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梦域】「情尽三生,渡红尘」


49

停下话语,两人对视一眼,白浅饶有兴味的回头,想要看看这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出自何方。

夜公子则是微微一扫,不紧不慢的从手中捻起枚石子,随意投入水中,淡定的欣赏着河面由破裂到愈合,继而缓缓漾起幽暗的水波,一层一层,徐徐铺散开来。

“夏公子,当真是你!”

女子万分惊喜的小步上前,颤颤悠悠,硬是以弱质之躯,过五关斩六将,一连越过隔在她身前的诸多阻碍,气势如虹的杀出人群。

那神态,含情脉脉,眼若秋波。
那气息,焦灼难耐,炽热如火。

似是跨了千山万水,历经多少梦魂牵绕,终于寻到了梦里情郎。

好一个身手矫捷的女娃!

白浅悠闲的两手抱臂,拄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如此“风”度的女子,着实不太多见,不由向身旁的夜华打趣道:

“喏,你看,这不知又是哪个公子留下的风流债,让人找上门来了。啧啧,造孽呦~”

说着很有经验的拿扇子指了指,解说道:“你看,那女子神色焦急,步伐凌乱,显得很是激动,说明她想见的这个男子,已经许久未曾露面。”

说着,眼里精光湛湛,托着下巴的手微一摩挲,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我猜啊,这又是一段富家千金和浪荡公子的爱恨情仇。”

深长的吸了口气,便如勘破世情之人,老气横秋的一叹,唏嘘道:

“这年轻男女啊,最是没有定性,往往开头恩爱,恨不得日日待在一处,夜夜同在一窝,终日耳鬓厮磨。可待新鲜劲儿一过,男子大抵是血气方刚按耐不住,便又开始另寻新欢……”

白浅这厢讲的正起劲儿,熟料那声音却倏而在耳边响了起来。

“夏公子!”

看着面前向自己快速冲来的女人,白浅神情一愣,眼睛眨了眨,笑意堪堪挂在嘴角还未褪去,心里立觉不妙。

夜公子淡淡的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唇角却不经意的弯起。

“呃,你是……?”

神态莫名的扫了扫眼前热泪盈眶、深情款款的美人儿,又瞅瞅被这一声高呼吸引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瞧热闹的路人,以及边儿上那位,至始至终作壁上观的夜公子。

白浅摇着桃花扇的手嘎巴一滞,一双眼睛甚是干涩。顿时觉得,她这一回头一搭话,简直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虽说她自诩风流,立志要做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拾柴我点火的浊世佳公子,如玉小郎君。

可她也不想来一次凡间,便真黏上一朵不清不楚的桃花,没的最后再把自己搭进去。

“公子不认识奴了么?”

看着面前女娃一副泫然欲泣、情根深种的模样,白浅脑门子拧了拧,只觉天雷滚滚,默然无语。

她是真没想到,有一天话本子上编排的东西,会真真儿的应在自个儿身上。

不一会儿,她脑中便已自动上演了无数的恩怨情长,有英雄救美喜结良缘,有多年等待终成眷属……

一时间有些消化不良。

“姑娘可是认错人了?”

白浅合起折扇,彬彬有礼的拱了拱手,面上挂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目光真挚,嗓音低沉,让人不由信服。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13 23:41:00 +0800 CST  

不过这姑娘,她似乎有些印象,貌似是之前路见不平随手救了一把,因着那时同子阑急于脱身,也没当回事,不料今日竟又遇到了。

正思索下一步如何应对,边上的夜公子终于看够了“景”,良心发现,主动上前替她解了围。

不愧是好哥们儿,够义气!

只见夜公子施施然拱了拱手,温和问道,“不知姑娘是……?”

女子盈盈一礼,低头答道:“奴名唤应缇,七年前家逢变故,流落荒野,承蒙恩人搭救,不胜感激……”

说着飞快的瞥了眼白浅,眼圈有些湿润。

七年前……

便是这回么。

夜华想着,又听她娓娓述说道:“这七年来,奴日日寻找……不见恩人踪迹……”

“想着未曾报答,心下甚是不安,所幸今日得见恩人,便请二位公子过府上坐坐,好叫奴招待一二,聊表些心意。”

哦,原来是来报恩的。

听了这长长的一大段,白浅恍然大悟,可瞧这姑娘的神态,面色娇羞,眼神迷恋,以她狐族的敏锐,确是动了情没错,莫非……

想着想着,白浅留心观察起这姑娘的一举一动,一看之下,神情顿时有些诡异,不由暗搓搓的瞟了瞟夜华。

认真听完女子的述说,夜公子微微一笑,“姑娘想来真是认错人了。”

“这!……不,不会!这位公子明明与恩公长相一般无二,我怎会认错!”女子激动起来,声音都有些嘶哑。

夜华摇了摇头,从容道:“姑娘请再仔细看看,七年之前,我二人不过垂髫之年,又怎会与姑娘相识?”

说着放低声音,安慰道:“世间之大,容貌相似之人不知繁几,想来多年寻找,姑娘早已思虑过深,神思恍惚下,方才错认成了故人。”

“这!”

女子泪眼婆娑的望着眼前的白衣公子,从面容上看,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七年之前……

七年之前,又怎会是她的恩公!

想到这,两行清泪缓缓而下,一时悲从中来不能自已。

唉,这也是个至性的女子,可惜了。

白浅一旁瞧得不忍,却并未再说什么。

就这样断了也好,你虽对我有心,可我对你无意,这念想及早断了,日后还能找个好人家,不至于孤苦一生。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14 01:12:00 +0800 CST  

50

十五之日,圆月当空

烟波浩渺,暮色苍茫,皎皎一轮白玉自水中缓缓升起,银辉洒落,照得河面清澈如画。

月光底下,一黑一白两团人影,星驰电掣般飞向天外。月影清幽,山川大地,平原河谷,如轻纱胧月,飘渺无踪。

东荒 俊疾山

微风徐来,草香扑鼻,树影朦胧中,山溪淙淙而过,一林子的木影被月光映在地下,碎阴满地,显得十分幽静。

“在想什么?”

夜华靠在草屋上,仰头望月,暝色尽收眼底,半晌,就着手边酒壶浅浅一饮,轻声问道。

寂静长夜,二人相伴而坐,饮酒自乐,共赏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白浅晃了晃酒坛,满饮一口,伸手抹去唇角溢出的水渍,眯了眯眼,眸中难得带着一丝透彻,一丝了悟。

“我之前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再见今日这般,却是另生出一番感慨。岁月蹉跎,当真令人唏嘘。”

说着又是一口酒水灌下,语速不快不慢,眼底一片清明。

“这么想想,我还是挺幸运的,投得仙胎不说,又得爹娘兄长护持,不嫌我烦闹,尽心养育。就算出了家门,也能拜得名师,课业虽不尽人意,却也逍遥自在。”

“没想到,你竟也会如此想。”

听她这一番感慨,夜华笑了笑,“我原以为你年岁尚轻,心性未定,不会做这种人生之叹。”

认真的看了看她,夜华眼中深沉,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没有多言。

“人有六苦,仙有五劫,虽世事无常,你却不必挂在心上,明日之事,自有造化。”

“是么?”

白浅笑了笑,“也许是我瞎想吧。”

说着抬起酒坛,冲夜华虚虚一敬,“好了,不提这些事,今日既取了酒,你我一醉方休!”

“正有此意。”

夜华洒然一笑,举壶一饮而尽。

月光下,两人周身荡起一层银辉,人影交叠,说不出的默契相融。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15 01:39:00 +0800 CST  

碧空云尽,夜色空冥,星子稀稀落落的缀着,独独一轮孤月挂在天边,皎洁如镜。

语声渐歇,人犹未眠。

白浅虚枕着胳膊,眼眸清亮,靠着酒坛半躺在屋顶,身下是簇新的茅草,枕边是温热的呼吸,山风虽冽,却并不觉得寒冷,手指微微蜷起,习惯性的敲着节拍。

夜幕消退,层云渐起,转眼,东方已现了鱼肚色。

极东之地,一抹红影悄然透出,谈笑之间,熠熠朝日跃出云巅,天光大盛。

一边是红日初生,云霞未明。
一边是天涯捧珠,苍山远黛。

明暗相对,黑白相合,照映乾坤。

晨光熹微中,山色苍翠如染,与朝霞相映,变成浓郁紫气,滚滚落于空山云海,不时有仙人传语。

“早便听闻,俊疾山日月所出,直至今日方才见到,果真所言非虚。”

夜华抬了抬手,挥袖招来一片阴云,窸窸窣窣,片刻便已在山前落了一场小雨。

氤氲水汽经日光一照,雾气蒸腾,袅袅升至半空,倏而化作一道虹霞,横跨在苍山两侧,正对着屋前。

白浅仰头欣赏一番后,笑问道:“你这把戏不错,什么时候让我学学?”

“回去教你。”

夜华起身,连带着将白浅也从屋顶上拽了起来,松开手,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伸手将一根发带递给了她。

“这是?”

看着手上仙泽缭绕,气息晦涩的玉带,白浅仔细端详片刻,犹豫道:“是之前的那块石头?”

夜华点了点头,接着叮嘱道:“这根发带我已炼成一个小法器,你戴在身上,能隐藏你的气息和仙力。而且我在上面留了一缕神识,日后不论你在何处,若遇麻烦,也可震碎它唤我前来。”

“听着不错,多谢!”

白浅一把扥掉头上的发带,三千青丝披散而下,被她伸手一捋团成球状,利落的挽了个发髻,将之前的手中的头带打了个结系在上面。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15 23:05:00 +0800 CST  

凡世

忽悠悠寒来暑往,春去秋来,人间芳草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已是过了三载有余。

三年时间,他们去过很多地方。

白浅天性跳脱,正是喜新贪玩年纪,当初感伤不过片刻,便又恢复如常,凡间三年,每每流连赌场,看不惯庄家作弊,定是要戏耍一番的。

而每到此时,夜华便老神在在的抱臂倚在一旁,全程笑而不语,随着她可劲胡闹。偶尔兴致来了,也会悄无声息的添几把火。

有一日,白浅突发奇想,拉着夜华明目张胆的潜入皇宫,说是要尝尝这人间玉食珍馐如何美味,如何得世人夸赞。

熟料,这厢夜华刚一转身,那边,白浅却已不见了踪影。

她那时正隐身梁上,一手鸡腿一手果酒潇洒惬意。房内,一男一女交颈而卧,意乱情迷,正欲上演那鸳鸯戏水的好戏。

恰到关键处,却被及时赶到的夜华君粗暴打断,大手一挥没了下文。

她虽已长得这般大,可于风月之事却不擅长,对夜华如此大手笔很是不喜,不明所以只觉被他无缘无故的搅了兴致,故而一连多日不愿搭理他,夜华无法,哄了她许久才消了气。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两人游走凡尘,随遇而安,自性自在,不昧因果,着实逍遥快活了一把,于这滚滚红尘中做了回神仙倦客。

两人追过金乌入梵天,也赶过玉兔坠蟾宫。

曾携手踏尽九州,于雪山之巅共赏日出日落。

也曾游遍五湖四海,于浪沧之中举觞对月盈亏。

曾放马南山,悠然自得。
也曾占山为王,劫富济贫。

曾仗剑江湖,缥缈无踪。
也曾狂走趁浮名,万邦来朝。

曾建过赌场,
也曾卖过字画。

曾开过医馆,
也曾办过酒庄。

凡人一世,虽岁不过百,力不过天,却活的如此丰富多彩。须臾数年,人生百态,匆匆而过。

这一日,两人行至北荒一凡土,名唤泽国,名虽如此,可国中景象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方圆千里,路演荒芜,所过之处,焦土遍布,目之所及,寸草不生,连个死蚊子都见不着,更遑论人烟。

及至国都方才知晓,却是此处之国因获罪上天,举国大旱,已三年不见云雨,年轻力壮的早已逃去别国,图留下老弱病残苦熬度日,纵是敌国,也懒得再起刀兵去争夺这块儿死地。

“上天?”

白浅默念两句,掂掂扇子,摇头轻笑,“这老天爷哪有那么闲啊,会斤斤计较此事。应是凡人不明天数,看不破其中关窍,归因于天罢了。”

夜华食指轻捻,法力四散而去,微一沉吟,便已心中有数,“此处灾旱略有些蹊跷,但也无甚大碍,你去施个仙法布场雨,便也算解了此处灾患了。”

白浅点头,却迟迟不见动作,反而盯着他不挪眼,“你不是龙么,行云布雨就跟吃饭喝水一般,帮他们降个雨吧。”

“嗯?你不是也习了些呼风唤雨的小法术,为何要让我来?”夜华好笑的看她。

白浅放心的一摆手,自然道:“你来降雨,总好过我这个半吊子,若是摆好了架势却招不来雨,我这面子往哪儿搁呀?”

“那你此时跟我说了,就不怕失了面子了?”

“你我谁跟谁呀,你还能四处去说不成?再说了,我在你这儿丢的面子还少么,也不在乎多这一回。”

“你倒看得通透。”

夜华真身即显,旋即扶摇而上,须臾间化作数十丈巨龙盘旋天际,绝云气,负青天,扬须摆尾,垂天蔽日。

雷霆乍响,未几,云生东南,雾起西北,一时间狂风大作,雨气侵人。初时微微细前,次来密密层层,天地茫茫,润气凝柱础,繁声注瓦沟,滋禾润稼,壮地肥田。

街上行人争相奔走呼和,手舞足蹈欢呼雀跃,末了齐齐叩谢神龙大恩。

白浅欣然一笑,提身一跃,轻巧的一个翻腾落在夜华背上,伸手拍了拍硕大的龙头,“走喽~完事收工!”

夜华哭笑不得,却还是顺她所指的方向悠游而去。

夜晚,两人并排躺在客栈的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你一言我一语,多是白浅在说,夜华含笑倾听,时不时出声附和……

月影来窗里,灯光落水中。
切切心相于,点点情愫生。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15 23:19:00 +0800 CST  

「卷二◎云涌」

鬼族之乱,起于人祸,行于天数,天下承平的时日太久,总是要乱上一乱的。

若水之战,墨渊生祭元神,封擎苍于东皇钟内,鬼族臣服,天下太平。

七万年后,白浅再封擎苍,天下依旧太平。

六百年后,擎苍破钟而出,大乱将起,夜华斩擎苍,三封东皇钟,天下仍然太平。

一切不过天数使然。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一世,又当如何?

不过是——

一人笑看风云
一人静听棋落
一人手中执剑
一人心如止水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17 23:04:00 +0800 CST  

51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乃八荒之祖脉,四海之来龙。

玉山偏东北,一峰拔然而起,横空出世,莽莽苍苍直入云霄,龙气蒸腾不见首尾,世称玉虚。

玉虚之上,朗朗清清,天高且远,不见东日,终年云雾缭绕,波荡诡谲,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云山深处,墨渊负手而立,流光掩映,烟霞为伴,身下是滚滚云海,头顶是赫赫苍旻。

夜华不知何时来到墨渊身后,微微一礼,垂手立于一侧。

“回来了?”

闻声,墨渊收回思绪,转过身来温温一笑,似寻常一般打着招呼,瞅着眼前“许久未见”的弟弟。

他和十七两个人,这一跑便是半个多月,着实将几处凡世游了个遍,瞧着气象,面色红润,气凝如柱,想来玩的不错。

夜华眼神飘了飘,不自在的应了,嘴角轻轻抿起,略显窘迫。

尽管墨渊此时,不论言谈还是举止,皆同往日一般,可在夜华眼中,却总觉得今日这笑非比寻常,其内大有深意。

先前他借昆仑虚有事翘了法会,之后却跑的不见人影,现下被逮个正着,怎么看,都是他不像样了些。

若是问他做了什么?他该如何回答?他又不是浅浅,犯了事一阵东拉西扯,回回都能含糊着圆过去,在大哥面前,他可扯不来半句胡话。

墨渊继续打量他,忽而面色一肃,眼里添了三分威严,连带一直暗中小心观察他的夜华跟着一动,暗叹东窗事发。

“夜华,我观你周身法力已是圆满,现下还未飞升上神,应是缺了场天劫,日后还需静守本心,多加锤炼。”

似是看他此时的表情太过严肃,墨渊心下莞尔,说着说着已是带了笑意。

“?”

夜华呆了呆,眼神微一迷茫,却又瞬间反应过来,立时换了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淡然颔首,心下一阵无奈。

人人都道墨渊上神身姿伟岸气度俨然,他大抵,也就是在人前端个威严肃穆的样子,摆着他四海八荒无上尊神的派头。

而私下里么……唉!不提也罢。

平日里长发束冠,玄袍云靴,面上打理得一丝不苟,一点儿也不像是提剑饮血的战神,倒像是哪家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读读书,弹弹琴,酿酿酒,下下棋,闲来无事再教教徒弟……这品味,这情趣,端的是高雅。

当然,要除过逗弄他这个新添的“品味”。不过这话也只在他脑中一转,随即便默默吞进肚里。

谁叫他小呢。

打,打不过,讲道理,更是讲不过。唯一能在武力上胜过他,讲道理赢过他的父神,也早已身归混沌多年。

同是一胎而生,他不就晚出来了几十万年么,怎么就成了眼下这幅情形了?

“夜华,我找你来……”

耳边,自家大哥逗弄完他,终于讲起了正事。

……

后山 鹤园

“大师兄,你说……若是有了心仪之人,该如何向他表述心意,让他喜欢上我呢?”

白浅皱眉深思,一脸认真。

“什么?!”

谁知叠风听后“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她的双臂,明显激动坏了,“十七你有心上人了?哪家的啊?!”

白浅本来还挺感动,道是大师兄担心她,可打眼儿一瞧,才发觉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儿。

瞧这眼里的精光四射,神情里的惊喜莫名,一脸的八卦之态,全然跃跃欲试的情形,哪里瞅得出半分担心?

瞧热闹呢这是?!

一脸嫌弃的拍开他,白浅郁闷的揉揉胳膊,这攥的也忒紧了,当她这是铁胳膊呢,也忒不知轻重了!

“十七,你还没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啊?!”

“我不是……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了怎么办。”

白浅紧着摆手,这大师兄,平日不是挺迟钝的么,怎的今日如此心思通透反应敏捷了?

“你不必解释,师兄都懂。”

懂?……懂什么?!

“你此时必定是心中羞涩,不好意思直说吧。”

羞涩?!我羞涩个鬼!

“师兄我……”

张嘴欲要辩解两句,可看着叠风那张脸,白浅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好吧,越描越黑,她索性闭了嘴。

师兄你赢了,她不说了还不成么。

“呦呦呦,这就恼羞成怒啦?~”

白浅别过头不理他。

“好好好,是师兄的错,师兄不问了你是哪家姑娘了,就直说怎么讨她欢心吧……”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17 23:31:00 +0800 CST  

52

半晌之后

“首先,身为一个风姿卓越的男儿,要时刻表现的强壮,可以依靠。”

——强壮?莫不是要她做回英雄救美的小白脸?唔,先记下。

“其次,要有风度。”

——风度?像师兄那样?脑中回闪过凡间时,几位师兄一字排开招摇过市的模样,顿时心领神会。

嗯,这个也要记下。

“再次,要有气质。”

——气质?这是个什么鬼?嗯…暂且放一边。

“最后要是都行不通,唔,小十七你就另谋高就吧,别搁一棵树上吊死。”

——这是要她“随机应变”?唔,应该是这么个意思,大笔一挥,记下记下,都先记下,等她回去慢慢“参详”。

……

昆仑巅 云海

“前几日收了个帖子,下月你随我一同去天宫。”墨渊漫不经心的吩咐,显然提不起什么兴趣。

“去天宫……”夜华低喃,陷入沉思。

“天宫”二字带给他的,可不是什么好回忆。苦涩多于欣喜,繁累多于畅快,无边冷清远胜片刻温情,若可以他还真不想去天宫来个什么故地重游。

“下月是天君寿宴,给昆仑虚递了帖子,我想着你还从未上过天宫,日后也要常打交道,便借此机会去看看也好。顺便……再商讨些事情。”

“事关鬼族?”

“不错。”

闻言,夜华眼中闪过丝凝重,沉默不语,心中思虑万千,几欲喷薄而出。

墨渊面容沉静,见他如此模样,温言安慰道:“不必如此忧虑,现任天君虽不大中用,守成还是可以的,四海如今也还算安稳,一时还乱不起来。”

夜华闻言,心下忧虑更甚,唯有他这个再世之人,才清清楚楚的知道两万年后,四海八荒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到时四海必将大乱流离,八荒必将生灵涂炭,三十万生灵伏尸若水,血光冲天,战火硝烟波及亿万凡尘。

届时东皇一出,山河失色,九州染血,无边血气上冲九霄,下通幽冥,怎一片哀鸿遍野,尸山血海的炼狱之景,怎一个世间惨剧。

而大哥更是以元神祭了东皇钟……七万年后虽是历劫归来,可其中艰辛又有谁知。

思及此,夜华眼底一片凝重,沉声道:“大哥,此次下凡,我在凡间游历三载,发现了些东西,若我所料不差,应该是鬼族的手笔。”

“发现了什么?”墨渊饶有兴趣道。

“我在凡间发现了多处隐息的器物,按这些器物的摆放方位,应该是阵法。同时,凡间亦有多地无故大旱,空中不但有鬼气,还凝聚着大量的生灵怨气……”

“鬼族既已布下先手,天族也应早做打算,况且东……”夜华心中一动,默运仙力,便欲道出东皇灭世之情,劝墨渊早做防范。

熟料刚起了个开头,异变突起。张了张嘴,终是吞下了想要道出的未来,不动声色的寒暄两句,便即匆匆告退。

闪身回到洞府,人未立稳,一口血腥便已冲出,星星点点触目惊心。

不在意的抹去唇边血迹,夜华眼里透出笑意,不错,这次伤的轻些,有长进。

方才随着他话音刚起,耳边突兀的响起一声炸雷,紧跟着胸中一滞,剧痛袭来,血气立时上涌,仙力更是一阵紊乱。

天道示警,以他如今的修为,虽还无法完全消去天道反噬,但也有了些许抵抗之力,他果然还是心急了。

天机不可泄露,当时若真从他嘴里说出,能扛得下反噬之力便罢了,若是抗不过,那也只会平添变数,徒增因果,结果较之先前只会更加凶险。

所幸这次试探虽未建功,却也没什么大影响,左右不过些许轻伤,养养便好。

只是有些事情,也该早做准备。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18 00:13:00 +0800 CST  

53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既拿定了主意,夜公子便也收敛心神。

随后半月,除过开头几日,他几乎整天沉浸在昆仑虚诺大的藏书阁中,一卷卷古籍翻过去,一册册阵图秘术来回推演,每日废寝忘食的钻研,只为抓到那一线生机。

哪怕竭尽所能,他也绝不放弃。

他自小便有股子拧劲儿,年少时课业繁重他不曾皱一下眉,两万岁飞升上仙亦不曾言弃,一路咬牙坚持,结果他样样做的出色。

稍年长些,天君有意培养他储君威仪,因此对他的要求几乎从无否决,而底下人更不会有所拂逆,便愈加养成了他说一不二,沉默内敛的性子。

三叔说他这是灵慧早开,执念太深,早早的成了个闷嘴葫芦,实在无趣。

他深以为然,却又一笑置之。

昆仑虚上下,因着他平日所为,此次更加刻苦一些,众人也没觉出什么不同,只道小师叔如此年纪便有这一身浑厚的修为,也不是没有原因。

墨渊初时还忧心幼弟年少好胜,贪功冒进,后见他行事颇有章法,叮嘱了些留心之处,便也由着他去了。

只是不论多晚,他总会拿了书慢慢翻看,似是在等什么人,直至夜色已深,方才收了书盘膝而坐,进行日复一日的修行。

修行一事,在他二十多万岁的生命中,早已成为了本能,风雨无阻,寒暑无休。

而白浅这厢得了大师兄的秘传,又接连请教了其他诸位师兄,经过一番整理,最终汇聚成了厚厚的一叠“无上真言”。

对于这份儿费心费力得来的秘术,她可宝贝的紧,也是夜夜捧在手上,日日搁在心里揣摩钻研,隐约像是摸出了一些门道。

为此,她多日来潜心向学,就连平日里的淘闹都少了许多,让令羽大为欣慰。

而自桃林一别,折颜充分发挥起他神秘上神的定位,半个月间音讯全无,墨渊虽不知他事办的如何,但也大抵心中有数。

半月之后,墨渊带着夜华,白浅,令羽三人上了九重天,当先去了上清境,恰巧碰上了正在那的两个天族皇子。

灵宝天尊迎面走来,满面笑容的打了个道揖,口中笑道:“不想上神久未至天宫,这一上来便到了我这上清境,不胜荣幸!”

墨渊含笑回礼,“左右无事,带他们来长长见识。”

夜华跟在墨渊之后行礼,礼数周到,语气颇为恭敬。今生虽与元始天尊并无师徒缘分,也不曾结识师兄,但前世传道之恩不敢或忘。

更何况一路走来,师兄给了他颇多帮衬。也正因有了这诸多的照拂,他才能最终成长起来,成为别人口中那个战功赫赫的太子殿下,不致在中途就迷失了本心。

所以对师兄,他一向都是敬的。

灵宝天尊笑着点点头,微一揖手,转而看向夜华,眼中异彩连连,“上神,这便是你那胞弟了吧。”

说着上下打量了夜华,颇为赞许道:“不愧是一出生便过了天劫的,果真天资卓越,飞升之日可期呐!”

“天尊过奖了。”夜华恭谨回礼。

灵宝天尊微微一笑,冲着墨渊打趣道:“上神修的是逍遥道,怎的却将夜华教的这般守规矩,不像是你昆仑虚养出来的,倒像是自天宫长大的一般。”

墨渊笑而不语,倒是夜华心下赞叹。

师兄道行高深,每每精辩玄赜,析理入微,他今生就算在昆仑虚长了许多年月,可这前世数万年积攒的习性,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旁人都为未曾发觉,只当他天生严谨,此时倒叫师兄一眼瞧了出来。

灵宝天尊转身,指了指身后的连宋和桑籍,“这两位是天君的二殿下和三殿下。”

天族是个讲究礼数体统的地方,行礼都快成条件反射了,桑籍和连宋当即上前一步拱手道:“上神、上仙!”

墨渊微一颔首,受了两人的礼,夜华却是微微侧身,仅受了半礼。

“这二位是?”灵宝天尊目光一转,看向墨渊身后的令羽,以及夜华身后的白浅。

“此乃小徒令羽、司音,还不见过天尊和二位殿下?”后面一句自然是对令羽和白浅说的。

令羽闻言上前,亦是端正行礼,白浅却留在原地跑神。

夜华背着手悄悄伸出食指,运起丝微弱的法力顺着指尖流出,白浅身上一麻,这才如梦方醒。

四下悄然一打量,不由暗暗咋舌,上前讷然拱手道:“昆仑虚十七弟子司音,见过天尊、二位殿下!”

却是抬手作了个团揖,比起夜华刚才的那个礼来,自是随意多了,一如她散漫的性子。

灵宝天尊见后抚须而笑,打趣道:“这才对嘛,上神这小徒弟倒是颇得真传。”

当下众人分宾主而坐,四下闲聊。这聊着聊着,便谈起前几日天君向青丘提亲,欲同青丘结盟的事儿来。

白浅心中扑棱一动,不由竖起耳朵,已是打起了万二分的小心。

夜华身体微微前倾,亦是紧绷着心神。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25 22:46:00 +0800 CST  

54

只见天尊捻须而笑,原话是这么说的:

天君……
派了一十八位仙官……
欲请折颜上神代为提亲……
可青丘那边回复说……
已为女君定下了婚约……
天君无奈之下……
这才作罢……
……

总结起来便是:名花有主。

“啊?!”

白浅惊呼出声,只觉晴天一声霹雳,整个人被劈了个七荤八素,当下跌坐席中,显然惊雷来的太过突然,她压根承受不起。

夜华虽同是震惊,却并未心慌,立时转头看向自家大哥。

墨渊收到他的目光,微微颔首,瞬间,他眼中闪过太多太多的情感。

前世今生交织而成的情网当头罩下,种种心绪激烈碰撞,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若不是还有几万年的养气功夫在身,当下就得失态。

“这……是哪家的青年才俊,能有幸入了青丘的眼?”

白浅皮笑肉不笑,一张脸都快僵了,这唱的,可比司命的话本子扭曲多了。

是不是接下来就要蹦出个什么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来,不畏强权,竭力反抗,终是年少力单反抗不成,趁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携美双双私奔,万年后成为流传千古的一段佳话?

灵宝天尊微微一笑,眼神看向夜华,“这青年才俊,不就是你面前的这位么。”

“?!!!”

白浅彻底惊呆,脖子“咔擦”一声扭过来,惊疑不定的瞪着夜华,顿时僵成了个泥木雕塑。

天呐!来个雷利索点劈死她吧,她肯定是没睡醒,要不今儿这事咋这么惊悚离奇,跌宕起伏,匪夷所思,回魂曲折……咋这么……玄妙呢?

她跟夜华?

青丘,女君,婚约……

这说的真是她?

不不不,她一定是听错了,说不定这是哪个跟她同名同姓的同胞姊妹,自小丢了现下刚被阿爹阿娘找回来……

对对,定是如此,这上了年纪吧,狐狸耳朵就不好使,一时听错很正常。

直至出了上清境,白浅都没回过味儿来。神思恍惚,一路怔怔出神,时不时摇头,一连几回跟拐角的柱子过不去,即显得呆傻,又含着蠢萌。

夜华莞尔,原本激荡的心瞬间平静下来,自然而然的凑上去牵着她胳膊,一步一步走的欢快。

白浅无知无觉的被这么牵着,也亦步亦趋走的很淡定。

身后,令羽微一抬眼,对握着胳膊的那只手聚了聚光,复又屏息凝神,垂目敛眉的跟上墨渊。

他显然,也不是个多嘴的神仙。

抛开最初的震惊,说实在的,对于婚约,白浅心里并不大抵触。

嫁不嫁人的她没概念,她仅是觉得,若是让她日后同夜华天长地久的待在一处,貌似也还可以接受,那有没有婚约也就无什大碍。

若是两人相处久了,觉得彼此性情不合,到时再退了便是,左右阿爹阿娘总不会亏了她。

再说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她有什么好着急的?

对于这种劳心费力,耗神棘手的事儿,她一向秉承着能躲就躲,能逃就逃,逃不了,能拖就拖,拖不了,能快活一日是一日的原则,当下心念一转,心安理得的享受起夜华无微不至的问候。

心里想着,既然已被他定了下来,就权且先当成个练手的看看,若是不成尽早挑明,免得日后难做。

然而,许是这男人当久了,于婚姻之事也看开了,看淡了,洒脱的过了头。这才没两日光景,她便将之抛到了脑后,反而琢磨起之前要干的“正事”来。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25 23:11:00 +0800 CST  

55

天君赐宴,照例是在三十二天宝月光苑。

苑里遍植无忧树,高大的林木间结出种种妙花,此处原是太清境道德天尊的道场,如今用作宴请之所,少了几分清净,转而变得嘈杂起来。

天君、东华、央错、连宋、桑籍、司命、东海水君、南海水君、西海水君、北斗真君、南极仙君、广寒仙子、太白金星、药王……

再加上一堆叫不出名字的小仙,大小神仙乌泱泱一片。

除过浑身金灿灿就差挂俩铜铃的天君,一身紫衣面色清冷的东华,其余众仙搁那一站,白闪闪明晃晃,瞅得直教人眼晕。

九重天有个不大好的风气,凡是那位高权重的仙,为了撑架子,不管大宴小宴总是抵着时辰到,扮作一副公务缠身,累于案牍的模样。

墨渊同灵宝天尊一行人来的不早不晚,也没掐着时辰,什么时候想来,便也就来了。

两个大神行在前头,夜华勉强算个半神,落后半个身位跟在中间儿,顺手拽上白浅这个小神,徒留令羽一人缀在身后,形单影只甚是可怜。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

自打来了这三十二重天,前世熟识的神仙便愈渐多了起来,再抬眼扫过瑞气千条,熟的不能再熟的台隍妙宇,夜华少不得要触个景,再生出些许愁情来。

一砖一瓦,渐渐同记忆相合。

童子时的艰难奋进,少年时的冷清隐忍,青年时的怦然心动……五万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不过千万个日日夜夜罢了。

再次见到天君,夜华本以为会有些触动,未曾想,当真见了之后,反而心如止水,掀不起半丝波澜。

天君待他虽然谈不上极好,但除过浅浅一事,却也没什么亏欠。

今时今日,他能有如此成就,养成这么一副性子,天君实是影响颇深。

他抚育他成才,为他延请名师,给了他无上尊贵的储君之位,这些虽非他所愿,其恩却也难以磨灭。

当时他随浅浅跳下诛仙台,万念俱灰,油尽灯枯,亦是天君拼命将他从诛仙台下带了上来,传了他半生修为,身受重伤。

天君自小对他的那一番教导安排,本就是要化去他的情根,叫他灵台清明,六根清净,将来才好一掌乾坤,君临四海八荒,做一个能忍受寂寞,享受高处不胜寒这种滋味的天君。

这原也没什么错,可他终究不愿做个无情之人。

故而他对天君的情感,很微妙,说不上怨,也谈不上感激,一切不过天数使然,无关乎是非对错。

他不去追究,亦不愿再提起。

“上仙如此年岁,便有这等精纯修为傍身,当真是天纵之才!”

这是两人今世相见,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夜华不愿多想,微一拱手,礼数做的周全,无可挑剔。

淡然一笑,“天君过奖。”

今世,就这样吧。

他累了……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25 23:50:00 +0800 CST  

56

天上的宴会,大抵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是一堆歌功颂德、无甚新意的歌舞,便是千遍一律、又酸且长的寿词,亦或是自吹自擂、无聊透顶的演法。

白浅正襟危坐,睁眼儿瞧了半晌,也没瞧出什么名堂来,不由感叹起当今世道,果真是仙术不隆,道法不昌,瞅瞅这干的都是些什么倒灶事儿。

不一会儿功夫,面前便忽悠悠过去了有近千号人,清一色都是上去拜寿的。这贺寿嘛,自然也有些讲究。

小仙十来号人凑一堆儿,上前说些个吉利话,顺带讨些个赏赐。若正好赶上天君心情好,被拍的龙颜大悦,随手赏上一两个灵宝仙根,也是份不错的家当。

老仙则揖揖手,礼数到了便可,末了送上份儿不大不小的寿礼,今年的份子也就结了。

最后便是墨渊这种远古上神,地位尊崇,人到了,便是最大的面子,自然用不上这些虚礼,也是最自在随意的一批神仙。

一入宴席,白浅便自发的参照起叠风的“高招”,端着昆仑虚弟子的谦谦之态,潇洒自如,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举止有度。

一举手一抬足,皆是无上贵气,引得墨渊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不知这小徒弟今儿个吃错了什么药,怎的也这般正经了。

白浅却是有苦自知,初时还能摆着风度,装模作样的危身正坐,可端了不大会儿,便觉得浑身上下千万个毛孔都在叫嚣抗议,折磨的她几欲抓狂。

风度,一定要有风度!

咬着后槽牙,白浅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正对着上首的夜华。

夜华眼皮跳了跳,自一开始便觉得他家娘子有些不大正常,此时更是惊了三分,望着她的眼神不由更是担忧,犹豫了下,终是忍不住小声问她,“浅浅,你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白浅哑然,感情她装了半天,都喂了木头不成?!气死狐狸了!

这个闷葫芦,忒不解风情了!白浅身子顿时一塌,爱谁谁吧,太折磨人了。

眼巴巴的看着对面坐席上一众稳如泰山 面色自如,坐的端端正正的豆腐块儿。

顿时高下立判。

白浅眼中星光大盛,简直高山仰止,对其钦佩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只是……仔细瞅瞅,呃,这也忒板正了,就像是祠堂里用来供奉的牌位板子,冷冰冰黑黢黢,嘶~瘆得慌!

不由转头看向最上首的墨渊,心下暗赞。瞧瞧,还是师父最出众,不光是容貌,就连坐,都坐的既有气势又缥缈出尘,仙气儿十足。

可一转眼瞅见墨渊身侧眉目传情的女仙,瞬间不淡定了,八卦之火熊熊燃起,暗暗替那胆大包天的女娇娥点了个赞。

谁人不知他师父是四海八荒有名的冰块儿,一颗芳心系在她师父身上,啧啧,胆气可嘉。

毕竟敢撩虎须之人,这世上可没几个,必须得膜拜啊!

夜华坐在上首,默默地看着这生动的画面。

可看着看着……

怎么觉得,有些酸呢?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25 23:54:00 +0800 CST  

57

开宴不久,墨渊应是被扰得不胜其烦,交代了一声便化烟而去,留下夜华白浅和令羽三人相顾无言。

而这一代的天君好拿架子,无论何种宴会,一向酒过三巡便要寻不胜酒力的借口离席。

他溜了,白浅自然不会安稳的待着。

走前本打算叫上夜华同她一道儿离开,可看他一副严整肃穆,淡漠冷清的模样,再看看瞬间围在他周身的二三十来个花枝招展的女仙,最后算了算两人的间距,掂量了一下救他出苦海的代价,当下脖子一缩,身子一转,很没义气的独自开溜了。

夜华虽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可余光尚在,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娘子抛下他独自离席,这心里,凉嗖嗖酸溜溜的揉成一团,这滋味儿,老坛陈醋也不过如此了。

顿时,一双好看的英眉深深皱起,白眼扫过身前一堆红粉骷髅,冷气蹭蹭飙升,眼里一片寒霜,都快结出冰渣子了。

还好离他最近的翩翩公子连宋见事不对,抱着看好戏的念头飘过来帮他解了围,将将挽留住了天宫的一众莺莺燕燕、花花草草,这才没让天宫六月飞雪变成个冰窟窿。

打发了一众投怀送抱的女仙,身边终于得了片刻清净,夜华看着连宋,眼神微动,当下与他三叔亲切交谈起来,一时倒是相谈甚欢。

越聊,连宋越是惊喜,没成想这神仙堆儿里,居然还有如此对他脾性之人,每每被搔到痒处,直呼相见恨晚。

可不是聊的舒坦么,夜华本就是有意为之,他三叔的口味喜好,他一清二楚了如指掌,自是无往不利,引得连宋频频失神。

两人一开始,本是正儿八经的闲聊,从星象占卜到神通异术,从上古辛密到轶事奇闻。可不知怎的,拐着拐着,就拐到了四海八荒大大小小的风流韵事上,连宋眼前一亮,顿时来了兴致。

若说之前拿了七八分,此时绝对掏了个十足十,当下清了清嗓子,掐捏着神态,一脸的宝相庄严,口中论述滔滔不绝,大有种气吞八荒,横扫六合的架势。

一直聊到宴酣高处,时机火候都恰到好处之时,夜华这才慢悠悠抛出了真实目的。

问他三叔讨要追妻的法子。

当下连宋给了他上中下三法,末了取笑他,“没想到你这冷清的性子也能动心,可见情之一字的威力,当真不可小觑~”

夜华眼神虚虚一瞟,嗯,是不可小觑,等三叔你遇到成玉,便知道什么是情滋味了。

“呦,你这望眼欲穿的小模样……”

连宋突然凑上来压低声音,“怎么,想你那小娇妻啦?”

说着折扇掂了掂,眉眼眯眯,咧着嘴一呲牙,顿时笑成了朵烂柿花。

夜华淡然含笑,避而不答,意味不明的道:“待哪日闲了,我为你物色一个如何?”

连宋折扇一合,一把打断他,笑得无害,“权当我没说……继续。”

议政殿

墨渊含笑看向天君,“天君是怕,倘若真与鬼族开战,天族的那些分支头领不肯出兵御敌?”

“不错。昔日本君受帝君传位时,那些人就频有反对之声,这几万年来越发不成样,朝会都甚少来了。”

天君一脸忧虑,“本君确实很怕,万一大战他们不出兵,我们的兵力将会远不及鬼界。”

“天君放心,这些人昔日都随我征战过。”

墨渊毫不在意,“只要昆仑虚在,他们就一定会来。”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26 00:07:00 +0800 CST  

58

“旁人饮的都是酒,独独你饮的却是清茶,好雅兴!”

声音入耳,清凉中带抹邪意,平静中透着傲然,令羽手中一顿放下茶杯,抬头望向声源处。

只见迎面走来一青年,面容俊郎,短衣箭袖,穿着普通,可他却总觉着不大舒服。

盖因从来人身上,他觉出了那平静外表之下,深藏在体内的狂野和侵略,眉宇间隐约聚着一团戾气,眼中更是不易察觉的妖邪冷魅。

有着这种眼神之人,不是大奸大恶,便是心机深沉之辈,不论是哪一种,都跟他性情相冲,通通归在了不愿深交的那一类人中。

虽是如此,他还是温润的回了一礼,淡漠疏远,“无事消遣罢了。”说完又自顾自地饮了起来。

谁知那人并未就此离开,而是径直坐在了他案席的另一侧, 随手从旁边桌上提了壶酒,也陪他一杯一杯饮了起来。

令羽眉头微皱,显然不大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打扰,而周围嘈嘈杂杂,也没人注意到这边,两下一衬倒是显得有些冷清。

正欲说些什么,那人却喝完酒一甩袖子走了。令羽捏着茶杯,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半晌没有动作。

当真莫名其妙。

再说这边白浅一个人溜出宴席,满心开怀的在偌大的天宫里瞎晃荡,当她第三次从同一根柱子前路过时,她便知道,如若不出意外,她定是又迷路了。

原想找哪个路过的神仙来问问,可这神仙都在宴席上吃酒,也没有像她这样提早溜出来晃荡的,自是连半片衣角都找不着。

晃晃悠悠又转过一个亭子,突然,面前一道银色身影一闪而过。

“仙友请留步!”白浅在身后大喊,那人身形一滞,当真停了下来,立在那等她过去。

看着她跑过来,那人当先一礼,“在下司命,见过仙友。”

“你就是司命?”

白浅双眼放光,不待他答话,便已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外面的传闻来。

“我听说过你,人人都说天上有两部会移动的全书,你与东华帝君并列,他是部会移动的法典,而你则是部会移动的八卦全书,以熟知八竿子打不着之人的祖宗三代辛秘著称。”

司命面上一抽,若不是看在童言无忌的份儿上,他真想打人。骂人都不揭短儿呢,哪有这样夸人的,熊孩子真不会说话。

面上勾起一个难看的笑容,最终还是忍住了拂袖而走的冲动,尽量保持着风度。

“不知神君是……?”

要是让他知道是谁,日后定会好好关照。

白浅眼珠子一转,张口就来,“哦,我乃十里桃林的仙使,此番代我家君上来赴宴的,没成想却迷了路。”

说完围着他转了三圈儿,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抚掌赞叹道:“果真长得根骨清奇,迥异于常人,一看就是个难得的人才!不过我还听人说,你这人气量不大,挺会记仇的,可我怎么没看出来呀!”

司命脸上一僵,笑得勉强,“哪有,像我这种温和好说话的闲散神仙,定是那人嫉妒我才编排了这些胡话,仙使你可别轻信谣言呐。”

白浅不住地点着头,“嗯嗯嗯,我晓得的,一般这种话我也就信个三分,知道你是个人才就对了。”

“……”

咱能不提这茬儿了么?还能不能友好的交谈了!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26 00:13:00 +0800 CST  

59

当下两个八卦之人胡天胡地的聊在了一处,什么鬼鬼情未了,什么正邪不两立,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什么孽海深缘相爱相杀……

司命不得不感叹,都说人不可貌相,这仙使瞅着年岁不大,可这话本还真没少看,而且这看的角度,呃…怎么说呢,很独特。说话虽不大中听,可这见解还是有的,言谈很有新意。

本来嘛,这一个是看话本的,一个是编命簿的,自然相得益彰很有聊头。

故而这一番交谈下来,司命也是收获良多,恨不得当下就去编几出感天动地、流传千古的爱恨情仇出来一饱眼福。

“对了司命,你可知这附近有什么好玩好看的景致?还有这天宫上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说说。”

这套了半天近乎,可不就是为了眼下这话能问的理直气壮么。

得,这是又把咱当丫鬟使唤了,司命大感头疼,却还是扣着指头扒了扒。

“你刚从席上出来,想来也知道眼下是三十二天,周围都是些庄严肃穆的地方,青云殿、凌霄殿、朝华宫…没什么新鲜有趣儿的。”

“你若想赏景,还要再往远一些……”

想了想,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这天宫大多地方你都去得,但有一处,你一定要万分当心!”

说着,脸上收了玩笑之色,严肃道:“三十六天有一处莲池,池中莲花倒是开的不错。不过那处挨着诛仙台,你单看莲花便罢了,千万莫要随处走动。”

“那里啊,是个极晦气的地方。”

司命不放心的叮嘱,这仙使要出了什么事儿,十里桃林的那位上神还不得找他算账。

“嗯,我知道了,不会乱跑的。”白浅一本正经的点头,略显乖巧,至于私底下去不去,呵呵,那得看心情。

之后司命又细细扒了扒天宫大大小小好玩有趣的地方,末了又叮嘱她两句便也告辞了,急匆匆的赶回去编他的话本。

啧啧,真是敬业呐,白浅心下感叹,“这司命,倒也是个妙人。”

往前走了两步,突然猛一拍脑袋,颇为懊恼道:“哎呀,忘了让他带我出去了,失策失策!”

这下好了,只能靠自己了。

在这世上,有这么一种人,她时常迷失在所要去的任何地方,在她的字典里,没有什么东南西北,只有上下左右。

对她来说,一条路,正着走和反着走是不同的,白日走和黑夜走是不同的,夏日走和冬日走是不同的,一般的人,根本无法体会到这种“横看成林侧成峰”的玄幻境界。

对她来说,最愿意听到的一句话便是:你站在那儿不要动,我去寻你。

没一会儿,白浅迷迷糊糊地看着四周,脚步停在了一处虹桥上,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虽说一片流光溢彩吧,可着实没了赏景的兴致。

“唉,这回去的路到底在何处?”

白浅很是愁苦,原地转了半个圈儿,看着四周相似的景物,苦苦一笑,“这下好了,宴席结束前能赶回去都要谢天谢地了。”

又晃悠了小半个时辰,白浅愁眉苦脸地看着面前两条路:一条霞光掩映,轩窗碧瓦,璀璨琉璃;一条曲径通幽,潺潺密密,湛影空明。

“这到底走哪边?”

白浅扫向路边,看到个树枝,像是有了什么主意,走过去将那树枝捡了起来,闭起了眼睛,口中嘟囔,“迷谷呀迷谷,你可要保佑我。”

刷的一扔树枝,旋即睁开眼。

只见,树枝双叉的方向,指的正是那幽静小道。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26 08:55:00 +0800 CST  

60

三十二天 宝月光苑

这厢夜华讨教完,左等右等不见白浅回来,方才记起,他家娘子平日里爱好广泛,其中更是有一个爱迷路的好习惯,当真到了鬼神厌弃,令人发指的地步。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一早便在她身上留了道元神印记,既能时刻感应到她所在方位,危急关头兴许还能救她一命。

当下从容不迫地起身,过河拆桥的丢下一脸幽怨的连宋,慢悠悠的晃出宴席。

方才他三叔出的主意太多没功夫细想,这会儿得好好捋捋,到底用哪一个好呢?这边想着,脚下不停,一路上笑意满满。

不过这越走,越觉得这个方位似乎不大对,不是不熟,而是太熟了!

这条路,这个方位,若他没记差,只通向一个去处——那便是他前世两万岁上开牙建府的洗梧宫。

或是再往前走——诛仙台!

浅浅!

从悠闲踱步到疾走快走,再到提纵小跑,直至最后闪现瞬移,夜华一路从三十二天窜上三十六天,不带歇脚,一骑绝尘,一口气直奔诛仙台。

幸而此时天君摆宴,这一路上没碰见半个神仙,如若不然,定是一阵鸡飞狗跳热议不绝。

什么气度,什么体统,他通通都不顾了,心力交瘁一如往昔,不断地逼迫自己快一些,再快一些。

追星赶月般冲到诛仙台,待看清那个离深渊仅一步之遥的白色身影时,瞬间如坠冰窟。

霎时,呼吸骤停,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扼住,再也没有一丝活力,脑中一片空白,此时,他已忘记了思考,也根本看不清白浅在做什么。

他满眼,都是当初那个冷厉决然的背影,那么一个瘦弱的女子,却毅然跳下了万劫不复的绝地。

耳边寒风呼啸着,依旧是那么刻骨铭心,时光好似又倒回了那一日……

天上霞光万丈,他却遍体生寒,一双手颤抖着,甚至拿不住一个小小的水镜,镜中那个人,是他一生的挚爱。

“夜华,我要走了,不要找我,我一个人会过得很好,帮我照顾好阿离……”

“我以前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牵着他的手,陪他一边看星星、月亮、云海、阳光,一边给他讲我们在俊疾山上的故事。现下,怕是不能了……”

“别告诉他,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凡人,天上的神仙…都不太看得起她……”

“夜华,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我们从此,两不相欠罢!”

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趄趔,夜华猛然捂住胸口,殷殷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一滴一滴,砸在莹白的石板上,朵朵绽红。

整个人顿时像是被人掏空了心,没了魂儿,只无力的望着那个模糊的背影,眼中是深深的绝望。

浅浅,

你又要抛下我了吗?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26 09:41:00 +0800 CST  

61

当白浅被夜华死死按在怀中,呼吸可闻,两唇相对时,她觉着,她今日的运数可能有些不大好,今早起床时一定忘了拜师父,故而才遭此报应。

起先溜出来吧,这天宫的景致一个没搂着便先迷了路,好不容易碰见个活人吧,聊着聊着忘了正事儿,这最后到了地方吧,却又着实被夜华吓了个够呛。

说起夜华赶到的时候,那时她正趴在诛仙台上赏月,原本也没想趴着,可惜棋差一招,想不趴着也不成了。

自从踏上诛仙台,她便觉着浑身仙力一空,身上紧跟着传来的阵阵空虚感,提醒她眼下成了个凡人,不,甚至还不如个凡人。

本来这没什么,她再走下去就是了,可谁知扇子护主心切,一时没看住,十分雀跃的蹦了出来,当下便同诛仙台干起了架,殃及了她这个“池鱼”。

身上猛地一沉,威压瞬间翻了不止一倍,“噗通”一声,不巧,脸先着地,于是便成了眼下这副模样。

整个人呈大字型平铺在地上,连个指头尖儿都动不了,活脱脱一张被晾在诛仙台上的咸鱼干。

再之后,便被赶来的夜华急吼吼的从地下扒拉起来,“好不温柔”。

而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很梦幻了。

总的来说,她被人非礼了,还是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还跟她有了婚约,甚至她还并不排斥。

所以她忍住一拳横扫的冲动,不停的告诫自己:这也不算太吃亏,你也亲了他不是,虽然不是主动的。

“你为何会来诛仙台!”夜华眼底惊惧未消,显然十分的后怕。

“我听人说这里的莲花开的不错,可也没想当真过来,后来左转右转了半天,不知怎的便来了此处。”

“我记起书上说的,诛仙台的种种奇异,便想试试是不是真的,我真没想着要跳下去……”

抬眼瞥见夜华眼底的汹涌,白浅心下一惊,很是知趣的闭了嘴。

夜华额上青筋凸起,眼皮睁睁闭闭了十来回,忍了忍,声音都变了。

她想,夜华一定是气的狠了,这要是一个没忍住,暴起揍她一顿怎么办?她可打不过他。

“日后你要去哪,我带你去。”

夜华眼神凉凉地,堪堪定了日后出行的陪同权,根本不给她回旋的余地。委实是自家小狐狸太能折腾,天宫她不熟悉,又爱迷路,难免会遇到些危险。

白浅不由摸了摸狐狸心,唔,甚是惆怅,她自知理亏,也没有拒绝。

此事过后,夜华便如他所言,时时刻刻都牵着只狐狸,很是熟门熟路领着自家娘子逛遍了九重天,一路上不知碎了多少无知少女的玻璃心。

而其中也有一些机警灵敏的小仙,渐渐悟出了个了不得的真相,原来爱慕司音神君的不是墨渊上神,而是夜华上仙!

这小仙顿时觉得自己洞悉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激动的满面通红,恨不得仰天大笑又接着捶地大哭。

怎么这模样剔透风骨俱佳的神仙,一个个的都断了袖子呢?

这大致是个板直的神仙。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26 10:02:00 +0800 CST  

62

天君寿宴的第二日,墨渊被东华请去了太晨宫,夜华也一同去了。

谈到鬼族之祸,两人嘴上说着,却显然都没当回事儿,历经了上古之乱,鬼族眼下这些动作根本上不来台面,勉强算是小打小闹,还当不得他们如此上心,更别说大动干戈。

不知是不是错觉,夜华总觉着这两人自打见了面,似乎都有些不大正常。

帝君一改往日清冷,言语虽是一贯的悠闲,却总觉着夹了三分火气。而大哥呢,虽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温和,却也少了三分沉静。

“擎苍……最近是不大安分。”

“嗯,欠收拾。”

“你的苍何都快生锈了,就没想着动一动?”

“跟他打,没劲。”

“你这性子倒一点没变。”

“是么?不过你这性子倒变了不少。”

……

诸如此类,硝烟弥漫。

“天干物燥,还是少动些拳头罢。”夜华揉揉脑仁,有些头疼。

“哦?有何良策?”东华这才转头看他,一双眸子饶有兴味。

“谈不上良策,我这儿有个小计谋,倒可以拿来用用。”

“愿闻其详。”

“兵法有言,攻心为上。我这法子,就一条:派人去鬼界,散播擎苍即将叛乱的流言。”

夜华顿了顿,掰开揉碎的将种种好处缓缓道来,一分一毫讲的细致。

“此举,一是可以打擎苍一个措手不及,让他无无暇做更充分的准备,仓促起兵,总会力有不逮,留下疏漏。”

“二则可以离间鬼族内部,使其君臣离心。起兵造反是大事,兵力部署更是重中之重,而今我们散发出去,会让擎苍以为,他们内部出了奸细。”

“就算不做什么实质性举动,心中也会埋下疑虑,用起人来必定会有所顾及,束手束脚……而这,便是我想要的。”

“三来他们鬼族也不是铁板一块,擎苍虽得大半鬼族拥护,可也有为数不少的一部分鬼族,看不惯擎苍往日的做法,不服其统御。平日擎苍势大,他们不敢跳出来,而今我们递上了这么好的借口,利令智昏,他们又怎能忍得住。”

“我们要做的,便是将这部分鬼族分化出来,让他们主动跳出来抵挡擎苍,使鬼族从内部开始乱起来,就算不成功,也会使其元气大伤。”

“擎苍乃枭雄之姿,掌控欲极强,早已容不下他们,就算此时擎苍看出来是计,他也会将计就计,斩杀叛军。这本就是他想做的,我们只不过是递了一把刀而已。”

“而两者实力悬殊,最后落败的也定是这部分鬼族,此时留给他们的便有两条路,一是向擎苍臣服,二是向我们求救。”

“而以擎苍的性子,必定会斩尽杀绝。如此一来,他们便只剩下向我们求救这一条出路,到那时,我们便可堂而皇之的,名正言顺的对鬼族出兵了。”

说着,幽幽饮下一杯清茶,夜华淡淡一笑:“这也不算是…违背两族盟约。”

一番言辞,堪堪堵住了两人言语上的交锋。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甚好!

“唔,好茶……”

微微一笑,端的是云淡风轻。

东华从来就不是个需要看人脸色的主,以至于也从不会看人脸色,故而这说出的话,十有八九不大中听。

看向墨渊,东华很是认真,“你弟弟?唔…亲的?”

墨渊淡淡看他,眼神偏冷,不答。

东华想了想,大致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提的有些不同寻常,遂换了种问法。

“你是如何教出这么个……怪物的?”

墨渊闻言,看了看夜华,淡淡回他,“无师自通。”

此时,两兄弟的表情如出一辙。

东华默了默,转而甚是认真的问夜华,“你爱看佛经么?”

“?”夜华举着茶杯的手一顿,不明其中玄机。

“多看些,去去火。”东华随即替他解惑。

“……”夜华悟了,看来帝君今日的火,可不是一般的大。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26 10:27:00 +0800 CST  

63

一杯灵茶饮尽,夜华施施然起身,万分觉得回去找他娘子,比继续留在这儿,对着俩老铁树要有趣的多。

整日对着这两尊神,他总有种自己还很嫩的错觉,虽然,他确实很嫩。

望着夜公子春风满面,潇洒离去的背影,东华手握佛经,悠悠翻过一卷,漫不经心道:“你给他定了白止家的?”

说着又随意翻过一卷,状似思索道:“唔,白止生的那窝……除了一根筋,想必也没别的可取之处了,也就折颜那老小子还宝贝的紧,眼下又多了一个……”

多年后东华回想起来,觉得他当时也没说错,他家小白就很执着,上天入地生死相随,这是褒义。

彼时的太晨宫里,霞光正好,菩提往生开遍整个宫围,淡淡灵蕴中,簇拥着浮云似的花盏蔓过墙头。

一阵风起,托着远处碧水池上的氤氤水汽,透过密密匝匝的帘围,穿过屏风,悠悠吹进大殿,带来点点凉意。

此时大殿上还剩下两个人:

一个东华,一个墨渊。

这下,也该谈谈正事了。

话音一转,冷邃的眸子幽幽而动,似是刹那间化作点点星空,横经纵纬,星罗棋布。

放下佛经,东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凉凉开口,“当年我推演你的命盘,天机交感下,只算出你的劫数大致应在擎苍身上,是个死劫……”

说到“死劫”二字,东华顿了顿,莫名有些雀跃。

“后来某一日天象突变,我便又心血来潮起了一挂,这命数,却是有了些许转机,成了死中有活,活中有死的未定之局。”

墨渊不动声色的就着面前茶杯抿了抿,怎么听都觉着,东华这话里透着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遗憾。

“你可知,那一日是何时?”

东华屈起手,撑着胳膊看向墨渊,语气颇为玩味,“那一日,便是你那胞弟化形之日……”

他瞧得清楚,这句说完,墨渊持杯的右手第三指处,微微跳了两下。

他忽而笑了,“墨渊,如此巧的事,你说……它们有没有关系呢?”

墨渊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忧虑。而这,恰被一直关注他的东华瞧得清楚,于是好心提醒他。

“你若不想他也卷进来,还是及早决断的好。”

唔,这是实话,虽说他喜欢静静的看着人倒霉,也不爱插手管闲事,但这次,他难得的好心了一回。

墨渊目露思索,渐渐有了丝凝重,他同东华年少相识,多年来,鲜少有今日这般,让他再三提及之事。

东华平素不喜多言,再要紧的事,搁他身上,往往也只说上一回,任由底下人自行领会,所以在他手下供职的,无一不是聪慧绝顶之人。

当年白止要不是有个聪明的仙侣给他在一旁出谋划策,时时提点,早不知被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捡石头了。

看了看墨渊的神色,东华心念一动,极其情愿的又添了把火,“棋从断处生,当断则断。”

“我言尽于此。”

末了添了一句,结束了今日的交谈,紧接着大袖一挥,也悠闲的飘走了。

墨渊摇了摇头,目光从身前香炉的渺渺青烟,移向殿内的屏风,最后定格在门外的浩瀚花海,良久之后,方才又移了回来。

起身拿过东华留在案上的佛经,掂了掂,又淡定的从一旁的书架上摸出一个茶盒,随手将佛经扔了进去。

只见经卷躺在盒中,长短合适,宽窄刚好,便如量身定做一般。

青烟泛起,殿内再无声息。

桌案上,两个透亮的玉杯静静而立,杯中乘着碧绿的茶水,水面初平,似乎不曾动过,还透着缕缕热气。

人虽已去,茶仍未凉,该来的,总归会来,该过去的,也终会过去,去来无意,静看花开便是。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29 13:52:00 +0800 CST  

64

天宫 瑶池

瑶池之景,历万年不改,与岁月长歌。

云空悬镜,池映绿橙,上有钟乳凝玉,下有砌底芝兰。远观之碧影沉浮,及近处洁净成云。

那一日,千顷瑶池,芙蕖灼灼。

池水之上,东北角有一小亭,悠悠淼淼,似一叶扁舟坐于碧水之上,亭中有一人影,于茶香袅袅中看不真切。

“我们又见面了。”

青年不请自来,就近寻了个蒲团坐下,似是多年旧交一般,自然随意。

令羽眉头微蹙,道了声幸会。

“今日无酒,可否借茶一饮。”

那青年笑道,爽爽朗朗,少了几分初见时的戾气,倒是多了几分勃勃英气。

令羽不置可否,那青年倒也识趣,自己倒了一杯,草草饮了。

令羽幽幽看着那青年一张脸霎时僵住,喉咙一哽,又默默吞了下去,嘴边不自觉的勾起抹笑意。

似是被这笑容惊艳,那青年露出一个更大的笑来,放下已是喝尽的茶杯,坦然道:“我一向喝不惯茶水,往日虽也喝过不少,可你今日这杯,尤其的苦。”

大大方方的提起,毫不避讳方才的糗事,是个坦直之人。这是令羽对青年的第二个印象,是个好印象。

“我得走了。”

话不过三,那青年便又起身离开。

令羽再次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这回,却是起了丝兴趣。

照例,寿宴过后,便是众仙讲经布道之时。

一般由几个德高望重的神仙牵头,四海八荒的神仙趁此机会,或是聊叙别情,或是交流道法,或是互通有无,全凭个人喜好。

当下讲经演法的凑一堆,八卦闲聊的凑一堆,谈情说爱的凑一堆,或是无处可去,自成一堆。

一连三日,白浅都过得很自在,没到墨渊讲经时,她便溜到别处悠哉悠哉的瞎晃荡,身后必定跟着夜华这尊大神,至于师父他老人家,自然有九师兄侍奉。

而轮到墨渊上台,她便混迹在与会的神仙堆里,窝在一边嗑瓜子打瞌睡,身边依旧坐着夜华。

“喏,你要不要吃瓜子?”白浅举着一小捧凑到夜华面前。

此之谓礼尚往来。

夜华抬头,默默瞅了眼上首讲经辩法的师兄,开小差这种事儿,他还真没干过,业务委实不熟。

可是自家娘子给的东西,拒而不受又不大好,略一思索,还是接过白浅递来的瓜子吃了。师兄讲法固然少见,可自家娘子的心意更是不能辜负。

道台上,墨渊虽然一向认为道法无趣,可论起来,却也是滔滔不绝,是以许多神仙都来同他论道。

每每获得大胜,便会引得白浅欢呼雀跃,无比振奋,好似自己赢了一般。即便如令羽这般沉静之人,也一样瞧得热血沸腾。

而夜华作为父神之子,战神之弟,自身又是绝顶的天才,自然也被人请上了台。

他佛道双修,以道论佛,以佛演道,大辨三日,最后得到了在场两位古佛的盛赞,一时也是声名大噪。

暗中,一道目光冷然打量着,将一切尽收眼底,悄然而去。

等到夜华满载而归,心心念念的去找他家娘子时,却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他家娘子……

又不见了!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29 14:22:00 +0800 CST  

楼主:nidecbangoo

字数:132286

发表时间:2017-07-31 20:4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10 09:46:5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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