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信息,看的吴邪心头一暖,然后伸手也抱住张起灵的手。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又能这么真实的握着他的手。
“我要告诉你的事情不少,不过先只说一件。”
“嗯。”
“我和你一起进青铜门。”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4-08 12:32:00 +0800 CST  
因为下周就是期中考试了,所以本周停更一次,我们下周再见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4-16 13:34:00 +0800 CST  
期中考考得超差的...
自己觉得六十七章进度快了一点,做一点修改。
六十七.
北方的晴天温温凉凉的,阳光温柔体贴地褪去了一身的炽热,安静地笼罩着万物。不比京城那般的热闹非凡,这北方的小镇倒也充溢着声色嘈杂,但落在眼中却又比京城宁静淳朴了不知几倍。人间气息里不再拥有那一日京城里腥风血雨,平和得想让人在这样的静静阖眼睡去。
在小镇,张起灵微微地驻足了一会儿,流浪刀客的背影显得突兀却寂寥无比,他把视线投向这人间的最后一站,洋洋洒洒的微光让他的视野明亮起来,鼻尖萦绕着的吃食的香味,落在耳朵里是遥远的沸扬人声。
他蓦然回想起在回到京城的路上,他们稍作停留的村镇以及那一口过分香甜的红豆糕。思至此,他突然怀念起那满齿留香,和停留在舌尖上的甜腻。他顺着不宽的街道兜了一圈,却没有寻找到卖红豆糕的商铺,一时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不是失望,只是微微的出神。
他等了很久。

京城那一场难得一见的大雨终于撤去了,道路上鲜红的血迹也被毫不留情地洗涮干净,一点痕迹都不留下,人们踏过原来的鲜红继续着原来的生活,很快这些事情就被淡忘在茶饭资谈之中。
屠杀的罪名很快就被安在了汪家的头上,就如同当初计划的一样,又有一些事情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汪家被满门抄斩,或许是因为朝中早有人与汪家结怨已久,或许是因为龙椅上的那一位失去了对汪家的兴趣,所有的是非因果都化作行刑场上的一泼泼血色。
一切都不再是他们可以管束的了。
随着张起灵亲自点的一把火,张家再一次隐匿进世界的阴暗里。他看着张家古宅在一片熊熊大火中化作灰烬,过往在其中发生的种种都成为不可追回的齑粉,但他的心里却一点点轻松起来,肩上的担子似乎也因此减轻了许多,至少不再沉重到令他感到窒息。
等他为剩下的族人找到了一处可以修生养息的安静地方之后,张起灵利落地收拾了自己的行囊,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还是让张海客当了族长。
张海客当天受的伤不算少,他的腿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病根。临走之前张海客似乎有些不舍,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神色有些哀戚:“你当真要去?”
张起灵只是绕过他看了看院落外的碧蓝的天空,回答:“我想出去看看。”
他从京城郊外出发,慢慢地沿着官道往北走,去完成他最后的一件任务,或许再也不回来了。
但他仍然想好好看看这一路的风景。
虽然没有见过姑苏江南,没有看过碧海无垠,也没有好好看看大漠长河,但好歹最后也能看看北方的苍山负雪,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这旅途上他还是一个人。
他曾抱有一丝希望,但是他等待了很久都在没有见到想看到的身影。解雨臣的戏楼一夜之间人去楼空,空留雕花凭栏。
在城外的树林里也只能看到败叶枯枝之下满地残肢断臂,那些挂在树枝之间被血色染得微红的蚕丝落在眼睛里,也好似割裂一般地痛。
那一日的最后,黑瞎子同他一样的沉默。他看到黑瞎子手臂之间的尸体,听到黑瞎子苦涩地笑声:“这倒好,你我都是孤家寡人了...”
张起灵愿意相信吴邪还活着,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不回来找他。
临走前他还见过胖子,和他吃了一顿饭。胖子问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他说可能不回来了。
胖子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没有问他去哪里,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说着小吴也忒不靠谱了点,不就是给别人送点东西吗?这么久都不回来,连给你践行都赶不上了。
他那时好像说的是,他会回来的。他看到胖子并不轻松的神情,知道胖子并不会真的相信吴邪仅仅去送东西而已。然后他说,你早点回去吧,你的家人还在等你。
最后胖子一再说,要是哪天你和小吴回来了,就来白水吧,我们再一起喝酒。
张起灵同意了。
或许他真的回不来,又或许他再也不会碰到吴邪。
他一直站到晚风习习吹起,倦鸟归巢,街道开始变得冷清,才转过身进了一家旅店,付了银两之后去了自己的房间。
按照自己的速度,大概两天之后就能上山了。
他知道自己将要去什么地方,那里是掩埋张家最深秘密的地方,在长白山的腹地,从未有外人踏足的地方。
像这样的地方不止一处,汪家人从藏地找到了入口,惊动了里面的东西,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让里面的东西重新平息下来。他没有像以前的族长那样告诉张海客太多关于这个的信息,知道的越少越安全。等到什么时候连张家都淡忘了这个秘密,这个家族的人才能真正解脱。
他简单的梳洗之后坐在床边闭目养神,这是他原来最常做的事情,往往这个时候旁边都会有一个人在呱呱地说个不停,如今都显得有些冷清,竟让他有些不适应。
等到月华初上,整个小镇子陷入沉睡之中时,张起灵仍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他没有入睡,只是静静听着窗外的风声低声呜咽着。他没有回忆太多的事情,回忆是一个让感情变的浓厚的方法,而这个时候回忆太多只会让他更觉得孤单。
张起灵保持着神志清醒,这也就意味着他依旧可以捕捉到周围的所有声响,所以当有人推开虚掩着的窗扉的时候,刀已经被他抓在手中了。他紧紧盯着被推开的窗户,以及随后从外面跃进来跳到房中间的桌子上人。
他很熟悉这个人。
和三年前一样的打扮,没有半点变化,云纹斗笠之下永远微眯眼着的黑色面具,如同在黑夜里浸染的大氅在空中晃荡了一下,带歪了唯一的烛火。
“我们,好久不见?”奇特的声音从面具之下传过来,带着些许笑意,“张族长。”
张起灵没有动作,只是直直地看着对方,也没有回答。
那人大喇喇地坐在桌子上和他对望,笑道:“我对你印象可是很深刻的,我还没有见过哪个人那么喜欢我的斗笠。”
“你回来了。”张起灵轻轻地说。
“对啊,”来人说,“三年前我不就说过了吗?我会回来的,你知道吗三天之后就会有日蚀,我可是算好了的。回来后第一个就先找你报仇。”
张起灵站起来,却没有拿起刀,径直走到那人面前,他们刚刚能面对面,他看着面具下的那双眼睛,说:“我一直在等。”
来人嗤笑一声,摆摆手:“等我来杀你?”
张起灵伸手碰了碰那个面具,然后被人带着笑轻巧地躲开了:“想看?”
“吴邪。”张起灵张了张嘴,吐出了那个一直徘徊在心头的名字,轻飘飘的却有一种笃定的意味。
桌子上的人定定地看了他一下,然后抬起手摘下了自己面上的面具,笑着说:“你这人也不知道配合配合。”
看着吴邪,张起灵心里像是猛地吹进一股清风,把这么久以来淤积在胸中的浊气一起清扫了,他感觉自己的情绪现在非常的复杂,但大概最多的还是喜悦吧。他还是有机会可以把没有说完的话说出口。
不论是以前还是最近几天,他都曾不止一次地思考过吴邪在他心中的位置。倘若说一开始的关注只是因为怀疑和警惕,但是随着后来一起前行的日子不断增多,他发现自己只要微微往后偏偏头就能看到吴邪的身影,带着浅淡的微笑和他诉说着天南地北的事情。
聒噪的,又是安静的,让他不知不觉中竟然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想法,他想离开家族到外边的世界去看看,看看吴邪口中的人间绝色。
隐匿在心底中的,对自由的渴望慢慢地萌生着,他开始关注从未注意的事情,他开始关注自己,而不再是像一块顽石一样活着。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变化的时候,才隐隐约约意识到吴邪所做的目的,并不可抑制地产生了好感,就像是早早酿下的一坛醇酒,现在正不断溢出酒香。纵然他不知道吴邪的身份,也不知道为什么吴邪会这样做,但就是本能一般地相信,吴邪不会害自己。
也正因此,他不希望吴邪卷入他的家族纷争,这里暗流汹涌,人心离散,他想把吴邪撇开得远远的,却没有料到黑瞎子的自作主张。
当他进入京城却没有察觉到任何敌人的踪迹时,当他听到黑瞎子那句让他厌恶到极点的话时,他只痛恨自己。他认为吴邪是无辜的,却因为他生死难测,惶恐和愧疚像从地底滋生的怨毒一样牢牢揪住他。
那天站在自己的族人之中,他猛然想到,为了这样一群人,真的值得他牺牲自己的一生,甚至牺牲吴邪吗?他得出了否定的答案,却仍然不得不继续为这个濒临崩塌的家族抛洒热血。
又好在老天给了他一点希望,那天助他一臂之力的人说自己是吴老板的人,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那个吴老板就是吴邪,并且这个人是在很久之前就安插进来,而吴邪一直都是知道张隆半的阴谋的,甚至张隆半的失败也是他一早就设计好的。但那一刻他不想过多猜测吴邪的背景,他只想确认吴邪是否安然无恙。
只是他没有在树林里找到吴邪的尸体,也没有在接下来的几天之中等来吴邪。直到现在,这个人就坐在自己的面前,用以往那种轻松的语气开着玩笑,让他觉得以前的种种都仿佛是幻境一般,失而复得的甜美一点一点沁染开来,让他急于说出之前没有说完的话。
张起灵直勾勾地盯着吴邪,吴邪也很坦然地对上他的眼睛。黑色的眼睛似乎比黑夜还要纯粹几分,张起灵动了动嘴唇,神色有些严肃又显得有些紧张。
吴邪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吴邪,我心...”只是这句话还没有出口,就被吴邪轻轻地按在了唇边。
吴邪用食指抚摸着张起灵耳朵嘴唇,看到了张起灵眼底的一抹惊异,露出一个淡笑,凑过去说:“不急,等你知道了一切之后再说也不晚。你连我到底是谁都不知道,真的敢这么决定?”
张起灵莫名地觉得有些委屈,只是看着吴邪,没有回话。
“啧。”吴邪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突然伸手蒙住了张起灵的眼睛,“这样的眼神可是犯规的。”然后过了一会儿手被张起灵拉下来攥在手里,直接的触碰让吴邪不禁轻轻抖了一下。
“你说。”张起灵大有一种你现在就得全部说出来,不然就不准走的气势。
吴邪:“我先问问你,你是准备上长白山?进门里?”
张起灵的眼睛闪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复杂,看着吴邪。
吴邪捏捏他的手心:“别紧张,说实在话,我还进去过一次的...”吴邪微微弯下腰身贴在张起灵耳边说,“这一次,我陪你进去。”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4-22 22:28:00 +0800 CST  
六十八.
翌日的第一缕阳光跃进这二楼小房间里,颤颤巍巍地柔和了一室的夜色,温柔地向着明亮过度着,那交汇之处朦朦胧胧的微光就像是对昨夜深深的留恋。
吴邪微微掀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样柔和的色光,刚刚清醒的神智一瞬间又惫懒下来。在床上又挨了一会儿他慢慢爬坐起来,看了看身边还在睡的张起灵。
他们就像是以往出游那般睡在一张床上,只是这一次吴邪没有故意去偷张起灵的被子了,而且张起灵也很规矩。
单薄的里衣有些松垮地披在肩上,吴邪觉得有些微微的凉意,他揉了揉脖子,摸到了不久前留下的疤痕,这条伤疤昨晚也被张起灵来回摩挲了很久。回忆起被手指触摸的感觉,吴邪再一次觉得有些脸烧。
等他回过神,余光瞥到张起灵正看着他,他问:“还睡不?”
张起灵用行动回答了他,很快就下了床洗漱穿戴好,站在一边等他。等吴邪慢悠悠地打理好自己,吴邪说:“这里有家面馆不错,我请你吃早点。”
然后两人就晃到了不远的面馆点了两份阳春面做早餐。
张起灵似乎不怕烫,很快就吃完了自己的面,并且嘴边一点油沫子都没有沾上,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吴邪吃面。
“还要吃吗?”吴邪自然发觉张起灵看着自己,有些好笑。
张起灵摇摇头,但不挪开眼睛。吴邪知道这闷葫芦在想什么,不就是昨天晚上他卖了个关子说到了青铜门里再解释给张起灵听,然后张起灵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似乎还是很在意...
还是和小孩子一样嘛!吴邪开心地想着,然后把自己的面吃得干干净净,站起来准备要付钱却被店家告知张起灵已经付过钱了。
吴邪拍拍张起灵:“不错啊,挺上道。你的马呢?”
“没有。”
“啊?你就这么走过来的啊?”吴邪捏捏张起灵肩膀,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你不累啊?”
张起灵摇摇头:“我想好好看看。”
吴邪笑着摇了摇头:“以后我带你出去好好看看。说说,你想去哪里玩?”
“你去哪我去哪。”
“成,就这么说定了,你要好好跟着我。”吴邪说,“现在我们去卖辆马车,我可没你那么能走。”
小镇子里没有很好的马车,不过吴邪要求也不高,两人买了一辆小车和一匹马,张起灵赶车,两人就晃晃悠悠地上了路。
其实马车也走不了多远,很快上了山就只能靠步行,所以吴邪很快就把马车卖给了路上碰到了其他路人,和张起灵一步一步地上了山路。
长白山福泽灵秀,远远地看向最高的山峰,未化去的白雪和寡淡的薄云牵扯成渺茫的一片,引来吴邪的遐想。山腰处山林苍茫,翠绿葳蕤,好似绿的可以滴出水来。
山中一般只有采药人和猎人回来,稀稀拉拉的山野小径蜿蜿蜒蜒地蔓延向遥远的深处,山野的花朵星子一样点缀在眼底,清脆的鸟鸣随着斑驳的光影一起落下来。
“小心蛇。”张起灵看着在草地上灌木丛间奔来走去的吴邪说,心情却不禁被吴邪一点点带得轻快起来。
“我会小心的。”吴邪对着他摆了摆手,然后突然弯腰在地上捡了点什么,跑回来在张起灵衣襟处摆弄了一下,给张起灵别了一朵不知名的素色小花:“好看。”不知道是说花,还是说人。
就算吴邪边玩边走,两人的脚程依旧很快,临近黄昏的时候,张起灵带着吴邪到了记忆里的石缝边上,领着吴邪到了温泉边上,从这里开始就已经意味着他们要进入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了。
张起灵告诉吴邪晚上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天再往里走。然后让吴邪去生火,自己进了林子,吴邪火苗还没有见到就看到张起灵提溜着两只山鸡回来了。
“哟,收获不错啊!”吴邪往手里的木材上轻轻一吹,一簇火苗跳动起来,吴邪把火引到干草上让它们烧得更旺。然后就看着张起灵准备晚餐。
张起灵的动作熟练利落,很快吴邪就坐在火边看着火舌一点一点让肉食散发出香味。
“累了?”张起灵看着吴邪发呆的样子,问。
吴邪摇摇头:“没,只是觉得很开心,和你一起。”
“我也是。”张起灵刚刚摆好了木材,身边就蹭过来一大团东西,吴邪懒洋洋地靠在他肩膀上,披散着头发,面孔被火光映衬得明明闪闪,很温和的样子。
“其实...”吴邪开口,“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
“嗯?”
吴邪把手盖在张起灵手上:“你不记得我,对吧?”
张起灵犹豫了一下,点头,他知道吴邪指的是更久以前的事情,他确实不记得的一丝一毫,在这一点上他觉得有些对不起人,他反手抓过吴邪的手包在手心里。
“不怪你,你那时候那么小,被洗去的记忆本来就基本不可能想起来...”吴邪说着,又像是喃喃自语,他停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毕竟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了...”
“嗯,没事。”
张起灵打开手臂轻轻搂住吴邪,这样近的距离他能闻到吴邪身上沾染的花草气息,感受到吴邪的体温。
“我一直觉得有些对不起你,虽然你不记得,本来你根本不会回到张家成为张起灵,是我的疏忽。”吴邪说,“当然除了这件事情,还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这也是我为什么说你知道一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说出那句话。”
“什么?”
吴邪爬起来,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张起灵,他抿了抿嘴唇,然后从腰后摸出了匕首:“当初小花也曾告诫过我这么做你可能会接受不了,可我...”吴邪垂下眼睛,“忍不住,我不能看着你死,在白水。”
然后吴邪有些忐忑地看着张起灵,手上的匕首往自己的手腕处狠狠的一拉,他的速度很快,快到张起灵来不及拦住他,大量的鲜血就汹涌的冒出来,滴在地上一滴滴的。
吴邪按住张起灵要帮他包扎的手摇摇头:“你看。”
张起灵看着他的伤口,那道很深的切口几乎在瞬间就停止流血,并开始从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短短的一会儿便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地上的鲜血昭告着曾经确实是有一道伤口的。
张起灵抬头看着吴邪,微微皱起眉头:“你想说什么?”
吴邪抓过张起灵的手,抚摸着他的手背:“就像刚刚不论是怎么严重的伤口,我都死不了,就算被肢解,被砍下头颅....”说到这里他像是哽咽了一下,然后小心的看向张起灵,“我都死不了,大概要说的话就是不死者。你...现在应该和我一样了。”说着他又低下头,有些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子,声音低低的,“我知道这是很痛苦的事情,不老不死,听上去多好,但实际上...本来你就是寿命长了一点点,但是我自私了一回...你可以怪我自作主张,也可以打我...唔!”
吴邪闷着头说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勾起下巴,接着嘴唇上一阵柔软的触感,温软得让他感动,他打开牙关让张起灵加深了这个吻,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太幸运了。
直到窒息感勒住他的脖子,吴邪才从这个绵长的吻中清醒过来,张起灵也放开了他,吴邪喘着气直直看着张起灵,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几乎是瘫软在张起灵身上。
“想补偿的话,就答应我。”张起灵抬手摸了摸吴邪的眼角,那里在火光的照耀下湿漉漉的,反射着水光,好像刚刚流过眼泪一样。
“你真的想好了?”吴邪话刚刚问出口,就感觉腰身被紧紧抱住,力道大得不容他拒绝。然后他笑了:“你真的这样决定的话,我很开心,谢谢你。”他也伸出手抱住张起灵,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我等了好久,没想到这样就实现了。”
张起灵低头亲了一下吴邪头顶的发旋:“以后我会一直在。”
“好的....那个,肉要烤焦了....”
“哦。”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4-22 22:31:00 +0800 CST  
我的拖延症越来越严重了……好绝望……这个星期搬家打乱了我的计划,所以更的可能不是很多,见谅。

楼主 火舞萱  发布于 2017-04-30 12:33:00 +0800 CST  

楼主:火舞萱

字数:234939

发表时间:2016-08-03 05:5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6-27 15:59:18 +0800 CST

评论数:1696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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