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一片寂静；
众人都像石刻的雕像般一动不动，
除了有个人把她的视线投向地面，
还有一个人在大笑厉声。
笛手戴隆听到这话面色苍白1060
倚着一根立柱。他的手指
轻轻地抚摸着一支无声的长笛；
眼前发黑，心中悸动。
“死亡就是你赢得的奖励，
你这低贱的凡人，你在魔苟斯的国度
学会了像奥克一样潜伏和窥探1065
把邪恶的勾当执行！”
“死亡！”戴隆狂热地低声重复，
但露西恩痛苦地发出颤抖的喘息。
“你本该尝到死亡的滋味，”辛葛说道，1070
“假如我没有草率地发誓
说没有利刃或者锁链会损伤你的肢体。
然而不用门闩也能困住囚徒，
没有锁链加身，没有镣铐束缚，你会被
投入暗无天日的迷宫， 1075
因为魔法的缠绕与迷惑
永远也绕不出我那众多厅堂的深处。
等你在绝望中徘徊，
你就会明白什么是精灵的力量！”

“不行！”看啊！贝伦开了腔，1080
冷冷地把国王的话头打住。
“杀死身陷其中那看不见的囚徒，
你那迷宫难道不是锁链？
精灵国王啊，别歪曲你的誓言
像那无信的魔苟斯一般！由于这枚戒指——1085
那上面带有永久的约束，
纳国斯隆德的费拉贡德
曾经出于爱重对巴拉希尔发下了誓言，
他用盾牌与长矛庇护了他，
从敌人的追捕中救了他的性命 1090
这一幕很久以前发生在北方的战场——
你不能给我不应得的死刑，
我也不会收下你给我的蔑称，
说我低贱、是个奸细或者是魔苟斯的奴隶！
这便是辛葛厅堂中的待客之道？” 1095
这番话堪称骄傲，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观看那绿色的宝石
在贝伦的戒指上闪耀。诺姆族把这些绿宝石
镶嵌成了蛇的眼睛，相遇在鲜花结成的金冠下
互相缠绕，1100
一条上托，一条下含：
这是芬罗德昔日制成的纹章，
如今被他的儿子费拉贡德佩在身上。

他的怒意冷了下来，但丝毫没有减少，
一个阴暗的念头缠住了辛葛，1105
尽管白皙的美丽安靠向他这一侧
轻声说道：“王啊，放下你的骄傲吧！
这便是我的劝告。贝伦不该
死于你手，因为他的命运会引着他
自由地远离这些幽深的厅堂，1110
但你却会遭殃，王啊，你要小心！”
但辛葛把目光投向露西恩。
“最美丽的精灵！不幸的人类，
微不足道的领主与王侯的子孙，
脆弱而又短命，这些注定凋零的家伙，1115
岂该是他们用爱的目光注视着你？”

他的心中满是自己的想法。“我看到了
你的戒指，”他说道，“哦，勇敢的人！
但要想赢得美丽安的孩子，
你父亲的功绩并没有什么用处，1120
你骄傲的言辞也不能令我折服。
我也渴望着一处珍贵的宝藏，
但磐石、钢铁和魔苟斯的烈火
确实胜过了所有精灵的力量
留住了我想拥有的奇珍。1125
然而像这样的桎梏，我听你说
你并不感到可怖。那就立刻上路！
给我带来一颗璀璨的精灵宝钻
摘自魔苟斯的王冠，假如她仍情愿，
我的露西恩会把柔荑放进你的手里；1130
你便能拥有我的这颗珍宝。”

辛葛的卫士们随即笑得
又长又响；因为费艾诺的宝石尽人皆知
随着歌谣传遍了陆地与海洋，
那无与伦比的精灵宝钻，他只做成了1135
三粒，很久以前在维拉的土地上
长时间地闪亮。
在图娜山上，出于本身的光
它们就仿佛是夜晚那点点不可思议的星辰在
大放光芒，诺姆族在图娜山上的宝藏，1140
就在格林加尔开花，贝尔希尔盛放之时
也能把海岸以外的土地照亮，
在那里，黯影海域永远汹涌着咆哮的海浪，
那时魔苟斯还没有将它们偷盗，诺姆族
也没为了追寻它们光辉而离开自己的家园，1145
悲伤还没有降临到精灵与人类身上，
没有露西恩，更没有贝伦，
费艾诺的儿子们也没有在疯狂中立下
自己那致命的誓言。但如今没人
能再次目睹它们的美丽，这光芒只能璀璨地闪耀1150
在魔苟斯那巨大而阴沉的地宫。
它们被嵌在了他的铁王冠上，
在奥克与绝望的奴隶头顶闪光，
魔苟斯珍视它们胜于地狱中的所有财宝，
也超过了自己的眼睛；不要说偷偷地1155
触摸它们，甚至都不能太长时间地
凝视着它们的魔力。一群又一群的
奥克佩着染成红色的弯刀
将他环绕，还有巨大的栅栏、
重重的大门与高墙，1160
头戴着宝钻的他置身于自己的奴隶中间。

然而贝伦苦涩的笑声比他们的
还要响亮，这便是他的话语：
“精灵国王们出卖爱女的代价
只有这么一点——为了宝石、戒指
还有黄金的东西！假如这就是你心中所愿，
你的要求我即刻履行。
我恐怕，这不会是你见到巴拉希尔之子贝伦的最后一面。
别了，缇努维尔，星光少女！1170
在那洁白的冬季用雪将大地覆盖之前，
我便会归来，不是为了用任何宝石
把你向精灵赎买，
而是来寻找我那美丽的爱人，
长在天空下的那一朵鲜妍。”1175
他朝美丽安与国王鞠躬致意，
转过身来，推开了包围在
他身旁的卫兵，迈步离去，
脚步声渐渐消失在
黑暗的走廊里。“您立下的誓约 1180
狡诈无比，父亲！您令他
注定要承受刀剑与锁链
葬身于魔苟斯那深深的地牢，”
露西恩说着，眼中涌出了
泪水，可怕的恐惧 1185
紧紧地把她的心抓住。大家都朝别处看去，
日后都记得从那悲伤的一天开始，
露西恩不再唱起歌曲。
一片沉寂中清晰地传来美丽安那
冷冷的话语：“王啊，1190
你设了巧计！”她说道。“然而若我的双眼
未盲，贝伦的任务若是失败
对你来说甚为称心。
你若如意，对你的孩子
却是一场黑暗的厄运，会错乱她的心神。”1195

“我不会向人类出卖我爱的人”
辛葛说道，“我视她超过了
一切我珍爱的
东西；假如有指望
贝伦能再一次活着
来到千石窟宫殿，我发誓1200
他再也不会看到天空
或者苍穹上闪光的星辰。”
但美丽安笑了，远见
令她的眼中写满痛苦；
这便是身为智者的不幸。1205

注释

这一歌的开篇现存有两份打字稿（到第863行），第二个版本有大量扩充的内容；第一个版本就是C. S.刘易斯收到过的——实际上，很明显，之所以会重写，有一部分得归因于他的批评。

758-863行. 长歌这一部分的草稿（比在这里印刷出来的要简短得多）写在了几张书商发票的背面，日期是1925年12月31日和1926年2月2日。

761行.这一歌里面出现的elvish而非elfin在A版里也能找到，但在两个版本的1164行，仍然用的是elfin（在B版里修订成了elven-）。第799这一行出现的elven-只能在后来重写的B（2）版里找到。

762-73行. A版里没有这几行；B（1）里的版本受到了C.S.刘易斯严厉的批评，和他的评注一起放在了第326页。

781-841行. A版：萧瑟的森林没有任何动静。
然而就在繁星或明月亮起了
或清澈或朦胧的光芒之时，傍晚时分
她立即前来
将他找到，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5
直到夜晚消逝，星光隐没
白昼在人迹罕至的东方亮起。
就在这久远的Broseliand
他感受到了她纤手的触碰；
他的脚步前所未见地敏捷，10
笑容温柔，思虑深远，
嗓音如同多瑞亚斯的精灵，
他们常常在没有路的地方漫游。
就这样，春天这黄金的季节来临，
然而戴隆用灼热的双眼注视着 15

Broseliand这种带有一个s的拼写方式被引入了A版。B（1）版与A版内容相同，只除了在上面的第7和第8行之间插进去了我父亲保留在长得多的B（2）版里的10行诗句，即第818行到827行（“随后她便会戴着飘动的面纱出现”等等）。

805. B (2)版里是Broseliand，修订成了Beleriand。

849-51行. 这些诗句属于对B（2）版的修订，Beleriand就是这么写在这里的。C. S.刘易斯对B（1）版的批评和修订前的B（2）版请见刘易斯的评注，P327。

891行, 904行. Tavros在B版里修订成了Tauros，但似乎这个变化出现得很晚。草稿中，这个地方一开始写的名字是(Ormain >)Ormaid，后来是Tavros。

937行. B版的原始内容为：最后一位人类，正如歌谣中所唱（与939行的情况呼应）。

941行. 原始内容为：最后一位人类，独自握着

983-5行.在B版里，这些行被打了个X的记号，关于龙的措辞下面画了线，而且打了个X——可能是因为千石窟宫殿的墙壁上不会雕刻着魔苟斯的生物。

987-9行. 这几行是第三歌408~410行的重复出现。

1010行. 银：B版里原来写的是金。

1059-63 行. 在B版里这几行被打了个X，1068~1069行也一样。也许是我父亲希望戴隆对贝伦的敌意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同时他也对自己和辛葛说的话（909~919）感到羞愧。

1087行. A版: 纳国斯隆德的凯勒巩
凯勒巩最初被修订成了Felagoth，随后变成了费拉贡德（就和第304行的情况一样）。

1098. 诺姆族：在B版的页边空白处写着“精灵/铁匠”。很明显，这是一个后期的修改，目的仅仅是想要去掉“诺姆族”这个词（见第一卷43~44页）。

1102 -3行. A版: 这是费艾诺昔日制成的纹章，
如今被他的儿子凯勒巩佩在身上

这里的凯勒巩没有像1087行那样被修订，但这一对联句在手写稿上被用括弧括了起来。

1141行. 格林加尔，贝尔希尔：在B版里原本写作Glingol，Bansil。《胡林的儿女》里也做了同样的修改（P80~81，对2027~2028行的注释），我在那里保留了早期的形式。

1144-5行. 在B版里这两行被打了个X，可能仅仅是因为诺姆族这个词在这个地方押着韵脚，很难轻易替换（见对1098行的注释）；但C. S.刘易斯批评到第1145行的“their”这个词指代的对象不明确（见他的评注，P329）。
（译注：原文是ere Morgothstole them and the Gnomes/seeking their glory left their homes，刘易斯的评注里说没几个读者能明白their指的是精灵宝钻，我理解他指的应该是第一个their。）

1151行. A版: 在魔苟斯·包格力尔那阴沉的地宫。见P182。

1161行. 在这一行A版手写稿的页边空白处写着“1928年3月27日，28日”。

1175行. 这一行A版里面原来并没出现，然而在B版里它是用铅笔写的，还带了一个有疑问的标记，犹豫是把这一句放在1172行后面还是（不押韵地）放在1174行后面。

对第四歌的评注

通过比较这一歌与《缇努维尔的传说》，我们可以看出故事的内容已经做出了具有重要意义的深化，而这种深化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于贝伦不再是个精灵，而是个凡人这一根本性的变化（见P71）。诗里讲述的就是《精灵宝钻》里的故事（P165~168）；因为散文的版本在大大小小的特征上都与长歌十分接近，实际上，许多现行的语句都直接取材于诗歌。而且，这一歌里的诗句后来并没有做过具有重大意义的修改。诗歌里的某些元素并没有纳入到散文版本当中，例如对千石窟宫殿的描写（980行及以后），它的辉煌与美丽此刻是第一次出现（参见我对辛葛财富的评注，第160~161页）——但早在《精灵宝钻》的第93页就已给出了对辛葛住处的描写。在《精灵宝钻》版本的原始文本中，戴隆的那一部分实际上被彻底排除在外了，尽管很明显，这仅仅是出于压缩篇幅的缘故（这一部分已经重新引入了出版的文章*）。散文的描述里不包括当辛葛在要求贝伦给他拿来一颗精灵宝钻的时候，辛葛的卫士们高声大笑这一场景，也许这种排除是有意为之。不如说，这一特征令人回想起《缇努维尔的传说》（第二卷，13页）里的一幕，当贝伦求娶他女儿的时候，辛葛打量了一眼贝伦的外貌，“不禁大笑了起来”，还有当辛葛索取一颗精灵宝钻作为聘礼的时候，廷臣们见他“把求亲一事视为粗俗无礼的玩笑”都笑了起来。参见我对“传说”的评注，第二卷53页：

(*在第166和172页；但183页涉及到戴隆的段落是独创的。我父亲显然有意在文中插入戴隆出卖露西恩这一内容，但没有这么做。)

总而言之，故事的基调比后来的变化要轻快，没那么沉重；辛葛的笑是出于嘲弄，他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玩笑，而贝伦是个愚昧无知的傻瓜，完全没有迹象能看出后期的故事里面十分明确的内容：“就这样，他造成了多瑞亚斯的厄运，陷入了曼督斯诅咒的罗网”。

第三歌是在1925年秋天完成的；而紧挨着第四歌A版的1161行写着1928年3月27~28日的日期。第四歌开篇的草稿（第758~863行）写在了1925年12月和1926年2月的发票背面，但这并没有多少意义。不管怎样，在我看来，我父亲花了两年半的时间（1925年9月到1928年3月）用于撰写758到1161行，这件事极其不可能：可能得多的情况是出现了一个很长的间隙，而第四歌的写作很漂亮地一气呵成。实际上有其他证据表明他有过中断。有三页的注释内容写在了书商的发票背面，日期是1926年的2月、3月和5月；这几页与传说的发展关系极大，因为它们包含有一个短时间内形成的情节概要，可以看出我父亲正在构思长诗接下来的几歌。

这份概要我会称之为“摘要I”，我在这里列出直到第四歌结束的内容。我对名称的缩略语做了扩展，被删掉的段落（在写的时候删掉的）也包括在内。

贝伦与露西恩在森林里跳舞。
戴隆报告了国王。
贝伦被抓到国王面前。
戴隆希望他被处死。
国王打算把他投入地牢。
缇努维尔求情。
美丽安[删掉：说他不该被处死，并且]拒绝提出建议，但警告辛葛，贝伦不该死于他手，他的到来是命运的安排。
辛葛派他去取精灵宝钻。
贝伦说的话。
美丽安说[删掉：这比处死他要好，但是]假如贝伦失败了对辛葛更好。
辛葛说假如[他]会成功的话，就不打发他去了。
美丽安笑了。
贝伦离开。

在《缇努维尔的传说》里，贝伦被缇努维尔领进了辛葛的洞府（第二卷13页），正如我在注释里所说（第二卷52~53页）：

戴隆向辛葛告密有关贝伦的事情……在旧的故事里面并没有发生——没什么可告密的；实际上，那个故事并没有显示出在缇努维尔把贝伦领进洞府之前，戴隆对他有任何认知，除了曾经在月光下看到过他的脸。

此外，在“传说”里，戴隆是缇努维尔的哥哥（第二卷；见P124）。在长歌里面（第909行及以后），对于森林里这种古怪的寂静戴隆做出了很强烈地暗示，这直接导致了露西恩宣布了贝伦的存在，并且请求自己的父亲不要伤害他。辛葛发誓他不会怎么做，但派戴隆和弓箭手去防止贝伦逃跑——无此必要，因为露西恩当晚就把他带到了辛葛的厅堂。“摘要I”的第一部分提出了以前从没有成型的想法。这就是戴隆向辛葛提到了贝伦，就和长歌里面一样，但贝伦实际上被逮捕了，并且作为犯人被带到了国王面前；此外（当然了，虽然从这么一份极端简略的大纲里不可能确定故事情节是否精确到环环相扣），戴隆似乎比诗歌里更加积极地谋求处死贝伦（虽然有第1068行），而缇努维尔以申辩来违抗她父亲的决策。

对A版里提到凯勒巩的解释（1087，1102~03行的注释）见P171。依照在A版中看到的早期故事，给了巴拉希尔的戒指由凯勒巩的父亲费艾诺制成。在B版里，后期的故事出现了，缠绕在一起的蛇的纹章属于费拉贡德的父亲芬罗德（《精灵宝钻》里的菲纳芬），这个角色此时第一次出现（不同于《胡林的儿女》里一则晚期的注释，见P80，P138）。此时巴拉希尔第一次取代了A版里面贝伦的父亲埃格诺尔；通过对B版的后期修订（937行，941行），贝奥出现了，从散文的内容里可以看出，这个时候他是巴拉希尔的父亲。随着后来几年里精灵之友家族极端复杂的谱系以及在时间顺序上的重组，贝奥与巴拉希尔之间被许多代人隔开了。

早在诺姆语词典里面，塔夫洛斯这个名字就被赋予了欧洛米（891行，904行），被定义为“首要的森林仙子，森林的忧郁之神”（第一卷267页，Tavari的内容。译注：原文为Blue Spirit of Woods）。对于他那由树木支撑的厅堂（892行），可以与《众维拉出现》和《建造维林诺》里面对欧洛米在维尔玛住处的描写进行对照，第一卷75~76页。在893行第一次提到了欧洛米坐骑的黄金蹄铁。

V露西恩被幽禁在多瑞亚斯

就这样，时光流逝，把那悲伤一天抛在身后；
多瑞亚斯不再笼罩着
沉默的诅咒，尽管戴隆的笛子
与露西恩的歌声依然沉寂。
森林那温柔的低语再一次1210
响起，河水咆哮着
流过辛葛厅堂那一座座大门；
但露西恩的舞步不再
踏上落叶或者绿茵。因为在他曾经跌跌撞撞的地方
在他浑身青紫、肌肤划破的地方1215
她绝望地思念着他，就像一个梦，
贝伦昔日坐卧的地方如今
流淌着埃尔加斯都因的河水，又深又急，
她坐下来低声哀叹：
“无尽的河水滚滚而去！1220
我的爱人终于来到了这条河旁，
对一个心痛与孤独的人来说，
你这有魔力的水流毫无怜悯之意。”

夏日绵延。她聆听着落下的雨滴
把高高的树梢打的滴答作响，1225
林海中那风的潮汐，
还有数不清的树木发出吱嘎的响声；
她徒劳地渴望着
再一次听到一声呼唤，
旧日里夜莺那温柔的名字 1230
再一次在耳旁回响。回声消失了。
“缇努维尔！缇努维尔！”
回忆就仿佛是丧钟哀鸣，
从远方传来模糊地敲击：
“缇努维尔！缇努维尔！” 1235


“美丽安，哦，母亲，告诉我，
您那黑色的双眼看到了什么情景！
用您的魔力告诉我，他的双脚徘徊
在什么地方！遇到了什么仇敌？
哦，母亲，告诉我，他是否仍然活着 1240
行走于沙漠或者山岭？
日月是否在他的头顶闪光，
雨点是否落在了他的身上，我的母亲？”

“恰恰相反，我的孩子露西恩，我恐怕
他实际上活在阴暗的地牢里。1245
妖狼之主有黑暗的牢狱，
锁链与魔法无情而残忍，
贝伦身陷囹圄，镣铐加身，
此刻备受折磨的他时常梦到唱着歌的你。”

“那我必须独自去见他1250
挑战那黑暗地牢的恐惧；
因为整个世上没人愿意
帮他，除了精灵少女，
她的本领只有欢乐与歌唱，
这两样本领已然褪色，离开了她许久。”1255

随后美丽安没再告诉她什么，
尽管还有更糟糕的话语。她又哭了起来，
像一只受伤的鹿跑过树林，
秀发飘拂，眼里都是惊恐。
她看到戴隆头戴蕨冠1260
沉默地坐在山毛榉树冠的浓荫里。
她在他身旁的地上落座。
“哦，戴隆，戴隆，我的眼泪”她哭到，
“为我们的旧日感到痛惜！
为我奏支曲子吧，为心痛， 1265
为绝望，为恐惧，
为光明变为黑暗，为欢笑已然死去！”

“但音乐已然死了，也没有一个音符幸存，”
戴隆答道，用他的手指
痛苦地握住自己的喉咙。然而他拿起了笛子，1270
悲伤地奏出颤抖的乐曲；
万物都驻足，当那笛音
在笛腔里哭泣；它们在专注地
聆听，忘掉了自己的事情与欢乐，
忘掉了心中的喜悦和大地的1275
光明；鸟儿也敛住了歌声
当戴隆的笛子在多瑞亚斯哀鸣。
露西恩不再为极度的痛苦流泪，
当他停下的时候，她再次轻启朱唇：
“我的朋友，我需要友人，1280
当他走在黑暗中漫漫长路，
当恐惧笼罩着那段路程，然而他却不敢回头，
看一看那在他离开时
燃烧在窗前的蜡烛。黑夜
在前，他怀疑远在山峦之外
是否能找到他寻求的光明。” 1285
就这样，她讲起了美丽安的话语
还有她的决定，她渴望
攀上山脉，去挑战
北方王国的1290
烈火与毁灭，一个少女，没有头盔
没有利剑，也缺乏强壮躯体的勇武之力，
那里由魔法建成，黑暗滋生。
她寻求他的帮助，引导她前行，
找到去往北方的途径，1295
假如他不打算出于对她的爱
在她身边当一个流浪的人。
“因此，”他说道，“戴隆就该
径直踏入险境，就为了
那个偷走他笑容与1300
欢乐的凡人？我不喜欢
巴拉希尔之子贝伦，
也不会为身处阴暗地牢的他哭泣，
在这片森林里，我的枷锁已经足够了，
它既黑暗又沉重。但是你，我发誓，1305
我会保护你，不让危险降临，
也不会让你走进致命的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