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梦域】「情尽三生,渡红尘」


37

当晚 客栈

望着面前悄不丁出现,一身冷肃,眼含愠怒的煞神,十五手上一抖,画册立马消失无踪。强按下逃之夭夭的冲动,脸上堆笑,状似自然地打着招呼。

“小师叔,早啊~”却是一副久别重逢,他乡遇旧,不胜欣喜的模样。

一旁子阑怔了怔,低头悄悄从床边挪开,路过窗边时忍不住拿眼瞅了瞅窗外,只见月上中天,夜色浓重,不见半分亮光,遂默默捂眼不忍直视。

他可怜的十五师兄呦,脑子都被吓傻了,以至黑白颠倒,日月不分,唉~待师弟我逃过此劫,定会为你延请名医,不过眼下……师兄你先顶住,我们随后再来救你,千万保重!

当下探身猫腰,往门边迂回而去。

另一侧,十四眸光一闪,暗道不妙,私下里悄悄拉了拉十三,拿眼神示意了下窗户。于是乎,两人颇有默契的对视一眼,死道友不死贫道,当下不动声色的向着窗边挪去。

而最后一个老十,在场唯一的老实人,平日痴迷于道,虽偶尔贪恋凡世的热闹,却对风月之事不甚感兴趣,此时正兀自呼呼大睡,口水肆流梦得香甜,对近在咫尺的危机毫无所觉。

“看来,你们真是太闲了。”

眸光幽寒,夜华扫视一圈,屋中一切尽收眼底,唇边亦是牵起一抹冰寒的笑来。今日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咱们好好算算……

嘶~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小师叔今日,来者不善呐……瞥了眼床上的画卷,顿时恍然大悟,心下又凉了三分,捉贼捉赃,现下人赃并获,吾命休矣!

见势不妙,众人纷纷借口开溜,一溜烟的跑没影儿了。这可得赶紧撤,再待下去,怕是小命真得交代在这儿!却没留意到一旁煞神并未动作,只立在原地,一脸冷笑,身上噌噌往外冒着寒气。

“想跑?”看着他们几下闪烁的背影,夜华双眼微眯,怒极反笑,当下冷哼一声,“跑的了么。”

挥袖一指,顿时,一道气浪自指尖迸出,瞬间裹住了奔逃的几人,眨眼功夫便锁住了其一身仙力。接着掌心一翻,几人便如那穿串的葫芦,被一股脑的连根儿拽了回来。

“扑通!~”
“碰!~”
“咚!~”
“轰隆~”
……

“哎呦~我的腰!”
“十五,你压着我了!”
“腿……腿要断了!”
“你手拿开!”
……

众人滚成了闷地葫芦,你压我叠堆做一团,人人身上开染房,鼻青脸肿不成样。顿时哀声一片,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不知道的,还当是菜市口问斩呢。

“小师叔~饶命呐~”

缓过气来,众人纷纷求饶,气若游丝。实在是这一下太狠了,封了法力从高处摔下来,没成骨头渣子都是他们命大。

夜华对他们的惨状,只一个态度: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闻而不理。

抬了抬衣袖,又擦了擦手,这才幽幽开口,“既然你们爱玩儿,那便好好玩儿吧,凡间六十年,天上两个月,这个假,我代大哥准了!”

见他们听到后一副伤心欲死的模样,夜华还甚是“好心”的提醒,“非性命攸关,此术不可解,你们大可以试试,解不解的开。”

说着,唇边勾起一个凉凉的笑来,放在一众弟子眼中,当真渗人的厉害。

“若不是看你们还有些分寸,今日岂能善了。”看了眼天色,夜华好整以暇的起身,大袖一挥,场景立转。待他们回过神来,早已不知被扔到了哪个野兽频出的山沟里,自此展开一段凄美的,惨绝人寰的凡世之旅。

第二日一早,白浅出门寻不到师兄,一回来,却遇见了守在门外的夜华。

“师兄们呢?”看着夜华有些清冷的身子,直觉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他们,去别处历练了。”夜华神色不明的看了她,终是一言未发,拉着她进了房内。

“嗯?历练?历练什么?”

明明是偷下的凡,怎么又跟历练扯上关系了?白浅很是不解,本着求知的精神,锲而不舍的追问道。

“……”夜华目光愈发深邃,避而不答,“往后,不要跟着他们乱跑。”

“为什么?”白浅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今日是怎么了?怎么瞅着……怪怪的?

夜华欲言又止,喉咙动了动,想了下,换了种委婉的说法,“你从早到晚跟着他们,不妥。”说着面色微冷,目光转向窗外。

“我之前几千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见着什么不妥啊?”白浅疑惑更甚,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她怎么听不明白呢?

因为你是女的!这笨狐狸!夜华气得咬牙,呼吸都粗重了许多,缓了半晌才压下郁气,转过头来看她。

可看着小狐狸懵懵懂懂,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的紧,只得退一步道:“不要再跟着他们偷跑来凡间,很危险。”

“不叫他们跟着,那我如何下凡呢?”白浅嘟囔着,嘴唇微抿,瞪着一双大眼万分幽怨的盯着他,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你都快成老妈子了。

夜华无奈,深吸口气,右手揽过她,一字一句,认真道:“日后,我陪你。”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8-13 18:5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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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白浅先是一喜,后又有些犹豫,“那不会耽误你的事吗?”

“无妨,我自有轻重。”

夜华深深的看着她,眼底一汪深潭,幽幽的,好似能吸进魂儿去。白浅心下微乱,有些不自在的挪开眼。

片刻后,想了想又转过来关切道:“你说的可是实话?陪我下凡,真的不碍事吗?我听师兄们说,现下昆仑虚的一应事务都是你在打理,还要时时到各处历练,又要兼顾修行,若是……”

“不碍事。”

夜华打断她,“不说这个了。当初你不是说,想去看看凡间的桃花长什么样吗,如今我恰巧闲着,便带你过去吧。”

“嗯?哦,我好像是说过,可你怎么知道?”白浅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只呆呆的点头。

夜华笑笑,也不言语,上前拉起她仙力一裹,瞬时不见了踪影。

起落间,三千多里荒山须臾而过。刚落地,夜华还未松手,白浅便已迫不及待的冲上前,好奇的打量着这座古朴城池。

此城高三丈五,丈二宽,累累黄土夯得结实,其下条石垒砌驳岸,坚固陡直,池水蜿蜒而过,当得“城高濠深”之要,急切难以攻打。

居中匾额高悬,上书二字——“長安”,当下两人相偕进了城。

春风十里,长安花开,城内又是另一番光景:民丰物阜,市井安闲;做买做卖,和容悦色;来往行人,谦让尊卑。

“这国君倒是好手段,将凡间治理的如此和乐安详。”

白浅掂着扇子,伸手虚虚划过一圈,却是此处情形,与她往日所见大不相同,心生感慨罢了。

夜华微怔,眼前人影一晃,耳边恍然响起:

“那国君也是个窝囊的,既然受了辱,就该手刃金猊兽,斗不过也要试一试。如此轻易便抹了脖子,弃黎民于水火,也太过窝囊,不算个男人。真是枉为一国之君……”

“浅浅……”夜华晃神,下意识喃喃出声。

可惜白浅光顾着打量周围来往行人,茶楼酒肆,却未曾留意到他此时心神失守下的话语。

“夜华,快过来啊!”蹲在一个摊位前,白浅笑着冲着他招手。

夜华回神,掩去眼底的落寞,唇边亦牵起一抹笑容,缓步来到她身边。熟料还未开口,却被她强拽着蹲下了身子。

“这……”

夜华明显对“蹲”这个姿势很不适应,几番犹豫想站起来,却都被白浅硬拉了回去。他又怕伤到自家娘子,一直不敢使力气挣开,最后只能无奈的随她一同蹲下。

“这个好玩,夜华你看!”白浅兴奋的拉着他,指着地上翻跃蹦跳白鼠,“这可比之前斗蛐蛐儿好玩多了!”

“你,还斗过蛐蛐?”夜华不动声色的看向白浅。

白浅闻言,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转头又兴致勃勃跑到另一边,专心的看起了杂耍,夜华若有所思的起身跟了过去。

未知地域 无名荒山

“十四,十六啊~哥儿几个,可就靠你俩了~”十三和十五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艰难的向前挪动,身前,十四和十六抬着担架,上面躺着个半死不活,浑身焦黑的“炭人”。

炭人早已没了意识,嘴上却兀自一张一合,似是在说着什么,离近听却是:

“我是无辜的……”
“我…无辜……”
“我……”
……

若白浅在这儿,定能发现这几个情形凄惨的“野人”,便是几个月前才同她一起风流快活,而后被夜华一袖子甩出东荒的众位师兄。

他们如今的情形,若用一个字来描述,那就是一个大写的“惨”字,怎一个凄惨了得。

甚至他们至今还未想明白,他们究竟是犯了何种错,值得小师叔下如此狠手整治他们?这是结了多大的仇啊?!

若是他们还有命活着,便会知道,他们不经意间,早已将他们“亲爱”的小师叔得罪了个底儿朝天。若是他们能早些知晓,定然悔不当初,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凡世

“今日,我们便在此处住下吧!”城内转了半日直至天黑,夜华就近寻了家客栈,准备当做今晚的歇脚之处。

“嗯,你看着办吧!”白浅显然不是个操心的主儿,平日跟着师兄有师兄管,现下跟着夜华这个“小师叔”,自然是要他管的。

夜华似是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当下吩咐店家开了间上好的厢房,拉上还在犯迷糊的小狐狸,跟着伙计上了二楼。

直至进了屋,关了房门,两人独处之时,白浅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两个人”,居然只开了“一间房”。

一、间?!

白浅瞬间懵了……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8-13 18:55:00 +0800 CST  

39

夜华本意,原是想逗她一逗,顺便慰藉慰藉自己心里那点不可名说的心思,若能再借此发生点什么津津乐道的趣事,也算不负此行。

哪曾想,他家娘子果真非一般人可比,言谈行事每每出人意表。

只见,那只笨狐狸初时微一愣怔,随后便欢欢喜喜的抱了被褥,手脚麻利的翻上了床,兴致勃勃的抢占半个床位,从头至尾一气呵成,行云流水那叫一个畅快。

即便如此,她似是犹嫌不够,竟还一个劲的催促他赶紧上去……

嘎嘣一声,夜华只觉得一颗心都塞了。嘴角抽抽着,身子僵了又僵,原本笑意满满的目光倏而一滞,就连往日通透的头脑,此时也胶成了一摊浆糊,半分也转不开了。

眼下这副情形,他完全始料未及,委实太过曲折。他预想过她会抗拒,会羞涩,甚至会着恼,却独独未料到,她居然如此的自然,如此的……轻车熟路。

默了半晌,他才堪堪反应过来,今夜之事演变至此,他怕是漏算了什么紧要之处,以至变数突起,局势斗转,主客易位,满盘……输了一半。

那边白浅还在催促,这厢夜华却已没了最初的心思,他迫切的想要弄清,他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思前想后,他觉着若是所料不差,最大可能便是之前浅浅早已经历过类似情形,而且照她这熟门熟路的模样,甚至还不止一次!

心念至此,胸中酸意立时汹汹而起,万年醋缸一朝打翻,那开闸的醋味,一路从脚底板直冲上天灵盖儿,滴溜溜滑丝丝,当真酸的冒泡,连着声音也变得艰涩。

“你……”

原想问她,“你为何如此轻易便能容纳旁人与你同床共枕。”想了想觉得不妥,换成“你之前,可曾与谁抵足而眠过?”

谁知脑子一抽,最后说出来的却是,“你很欢快?”

“不就是睡个觉嘛,平日我和子阑他们也常常挤在一处彻夜长谈,没事的,都是大男人,怕什么!”

说着还颇为嫌弃的看着他,一副你“少见多怪”的模样。

夜华一噎,顿时一口老血呛住,好悬没憋出个好歹来,面上神情陡然微妙,真不知是该吃她一众师兄的醋,还是该庆幸她家娘子天生少根筋。

不过如此看来,他前些日子罚的还是有些轻了,“彻夜长谈”……他都没……但也无妨,日后有的是工夫,到时再补回来便是。

低头看着自家狐狸慵懒的抱着被褥,眯着眼满足的窝成一团,夜华转念恢复了正常,眼下这副情形,不正是他想要的么,既已得偿所愿,为何还要推拒?

当下亦是欢快的除了衣裳,只着里衣,合身在那一半的床位上迅速躺平。

而且作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作为一个顾家全能的“丈夫”,他还甚是贴心的拢了拢被角,将自个和狐狸团在一处,相拥而卧。那滋味,真真美滴很。

习惯性的瞥了眼床边,唔,还是外侧,这下自家狐狸不会滚出去了,甚好,当下仰天打了个哈欠,状似迷离的伸出手,甚是准确的圈住了那只软狐狸。

暗中,某华颇为满意。

明里,某狐辗转难眠。

虽然先前不觉得什么,可当某华当真如言躺在身侧,彼此呼吸可闻时,她反而拘谨不自在起来。

不知为何,平日里跟师兄们挤在一处也没觉得什么不妥,可眼下挨着夜华睡,这心里却不自然的紧。时间越久,这种感觉便越发清晰,直扰得心头烦乱不已,睁着眼辗转难眠。

侧头看向夜华,看着看着,脑中玄衣身影一闪而过,渐渐与面前之人重合。

这!这……

白浅猛地摇头,欲要将之甩出脑海。夜华可是比她小了整整五万多岁啊,化形至今不足千岁,那么一个嫩娃娃,她怎会有如此羞旎的念头?

小十七啊小十七,你可要把持住,找谁也不能摧残一个娃娃啊!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善哉善哉……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8-14 09:50:00 +0800 CST  

40

星罗棋布,弦月高悬。

凡世某家仙泽笼罩的客栈中,某只狐狸四爪平铺、毫无形象、直挺挺的摊在床板之上,映着头顶凉凉的月光,脑中并无一丝睡意。

犹豫再三,下手“轻柔”的推了推身侧之人,白浅语气委婉道:“夜华,要不我还是睡地下吧,这床太小了。”

“……”

回答她的,唯有阵阵细微平稳的呼吸声,以及那只搭在自己身上,似乎愈渐滚烫的龙爪。

这么快就睡着了?

闷闷的收回手,白浅双眼无神的望着屋顶,继续数着上面一根根细密排列的椽柱,可数来数去,依旧睡意全无。

心烦意乱的扒拉开某人的爪子,又心烦意乱的从床内滚到墙角,从床头滚到床尾,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

一手撑起身子,另一只在某人面前晃了晃,白浅不死心的试探道:

“夜华,你睡了?”
“……”

“夜华?”
“呼……”

“夜华!”
“呼…呼……”

“……”
“呼……”

嘴角一塌,泄气般瘫回床上,扭头盯着身边毫无所知,睡得正香的一团,满腔愤愤油然而生。

哼!猛地扑腾两下,心下更是无比憋屈,恨不得立时揪起某人,然后一脚踢出房外,从此世间安静。

然而,作为一只尊师重道、品德高尚、知事守礼的狐狸,她自是不能欺师灭祖纵情快意,故而再怎么着恼,也仅是怏怏的踢着被子撒气罢了。

而她身后,那只刚被判定早已梦入青冥的某龙,却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悄然勾起了唇角。

躺了又躺,直躺得浑身骨架子都快憋死了,终于忍不了了。

忍无可忍,那便无需再忍。当下一骨碌爬起身来,准备到外间随便寻个地方凑活一晚,哪怕是睡在房顶,也好过眼下这么个睡法,实在遭罪。

四下一瞅辨清方位,支起耳朵探听八方,偏了偏头,见某人呼吸平稳,睡态安详,当下便准备翻身下床,逃离这个尴尬之地。

哪料行至半途,身子刚准备从某人身上翻过去,身下之人却突然翻了个身。

一个不稳,“扑通”一声,整个人这么直挺挺的趴在了那人身上。

完了!!

心下一惊,赶紧手忙脚乱的撑起来,白浅心下慌乱,抬头正预备说些什么。

没曾想下一刻,却直直撞进了夜华漆黑幽邃的眸子。顿时,慌乱,窘迫,无所适从……一股脑儿的席卷而来。

虚虚的抽回手,冲他讪讪一笑,白浅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就想出去解个手,你继续睡吧,就不打扰你了……”

夜华眼底染了笑,声音不自觉便高了半度,戏谑道:“哦?你我同是男子,为何要出去解决?”

“我,呵呵,我这人吧,不习惯同旁人一处……”却是越描越黑。

“唔,当真如此么?”

“嗯嗯嗯!真的!”说着便要从他身上下来,眼下这个姿势,狐狸脸都丢尽了。

夜华笑意更浓,手上用力,一把拉回她贴在身上,笑得愈加邪意,“你方才不是说,都是大男人,怕什么?”

一咕隆咽下口水,白浅蓦地瞪大双眼,这这!登徒子!居然占小爷便宜!

她此时方才记起,她可不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她是青丘狐帝之女,妥妥的“女人”!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

当下愈发尴尬的笑笑,掩饰性的转移了话题,“夜……夜华啊,我自初见你,你便穿着一身玄衣,是为何呢?”

夜华微愣,了然的笑笑,过犹不及。当下松开她,任她一溜烟的缩回被子,将自己浑身上下裹得严实。

抬臂枕在脑后,面上泛起一丝轻松,有些回忆,也有些感慨,“因为玄衣……它很实用。”

“实用?”

“嗯,比方说你若夜间出去,身着玄衣,便不容易被人发现,你想做什么,便可以悄悄的做了。”

眼前一亮,某只狐狸从被子里钻出来,露出小半个脑袋。

“或是你日后去了天宫,那里云霞雾海,宇殿楼阁皆极为明晃耀眼,你若身着玄衣,定会备受瞩目。”

某只狐狸目露异彩,又露出半个脑袋。

“再或者……”夜华余光扫了眼身侧,心下暗笑,“你生的如此样貌,虽为男子不必计较太多,但若以玄衣为衬,想来风采气度定然不差。”

某狐狸被这糖衣炮弹一通忽悠,完全忘了先前的不自在,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眉眼弯成了月牙,“听你说的,我都想穿玄色衣裳了。”

眼中莹光闪闪,憧憬着她一身玄衣,飞上跃下逍遥快活的情形,一时间想入菲菲,乐不可支。

而一旁“老婆至上”的夜公子,看着自家娘子那副乐滋滋的模样,亦是舒心的笑了,清凉的眸子刹那间化为三千柔水,明艳不可方物。

世界蓦然一静,白浅眼中,天地之大,却也只乘得下那抹淡淡的笑容。

仿若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胜过这一刻的风姿绰约,仿若再也没有任何一人,能抵得上面前这人温润如水。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8-14 19:01:00 +0800 CST  

41

“醒了?”

“嗯,你什么时候起的,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揉揉脖子,白浅“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只觉这一觉睡的头晕脑胀,当真是昏天黑地日月不分了。

对面

夜华挑挑眉,笑得颇为神秘。

与白浅神思乏力、满身疲惫不同,他今日气色却是不错,神清气爽,通体舒泰,浑身上下千万个毛孔舒服的冒泡,好得不能再好了。

转身走到外间,过了片刻,便端进来个颇为沉重的食案,上面摆了几样小点心,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并着二三小菜,一眼望去倒是颇为丰盛。

接着摇身一变,夜公子华丽丽的化为贴身小厮。

“这是我刚熬的,趁热吃。”

“这个你应该喜欢,多吃些。”

“这是时令的蔬果汁,来,漱漱口。”
……

一碟碟,一件件,行云流水摆置妥当,盛饭布菜面面俱到,直看的某狐狸目瞪口呆,大呼不亏此行。

“你比四哥靠谱多了。”

对着大献殷勤的某人,白狐狸不住颔首,毫不吝啬的给予了最高肯定。

今日这顿饭,委实是她狐生以来,吃过最为舒心可口的饭食,大大的祭了腹中寒酸的五脏庙。

而目光自始至终黏在自家娘子身上夜某人,乍听如此夸赞,一双眼睛立时变得贼亮贼亮,目光灼灼好似迸发万丈光芒,简直晃瞎了眼。

手上不停,夜华缓缓开口,细说着一整日的行程。

“这次来的正当时,此处凡世恰好初雨时节,山上桃花开了不少,我们稍后便去市集上挑些东西,今夜便宿在山上……”

“嗯”白浅嘴上嚼着美味佳肴,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接着消灭手上的糕点。

夜华莞尔,乐此不疲的又往狐狸碗里添了许多吃食,自己碗中却没怎么动,明显看狐狸吃饭,要比自己吃来的舒服。

“唔,我总不能白吃你这一顿饭,等到了山上,我烤鱼给你吃吧。我们可以一边看星星,一边烤些野味。”

接过夜华递来的布巾抹了抹嘴,白浅支着手,一本正经道。

“……好。”

夜华默了默,不管能不能吃,先应下来再说,至少娘子心是好的。


城东 集市

“这个不错。”
“店家,这个来二两。”

“这个看着也不错。”
“老丈,这个取两只。”

“唔,这个好吃。”
“来二……”

从街头至巷尾,无数行人侧目驻足,无数店家欣喜莫名。

实是今日运道大昌,这条街上出了两位气质卓然的“大金主”,也不知是哪家出来游玩的公子,样貌生的极好不说,这出手也是极阔绰。

只要是那小公子瞧上眼的,不论贵贱,身后那公子都是乐呵呵的结账买下,自始至终从不二价,着实让一街店家乐开了花。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08-18 22:03:00 +0800 CST  

又逛了小半条街,白浅忽而停了下来,扇子习惯性的一合,转头问夜华道:“你这次下来之前,师父可是回昆仑虚了?”

“不曾。”

夜华摇了摇头,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道:“这次论道为期十八日,眼下方才过了一半,大哥……怕是还须再待些时日。”

说着微微一笑,对白浅道:“因而这次也不必着急回去,你既已下来了,索性便玩个尽兴,待哪日你玩够了再回山不迟。”

被人一下看穿了心思,白浅也不恼,松快的捋了捋扇叶,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余光无意间扫过临街的大小铺子,心念一转,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踱了两步,一本正经道:“你这次下来,是在师父那报了备的,这回便帮我个忙吧。”

说着捧起爪子,马马虎虎行了个礼,口中似模似样道:“有劳有劳!”

“慢着~”

夜华眼神微闪,唇角带笑,虚虚托住面前的一双手臂。

“平日里你在我面前可没这么规矩,无事献殷勤,我可不敢随便应下,免得再着了你的道。”

“嘁~”白浅眼一翻,手一收,从鼻腔里送了他俩字——呵呵。

瞧着不好,惹毛了自家娘子的夜公子瞬时化作“绕指柔”,笑得那叫一个灿烂,那叫一个魅惑苍生。

“咕噜~”面前之人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显然某人的美男计很是成功。

迅速撇过身去,白浅干咳两下掩饰着尴尬,“不过是托你捎些东西罢了,往日我都是偷偷下来的,也没给师父带过什么,很是不孝,这次便想补上。”

“你要带什么?”夜华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等着下文。

“我也不清楚。”

白浅折扇微抬,轻轻敲了敲脑门,“说起来,师父是远古之神,地位尊崇,这天下间要什么没有……这一时片刻的,却也不知送什么好了……欸夜华,你觉得该送什么?”

大哥喜好之物么……

夜华心头转了转,大哥平日里除过读书下棋,练剑弹琴,也就教教徒弟,没事再逗一逗他,便也没其他什么爱好。这凡世之物……貌似也没有什么能让他瞧过眼的。

“不如……我们把之前的画册给师父带回去,若师父见了凡世的修行之法,知道凡世之人也是如此的一心向道,心里定会欣喜。”白浅眼前一亮,兴致勃勃道。

!!!

“且慢!”

夜华嘴上一抽,听的是心惊肉跳,脑子一懵,当即用力拉住了白浅。

随后立马反应过来,自知失态,缓声解释道:“这个不大好……”却是一时也不知该用什么措辞,能让自家单纯懵懂的狐狸揭过这茬。

这要是递了上去,欣不欣喜的他不知道,可这挨训受罚却是逃不了的。他被罚了不打紧,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只笨狐狸自己往坑里跳。

“为何?”白浅回头,望着夜华一张略微发黑的脸,也有些蒙。

“这……”夜华面上神情自如,依旧是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可私下里,脑门子却隐隐有些发紧。

头疼,甚是头疼。对这么一个不谙人事的小狐狸,他当真是轻不得重不得,什么也没法说。

罢了,能瞒一时是一时。

当下娴熟的岔开了话题,“此事日后再说,今日我们不是要去山上赏花么,现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哎呀!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出来干什么的了。也对,这个回来再想,我们先去赏花吧。”说着喜滋滋的拉起夜华,直往下一个定好的商铺飞速而去。

暗地长呼一口气,夜华虚虚一笑,道了声好险。仅仅这么一小会儿工夫,他便如同在云端海底溜了一圈,一上一下甚是刺激。

好在浅浅思虑单纯,这么囫囵着也算是圆过去了,日后他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就怕一个不慎,自家娘子那颗尚是纯洁的小心肝,又成了前世天塌不惊、水火不侵的模样。

当“夫君”能当到他这份儿上,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10-11 09:37:00 +0800 CST  

42

“承惠七百三十两,零头小店已为二位公子抹去,您嘞慢走~”

声音远远的从身后飘来,劲风一吹,已是听不真切了。

………

“夜华,来追我呀~”

铁蹄踏过,飞水四溅,黄泥道上“轰隆”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昨日似是刚下过一场春雨,此时路边三三两两的积着一个个浅小的水洼,路面却已经干燥如常。

远远的,只见一线黄烟呼啸而来,尘土飞扬中,依稀见得两骑互相追逐的快马,你追我赶,嬉戏玩闹,为一片寂静山野平添了几分活气儿。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山腰空谷,大片大片的桃花盛开,簇拥着依偎在一列列错落有致的桃树上,地面染成粉白,日光洒下,有如铺了一层细细的盈光。

两位年轻公子于天边结伴而来,一前一后,悠悠漫步在林野之间。丰神俊朗,清雅高卓,行走间自然熟稔,谈笑间语态宴宴,似是一副极近优美的水墨画卷,让人不忍打扰。

白公子一步三晃的走在前面,腰间折扇一别,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夜公子搭了件桃纹暗底的玄衣,外头用云缎罩了,一头墨发随意的披在身后,笑吟吟的跟着,也是一翩翩佳公子,只是形态,却不大雅观。

只见他怀里抱的,手上提的,叮叮当当兜了一串,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只要是能想到的,便没有不收录其中的。

若问他为何不将其收起,非要抱在怀中,则是因为白大公子的一句戏言。觉得他这样拿着,多了丝人气儿,看着也比较喜庆。

于是乎,夜公子为了留住这丝烟火气儿,为了讨自家娘子一个欢心,怎么也得好好表现不是。

不过么,这手上是忙了,眼睛却没闲着。自始至终,他一双清亮的眸子便从未离开过自家娘子周身三寸之地。

景色美则美矣,哪里抵得过佳人在侧。

唔,虽然这佳人,目前是男的。

许是走累了,前面“风流倜傥”的佳人停下脚步,就近找了个地儿抱膝坐下,冲着身后一招手。

夜公子立马上前,十分有眼力架儿的将手上一应物件摆放停当,拿出吃食零嘴儿递给自家“老大”,身子一歪,就势挨着她身边坐下。

山风吹过,扑簌簌落下一星两星的碎花,粉里透白。拿起花瓣迎着日头一照,晶光一闪,隐隐折射出几分露珠的光华,不刺眼,也不明亮。

山中偶尔会传来几声兽吼,奔走间呼啦啦惊起一大片飞鸟,却又很快安静下来。

耳边听着鸟兽虫鸣,眼睛望着面前一树的桃花零零落落,时不时飘下的纤白花瓣,白浅松了松懒腰,惬意的唤了声夜大公子。

“嗯?”夜公子停下手中剥到一半的干果,作聆听状。

“不知你去过东荒没有?”白浅看向他,自然的接过面前递来的一包果仁,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道:

“往日我和师兄们只要下山,都会在东荒俊疾山落脚,那里人烟稀少,走兽又多,还有各色的奇花异果,算是个好去处。”

“嗯,俊疾山……确实是个很好的去处。”夜华神情一顿,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附和道。

待日头微斜,两人收起摊子,将马随意的留在山腰,缩地成寸,飞速向山顶进发。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10-17 14:26:00 +0800 CST  

山上之前便已看过,虽稍有些灵气,却也太过稀薄,自然生不出什么精怪来,显然是一处凡山,大约也就比寻常的山舒适些,多了些上年份的草药,多了些鲜美的野味罢了。

山顶有一处寒潭,清冽见底,一望而下不知深浅。潭中肥鱼大约百来头,无依无凭,像是浮在空中一般。

日光透下,鱼影游曳,直直打在水底的石面上,倒也算得上一处美景。

潭边怪石嶙峋,石面上因沾了雨水,故而变得有些湿滑,不易落脚,但也显然难不住两人。

白浅拿眼一扫,估计了下水深,当即大袖一挽,衣摆抄起别在腰间,直直向着潭中走去,眼睛搜寻着猎物,嘴上道:

“我幼时在桃林时,经常随着四哥淘闹,上树掏窝,下河摸鱼,别的不敢说,这摸鱼的手艺早已练的纯熟,你课业虽修的好,这旁门左道却未必及得上我。”

路过夜公子身边时,更是趁其不备,“一个手滑”将人囫囵拽进了水中。

“哗啦~”一声细响,望着面前被迫排开的两列水纹,夜华摇头失笑,索性将被潭水打湿的衣袍整个脱下扔在一边,学着自家娘子的模样挽起裤摆衣袖,向着她身边的鱼群走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待到白浅身边时,夜公子“无意中”动作稍大了些,“一个脚滑”,自然便惊动了某些胆小的事物。

“哗~”

原本呆立的肥鱼悚然一惊,鱼尾猛力一摆,“扑凌”一声倏而远遁,顺势拍起一串水花。

白浅此时正弯腰欲捉,脸都快贴到水面了,哪料得到如此变故,躲闪不及,直直被兜了一脸的水花,水渍顺着一络络贴紧的发丝滑下,一滴两滴,好不狼狈。

抬手在脸上抹了两把,白浅转身怒瞪来人,却在看到来人脸上的无辜时彻底爆发。

“你故意的!!”白浅恶狠狠的瞪着始作俑者,青筋隐隐,恨不得抄起扇子将面前之人一把扇飞。

夜华隐晦的笑了笑,面上不显,摊开两手作无辜状,“我什么也没做。”说着还摇了摇头。

那样子,真真是一朵纯白的小莲花。

“无耻之尤!我要跟你决斗!”一把从腰间抽出扇子,白浅作势欲扇,霎时风雷呼啸,一触即发。

虽明知自家娘子现下只是恼羞成怒,并不会当真扇下,可夜大公子却也不会傻得去拆台,万一刺激狠了,弄假成真,那不是自己找抽么。

于是乎,自认为悟得真相的夜大公子双袖微拢,十分诚恳的承认了自己一念之差所犯下的重大错误,为此深感歉意。

继而十分诚恳的请求自家娘子的原谅,为表歉意,十分真诚的包下了之后在凡间大大小小一切事物。

最后,再三保证下,夜公子终于赢得了白公子的原谅,皆大欢喜。

而事实呢,白狐狸转头间便换了一副面色,咧嘴偷笑,大获全胜。

身后,夜公子亦是笑得宠溺。

……

“噼啪~”

火星飞溅。

“滋滋~”

一滴橙黄的油渍从皮肉间缓缓溢出,带着丝丝清香,颤悠悠的挂在一串油亮冒光的肥鱼上,挣扎两下,最终滴在一堆燃着的木柴上。

“噗噗~”

一激之下,火苗蹿得老高。

白浅依约烤着鱼,夜华在她身边添柴。

言出必践,尽管在凡间的一应事务都已打包送了夜华君,可先前答应人的事,不论如何还是要做的,这是原则。

不过,白浅狐疑着,总觉得今晚这山风吹的甚妙,烤了这么久的鱼,通体上下居然没一丝焦胡,火苗飞跃间将整条鱼照顾的周全,均匀得很,实是怪事。

夜晚

抬头看着漫天星光,白浅喜滋滋的接过大厨出品的烤鱼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这儿的桃花虽美,却比不上十里桃林的。”

似是手上的吃食颇合她的意,白浅喉中咕哝一声,享受的眯起眼,冲夜华甜甜一笑,赏了他一个饱含赞许的眼神。

可惜,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手头上没有酒,有肉无酒,终究是落了下乘。

“从前我在折颜处时,最喜挑上一壶桃花醉,再跃上根模样不错的桃枝细细品味。醉了,就睡在桃林中,有时一睡便是七八日……”说着,似是忆起了年少时为祸青丘的时光,眼里微光闪动,一时有些想念。

晃晃脑袋撑起身子,白浅神情跃跃,“夜华,我带你去十里桃林看看吧。”眼里期待之味甚浓。

“好。”

夜华笑着应下,自家娘子说的话,自然什么都好。况且自上了昆仑虚,娘子已有许久没回过青丘,此时触情生情,怕也是想念的紧,之前倒是他疏忽了。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10-17 16:24:00 +0800 CST  

43

仙力倾吐间蒸干了水渍,夜公子优雅的拾起外袍披上,转身便又是一枚清冷俊逸的高岭之花。

可远远观之,却不得亲近。

当然,某只狐狸除外。

此时那狐狸正拉着那朵本应被高高供起的冰雪莲花,架起腾云,极为熟练的穿越仙凡之界,一路气势恢宏,万分高调的杀去了东海。

………

青丘 十里桃林

烟云甫散,两道身影倏然而现,正是那临时起意,来桃林游玩赏花、吃住一体、打家劫舍的夜白二位公子。

夜公子因着礼数,自知二人不请自来,姑且还算矜持,只是心里稍有些疑惑。

莫非这折颜……又去寻毕方鸟了?

当下微微松了口气,此种情形,正合他意。

然某只狐狸却没有他的顾虑,自小熟的不能再熟的林子,比自家待的时间还长的后花园,有什么好拘谨的。

因而一入桃林,某狐狸便颇有主人意识的逡巡一圈,撒欢似的奔跑起来,恨不得让整片桃林都沾染上她气息,让所有生灵都明明白白的知道:

她青丘女君,混世魔王白浅浅又回来了!

漫天桃色中,芳菲零落,只见一袭白衣飞跃起纵,身形飘忽,时不时伸出手去接翩然而下的桃花,恣意穿行游走在各个丫杈林梢。高低起伏间,衣带随之而动,勾来阵阵清香。

一时,暖风拂面,银铃入耳。

忽而,那白色身影一滞,鼻头耸动,就着四周嗅了一圈儿,当下拉起那个依旧沉醉的玄色身影,径直朝着一个方向寻了过去。

夜华不明所以,只得跟着她一路从树梢飞掠而过,看她路线笔直,从无弯绕,倒不像是迷路的样子,也就随着她折腾。

谁知,最终却是落在一棵不起眼的桃树前。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10-18 13:43:00 +0800 CST  

松开他的手,寻宝狐狸迫不及待的窜到树下,手中掐算,脚踏七星,待距离树下仅五步之遥时脚步一收,蹲下身子就地猛刨两下。

不消片刻,便从土里挖出个黝黑滑溜的酒坛来。

伸手拍去上面粘着的泥土,又凑上去嗅了两下,一张小巧的狐狸脸上顿时露出满满的幸福回味之色。

“不错不错,虽许久不用,我这寻酒的技艺还没生疏。”说着手一扬,将酒坛子丢给夜华,低头继续手中动作。

依样画葫芦再次挖出一个,白浅满足的抱着酒坛子,冲着夜华摇了摇,“喏,喝喝看,折颜虽然正事一个不干,可这酿酒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说着,自己已是先喝了起来,酒水哗哗而下,却有近半顺着嘴边流了出去。

夜华接住她丢来的酒坛,触手微凉,轻轻摩挲两下,微微笑道:“真是可惜了折颜辛辛苦苦酿的好酒,就这么被你这个小狐狸给糟蹋了!”说着颇为惋惜的摇摇头。

白浅一听,眉一挑,手一插,气咻咻道:“小金莲,你说谁小呢,我可比你大多了。我上昆仑虚的时候,你还没化形呢!!”

“哦?是么。”

夜华不以为意,悠悠道:“若论真实年岁,我不知比你大了多少,便是自我有意识算起,也不止五万年了。”

“可谁叫你化形晚呢!”白浅笑得恣意,“你这副身子啊,顶多不过百岁,可当真粉嫩的紧呢,小小金莲!~”

夜华失笑,摇摇头不再接话,面上尽是纵容。

“再者,我们喝的是折颜的酒,你心疼个什么劲儿啊。”说着又猛地灌了一大口,姿态潇洒,妥妥的败家样儿。

“我倒不是心疼酒,只是看你这么个喝法,这酒只怕是没多少让你喝了。”

夜华打开酒坛,他虽不大饮酒,酒量也不算好,可大大小小的酒宴却参加了不少。手中这酒一闻,幽香醇厚,便知定是藏了万年以上的陈酿,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是哦……不过也没什么,让折颜再酿就是了。”反正酿酒这事儿不归她管,她只管喝就是了。

“这个主意不错。”

夜华附和着,显然他娘子说什么都是对的,就算不对,那也一定是别人曲解了。

……

潇潇而下的花雨中,两道身影并肩而坐,身边铺满一地桃红。花前月下,两人频频举坛对饮,共邀明月,良久相视一笑。

末了,白浅憨态可掬的抱着酒坛子嘻嘻傻笑,对着圆月描了一遍又一遍,一旁夜华亦是轻轻抿了几口。

不知真是他酒量太浅,还是这酒后劲太足,眼前之景微微有些模糊,已然微醺。

转头偏向身侧,一股淡淡桃花香气扑面而来,只觉眼前一花,模糊中恍然时空交错,佳人回首,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那一年,漫天桃花翩飞,他为她许下十里桃林。

那一年,依旧灼灼桃色,他与她时隔百年,相逢不识。

“唔!”

忽然,身上一热,仙力瞬间滞涩。

怎么回事?!

沉重的头脑蓦然一清,悚然惊醒。

然而下一刻,

气血却猛地翻涌起来,体内似是“腾”地燃起了一团烈火,突突跳动着,直烧得血液沸腾,炽热如浆。

一切似乎都在无形中被推动着,让他原本有些清醒的头脑,在一波又一波,说不清是酒劲还是外力的作用下,继续昏沉着。

他本就不胜酒力,此时更是难以忍耐。

而他这边方察觉出异样,那边,白浅却已轰然倒地。

夜华目光一凝,

这酒,有问题!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10-18 15:30:00 +0800 CST  

44

“浅浅!”

顾不得自身异状,强打起精神,夜华当即冲上去扶起白浅,继而稳稳的抱在怀中,伸手一脸焦急的探上脉门。

奇怪的是,脉相上却并无大碍,只是纯粹的醉酒而已。

怎么会?!

夜华心下慌乱,未曾留意到白浅身上正发生的变化,只觉自己身上越发滚烫,心火升腾,眼前染了一层名为欲望的东西。

“夜华,我好难受……”

白浅小脸通红皱眉挣扎,一双大眼湿漉漉的将他望着。

狐族之人本就魅惑天成,颠倒众生,她又是狐中的王者,九尾白狐的相貌自然是八荒绝色。

这一笑之下,自是说不出妩媚,说不出的诱惑,平日里尚且难以抵挡,此时醉了酒,意乱情迷之下就更加难以忍耐。

再加上小狐狸此时早已醉的人事不省,依着本能伸手勾上他脖颈,蹭了蹭,侧头窝在他胸前。

真是要命!

夜华眼神急剧闪烁,眼中晦涩不明,终是守得一点灵台清明,硬生生压下欲念,反手抱紧她,沙哑道:

“别动……我陪着你。”

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她的脊背,柔声安慰着。似是感受到身前的舒适,怀中佳人逐渐安静下来。

“好热……”

自顾自的扯开衣领,白浅喃喃着,向着怀中清凉之处寻去。一把撕开面前硌人的衣襟,脸跟着就要贴上去。

夜华一惊,连忙伸手隔住,身体却紧跟着有了反应。

颤抖着手,强行按捺住一把将之推倒的冲动,逮住怀中不安分的双手,苦苦支撑,“浅浅…不要逼我……现在还不能……”

“让我凉凉手……”

白浅早已神志不清,哪里顾得上面前之人如何,直接霸气十足的打开碍事的手掌,滚烫的脸颊直贴上夜华微凉的胸膛。

“轰~”

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彻底沉沦。

赤红着眼,夜华额上已是出了一排细密的汗珠,仿若置身火海,一呼一吸都是炙热之气,眼神愈发迷离。

欲 火焚身,不外如是。

龙性本淫,面前又是成过亲,拜过天地,甚至连孩子都有了的自家娘子,生生世世挚爱之人……

当下不再压制将要喷涌而出的爱意,低头轻轻蹭开怀中佳人脸前碎发,两额相抵,轻柔的探了探,俯身一把抱起娘子进了木屋,向着床边走去。

路上,夜华情不自禁的低头,吻向怀中之人。

而那人,不知何时已是恢复了女儿身。

“好难受,别碰我……”

白浅躲闪着,抽巴着一张小脸楚楚可怜。此举更是引爆了夜华的**,吻得更加热烈,更加的肆无忌惮。

“十六,别闹!一边玩儿去!”

谁知,刚刚平静下来的佳人突然一个右勾拳,裹着澎湃的仙力,拳风呼啸而过,直直冲着夜华面前而去。

夜华双手被占,腾挪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一双拳头不断放大,脸被劲风刮得生疼。

接着眼前一黑,一阵剧烈疼痛自眼眶传来。

神智瞬间清醒。

而脸,却已经黑了。

白浅浑然不觉,犹自喋喋不休,“哼哼,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再敢欺负我,我打的你 爹 妈都不认识!”

闻言,夜华的脸,更黑了。

神智既已清醒,他自是不会在此时做出逾越之事,那会吓到她。

无奈之下,只好不舍的放下能看不能吃的狐狸,安置妥当,逃也似的出了木屋,“噗通~”一声,一头扎入门口的碧瑶池中。

池水飞快没过头顶,身体剧烈颤抖,跟着狠狠的打了几个激灵,心火这才逐渐消退,慢慢冷却下来。

良久,夜华冷冷的睁开双眼,眼底精光闪过,眼光不经意地向桃林深处扫了一眼,幽幽的,继而勾起抹凉凉的笑来。

猛地自池中一跃而起,身上早已是湿淋淋的一片,水珠顺着衣摆潺潺而下,迅速汇成了一片片小水洼。

仙力运转间蒸去水渍,身上清洁如初,可那额间凌乱的发丝,却显出方才未尽之事的痕迹。

直到他离去良久,先前那个方向才有些悉悉索索的动静,似乎有个疑惑戏谑的声音轻轻响起,又似乎是错觉。

“他发现咱俩了么?”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10-18 15:32:00 +0800 CST  

45

第二日醒来,白浅犹自迷迷糊糊,却蓦然听到身下一个声音唤她:

“浅浅……”

!!!

父神在上!她可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一个激灵,筛子似的脑瓜瞬间圆满,当即诈尸般“嗖”地一下弹起,身手矫捷,势头迅猛,可惜半路却被什么东西挡着,没坐起来。

“扑通扑通~”

一颗纤弱的狐狸心剧烈颤动,眉竖了竖,正欲先下手拷问他如何得知自己的真名。然而目光下移,“嘎嘣”一声,心顿时凉了半截。

!!!

非礼勿视!

嘴巴因震惊微微张开,里面像是塞了两颗咸鸭蛋,望着床上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的某龙,一颗心溜了冰似的,哇凉哇凉,“突突突”都快蹦出嗓子眼了,条件反射般在自个儿身上摸了摸。

幸好幸好,她此时无比感念自己是个男儿身。

移开目光,勉力控制着落在别处,然而不由的,脑中却隐隐浮现出一些奇异的描述:

宴酣高起杯入怀,春纱帐暖误终生。情薄人冷终离弃,身藏六甲苦做工。夜影灯黄人憔悴,哀哀嘶鸣话凄凉……

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造孽哊!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幸好幸好!

如此一来,两个“大男人”,这酒后乱性什么的自然无从谈起,况且就夜华这年岁……

白浅摸着下巴,极其隐晦又心虚的往床上扫了一眼,心下莫名安定,寻思着顶多同往日那般睡上一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是如此想,可不知为何,源自一只狐狸的直觉,她总觉得昨夜似乎发生了什么,心里有些放不下,不由拿眼直勾勾的盯着某人,目光扫了一圈又一圈,似是要看出些端倪。

可惜,她遇上的是沉浸此道万年之久,从小在人精堆里摸爬滚打的太子殿下,想要从他面上看出些什么,她道行还差的远。

憋了憋,白浅纠结道:“你……”

夜华翻了个身,换成仰面看她。白浅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惊疑不定。

夜华却好似没看到她的紧张,慢条斯理的将被子垫在身后,以便自己靠得舒服些,末了才好整以暇道:

“你若是问我,为何知晓你的真名,那是你醉酒后不慎说出来的。”

“你……”

“你要是再问我,你昨夜为何会睡在我怀中,那也是你醉酒后硬拽着我不放,我不忍伤你,故而才将就的。”

接着还补充道:“而且你昨晚睡相不好,扯着我的胳膊枕了一夜,到现在还有些酸疼。”

说着,又指了指自己早已看不出青紫的眼眶,一脸委屈道:“昨晚你喝醉了,我好心扶你上床,你却恩将仇报给了我一拳,现在还疼得厉害。”

最后又认真总结道:“不论从哪儿头算,我都是被逼迫的那个,你得负责。”

脸不红心不跳的睁眼说瞎话,欣赏着自家娘子一副见鬼的神情,果然很是有趣。

“这些……都是我做的?”

白浅不可置信的喃喃,苍天在上,她几时说过这样的话,做过这样出格的事?酒后失言,殴打师长,她平日再怎么胡闹,也不该在这方面失了分寸。

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内情?

“不错。”

夜华点头,略过她脸上的狐疑,一脸无辜的问:“你该不会……不认账了吧?”

“不…怎么可能……”

白浅嘴角抽抽,她还真准备不认账。饮酒误事啊饮酒误事,古人诚不欺她,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给卖了!

见她一副纠结懊恼的小模样,时不时捶头顿足,夜公子不禁嘴角上扬,越来越大,露出一个春意十足的笑来。

“莫要再敲了,本来就不大灵光,再敲下去,就更迷糊了。”

白浅闻言抬头,两眼泪汪汪的望着他,一脸委屈加控诉,“在你眼里,我就是如此蠢笨么?你是不是很嫌弃我?”

夜华揉揉她低垂的小脑袋,笑得一派温和,“无妨,我对不聪明的人,一向是很宽容的。”

一语过后,白浅目光愈发幽怨,怎么看都觉着,夜华这张笑得含蓄曲折的脸,忒不讨喜了。

“浅浅,过来与我束发。”正愣神间,便见夜华冲她笑得跟个花孔雀开屏似的,见牙不见眼。

嘶~忒渗人!

“你自己整!”小爷才不伺候呢!

“你若替我束发,我就亲自下厨如何?”夜华眉一挑,淡淡开口,一副你看着办的模样。

白浅瞬间双眼放光,口水直流,狠狠咽了几下,恶狠狠道:“你可不能骗我!”

“自然。”

夜华抬起手,将梳子递给她。

“那好,成交!”

白浅接过梳子,不情不愿的梳了起来。

若是折颜在这定然会说,傻丫头,你就是不与他束发,他也会去为你烧饭的,没见他自打睁眼便一直不离你左右,眼睛直勾勾的黏在你身上么。

可惜,吃货附身的某狐狸并未听见他的心声。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10-21 13:26:00 +0800 CST  

拉着白浅,夜华熟练的找到厨房,架锅烧水,切菜煲汤,火苗上下翻飞,一手烧菜功夫那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直看得白浅目瞪口呆,原来除过烧烤,夜华灶台上的功夫也是如此了得!全才啊!

“你之前来过桃林?”

白浅一脸崇拜的望着他,让正在掌勺的某人很是受用。

“来过几次”,夜华头未回,接着吩咐她,“过来,帮忙添个火。”

“哦,好。”

白浅乐颠颠的小跑过来,蹲下身子将柴棒一根根的往火里塞,脑中憧憬着待会儿装盘上桌,那滋香滑嫩,清脆爽口的模样,顿时食指大动,干劲十足。

“日后也不知哪家女仙会有如此福气,能嫁与夜华君为妻。”

白浅停下手中动作,看着夜华手起勺落,熟练的在灶台那一亩三分地挥舞的虎虎生风,心下赞叹,语气有些羡慕。

夜华勾起一抹笑,深深的看着她,点头附和,“确实很有福气。”

“你不去做个厨子真是可惜了!”

桌上,夜华筷子一顿,默然无言,他家娘子酒足饭饱,又开始说胡话了。

“日后,你可要多多的烧给我吃!”

放下碗筷,白浅揉揉圆鼓鼓的肚皮,一动不动的靠在桌上,整个人自内而外散发着慵懒,很……勾人。

“好,你若喜欢,往后我每日都做给你吃。”

白浅闻言,仰脸回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夜华亦然。

……

数日后,两人相偕出了桃林,背影成双。

身后……

“唉~可惜了我的酒诶,为了引小五上钩,我可是赔了两坛子十万年的陈酿唷,就这么让她给我糟蹋了!”

“!……”冷着脸,多云转阴。

“?…”后知后觉,“哎哎哎,你别恼啊,就一次!”一本正经的点头,“真的!下不为例!我这不就是想着,替白止考验考验他女婿嘛!”

“……”强压下怒气,“如何?”

“?什么?”脑子短路中。

“……”眼中明暗不定。

“哦噢”,秒懂,“你这胞弟啊,美色当前还能把持得住,不错不错!而论起手段,比起你来也是利索多了,小五与他……倒是般配。”

一张老脸都快笑僵了,背地里偷偷抹了把冷汗。

“……”阴转晴。

脑子突然一抽,话音一转,“不过……他这年岁不大,心思却如此沉重,我怕小五这性子,跟了他之后会吃亏。”

“嗯?如何就会吃亏了。”瞬间晴转阴。

“唉你!……好好,我不就说了他两句么,至于么,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

“好好好,你这胞弟天上少有,地下无双,我这就找白止提亲去!

“……如此甚好。”阴转多云。

“……”大眼瞪小眼。

“……”皱眉。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现在就去?你好歹让我缓口气儿的。”

“……”多云渐阴。

“我……唉!得得得,我这一天到晚,就是个劳碌的命,劳心费力不说,还出力不讨好,真怕了你们了!”

转身,欲哭无泪,他这造的哪门子孽唷!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10-21 13:27:00 +0800 CST  

46

“阿爹,折颜上神来了。”

白颀走进来,身后跟着折颜。

如今兄弟几个,老大白玄早已成亲,不久便搬了出去,整日里卿卿我我,自去过他们的二人世界。

老二白奕紧随其后,娶了个美娇娘,两人在外经营了个妥帖的住处,亦是做起了旁人眼中的神仙眷侣,也不怎么回狐狸洞了。

现下还留在洞中的,也就老三白颀。

而老四白真呢,虽说是在家住,可十日里有九日都待在桃林,只前几日折颜出去了,这才又回了家里。

老五自不必说,白家唯一的女娃娃,自从送上昆仑虚学艺,至今还未归家。

“老友,我今儿过来,有桩好事儿要告诉你~”折颜一来便开门见山,当头直言道。

“好事?”白止有些懵,继而又上下一打量他,笑得隐晦,“莫不是…你终于想开了,想找个……”

“唉唉…”折颜闻言嘴角抽了抽,连忙打断他,再说下去,指不定这老家伙脑子一抽,又抖搂出他什么二三往事来,只得挑明了说。

“这好事儿是跟你有关的,别往我身上套。”

“跟我有关?”白止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细细想了想跟折颜挂钩,又同他有关的事,犹豫了下,方才试探道:“嗯…难道……是小五?”

“不错!正是小五!”折颜老怀大慰。

听到折颜的确认,白止眼前一亮,也顾不得矜持了,急切道:“真的是小五?是不是她快要学成下山,快要回来了?!”

“不是,没那么快。”折颜否认道。

“那是什么?”闻言,白止眼中火苗扑簌一灭,又做回了凳子。

最大的希望落空,他也没心思玩什么猜谜游戏,不耐道:“快说快说,我不猜了,你要是再不说,我等小五她娘回来,让她来审问你!”

“……”

这老家伙,怎么不好忽悠了。

“阿爹,你别动气。”

白真见状起身上前,先给白止递了杯茶,转而又瞪了折颜一眼,“你还不快说,欺负我阿爹有意思么?!”

“咳咳!”折颜假咳了两声,默默灌了两杯茶,终于换上一副正经的模样,威严肃穆的,倒是挺唬人。

“老友,我这儿要先恭喜你,你家小五啊,这回可终于是要嫁出去了!”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狐狸洞中,一大两小三只,全都懵了。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12-19 10:46:00 +0800 CST  

过了好半晌,还是白止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折颜,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唉唉,稍安勿躁,来,坐下喝杯茶,别急嘛。”

折颜拿开白止的老狐狸爪子,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被抓皱的衣摆,招呼老三白颀给他添茶。

“慢着!”

白止忽而静了下来,大马金刀的往位子上一坐,肃然道:“折颜,你我多年的交情,我也熟知你的性子,不会在这事上开玩笑,你认真同我说说,你这回过来,是替谁说的亲?”

说着不待他回答,又给出了自己的推测,“是昆仑虚?”

“嗯,不错,是昆仑虚。”

折颜也难得正经的点点头,“昆仑虚那小子我是见过的,也替你试了试,就目前来说,人还算可靠。”

“你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你说可以,那于小五自是合适。”白止微微颔首,心神稍松。

然而下一刻,却倏而从位子上站起,冷然道:“小三小四,走,跟我一同上昆仑虚!”

“啊?”

正在围观的两只对视一眼,一脸懵逼。

折颜心头咯噔一跳,连叫不好,立时上去拉住白止,“你要做什么,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哼!”

白止没好气道:“我好好一个闺女,手心里养了几万年,臭小子一个招呼都不打,就想这么给我拐了?他想的容易!”

说着就要挣开折颜,带着一家老小杀上昆仑虚。

“慢来慢来,你这么急抄抄的杀上去,能不能先想想小五!”

白止闻言手下一顿,折颜连忙挡住他,脑筋急转,劝道:“小五是个重情的孩子,她一个女孩子家,又是女扮男装上的昆仑虚,你这么一下子给她挑明了,你让她今后怎么面对她师父,又怎么面对她的众位师兄?”

“哼!”白止气的一甩袖子坐回了座位,一连灌了三杯茶水还不解气。

惊的两小只一左一右站在旁边,一人一个茶壶,忙不迭的给他添茶加水。

好半天之后,白止重重的放下茶杯,“咚”的一声,好似敲在了人心上,惊的一颤一颤的,就怕他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当初送小五上昆仑虚,可是你和她阿娘一块儿拍的板,定的主意。现在我倒要问问你,你究竟是给小五找师父,还是给我找女婿!”

说着捏了捏茶杯,“噗簌”一声,上好的灵石杯子,就这么化成了一摊粉末,扑簌簌落了一地。

“也不光是人家的事,你家小五不也是芳心暗许,非他不嫁么。”折颜小声嘟囔,显然没什么底气。

白止虽是正在气头上,可也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闻言心抽了抽,衣袖一拂,将一地碎末卷了出去,气狠狠道:

“你让那小子亲自来青丘,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神通,短短三百年不到,就硬生生的拐了我家小五!还非他不嫁,我……!!”

“哼!图谋不轨,居心不良,臭小子!气死我了!”

狐帝拄着腰,狠狠的吸了几口恶气,越想越气,“他想娶我女儿?行!让他滚来自己跟我说!”

“我说你,你哪来那么大的气性啊。”

折颜扶额,心有些虚,这老家伙,什么时候变聪明了,还要当面对质,那岂不露馅儿!

不行,他得合计合计,把这茬圆过去,墨渊好不容易托他办个事,这要是办砸了,他往后别想安生了。

他俩从小一块儿长大,墨渊什么脾性他一清二楚,那小子心黑着呢,没什么是他不敢干的,父神在时还能压他一头,眼下么……

再说,他的臭事烂事一大把,可都攥在墨渊手心儿里,这要是全都抖落了出来,他可没脸见人了。

不得不慎,不得不慎啊!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12-19 10:47:00 +0800 CST  

47

不同折颜这厢费心费力、绞尽脑汁、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忽悠的白家一众老小认了门亲事。

凡间的一处茶楼内,夜白二位公子却是悠闲惬意的很。

层层帘帐铺设而下,两人对着张方寸小桌,两盏清茶静立其上,翠叶沉浮间具是思绪悠然。

整座茶楼高三层,四面环抱,雕梁画柱,装饰精美,造的颇为气派,居中之地架起约一丈危台。

台上一男一女相顾凄然,台下丝竹迥清,管弦呕哑,奏出阵阵凄靡之声,间或一两句悲泣,愈发显得哀切了。

“夫人且去,黄泉路短,为夫随后就到!……”男子手持利剑,神情凄苦,与腿上抱着的妇人相拥而泣。

“啧啧,鬼门关前黄泉路,彼岸花开忘川河,奈何桥引望乡台,孟婆汤断三生石……好好一出戏,非排的这么凄惨做什么。”

白浅托着下巴一脸唏嘘,端着面前的茶碟一连饮了好几口。

台上,那男子一剑刺入女子心口,后提剑自刎殉情而去。

看到此处,白浅更是连连叹气。

“这有情人呐,末了不是你伤了我,就是我伤了你,要不就是生离死别,再或是半生孤苦,最惨的更是双双殉情。唉,情深不寿,何苦来哉!”

夜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眼便将她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含笑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这话本自然便排的曲折了些。”

说着熟练的剥好瓜子,一颗一颗如排兵布阵般,摆放得整整齐齐。

白浅撇撇嘴,刷的抖开折扇摇了摇,自有股洒脱风流的韵味。

“这凡人的命数,还不都是司命瞎编的。什么命途多舛,什么回魂曲折,那是怎么凄惨怎么来,怎么扭曲怎么写。他不去写几篇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本子,真是屈才了。”

说着抓起面前一小碟剥好的瓜子,脸上添了些许忧愁,“欸夜华,你说……这老天爷闲着没事,为什么要编出那么多劫难来折磨人呢?平安顺遂,四海宁静不好么?”

“命数所致罢了。”夜华伸手抄起一把瓜子,继续不厌其烦的剥着。

“有道是,天地一生一灭为一劫,一曰成,一曰毁。一元十二会,一会三十运,一运十二世,一世三十年……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看着面前白浅一手磕着瓜子,一手摇着折扇兴致勃勃看戏的模样,难免触景生情。

“我等神仙得天地眷顾,若不去应劫,这天地便有大难。故而这世上更有五劫,生、老、病、死、苦……”

低头扫了眼戏台上正上演的一出出悲欢离合,颇为感慨。

“佛曰世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说着停下手中动作,唇边泛起淡淡苦涩。

“世间万物,皆逃不过命数。我等生来仙胎,虽不必过那老、病之劫,却也难逃命中劫难,劫数至了,万般不由人。何时来,怎么来,如何过,实非我等所能决断,逆天而为者,必遭天谴……”

“好啦好啦,你怎么跟个教书先生似的,絮絮叨叨念得我头都晕了。”

白浅回过头,小脸发黄神情怏怏,蔫了吧唧的揉揉耳朵,显然耳根子被折磨的不清。

夜华摇头失笑,也是,同她说这些做什么,左右有他在,今生今世,无论何时,无论何处,他必护她周全。

继续剥着手中瓜子,看着白浅一把一把吃的满足,夜华微微一笑。

这样也好……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12-26 00:32:00 +0800 CST  
日影西斜,金乌入海。

水面轻漾中,几艘画舫徐徐而行,照映出两岸的河堤沙柳。

舫船之上,廊轩楼台,箫瑟笙歌,烛光里一闪而逝的钗裙,画扇边惊鸿一面的靓影,无不叫人痴迷沉醉。

河岸上,一排排烛火渐次亮起,由西向东,沿着河道拉起一条长龙,将两岸一分为二,一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面漆黑如墨不知深远。

酉时一过,楼上人便渐渐多了起来,喧嚣也随之而来,小二来来回回穿梭在桌前案后,不时讨个笑话,游刃有余的应付着一众客人。

窗外,街道中间儿不时跑过几个纵情高歌的少年,骑着高头骏马,穿着锦衣华服,三三两两疾驰而过,道是轻狂畅快,意气风发。

待到戌时,楼上早已是人声嘈嘈,来往不绝,掌柜的噼啪拨着算盘,每拨一下,笑意便深上一分,任谁看了都觉得像个弥勒。

能来此处的,不乏逗留歇脚的富商巨贾,也不乏一些文人士子,王公贵戚。

而众人来此,多的是放情欢纵,欲意扬名,独独临窗而坐的两位公子,却是此间的例外。

你嗑你的瓜子,我听我的戏,任周遭如何变换,全然不为所动,仿若身在另一处天地。

只见此时的白公子,手上拿着枚形状奇特果子,上圆下尖,不时向对面比划着什么,而她手中的山河扇面,不知何时已换成了更为应景的桃花扇。

“唔,不错。”

对面的夜公子伸手接过,端详片刻,如是评价道。

“算你识趣。”

白公子刷的摇了摇折扇。要不是投桃报李,她才懒得费这功夫。

这果子可不是一般的凡品,乃是她初上山那年,随墨渊外出云游时不知在哪家仙山上摘的,名唤朱果。

朱果形似凡间的沙果,味甘性热,通红圆润,一树统共也就长了三枚。

一枚她当时便吃了,一枚献给了师父,眼下这个,却是她留下预备给四哥育种的。

而夜公子那边,此时却有些忍俊不禁,心里扑簌簌抖得厉害。

犹记得方才,白大公子一手钳着果子,一手从怀中掏出一半寸来长的细刃,龙飞凤舞潜心雕琢,片刻间便完成了一枚“杰作”。

结果便是,原本偌大的一只朱果,经白公子如此“妙手生花”,堪堪剩下一半,直接从原本的拳头大小,变成了如今的鸡子,瞅着也就剩下果核了。

实是叫人哭笑不得。

白公子却是不知他的心思,只见她抬头,挑开不知何时飘到身前的发带,向窗外看了看,若有所思。

“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12-31 06:57:00 +0800 CST  
元旦快乐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7-12-31 22:32:00 +0800 CST  

48

一个,两个……

十五…二十……

白浅兴致勃勃的数着眼前收来的荷包,有的插着穗,有的装着花,通通来者不拒。

对那些敢于上前的女子,全都回以温和一笑,端的是容貌倾城、风流倜傥,与身边神色冷淡,一副生人勿近模样的夜公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夜华眸光幽邃,看着万花丛中如鱼得水的某狐,唇角勾起个凉凉的弧度,不急不缓,走起路来颇有技巧,往往轻微一个侧身,便能挡掉无数穿透力极强的目光。

即便这样,还是不断有热情的女子顶着冷风,拎着裙角,竭力穿过夜公子的防线,只为一睹倾城公子的风采。

“你要带我来的,便是这里么?”

不动声色地挡开又一个意图上前的女子,夜华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淡淡道。

两人身后,此时已落了一地的花枝香囊、手帕荷包之类的女子贴身之物,所过之处,两侧人影绰绰,不断有胆大的女子冲破重重阻隔,略显羞涩的往两人身上抛着信物。

白浅瞧得有趣,一概是乐呵呵的收下,把玩一阵,再反手抛给身边的夜华。

“不是,我有件东西,上回走前放在此处,这便取出来。”

说着扭头环视一周,眼光在一众女子身前掠过,最终看向夜华,疑惑道:“我记得上回来时,路上不见半个行人,只有几个来回巡逻的小差。为何今日我们走来,街上行人却如此多?”

夜华挑了挑眉,望了望远处的华灯,又慢条斯理的擦了擦身上被“误伤”的脂粉印,意味深长的看向她。

“今日么,于凡人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按凡间的算法,正月十五,正是上元佳节……”

说到这,眼中划过一丝异样,顿了下,方道:“亦是年轻男女互诉衷肠,思慕幽会之时。”

接着又拿眼光瞥了瞥两人身后的“盛况”,似笑非笑道:“我观你这一路行来,颇受凡间女子的青睐,不如你看上哪个,带回去点化了可好?”

白浅侧头,着实盯了他一阵,见他不似说笑的模样,忙摆了摆手,折扇虚掩,讪讪道:

“昆仑虚上,师父有规矩的,不能带婢女上山,我也不能例外。若是青丘,我洞中已有婢女,一个便够了,不必再添其他。”

夜华闻言暗暗点头,不知想到什么,淡笑道:“你在山上这么久,倒是极少听你提起年少之事,你从前在青丘时,可有什么想做的?”

白浅听到他问,咳了两声,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悠悠摇着桃花扇。

“之前在山上,师父和诸位师兄都不知晓我的身份,言多必失,所以我也不曾主动提起。至于我年少时么……”

眯着眼想了想,鼻子微微耸动,冲夜华刷刷比划了几个剑指,声音昂扬,颇有些男儿豪气。

“仗剑天涯,荡尽不平之事!遨游四海,遍饮世间美酒!逍遥三界,足品万种桃花!偶然一梦,睡它个千年万年,这便是我年少时最想做的事情。”

“这确实很像你。”

听到白浅年少时的梦想,夜华舒了舒眉,轻轻一叹。

“那你呢,你日后想做什么?”

白浅侧头看向夜华,眉梢上扬,目若朗星,展颜笑道。

“我么…”

夜华沉吟半晌,目光平静的看了看白浅,又悠悠的转向远方,似是透过了命运和时空,看到了遥远的未来。

良久,声音才又缓缓响起。

“我之心愿,一为四海八荒山河永靖,二为…得一人之心,共赏十里桃花。”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12 11:23:00 +0800 CST  

“那真是巧了,你竟也喜欢桃花吗?”

白浅眼前一亮,不胜欣喜道:“你既也喜欢桃花,那你我日后不妨做个伴儿,山高水远的也能说说话,免得一个人寂寞。”

却是忽略了夜华话里的与人相伴,只当他是单独的喜欢桃花,两人品味相投。

夜华听出她的意思,也没揭破,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欸?奇怪!”

忽然,白浅眉头一皱,掐指算了两下,法力微微凝于指尖,末了又四处望了望,喃喃道:“不对,怎么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夜华闻言凑上前,看了看她施的法诀,一个寻物探物的小法术,不知在找什么。

“我上回离开时,在那东西上留了个印记,隐约记得是在这个地方,谁知到了此处却失了联系。”

“是么?”

夜华食指微扣,世间霎时一静,周遭景物瞬间定住。

从白浅指尖取了丝气息,几个繁复的法诀打出,立时便有一缕白烟飞出,朝着远方遥遥的伸了出去。

不消片刻,那缕白烟便又裹着一个酒坛子稳稳的飘了回来。

夜华伸手,将酒坛子连同掌心的一块石头一并拿给她,见她盯着石头打量,耐心解释道:“方才便是这个东西屏蔽了天机,让你算不出它的位置。”

白浅施法收了酒坛子,拿起石头仔细瞧了瞧,又掂了两下,失笑道:“这倒有趣,我随手放个酒坛子,没成想都是个蕴养灵物的宝地。”

夜华却是摇了摇头,“此事并非偶然。”接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白浅。

“我们是神仙,就算刻意敛了气息,在凡世也是福泽之人,气机牵引下,这种机缘很容易便能遇到。不过眼下毕竟是些凡物,你若法力再精进些,便也不会受什么影响了。”

“当神仙还有这种好处?”

白浅头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显得很是好奇。夜华说的这些,四哥不曾同她讲过,师父也不曾说过,那些话本子里亦是从未提及。

“不仅如此,你是天生的神女,逢凶化吉,万法不侵本就是自然,待你日后修为深了,便是想如东华帝君那般,不沾因果,言出法随也是有的。”

夜华看她兴致颇高,便一点一点,细数了法力精深的诸多好处,对自家狐狸谆谆善诱道。

日后之事,千头万绪变化无常,即便现在开始谋划,他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她能在日后有些自保之力,不惧其中凶险,总是好些。

挥手解了法术,身边景物开始恢复正常,河风吹着水面,花灯轻轻扬起,行人来来往往,又开始喧闹起来。

两人不知不觉已走到河边,方才跟着的人渐渐少了,却蓦然响起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听着耳熟,却不知叫的是谁。

“夏公子!”

“夏公子是你么?”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1-12 16:37:00 +0800 CST  

楼主:nidecbangoo

字数:132286

发表时间:2017-07-31 20:4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10 09:46:52 +0800 CST

评论数:213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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