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梦域】「情尽三生,渡红尘」


16

从最基础的劈抹挑刺、削点截撩,一直练到呼风唤雨,鞭山移石的仙法,狐狸都快累成耗子干了,这风雨没唤着,沙石倒是唤来了不少,直将她埋了个灰头土脸。

转而练起另一个法术,这个更惨,山石还未移动,却先不知把自己移哪儿去了,昏天黑地的晃荡了小半日,最后还是让墨渊给提溜回来的。

唉,往事不堪回首,实在一言难尽,太丢狐狸的脸了!

墨渊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仅仅皱了皱眉,提醒了一句专心,便看着她继续折腾自己。

白浅心里也苦哇,她这动不动就走神的毛病,简直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早已根深蒂固。每三四个法诀,总要出一两个状况,不是运错了顺序,就是关键时刻跑神功亏一篑。

唉,她果真不是块学习的料,师父收了她这个弟子,绝对是此生最赔本的买卖,往后还不知要给他丢多少人,罪过罪过。

大概这日唯一的收获,便是最后从师父这儿磨来的两壶桃花醉。话说这四海八荒酿酒最好的两个人,便是师父和折颜了,但这两人却都不大饮酒,怪哉怪哉。

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洞府,一看见枕头便扑上去倒头就睡,这一日可把她累惨了,从早练到晚,中间就歇了几刻钟,幸好她是神仙,要是个凡人早累成柴火棒了。

可刚倒下没几息,她便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床上蹦起,抱着脑袋一脸痛苦。三万回啊三万回,简直都快成她的魔咒了。

无精打采地摊开符纸,胡乱磨了墨,要说她这几千年来什么长进的最快,那绝对便是书法无疑。

三千多个年头,她至少有两千九百年都在抄写中度过,唉,这又是另一桩不堪回首的往事了。

烛光点点,月影斑驳,案前之人亦虚晃摇摆,终于在某刻支撑不住扑通倒下,再也没有起来。

窗外

银霜满地,微凉。
一道虚影自金莲中显现。

洞内

那案上之人的身侧,不知何时多了道人影。一袭玄衣,如画的眉眼,三千墨发随意的散在身后,面上带着浅浅笑意。

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夜华俯身将早已人事不醒的白浅抱上床榻,轻轻替她擦去糊了一脸的笔墨,唇边笑意犹在,眼神却愈渐幽邃,伸手拂过她的双眼,低声呢喃。

“浅浅,我该拿你怎么办?”

静坐良久,夜华起身走到案前坐下,细细研了磨,沾了沾,仿着之前的笔迹,一路顺着抄下来,端得惟妙惟肖,真假难辨。

远远看去,少年端坐案前,运笔潇洒,一手文字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举手投足间优雅天成。

夜华此时抄的这篇名为「归藏」,此书早已绝迹,一向只存在于典籍史册之中,他前世也是只闻其名,没成想却在这昆仑虚上犹有留存。

心下打定主意:日后定要去这藏经阁好好翻阅。当下埋头认真钻研起来,不知不觉天已渐清。

当清晨第一缕日光打在书案,夜华一惊,身影瞬间消散。

过得片刻,床上白浅悠悠转醒,活动了下酸疼的肩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记着最后她应该是在抄书,什么时候睡到床上来了?

“坏了!”

顾不上穿鞋,一脚深一脚浅的扑到案前,心如死灰的拿起符纸,闭着眼睛不忍直视。挣扎了半天,悄悄竖起一只眼睛,小心翼翼的向符册中看去……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7-31 17:50:00 +0800 CST  

17

“咦?”她竟已抄了这么多了吗?

白浅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盯着面前符册上的文字,有些惊疑不定,她这不是在做梦吧?

往日被罚抄经,那就一定得是满打满算,日日不停的抄上半个月才够数,今次不知何故,却整整提前了一半的时日。

难不成因她日夜抄书,这项技艺早已练得炉火纯青,突破极致臻入了化境?

确实令人费解。

有句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心下既存了疑虑,便也不会贸然就在此时交上去,硬是磨够时日才带着功课去找墨渊。

内殿

恭恭敬敬的呈上,小心翼翼的偷瞄,便是眼下的情形。

墨渊如往常一般接过,仅扫了眼便放下,抿了口茶,便伸手挥退了她。直至出了殿门,她还有些摸不清头脑,师父这意思,她是过关了?

不论怎么说,终于结了这么一桩大事,无债一身轻,这心思嘛,自然就活络了起来,寻思着怎么也得庆贺一下才是,当下拎起那两壶桃花醉溜到了后山桃林。

这桃花林比起折颜的十里桃林来,模样阶品也是丝毫不差的,她平日里最喜好的两个去处,除过莲池,便是此处。

随意攀上棵模样顺眼的桃树,三两下扯开瓶封,深吸口气,酒还未喝,人已微醺,映着身后灼灼桃花,仰头一饮而尽。

待回过神来,不大的酒壶早已见底,意犹未尽的就着瓶口舔了舔,白浅暗自叹息,就这么点儿量,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呢。

百无聊赖的躺在树枝上,拿眼瞅着这寂寂桃林,她恍约忆起,这桃林……不正是挨着师父的酒窖么?当下眼前一亮,打起了那些藏酒的主意。

昆仑虚的酒窖向来看的不严,七拐八拐的,很容易便摸了进去。

随手提起一壶酒掂了掂,狐狸脸上满是笑意,这酒嘛,自是要偷喝才够味儿!再说了,师父不善饮酒,这四海八荒送的酒酿一概藏在酒窖里,荒度无数岁月,岂不可惜?

不过如此一来,倒便宜了她与一众师兄,隔三差五的便来搜寻一番。

大约是自小被折颜的手艺养叼了,她觉着四海八荒酒酿虽多,可也大都算不上佳品,唯一算得上酒中极品的,便是师父亲自养护的那一批仙酿,也是她今日的目标。

拍开泥封,白浅也不挑地儿,抱着酒坛席地而坐,一使劲拎过头顶仰面灌下,喝的是酣畅淋漓,末了大喝一声痛快!!

墨渊酿的酒,初时喝着香醇绵柔,可后劲却大,没两坛下肚,眼神便已迷离起来。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7-31 17:55:00 +0800 CST  

18

夜华寻到她时,便是眼前这副景象:

瘦瘦小小的一个人,抱着个半人高的酒缸原地打转,似是想要举起,却因不胜酒力使不出力气,晃悠悠的甚是吓人,坛口偶尔溢出来点儿,也都被她迅速舔干。

突然,白浅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歪便要栽倒,而她前面,正是那坛半人高的酒缸,这要落实了,也不知是先醉死还是先淹死。

夜华眉头微皱,上前一把拉过白浅搂住。瞬间,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夜华眼神沉了沉,不辨喜怒,“你醉了,不要再喝了。”

像是被他的举动激起了酒劲儿,白浅猛地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嘟囔着,“我……我没醉,才……才这点儿酒量,哪会醉呢!”

夜华面色微沉,眉头紧皱,一旁金莲上光芒闪烁。

似是被这光亮引得回了神,白浅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随手往地下一划拉,捡起个小酒坛来,笑嘻嘻的冲金莲举着,口齿不清道:

“来!干了!!我,我们是好哥们,应……当有福同享……”

“你不能再喝了!”夜华伸手夺过她手中的酒坛,双臂用力将她箍住。

白浅觉得难受,一双手不安分的扑腾着,夜华一时搂她不住,眉头更是锁的厉害,沉声道:“不要动!”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酒窖外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十七,你在里面吗?!”

声音传来,两人皆是一怔,白浅本能的有些发怵,下意识停了反抗。夜华趁机扶她坐下,凉凉的抬头望了眼洞口,身形瞬间消散。

“十七,你怎么了?”

突然手臂一暖,白浅被人从地上扶起,一个不稳,就势靠在了那人身上。

她此时头脑昏沉的厉害,眼前好似笼着层层白雾,面前之人她只能瞅见个轮廓,辨不清面貌,听声音很是熟悉。

摇了摇不甚清醒的脑袋,有些不确定道:“九师兄?”

那人点了点头,见她除了醉酒也没什么事,便开始滔滔不绝地数落她,“十七呐,你让师兄我说你什么好?这才刚老实了不到半月,便又出来闹腾了,你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

白浅此时只觉得脑仁更疼了,耳边似有成千上万只乌鸦齐齐鸣叫,上传九霄、下通幽冥,吵得她不得安生,遂伸手拍苍蝇似的挥了挥,嘟囔着。

“别吵!让我睡会儿!”

令羽脸色蓦地一沉,气沉丹田,准备跟他好好论道论道什么叫做尊师重道,什么叫做兄友弟恭,却听得一阵细微的鼾声,一低头,便见小师弟靠在他身上睡得正香。

顿时,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得满脸通红。

噎了老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令羽咬牙切齿的看着怀中醉的人事不知的小师弟,额头青筋隐隐,深吸了好几口气,干脆半扶半抱的将他打包送回了洞府。

身后,夜华深深的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底波涛汹涌,嘴角轻抿,整个人更添了几分冷清。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7-31 18:05:00 +0800 CST  

19

睡梦中,白浅隐隐约约觉得有那么一个人,轻柔的替她擦了脸,铺了被褥,又喂了她一杯温水,可欲睁眼瞧清那人的样貌时,却被一阵强光闯入,霎时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入目一片刺眼白光,晃得她有些恶心,凝了凝神,伸手拍拍有些疼痛的脑袋,寻思着,这昨日送她回来的人,应当是九师兄吧。

平日也就九师兄最喜欢到酒窖里寻她,明明从不饮酒的一个人,打扫起酒窖来倒是上心,每隔半月必会仔仔细细打扫一番,也不知为了什么。

没多久,她刚才念叨的九师兄便来了,还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因她旷了今日的早课,恰巧被师父撞见,因而又为她自己赢了三万遍责罚。临走前更是好心的提醒她,这「连山」可是孤本,天上地下就这么一个,千万要善待。

“……”

白浅欲哭无泪,不就是个早课吗?往日她逃过不知多少,师父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近日是怎么了,逮着个错处可劲儿罚?!太欺负狐狸了,她要回家!

夜华这边一修炼完,便又去找白浅,看见她时,她正咬着笔杆,皱巴着小脸,整个人埋在宽大的符纸上唉声叹气,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夜华皱眉,“这是……又被墨渊罚了?”

随即舒展开来,点头认同道:“你这性子,也确实该收收了。”别什么人都往上扑。

“你此时虽是男子,可毕竟是个女儿家,总该有些……矜持。”叹了口气,伸手拂过她耳边碎发,“你啊……”

夜华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看来浅浅年少时……唔,很是顽劣。

白浅却好似没看见身边的人影,见着金莲进来了,搁下笔絮絮叨叨的向他倾诉,一会儿说她这几日一定是命里犯冲,才刚快活了一日便又被师父罚了。

一会儿又说她师兄们不厚道,她都被罚成这样了也不来帮帮她,太没义气……如此这般说了半天,大抵不过一个意思:

她很惨,她不开心。

夜华默默低头,看向她的功课。“连山……”目光瞬间凝固,心下微震,若有所思。

墨渊前段日子刚罚了「归藏」,此时再罚「连山」,这两本都与当日阵法课上所授道法有关。而浅浅是他最宠爱的弟子,没道理因着一点小错,便施手重罚。

再思及墨渊平日里讲法授业从不避开他,只要有他在场,必定讲解的极为细致。他当时还以为是错觉,如今想来,并非如此!

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墨渊,是有意在传授他昆仑虚道法?

那他是发现了什么?

还是,知道了什么?

看来,他是时候去找墨渊好好谈谈了。

不过现下……

夜华回头,看向歪在案边酣然入睡的某只狐狸,喟然一叹,他还是先帮这只笨狐狸把功课写完吧,想必墨渊此次的责罚,也算了他的一份在内。

客随主便,主人既然有命,他这食客总该遵从一二。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7-31 18:09:00 +0800 CST  

20

未见墨渊之前,他曾设想过无数情形,或淡漠疏离,或惆怅枉然,唯独没料到,他居然……会有点怕。甚至在即将入门的那一刻,打起了退堂鼓。

“怕”这个东西,在他五万岁之前从未出现过,而之后,从未有一刻停息过。

许是近来太过安逸,心放宽了,人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许是近乡情怯,难述离情,他终是不能主动迈出那一步。

一路恍恍惚惚行至墨渊房外,映着颤悠悠的烛光,心下骤然升起点儿忐忑来,欲行又止,止而又行,行而又止,反反复复,游移不定。

他寻思着,莫不是今日就不进去了,改日另择个时候再来?这么一想,果然整个人都松快不少,当即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

“进来吧。”墨渊沉稳的声音自房内传来,不知怎的,他却听出了些许笑意在内?

一定是错觉……

夜华无奈的叹了叹,不知怎的有些拘谨,挺直身子,尽量从容的缓步迈入。

对面,墨渊亦微微抬首。

“你来了……”

“嗯,我来了。”

兄弟二人自母体分离开始,横渡宇宙洪荒,跨越阴阳生死,直至此时,方又重新聚在了一处,几十万年沧海桑田,江河倒转,他们终是等到了。

不曾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场面,也不曾有什么相顾流泪、抱头痛哭的苦情戏码,两人初见时,便是这幅淡淡的模样。

仿若时光依旧,一切如常,他们二人从未分离过,墨渊端着杯清茶饮着,再伸手递给他一杯,如是而已。

自踏入房内,夜华原本纷乱的心反而宁静下来,那种冥冥中血脉相连的感觉做不了假,往日是他刻意忽略了,如今坦然来看,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墨渊端茶品了品,瞅着夜华打进来起便板正的身形,倏尔而笑了。

“我还想着,你到底要忍到何时,才肯来见我这个大哥。每日你倒过得逍遥自在,可我这心里,总想见你一见,毕竟我盼你,已经盼了十几万年了。”

夜华一怔,他从未想过墨渊会如此直接,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他原先觉着,像墨渊这种活了几十万年的老神仙,言语上怎么也得严正板直些,孰料他却像唠家常一般,平直的讲了出来,这叫他如何招架?

眼神闪了闪,夜华默然,不论前世今生,他似乎……都欠墨渊一声谢。

墨渊于他,有日夜相护的活命之恩,有传道解惑的授业之恩,墨渊用他十几万年的守护,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长兄如父,于情于理,他都该好好称一声恩,道一声谢。

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一切都很自然,仿佛事先早已演练过千万遍。

“夜华,拜谢兄长养护之恩!”

双手交握,并举胸前,起身肃然拜下,以上,是他预想的话本。然而,世事总是出乎意料的。他话虽说出了口,人却被墨渊抬手制止。

“不必如此。你我兄弟一体,何时用得上这些虚礼。”

墨渊不在意的托住他,看向他的眼神也与以往不同,很温和,时时带着暖意,他下意识的便点了点头,拱手施了一礼。

墨渊随着回了一礼,抬头时不禁多看了他两眼,“自家兄弟,随意些便好。”

眼神却透着些思索,昆仑虚上下,修的是逍遥道,因而他从不拘着弟子们的性子,任由他们一天到晚的淘闹,瞒了他在凡间胡天胡地,十七不必说,更是跳脱的厉害。

那他这弟弟,是怎么养成现下这副沉闷性子的?若说天生,那他们一母同胞,他年少时可是恣意的很,夜华这性子又是承自何处?

莫不是……这平日里书读多了,人也读成木头了不成?看来日后得让他下山好好历练一番了,这性子过于规整,于修行无利。

这边夜华听了墨渊的话,却是嘴角轻抿,有些无措。

从小到大,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盯得死死的,吃饭有吃饭的规矩,睡觉有睡觉的规矩,便是说个话,声音的高低长短也有讲究。

日日夜夜守了五万年规矩,这些待人接物的礼节早已刻入骨髓,此时却突然有人告诉他,你大可不必再守着这棺材板,你自由了。

做惯了木偶,突然活成了人,他一时,有些茫然了。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7-31 18:32:00 +0800 CST  

21

“夜华……是个好名字。”墨渊颔首,似看出他的不适,话音一转,跟着转了话题,“下面来说说你的事。”

“嗯?”

夜华微愣,他的事?疑惑的看向墨渊,双手合握,等着下文。

墨渊却倏尔停了下来,望着他,眼底涌出几许复杂。这是他唯一的弟弟,血脉至亲,看着他年少青涩的模样,一时间,好似又回到了那个莽莽荒古,他们同样轻狂过。

天为棋盘,星作子,八荒战火不休,苍生泣血……那是一个古老的纪年,宏伟壮丽,可歌可泣;那是一段群雄并起的岁月,神魔争霸,妖孽迭出。

他自远古走来,一路尸山血海为伍,两侧皑皑白骨做伴,他走过,却不想夜华再去走。

这条路,太累,他们兄弟二人,有他一个,就够了。

收回思绪,扫过金莲上隐隐龙形,墨渊微微一叹,按下心头隐忧,似寻常人家兄长一般,对弟弟殷殷嘱托道:“夜华,你天资甚高,日后成就必定不凡,这个,我倒不必替你忧心。”

顿了顿,忆起往昔,心下颇有些感怀,“我年少时颇为自在,父亲不曾拘束过我什么,我自然,也不会拘着你去做什么。为兄不求你有什么大作为,总归你上头……”微微一笑,“还有我这个兄长顶着。”

墨渊看着夜华同他一般无二的样貌,便好似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轻轻拍了拍夜华的肩膀,淡然道:“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这四海八荒,你尽可去得!但只一点你要记住……”

说着,神情一肃。

“你我身为父神之子,守护这四海八荒,便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责任,推卸不得。若有一日,这四海八荒需用你我的命来填,我们也责无旁贷。这,你可明白?”

“夜华谨记!”

墨渊眼神微动,似要说着什么,终是隐于唇边的笑意之中。

“随我来。”墨渊起身,示意他跟上。夜华点点头,跟在墨渊身后。

昆仑虚 山谷

“青冥剑!”

“你认得它?”

墨渊微诧,转身望向夜华。夜华微凛,不动声色的侧过身,掩下眼底的惊诧,避而言他。

“典籍有载,远古浩劫之后,天下留有三块奇石,其一号青冥,蕴养于昆仑山谷,纳天地精华,历万劫,而后自成通天之能,化为神兵。我观此剑通体黝黑,剑上寒光隐而不发,是故有此猜测。”

墨渊颔首,挥手将青冥剑收取递给他,“不错,这便是那青冥所化之物。”

“大哥这是……”夜华看着墨渊,心下惊疑不定。

“我今日起了一卦,算到你不日便要历那化形天劫,以你的资质,此劫定是凶险万分,这青冥剑,你便收作防身之用吧。”

夜华稍一犹豫,便即收了起来,“多谢大哥!”

“还有一事……”墨渊略作沉吟。

“大哥请说。”

“夜华,你我系出同源,自那日后,我便察觉到十七身上有你的一丝元神,原想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想法,过了这些时日,我也大致瞧出了些。”

顿了顿,落在夜华身上的目光蓦然一肃,“你对她,可是真心的?”

夜华脸色微凝,暗中仔细打量了墨渊一眼,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心下一松,忆起前世今生同白浅走过的朝朝暮暮。

甜蜜欣喜有之,凄惶无助有之,生离死别有之,苦苦等待亦有之,一时五味杂陈,感慨良多。虽历经磨难,可他始终不变的,便是那颗真心。

抬头,对上墨渊幽深的双眸,夜华朗然一笑,掷地有声,“夜华此生,绝不负她!”

墨渊目光一敛,笑而颔首,“如此便好。十七是青丘狐帝的幺女,白浅。你若能令她倾心于你,为兄便替你去青丘提亲,如何?”突然话锋一转,唇边带着明显的笑意。

夜华猛然一惊,对上墨渊含笑的目光,呆了呆,忽而笑了,摇了摇头,“大哥,你莫要取笑我。”

语毕,两人相视一笑,淡淡温热自心中淌过,暖暖的,很窝心……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7-31 18:55:00 +0800 CST  

22

史籍有载:

皓德君四万两千零一十七年春,战神墨渊胞弟,父神之子,夜华临世。

当是时,天降祥瑞,普天同庆,三十六天一刹那齐放金光,东荒明壑俊疾山上七十二只五彩鸟,于昆仑虚顶盘旋九九八十一日,而后东方烟霞三年长明不灭。

凡四海八荒之仙神,皆齐上昆仑虚为贺,一时间,昆仑虚众仙朝拜,经年不绝。

………

甲辰月 戊子

未时刚过,昆仑虚后山一条小道上,隐约两道人影匆匆而行。

“十三快点,师兄弟们都上去了,就差咱俩,再晚赶不上热闹了!”

“哎哎哎,你别拽我!风度,要有风度~”十四慢悠悠的缓步而上,却让十三一把拖住,疾风一裹飞速往山上跑。

此时,后山旁的一块“宝地”上,乌泱泱的站了一票人,三两成群堆在一处,一个两个闲得发慌。

“你们两个怎么才到啊!”一上山,两人便被层层围住。

迎着一堆不善的目光,两人硬着头皮堆笑道:“师父不让我们去莲池那处,这……我…我们这不是给兄弟们找乐子去了嘛!”

三两下支起摊子,手一挥,一应器物摆放停当。一白布盖的桌子,两个大笔甩的墨字,打眼一瞧,可不正是个赌摊么。

十三十四咧起一张嘴,笑得好似个财神爷,忙招呼着众人开始下注。顿时人群一拥而上,将那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钟乳灵髓一块,我赌他是个男的!”

“傀儡符十张,我压女!”

“别挤别挤!我也压女!”
……

一众弟子纷纷掏出些奇巧物件压下,吵吵闹闹乱作一团。

“算我一个,我也压女!欸十七,你压哪个?”十五拉着白浅,好不容易挤到跟前。

“我?”白浅想了想,“我压男的吧。”说着,从袖口掏出一颗不大不小的夜明珠放下,权作赌资。

“十六,你压哪个?”十五又看向子阑。

“十七压男,那我自然是压女喽~”子阑挑眉虚瞟,换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突然,头顶蓦地一暗。

霎时间整片天地漆黑如夜,目之所及,再无一丝亮光。远远看去,整个昆仑虚好似被一张巨幕笼罩。

不过片刻,天上已是乌云密布,墨色云团居中翻滚不休,极深处,更是隐隐传出轰鸣之声。

白浅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一时却是被吓蒙了,只呆呆的仰头而望,眼中惊惧不已,“小金莲……”

九天之上,一道惊天霹雳斩过苍穹,瞬间撕裂漫天墨色,直直向着后山劈下。

后山 莲池

池内金莲突然绽放,金光一闪,青冥应声而出,自发护主,围绕金莲上下盘旋。

夜华元神端坐莲中,眸光清冷,抬头,迎向滚滚天雷。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7-31 20:47:00 +0800 CST  

23

前后七日,雷劫消散,天降霞光。池中光芒一闪,金莲忽而消失,原地显出一个玄衣少年来。

一般无二的样貌,唯那双眼,漆黑如墨,眼底虽是一片古水无波,深处却隐隐起了丝涟漪。同墨渊站在一处,两人便如那镜像双生,等闲只会认成一人。

不过现下那玄衣少年却是面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站立不稳,硬是撑着没有倒下。

夜华虽是一身狼狈,却依旧身姿挺拔,目光看向身旁略显凌乱的墨渊,苍白的脸上透出一丝笑意。

后山

“太好了!小金莲他成功了!”见着天上异象,白浅一跃而起,开心的不能自已。

“那是,有师父护着,哪里会出什么问题!”十四师兄一脸淡然,身旁一众师兄具是点头认同。

雷霆方歇,劫云还未来得及散去,熟料风云突变,移星易宿,又是一道巨响划破天空,原本消散的天劫又重新汇聚,向着中心缓缓而动。

天上,墨色愈发浓稠。

雷霆缓慢凝聚,一点一点压缩,天空正中渐渐显出一道雷眼,威压沉沉,令人心悸。

“天,天雷……”

雷声轰鸣而起,连绵不绝,震得白浅头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虚空雷音炸裂,一道通天雷柱照亮苍穹,瞬间携万钧之势破空而下。

白浅猛地一颤,惊呼出声:“是天劫!!”手脚瞬间冰冷,周遭一切仿佛都已静止,她眼中,唯余那道愈发耀眼的雷光。

“小金莲!!!”

单手一挥,玉清昆仑扇应声而出,迎风便长,顷刻间已是铺天盖日。身形一晃,亦随之而动,瞬间没了踪影。

“十七!”
“十七!”
“十七!”
……

一众弟子大惊失色,纷纷冲上去追她,子阑却已先行一步。

“不必追了!”

令羽拦下一众师兄弟,“天劫之地不宜干扰过多,子阑去追十七足以,我们去了也是徒增变数,于事无补。”

莲池外围

“你要做什么?”身后,子阑一把拉住白浅。

白浅焦急中回头,已是变了声调,“小金莲…我要去帮他!”手腕猛一用力,便欲挣开束缚。

子阑咬牙死死拽住她,也是急了,“有师父在,你冲上去做什么?况且这天雷如此猛烈,你去了又能做什么?!”

“就算帮不上忙,在一边看着他也好啊!”白浅急红了眼睛,声音急促而哽咽,“他才刚化形,如何能渡得过这飞升天劫……”

“轰咔~”

白光激烈闪过,映得两人面上一片惨白。白浅挣扎的愈发剧烈,子阑手猛地一缩,一把将其抱住,沉声喝道:“十七!你冷静些!”

“这是这是飞升天劫,并非一般的雷!你去了非但无济于事,反而因你的干预,只会加重天劫的威力,置他于险地!你若真的担心他,现下该做的,便是静下心来,等着!”

莲池

生受了一道天雷,浑身已是焦黑如炭,鲜血淋漓。倚剑而立,夜华目光凌然,仰头直视苍旻。

墨渊于十丈之外负手而立,右手成拳而握,青筋暴起,脚下却依旧稳如泰山。

“轰隆隆~”风起云涌,雷团翻滚咆哮,又一道天雷凝聚成形,冲着夜华当头劈下。

“嗞嗞嗞~”天雷一闪而逝,瞬间没入夜华体内,顺着浑身经脉不断游走,沿途一路破坏。

一直隐在体内的那莫名神力似是感受到了危险,顷刻凝聚而出,与劫雷分庭抗礼,继而将之磨灭,复又隐回体内。

三道天雷过后,莹莹白光自夜华体内透出,一股纯正浑厚的上仙气泽凝而不散,更映得夜华身姿如玉。

半跪在地,抬头对上墨渊一双担忧的目光,夜华虚弱的笑笑,“大哥,我没事,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墨渊盯了他一眼,默而不语,伸手摸上脉门,仔细探查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半抱着他,化烟而去。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7-31 21:03:00 +0800 CST  

24

“师兄,师兄你看到了吗?!过了!他渡过天劫了!!师兄,师兄你看啊!!”

白浅大喜大悲,一边说,一边又是哭又是笑,双手死死地拽着子阑。子阑被她拽着衣领,卡的喘不过气来,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奋力挣开她的手,子阑有气无力地点头附和两下,扶着腰大口大口的换着气。

天劫已过,祥瑞顿生,明晃晃的彩烟云霞铺遍天际,无量功德挥洒而下。天上地下但凡有点儿灵根的,皆可从中获益。

一时之间,四海八荒无数生灵俯首叩拜,恭贺阵阵,声透九霄。七十二只五彩鸟相携飞上昆仑虚,首尾而衔,俨然一副百鸟朝凤的景象。

“唔,这么多鸟飞上来,这阵仗……莫非,小金莲便是那些鸟的头儿托的生?”白浅仰头瞅着天上的异象,认真思索了下两者的联系,最终下了定论。

子阑听了面色古怪,喉咙胡囊两下,才刚缓回来的气儿,又差点没再次噎住,不觉看她的目光愈发晦涩。

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子阑仰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小十七啊,不是师兄说你,你这一天不学无术的,胡说些什么呢?你忘了,师父降生之时也是这般景象,普天同庆。你呀,日后还是多读些书吧,别再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了。”

“你说谁呢?!你才不学无术呢!”

白浅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哼一声撇过头去,这子阑,不就仗着平日里功课比她好,罚的比她少吗?哼,有什么了不起!

“不同你讲了,小金莲受了如此多道天雷,我得去看他!”

“唉,见色忘义呐!”子阑望着白浅远去的背影,一副看破红尘的高深模样。

天宫 凌霄殿

化形飞升,天降异象,如此大的阵仗,也就当年父神嫡子,天族尊神墨渊降生之时才有,天君高坐九重天,亦是看的真切。

“怎会有如此异象。”天君虽是问的央错,可眼神却向着东华那边虚瞟。

“启禀父君,昆仑虚墨渊上神放出话来,今日异象,是其胞弟化形所至。”

“胞弟……墨渊上神乃父神独子,何时多了个弟弟?”天君目光一凝,狐疑道。

身旁,东华斜倚在榻,手握玉杯,悠悠转着。听得此话,挑了挑眉,嗤笑一声,“人家墨渊有没有弟弟,旁人管的着么。”

天君面色一僵,很快恢复过来,继而问央错,“可有名字?”

“是叫夜华。”

“夜,华……”

反复念着这两个字,天君眉头微凝,不知何故,自听到这个名字起,心下便凭空升起一丝烦乱,冥冥中似有什么紧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还有……”央错欲言又止。

“说!”

“那夜华君甫一化形,便引来飞升天劫,虽身负重伤,却也险幸飞升,现已闭关修养。”

“什么?!一化形便飞升了上仙!!”天君震惊,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东华。

东华一脸淡然,摩挲着手中玉杯,凉凉饮上一口,对天君的询问并未理会。

天君有些尴尬的收回目光,摆摆手,起身步下丹犀,东华亦施施然起身。

行至殿外,天君抬首望向东方,久久而视,那里,七十二只五彩鸟盘旋不绝,“看来我天族,又迎来了一位尊神!”

片刻后对央错吩咐,“备些贺礼送去昆仑虚,贺父神嫡子降世。”央错躬身应下。

“等等,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天君挥手拦下央错,转身看向东华,“帝君是否同去?”

东华仰头,对天晃了晃玉杯,“那是自然。”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7-31 21:04:00 +0800 CST  

25

“十七,过来!”

这日,白浅刚路过中殿,便见十三师兄甩着袖子卖力的冲她招手,一旁十四师兄抱臂靠在根大柱子上,身后还坐着十五和子阑。

白浅点点头,立马乐颠颠的凑了上去。

话说十三十四这两位师兄,自打上昆仑虚起,便一向秤不离砣,砣不离称,那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整日里在昆仑虚上窜下跳,好好的修行圣地,生生被他俩玩儿成了巡游的宝地。

就连山上的那些奇珍异兽,也鲜有幸存的,皆遭过他俩的毒手,以至现在还对两人避如蛇蝎。

“唉我说十七,从前你最爱同十六玩在一处,现在却日日粘着小师叔,怎么,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十三说得暧昧,对着迎面而来的白浅打趣道。

往她身后瞅了瞅,眉目顿时染了层笑意,揶揄道:“今儿怎么没见着小师叔同你一块儿?”

“夜华被师父叫去了”,白浅抿了抿嘴,拿脚戳着地上的石子。

十四见状,一脸促狭的从旁边凑上来,胳膊一搭,伸手搂过白浅,嘴上也不闲着,“哦,夜~华~啧啧,这昆仑虚上下,除过师父,也就你敢对小师叔直呼其名了!”

白浅扬了扬脑袋,并未接话。

谁人不知她十三十四两位师兄,为人最是洒脱不过,换而言之,就是嘴碎话唠。你只要敢同他搭上一句,他便能与你絮叨一个上午都不带重样的,甚是可怖。

十三接过话头,“唉~不过话说回来,小师叔不愧是父神之子,这天资,还真是没的说!一化形便是上仙不说,这才将将修行不到三百年,便已不比寻常修了七八万年的仙差了,真是……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呐~”

摇头幽幽叹了口气,有些骄傲,也有些沮丧,这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他们这群人同小师叔一比,更衬得他们不成器了,多埋汰人!

“不过,除开身份修为,小师叔这样貌也是绝了,四海八荒头一份儿呐!虽说同师父生的无差,可师父平日里飘的太高,就算有哪家女神仙爱慕师父,可这也够不着啊!”

“可不是么。唯一一个瑶光上神,勉强算是能说得上话吧,又被师父‘请’出了昆仑虚。”十四一旁插话道,唏嘘不已。

“而小师叔就不同了,虽说也是地位尊崇吧,可毕竟年岁在那儿摆着,天下又有哪家女仙不思春的。”

正经不过一瞬,十三又抽巴了回去,恢复了一贯的玩世不恭,论起八卦来那是头头是道,滔滔不绝。

“这三百年来,我们昆仑虚都快被那些递拜贴的女仙们踏平了。亏我当初还以为是个女儿家呢,没成想却是个男的,还是咱们的小师叔,害我连传家的宝贝都输了!”这是一脸不忿,耿耿于怀的十五。

“得了吧,你只要是个物件都说是传家宝,这么算下来,你这传家宝也太不值钱了!”十六立马戳穿他,满脸鄙夷。

“子阑,你就不能积点儿口德!”十五撸起袖子就想找十六理论理论,看看究竟谁才是师兄。

“切~”十六一脸不屑的撇过头,就你那仙法,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要不是看在你是师兄的份儿上,他才不会一直让着。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8-01 16:50:00 +0800 CST  

26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带了点透凉的冰渣子味。

“?小师叔!”

众人纷纷行礼,至少在明面上,那是十足十的规矩,只因现下昆仑虚上最惹不起的存在,便是面前这位新进的小师叔。

你惹恼了师父,师父顶多淡淡的将你望上一望,最糟也不过是被罚上几日,短痛而已。可你若惹恼了小师叔,那可了不得,谁人不知小师叔最喜秋后算账,还并非一次清算。若惹他一时不快,他便能让你时时都不痛快。

“今日的功课,可都做完了?”

夜华淡淡的一眼扫过,特别是十四搭在白浅肩上的那只手,目光停留的尤为漫长。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谁都不愿率先答话。这小师叔顶着张跟师父一模一样的脸,阴沉的模样,忒吓人,威严也忒盛了。

夜华眸光微抬,只幽幽的将他们望着,不发一言,颇有种山雨欲来的架势。

“噢哦哦,我们这就去,这就去!”

擦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几人拱拱手,立时作鸟兽散,落荒而逃。只白浅站在原地未动,抿了嘴吃吃笑着,回头看向夜华,觉得他甚是可爱。

这张脸初看时虽觉惊艳,却也娘娘腔了一些,夜华虽同师父生的一般无二,可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

记得初时,墨渊虽然早先便告知他们小金莲的身份,可要她管一个小自己五万多岁的娃娃叫师叔,她委实拉不下这个脸来,更何况她一直把小金莲当做自己的好兄弟,好哥们。

当着师父面她不敢造次,可背过师父,私下里却是死活不愿叫出口的,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师兄们倒是觉得此举不大妥当,开始还劝叨两句,后来见夜华也没责怪的意思,便也随她去了。

这么叫着叫着,也就习以为常,夜华从没纠正过她,她也乐的如此,之后就这么一直叫了下去。

想到这,白浅粲然一笑,眼神清亮,盈盈而望。夜华亦回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几步来到她跟前站定,已是温了声音。

“走吧。”

点头,蹦蹦跳跳的跟上。

“夜华,你为什么总是吓唬师兄他们啊?”跳到夜华面前,白浅一副好奇的模样,瞪着双求知的大眼定定的望着他。

“他们啊……太过懒散。”夜华微微沉吟,继而笑道。

“真的?”白浅狐疑的抬起头,“那我比他们可散漫多了,为何从不见你说我?”

“你于他们,自是不同的。”夜华看着白浅,眼神温润如水,嘴角时刻噙着抹明媚的笑意。

他这三百年来,绝大多数时候都在闭关,也是近一年才得出空来,尚未来得及同浅浅好生相处,又哪里会在意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虽说闭关的那三百年里,浅浅每日都会来他闭关的洞府前瞧他,同他说上些话。可他彼时运功调息不能言语,听着她点点滴滴的喜怒哀乐,更是日日相思难耐,忍得甚是辛苦。

因而一出关,他便去了她常去的那几个地方寻她。寻到她时,她还是那副老样子,吵吵闹闹的,一刻也闲不下来。

他喜欢浅浅现下这幅活泼散漫的模样,也愿她,就这样无忧无虑的活下去。

劫,缘,劫灭缘起。

明劫,便可应劫。知劫因,便可渡劫,而他早已明了前世今生的劫。

不过是生生世世,只求一人罢了。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8-01 22:00:00 +0800 CST  

27

“近几日师父和小师叔都不在山上,我们悄悄……”

“上回那美人儿……”

“如此这般……再这般……定能……”

“不不不,听我的,只需这般……”
……

偏殿隐隐传来一阵私语,说话之人虽未刻意收敛,却也非一般人能听到。但谁叫白浅狐狸耳朵尖呢,这地点,这时候,这场景,哎呦喂,商讨什么机密呢!

这好奇心一起,便少不得干回听墙角的勾当了,当下敛息凝神,扒着门缝偷听起来。

却是近日师兄弟们闲来无事,几个聚在一堆儿谈起了凡世的乐趣,正预谋溜去凡间快活。

好哇!见色忘义,这种好事你们竟不叫我!!

白浅猛的推开殿门,雄赳赳气昂昂的睥睨一圈,张嘴便嚷嚷了起来,“你们这群……唔唔……”话还没说,却叫十五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了嘴。

面上白了又白,嘴唇抖了又抖,十五压低声音,有些惊魂未定道:“嘘~别喊别喊。”

白浅眨巴眨眼,露出一副我懂的神情,等着下文。

“你若不喊,我们便带你去。”十五眼中闪过无奈之色,妥协道。

白浅眉眼一弯,笑眯眯的点点头。十五这才松开手,虚虚抹了把冷汗,余下之人亦是松了一口气,往旁边挤了挤,给白浅腾出个地儿来。

十师兄大手一挥,书接上回,又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说到尽兴处,更是满面红光气势磅礴,听的一众师兄弟恨不得立马肋生双翅,亲身前往体验一番。

白浅听的亦是心弛神往,思绪翩飞。

这狐朋狗友一拍即合,当下师兄弟几个呼呼喝喝着,一道溜出了山门,十三临出门还不忘提溜起蹲在那儿一脸茫然的白浅。

这师兄弟都出去乐呵了,怎么能少了十七这个机灵鬼。

并上她一行五人,逮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哥儿几个悄悄溜下了昆仑虚,才刚到山脚,却猛不丁被人从身后叫住。

“我爬了两万多级山道,这才将将赶上,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还亲师兄弟呢,这种好事也不叫上我,得罚得罚!”子阑晃悠悠的飘过来。

只见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一手撑了身子大喘,腿再适时的抖上两下,好像下一秒上不来气儿就要归墟了。

白浅只虚虚扫了一眼,便满脸鄙夷的望着他,抱臂靠在一旁的大石上看好戏。

十师兄是个实诚人,当下便欲上前扶他,却被十四拦了下来。

十四沉吟着,往前踱了两步, “既如此……”似是要答应下来。

熟料,他突然横腿一扫,直直向子阑下盘攻去。子阑本能的一个纵跃轻松落地,其他几个师兄弟这才瞧出来,十六这家伙腿脚居然是个好的,真难为他装的如此全乎。

顿时,群雄激愤一拥而上,白浅亦摩拳擦掌的凑热闹。这种正大光明欺负子阑的机会着实不多,她可得好好珍惜才是。

子阑,你自求多福吧。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8-02 09:46:00 +0800 CST  

28

东荒 俊疾山

凡世

一行人从昆仑虚溜出来,好不容易寻了条僻静小道偷偷下界。在俊疾山上稍作休整,几人特意换了身行头,脱下身上扎眼的道袍,变做此时凡世的模样,然后勾肩搭背,一路嬉笑玩闹的混入了山下中容国。

白浅一身墨绿长衫,腰束玉带,手中时时把玩着一柄玉扇,嘴角轻挑,眉眼带笑。远远望去,好一翩翩美少年,潇洒俏郎君。

师兄弟一行六人招摇过市,皆是面如冠玉,年少多姿,一路行来甚是惹眼,引得路人频频注目称叹。

赞声入耳,这一众师兄便越发的卖弄风姿,时不时的轻摇折扇,摆出副风流倜傥的浪荡公子模样。打趣斗法,嬉笑玩闹,顶着凡人投来的灼灼目光甚是自得。

对此,白浅却是无福消受。

自打入了这凡间,她身上便有些不大舒服,又被如此盯着,更是不自在。拿了扇子摩挲两下,强忍着一把扇飞的冲动,举在脸前不住摇晃,掩饰着尴尬。

不过很快,她便被四周的热闹吸引过去。

从前她虽跟着四哥上天入地的淘闹,却也不曾出过青丘,四哥更是从未带她去过凡界,说是凡尘浊气不利修行,似她这样灵根蒙昧,仙根不稳的,还是少去为妙。

及至上了昆仑虚,平日里师父看的紧,也就被罚时偶尔去过几回凡间,还次次都有十师兄跟着她。

十师兄虽也不大正经,却是个实诚人,凡是师父吩咐下来的事,那就一定是十足十的完成,因而将她看得甚紧,压根儿就没去过什么有趣儿的地方。

凡间花样极多,打眼瞧去:吆喝杂耍,面饼糖人,门洞儿底下的说书,台柱架儿上的戏文,串街蝈蝈连成片,琉璃喇叭震天响儿,真真是流连忘返,应接不暇。

她对凡界的印象,还停留在话本里哪家书生小姐幽会的后花园,委实不曾见过这许多乐趣。

“哎哟,这位小公子您请了,瞧上什么啦?不是小老儿自夸,我这架上的东西,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呐!”

白浅点头,捏起一个来看看,转而对一众师兄摇了摇,“这个我要了,你们谁来付下银子?”

以往她看过的那些话本里,似乎都隐隐提到过,这凡间要拿什么东西,是需要“银子”这种东西的,可这玩意她没有,自然是找师兄讨要。

几个师兄对视一眼,十三“刷~”的合起折扇,拿扇尖凌空虚着点了点,“这个嘛,使个障眼法儿,你自个儿变出来就是了。”

白浅眼睛微瞪,有些犹豫,“变出来?这不大好吧。”变出来的东西,总归不是正经路数,这种低级的投机取巧之事,她还有些不大适应。

十三抚额,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你既然不愿,要不,你和十师兄再摆个摊儿,算个命去?”

白浅翻了个白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素来厌恶推演之术,只觉得那些印伽无趣至极,每每师父授课时便积极地打瞌睡,以至学了许久,也不过恍惚能掐算个凡人的命数。即便如此,十次有五六次,也还是不中的。

因着推演之术学得太差劲,她同十师兄常被师父罚去凡界,扯块帆布,化个半仙,在市井上摆摊子与人算命摸骨,却每每生意惨淡,甚是凄凉。

他此时提起这个,不是诚心添堵吗!哼!等夜华回来,看她不好好告上一状!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8-02 10:09:00 +0800 CST  

29

半月后

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

白浅琢磨着,之前满打满算,她统共也就占了两分,而此时多出的那一分半,全仰仗他师兄们的现身说法。她能成了现下这幅样子,他们当真是功不可没。

下了一回凡,趟了一次红尘,众师兄旁的没教她,却独独教会了她赛鸡遛狗斗蛐蛐儿,教会了她怎么勾搭人良家小姐,纨绔们做的事她一件件都做得娴熟。

他们瞒着师父在凡界胡天胡地,还自以为是颗千年难遇的风流种,立志要做个情趣优雅的浊世佳公子、如玉小郎君,誓要达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至高境界……

就这一点上,凭着她的样貌,倒真是无往不利。十三师兄就曾拍着她的肩膀颇为感慨,“十七,就凭着你这张小白脸儿,什么美人儿拿不下?师兄我看好你!”

嗯,她确实应该被看好,来这凡间不过短短半月功夫,她便惹了一堆的桃花出来。

遇见个知礼识体的还好,要是碰见那种死缠烂磨的,真真叫人十分头疼。每到这时,她便少不得要做个法,将那胡搅蛮缠之人消了记忆 ,丢出方圆十里之外了。

众师兄商量几日,终于寻得了一个“好去处”。此下,他们正是在这“好去处”里逍遥快活,乐不思蜀。

莺莺燕燕环绕身侧,轻摇折扇扮作风流公子,白浅习惯性的敲着桌子,颇为熟捻的喝着花酒。

说起这饮酒,她平生最怕与人行雅令,盖因她从前晃荡的多了,于诗文韵律一道,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每每行雅令时,她必定是桌上被罚得最多的一个,久而久之,便对文令敬谢不敏。不过一众师兄弟中,子阑却是最善此道,乃是其中翘楚。

而她最拿手的,却是那通令。

不管是掷骰子还是抽签,便是划个拳猜个数,她也能轻轻松松拿个师门第一,她于此道中的造诣,当真是无人能及。

他们这半月来,白日游手好闲瞎晃荡,晚上便宿在这勾栏之地,只因再半月之后,便是那头牌献艺之日,倒时定然少不了热闹。

与此同时

南荒 迦叶灵境

坐席上,夜华神色微动,又瞬间恢复如常,一副凝神静听的模样。只是待到一段终了,却在暗中寻了个间息,一道青烟悄然离去,只留了副壳子在那儿。

上首,墨渊抬头扫过夜华的位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了笑,继续同迦叶尊者论起佛法。

而我们的夜华君此时,却是早已离开了南荒,照着元神中的感应,以法力辟出一条通道,去往了凡世。

至于去做什么,却是不言而喻。自家娘子被一群混账给拐了,他岂能放心的下?此行自是为了寻妻的。


「短番外」

坐怀不乱?
No!
是条件不允许。
………

昆仑虚 夜

白浅宽衣解带准备就寝,随手将金莲搁在床头,又施了个诀将它罩住,这才满意地拍拍手。

“虽不知你是男是女,可我也不好让你看光了去,你就乖乖的呆在里面吧。”说着,抱起被子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一旁,金莲微光闪烁,明灭不定。

夜华:……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8-02 18:06:00 +0800 CST  

30

“俊疾山……”

大荒之东,有山名曰壑明俊疾,巍巍乎日月所出。其上通仙界,其下落于凡尘,林木遍植,鸟兽繁多。其中更有受天地灵力侵染而通灵智者,凡人谓之精怪。

望着眼前郁郁苍山,夜华喃喃着,眼中闪过七分甜蜜,三分伤感。

这里,他们初遇,
她救了他,他留了下来。

在这里,他们缔结姻缘,
许下生生世世。

也是在这里,梦碎。

……

争缠头,听小曲儿,红袖朱罗,曼起舞。众师兄喝的眼花耳热,便开始借着酒劲撒酒疯,凑着热闹耍风流,几人哄抢着那女子用过的花簪。

美名其曰:年少轻狂,风流韵事。

俗!

白浅虚虚往那处瞟了一眼,仰脖饮下杯中无甚滋味的“美酒”,摇摇头收回目光。

她那一众师兄啊,就为了这么个姿色同凡人争风吃醋,也忒没出息,这要是让路过的哪家仙友碰上,师父的脸都让他们丢尽了。

还以为凡间的美人儿有多国色倾城呢,没成想也就蒲柳之姿,连她师兄们的原貌都比不上,更遑论她容倾四海,冠绝八荒的四哥了。

她这群师兄,眼光当真清奇的很,这品味,委实不敢恭维,遂抱臂枕在一边,无聊的打起了瞌睡。

浑浑噩噩醒复睡,半梦半醒天已黑。

也不知过了多久,香影红烛,凌空飞花,四下里猛地一黑又一亮,几个体态婀娜的“美人儿”袅袅春风的飘了出来,却是簇拥着中间儿的那个女子。

这重头戏,上了!

只见那女子掩袖而出,倏尔低头蹙眉,倏尔娇羞颔首,她身旁,摆着一架古琴。

柔柔落座,低头抬手,轻拢慢捻,抹来复挑,那女子就着琴弦,细细弹将起来,不时朱口轻启,吟吟浅唱。

「有美人兮, 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方才听了个开头,白浅便忍不住眼皮子上翻,仰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脑袋一歪,枕在胳膊上蹭了蹭,便即没了声响。

实是这凡间女子所奏之曲,不及她师父万一。见惯了巍峨高山,又哪里瞧得上那方寸假石。

初上山时,她每每最喜缠着师父听琴,盖因师父威名太盛,她幼时多番听四哥提起,道师父是掌乐司战的远古上神。

因而她拜师后就琢磨着,既然号称掌乐,那于音律一道定是不低的,于是便日日磨着师父奏曲,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师父之曲,悠然如松涛阵阵,回应空谷;澄然似秋水漾漾,轻扣浅滩;皎然如满月粼粼,铿然似铁蹄嗒嗒……

那时她便觉得,师父曲艺之高,四海八荒无人能及。

因而听着耳边嘈嘈切切,只觉无聊至极。遂端着酒杯,一杯一杯往嘴里送,喝酒如饮水,这么百八十杯的喝下去,隐隐也有了几分醉意。

散场后不见人来管她,便自个儿悠悠晃回了房间,昏昏沉沉乍一睁眼,却见房中蓦然多了个人影,恍恍约约,像是夜华。

自己莫不是在发梦?

白浅有些迷糊,靠着圆桌坐下,却见桌边儿正摆了一架古琴。思及方才所听之乐,借着酒劲,便幽幽弹将起来。

“刚刚那女子弹的,好像便是这曲子,夜华,我弹得不错吧!”一曲毕,白浅迷离着一双眼,对着夜华吃吃的笑,笑着笑着没了声。

“你可知你弹的是什么?”夜华轻轻一叹,在她身旁坐下。

狐族天生媚态,白浅作为四海八荒公认的第一美人儿,自是生的一副好相貌,杏脸桃腮,浅淡春山,真似海棠醉日,叫人欲罢不能。

抬手,轻轻覆上额间,手指划过眉峰,抚过双眼,夜华小心翼翼,如视珍宝般一遍一遍勾画着自家娘子的睡颜。

夜深,烛暖。

第二日醒来,白浅恍恍惚惚,忽悠悠觉得自己做了个春梦,梦里好似有一玄色身影坐在她床边守了许久,末了轻轻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那吻烫烫的,不停在她心上灼烧着,微痒。

啧啧,不得了,她怎么也春心荡漾了,莫不是最近美人儿看多了,动了凡心不成?

可她外表虽是男的,但芯子却是个女的,难道她喜欢上了女人?

不不,不可能!她一见那种娇滴滴的小娘子就头疼,又怎会喜欢上她们?!

那她这是怎么了?

莫非……她病了?还病得不轻?

唉,实是令人忧伤。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8-03 11:16:00 +0800 CST  

31

凡间有句俗话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好运来了挡不住,霉运当头避不及,这人呐,要是倒起霉来,那还真是喝凉水也塞牙。

就好比她今早,青天白日的,莫名牙酸了好一阵,难不成是她近日里犯了煞,要开始倒霉了?

呸呸呸,小爷好着呢,没事咒自己做什么!白浅使劲摇摇头,怪哉,她这几日脑子里一天到晚瞎想些什么呢,怎么总是心神不宁的?

“欸?师兄你看!”

突然,十四停住了脚,手肘捅了捅离他最近的十师兄,伸手指向远处有些嘈乱的人群。

“那处……”十师兄沉吟着,眼中运起仙力,透过层层人群看向城外。

“是流民!”

收回目光,十师兄一脸沉重,折扇一合,“走!去看看!”

“师兄且慢!”

子阑一个错身上前,悄悄拉住他,低声耳语道:“十师兄,咱们这次可是私自下凡,不宜牵扯过多。”

十师兄皱眉,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十六,师父常教导我们,要时刻心怀天下,兼济苍生。这种事没见着便罢了,既遇上了,又怎能坐视不理,视而不见?”

子阑被这副说教的口吻一噎,眼睛眨了眨,无奈道:“师兄,这些流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我也并非无动于衷。只是万千凡世,这凡人的三灾五劫都是司命在管,自有定数,我们也不好随意插手恶了他。”

“况且,在凡世之中擅动法力本就有违天和,若是再不慎乱了命数,那便是大因果了。”子阑满脸凝重,皱眉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一旁白浅也听的甚是纠结。

“司命那里不用去管,天族还管不到我们头上。”十师兄略微一凝,并未挂心。

白浅闻言点头认同,不错,天族虽说是天地之主,统治四海八荒九州万民,可也仅仅是面儿上这么说而已。

实际上,自从当年东华帝君卸下共主之位,这四海八荒便散了,天族实际所辖之地,也仅仅是四海及北荒罢了。至于为何到如此境地,却是因为此世之上,再没有第三个人,有这名望,又有这武力来担此重任。

他们的师父,当年的神族少主,墨渊倒是可以,可惜他却瞧不上,也懒得出那一份力。

“此事既叫我们碰上了,那便是有缘,也是天数使然。”这边,十师兄继续说着,“至于因果,你我不用法力便是,能帮多少便帮多少,虽不能擅动气运,但稍加帮衬还是可以的。”

“可就算如此……”

子阑依旧犹豫,他上山之前,便听相识的几个仙友说过,那司命星君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也不是什么心宽的主,他那心眼,据说也就针眼可比。

“唉!罢了!一切全凭师兄做主。”子阑拖着长音,拱手一揖算是应下,他师兄铁了心的要帮人,这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他又能如何。

“那我们该如何做?”白浅头次遇见如此状况,没什么经验,遂看向一众师兄问道。

“要不,我们沿途架个粥棚,施粥布德如何?”这是十三。

众师兄弟回头,一脸古怪的看着他,沿途施粥,亏他想的出来,这一路下来,若不动用法力,粮食哪里来?这些人少说也有百八十号,每日凭空多出那么多粮食来,都当别人眼瞎么?

“呃,我就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十三讪讪的退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他不说了还不成么。

十四呵呵一笑,折扇轻摇,上前打圆场,“无须干预过多,我们把这些流民沿路护送至各州郡县,交给当地郡守便可,其余的,尽量不插手便是。”

“嗯~这个不错。”师兄弟们点头认同,觉得十四这个主意甚好,既多少帮了些,也不会乱了命数,是个可行的法子。

当下师兄弟几人便分散开来,一人护送一队,约定好半月后再回到在此处集合。

白浅也独自领了一队,扮作个游侠悠悠晃荡在人群中,一时还觉得颇为有趣。这少年负剑,徐徐而行,还真有点像往日所看话本里,青年侠客仗剑江湖的感觉。

这种体验,新鲜,忒新鲜了!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8-04 23:37:00 +0800 CST  

32

南荒 迦叶灵境

“大哥,方才叠风传讯,昆仑虚有些事要处理,我便先回去了。”这一日论道结束,两人并排而行,夜华酝酿良久,终是将此事提了出来。

脚下一顿,墨渊眉角微挑,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自家弟弟。

夜华眼神闪了闪,跟着不动声色的停下来,双手不自觉得交握一处,却是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正经模样。

整个人往那一站,便是神族礼仪之集大成者,典范中的典范。

又瞧了他两眼,墨渊负了手,含笑道:“去吧。”

微微拱手,夜华身形一散,倏然而逝。留下墨渊原地失笑,思量片刻,也跟着身影一晃告辞离去。


凡世 无名荒野

“大好春光,却无美酒相伴,苦哉苦哉!”

白浅吊儿郎当的躺在一颗树上,数着树下缓缓走过的流民,心下凄凉,本以为这是一个好玩儿的活计,哪曾想竟如此无趣。

她本就于识路一道上不甚灵光,自己都不知往哪送呢,却还要护送这些凡人,这活儿给排的,甚是无脑。

是故初初行了没一日,她便得了个大麻烦。皱眉四下一打量,就觉着吧,这东南西北都一样,走着走着特别像,于是乎,信心满满的,极其自然的兜了一圈又一圈。

幸而这些灾民里有识路的,暗戳戳地察觉到了不对,如若不然,让她带着还不知拐哪儿去呢!

而且护送之事,本就乏味的紧,于白浅来说更是难熬。一两日的还行,十来日的也能忍受,可这都过了大半月了,才行了这么点路,一路上连个人影子都没搂着,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最初的新鲜劲儿一过,白浅便觉着之后的每日都是磨难,况且这一路上,连话本里时常出现的打家劫舍都没有,也忒平顺了!

又低头看了几眼缓慢移动的人群,白浅眼珠转了转,摩挲着下巴暗暗思索。

按照目前的行进速度和往日的经验,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出不了什么事儿。况且以她的腾云之术,一来一往也不过喘口气的工夫,就算有什么变故,也足以撑到她回来救场。

心思一定,拍了拍手,从树上一跃而起,几下不见了踪影。

走喽!找乐子去喽~


附近 城内

东南西北摸了小半日,方才寻到一个像样的城镇,当下整整衣摆进了城。

“这位兄台请了,敢问附近可有什么茶楼酒肆?”

“公子有礼,此处多是茶楼,酒肆……恕小生寡闻,未曾见过。”

“多谢!”白浅抱拳称谢。

“公子客气!”那人亦是回礼。

唉,不论四海八荒还是这凡尘俗世,哪都有一堆繁文缛礼,真是麻烦,说个话都罗里吧嗦的。

还是她青丘好,直来直去,就算是昆仑虚,也没这么多礼数,不过想起那传闻中的九重天来,现下这点儿礼数自是好的太多。

想她当初在桃林随着四哥厮混时,折颜曾一脸不屑的给那天君一家下了定论:本事没多大,排场口气到不小。此时忽的想起来,颇感有趣。

昏昏扰扰,兜兜转转了半天,白浅很不幸的发现:

她,又迷路了。

唉,狐生寂寞如雪,迷路能迷到她这份儿上,在这神仙堆儿里,也算是前无古人了。迷谷啊迷谷,下次见了你,一定要把你身上的树枝借我一半,免得我日后再迷路。

可眼下,却又叫哪个来给她引路呢?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8-07 19:10:00 +0800 CST  

33

“迷谷啊迷谷,今日借你仙气一用,你可得保佑我……”

白浅双手合十,万分虔诚的夹着根枯树杈,口中念念有词,身正影直,脚踩八卦,于某刻倏而一挥,变合为擒,提着十万分的小心掷了出去。

“啪~”枯枝落地,丫杈堪堪指着一个方向。

“东北……”

白浅往丫杈所指的那处望了望,只见人影绰绰,熙熙攘攘,门前立了几位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两侧青砖绿瓦,香丝红烛,却是个热闹的去处。

来往之人三五成群,锦衣博带,环佩叮当,言谈之间具是满面春风,想来那处的乐子也不少,并非寒酸之地,倒是与先前的玩闹之所颇为神似。

当下便欲举足前行,一探究竟。

熟料,忽而之间,街上凭空刮起一股劲风,吹的街头巷尾一阵凌乱,地上枝杈一斜,硬生生折成了东南方。

“欸?”白浅脚步一顿,沉吟片刻,这风属巽,东北属震,东南属兑。

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指示?

“天佑我也!”

屈指掐算两下,口中还兀自喃喃着,白浅当下顺着丫杈所指的方向摸了过去。一路上,但凡有什么不明之处,起手便是一卦,一起一落,立时便能寻到出路。

好不容易找对了地头儿听完了戏,白浅摇头晃脑意犹未尽,出场后还犹自沉浸在话本戏剧之中,一脸的回味之色。

随手牵了朵灰扑扑的云团翻上去,晃悠悠的开始往回飘,白浅心不在焉的,却也没留意这一路之上的顺畅。

而她这甫一回来,场子便出了些状况。远远的,前方一道求救声隔着人群传了过来,听着像是女子。

这莫不是……终于碰到话本里只闻其名,不见其踪,可遇不可求,只存于传说之中的,世人所谓的“劫道儿”?

打量着眼前之景,白浅只觉浑身上下血液沸腾,胸中一股热气直冲云霄,兴奋莫名,当下不再犹豫,气沉丹田大吼一声:

“呔!何方妖孽,放开那姑娘!”

哎不对,这人也算不上妖怪,这……罢了罢了,马马虎虎凑合用吧。

“哪里来的野小子?多管闲事儿,不要命了?!”

其中一人抡着大刀,膀大腰圆,细眯着一双鼠眼,看向白浅的目光满是淫邪之色。却是想着,这不知打哪儿来的小白脸,生的唇红齿白,皮薄面俏,抓来给爷们玩玩不错。

白浅被这神色盯得一阵恶心,下意识地摸上腰间的玉清昆仑扇,上一次跟她这么说话的人,早不知被她一扇子扇哪儿去了!

可眼下是在凡间,这倒难办了,刀剑无眼,这下手的轻重可不好把握。她又不是屠城灭国,摸出这么个大杀器来做什么?

况且,自从魔尊以身合道,分隔六界,定下了仙凡之障,他们这群神仙在凡世便再也不能擅用法力,即便是打个架,也只能依着凡间的把式,要么抄家伙上,要么抡着拳头上。

她一向没什么受虐倾向,非要把自己整个五劳七伤,于是干净利索的从路边撅了根棒子,掂量两下,心中甚为满意。这打架她在行,极其在行!

当下便抡着棍子横劈竖挡,耍得虎虎生风,对着几人横扫过去。

可终是双拳难敌四手,加上她玩闹的成分居多,这打着打着,一招不慎差点落彩。

眼见他落入下风,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 “小公子~听老儿一言!您这一路护送,早已仁至义尽,我等铭感五内!强人凶狠,还是早些逃命去吧,莫要为了我等枉送了性命啊!”

“是啊是啊!”人群附和着,“我等命贱,死不足惜,又怎能连累恩人也跟着送了性命?!”

……

一时之间,耳边全是劝她逃命的声音,字字真挚,发自肺腑。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8-09 00:17:00 +0800 CST  

34

白浅听的不是滋味,凝神静气,手下也认真起来。这猫戏耗子,若一不小心反让耗子给挠了,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然世事无常,岂知她这一分神,却叫对面那人瞅准时机,黝黑的面上阴阴一笑,刀锋虚掩,当下快准狠地朝着她要害劈下,显然是个打家劫舍、趁人之危的老手。

眼神一凌,身形急转,周身仙力瞬间鼓荡,白浅思绪未动,手指微扬,本能的一道仙法聚于指尖,便要御出制敌。

这要是落实了,反不反噬的先不说,至少面前这人铁定讨不了好,是生是死,是整是残,却是不好说了。

哪料如此关头,对面那人却不知怎的突然卡了壳,想是夜夜笙歌伤了身,以至体力不济闪了腰,刀锋堪堪在她额前不足一寸之处,险之又险的兜风擦过。

她站在原地半分未挪,毫发无伤,手中长棍猛然一挑,斗转龙蛇,逮着空漏顺势一阵猛攻,直打的对面众匪手忙脚乱勉力抵挡,眼瞅便要落败。

却在此时,山贼中猛然冲出一人,一个躲闪,长刀划过一个诡异的弧度,向着一边早已吓傻的幼童劈去,却是抱的声东击西投鼠忌器的念头,以望借此牵制白浅,从而反败为胜。

君子方可欺之以方,这招要是搁在他们身上,他们哪里会去管那不相干之人的死活,此举多半无用。

可这搁在白浅身上,却是歪打正着。她虽不是君子,但左右全是方正之人,是故耳濡目染下,行事亦是深受影响。

“卑鄙!”眉峰一竖,神色一冷,手腕翻转间凝气成罡,一道青色剑气凭空显现,立时向着对面激射而去。

对面之人见状,刀面就势一转,挟持过一旁的幼童置于身前,却是将要害藏于其后。

“咄”得一声,疾驰中的剑气偏移寸许,打在一旁的柳树上,直将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打了个对穿,而去势依旧不减,又一连穿过七八棵树,飞出去老远方才作罢。

如此情形,吓得一众劫匪失了声,白了脸,冷气虚汗冒了一背,就连同行数日的灾民,此时也是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要战便战,你抓个孩子算什么本事?!”山贼如此举动,已是惹恼了白浅,她自来堂堂正正惯了,何时见过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呵呵!大爷我自道儿上混,凭的就是这本事!跟你硬碰硬,你当大爷傻呀?”

好一通不堪入耳的胡言乱语,直听得白浅怒火中烧,当下便想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一个长足的教训,不打的连他爹妈都认不出来,她就不是白浅!

“哎呦,是谁惹我家十七不痛快了?”

正欲动手,一道戏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六分玩笑一分冷意,却隐隐含了三分关切混在其中。

“子阑?你怎么来了!!”白浅回头一望,心下不免惊喜,子阑来了,终于能有人陪她说个话拼个酒了。

子阑冲她一呲牙,笑得无奈,“师兄弟们早都到了,见你迟迟未归,便叫我出来寻你。”

“我,先前迷路了……”白浅面上难得一红,细若蚊语。

子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先是将她上上下下一打量,之后便是一番嘲笑。道她这迷路的本事,天上地下也是没谁了,又道她学艺不精,统共也就三脚猫功夫,连个小蟊贼都打不过。

接着话音一转,眼神凌厉,抬剑指着一众劫匪,“敢欺负十七,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当下剑花一捥,三下五除二结束了战局。一回头,却见白浅面色不善的盯着他,一副被搅了兴致的模样。

“我好不容易逮着个乐子,没活动两下便让你给搅和了,你得赔我!”

子阑讪讪一笑,“我哪知道你是在玩闹,还当你被欺负了呢。”

白浅傲娇的一仰头,“这世间,有谁能欺到我头上?不说凡世,便是在四海八荒,有师父在,又有哪个能欺负了我去?”

“是是是!你最厉害啦!”子阑头大的顺着她道。

“哼,算你识相!”白浅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探身拍了拍子阑的肩膀。

他俩这里言语交锋,说得激烈,外面却没透出一丝声响。两人身侧,只余阵阵清风徘徊,朗朗白日相伴。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8-09 15:12:00 +0800 CST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8-13 18:52:00 +0800 CST  

楼主:nidecbangoo

字数:132286

发表时间:2017-07-31 20:4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10 09:46:52 +0800 CST

评论数:2137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