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梦域】「情尽三生,渡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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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回到半日前
众仙云集,瑶池论道。
眼前人影绰绰,耳中人声嘈嘈,昏昏入睡又悠然转醒,白浅脑中只余一个念头:睡的有点多,头疼。
她本就不是个能耐得住寂寞的性子,接连听了五日讲法,什么“明心见性,静守灵台”,什么“不垢不净,五蕴皆空”……早已听得厌烦。
都说苦海无涯,那谁能来度度她?让她赶紧脱了这苦海吧!
如若不然,她真怕她什么时候手一抖,会忍不住一扇子掀了这法会,到时鸡飞狗跳,大家一块儿升天。
要说,她生来原本也是个娇娇翠翠、肥肥嫩嫩、乖巧可人的豆芽菜,可偏生叫他四哥拐成了恣意生长、无拘无束的豌豆苗。
她阿娘见势不妙,为了防止事态继续恶化,亡羊补牢的给她寻了个“清净灵秀”的地儿生长。
原意大致是:昆仑虚是个好地方,墨渊是个好师父,弟子们也都本领了得,希望能将她这颗长歪的小狐狸扳回来,回归到温润可人的正道儿上。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昆仑虚这个地儿委实“灵秀”,经过众位师兄轮番“精心”浇灌,她不负众望,终于长成了眼下这株夭夭桃花。
她阿娘若是知晓,现下她非但没能拐回正道上,反而越长越歪,恐是已难回头了,指不定又得哭晕在她阿爹怀里。
而照这势头下去,她这辈子想成旁人口中的“绕指柔”?……难喽!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还有夜华这个接手的,也不知瞧上她哪儿了,成天围着她转。
但不可否认,对于此事,她心下确是有些窃喜的。哪个少女不怀春,哪怕她再迟钝,天长日久,总归也是有感觉的。
收回思绪,白浅托着下巴,目光来回逡巡着,甚是无聊的扫过一个个装的仙风道骨,道貌岸然的众仙……
唔,当真是歪瓜裂枣全一样,高矮胖瘦各不同,长得很有喜感。顿时觉得还是她昆仑虚水土好,出来的人个个钟灵毓秀,颇为养眼。
睁眼儿看去,当先入眼的,是她的九师兄——令羽。
只见令羽端坐蒲团,如老僧入定,目露玄光,想来听的很是得趣。
目光上移,是她的师父——墨渊。
这左瞅瞅墨渊,右瞅瞅令羽,白浅心下立时犯起了嘀咕。
听说九师兄是师父捡回昆仑虚的,若不是这两人生得实在不像,她都快以为九师兄是师父在外头的私生子了。
瞧瞧这神态,这举止,说话时不经意的蹙眉,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转而再瞅瞅正与两位古佛辩得滔滔不绝的夜华,心下更是连连叹息。怎么看都觉得,他们三个倒像是一个门儿里出来的,唯独除了她这朵奇葩。
惆怅啊……
左右她也坐不住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当下熟练的运起“遁”字诀,悄无声息的溜出了法会。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她总算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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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命了?!”
天旋地转间,玉清昆仑扇被一股大力逼回体内,而她则被人紧紧裹在怀里,触手微凉。周身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仙障,将她牢牢护在其中。
寒光斩过,一道沛然剑气须臾而出,电光火石间划出道道残影,所过之处,虚空一片片碎裂,随之泯灭,无尽灵气自裂缝处席卷而出,汹涌暴虐。
甫一照面,对面那只火凤连个声儿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扑面而来的剑气瞬间碾湮,连个渣子也没剩下。
真个凶残!
亲眼见证这一幕的白浅本能的一哆嗦,她能感觉到,夜华这回是真恼了。
他出招虽是凶狠,面上也是古水无波,丝毫看不出表情,可他握剑的手却有些发抖。
他沉默着,一手依旧牢牢的牵住她,可直到住处,都没同她说上一句话。
她一直觉得,夜华虽说性子闷了些,但在她面前还是很正常的,说说笑笑也从不拘着,有时甚至觉得他话痨。
可今次她才知道,原来夜华真生气时,是不说话的。
一路沉默着把她送回住处,仔细查看了伤口,沉默着上了药,又默默一言不发的离开。
他这模样,像极了发怒的师父,那时师父也是冷冷望着无边血色,提起轩辕剑,一剑将罪孽滔天的远古凶兽劈成了两半,遮天蔽日的兽尸“轰隆”倒塌,鲜血漫天,洒遍了整个凡世。
她那时才明白,师父虽没有三头六臂,却是真真正正的战神,不仅能提得起轩辕剑,更能杀伐果断。
那时她虽怕,可毕竟有师兄们陪着,师父的怒火又并非对她,过了几月也就渐渐淡忘了。
眼下夜华的怒气虽没对着她,却也同她有关,故而对她来说,此时的夜华,甚至比那时的师父还要可怕。
于是,白浅只能老老实实的任他摆布,心下有些不安,也有些惝惶,她从没见过夜华的这一面。
在她面前,夜华一向都是温和中带着笑意,对她无限纵容,连脸都没红过。
她胡闹,他便在一旁看着她胡闹,替她一路收尾;她闯祸,他便客气的同找上门的人道歉,却从未因此指责过她。
在昆仑虚时,他会不动声色的挡下师父的责罚,或是替她誊抄经文;
他会陪着她修炼道法,时时督促,但有不明之处,都会一丝一毫讲的细致;
他会在她醉酒时第一个找到她,温柔的给她喂下一碗醒酒汤,再守着她醒来……
在凡间的那三年,他每日都会亲自动手,精心为她布上一桌可口的饭食,再笑着看她吃下,自己却迟迟未动;
他会在有危险时瞬间挡在她身前,尽管她并不认为这些能伤到她;
他会在她疲累时静静的拥着她,让她舒服的靠在他身上入睡……
这样的夜华,她是陌生的,可好像又是熟悉的,似乎在印象深处,恍恍惚惚也有过这样的场景,夜华沉默的看着她,眼里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怔怔的坐在床上,白浅开始不由的回想起今日发生的种种,她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下这副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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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当时她刚出了道台,因着对天宫不大熟悉,自然不认得其他什么地方,便随手招了个仙娥领路。从那仙娥口中,她物色了好几个去处。
其一是蟠桃园,园中种了大大小小三千株桃树,从千年一开花到万年一开花不等,食之可抵数千年苦修,功效显著。
可她有了折颜的桃子压底,回回都是吃一个扔一个,自然不觉得这天宫的桃子能胜过折颜的,所以这个排除。
其二是一十三天的芬陀利池,临着太晨宫,听说池中肥鱼遍布,是个蛮清净的地方。
不过她却不想去。只因那池中依旧种的是莲花,上回因赏莲闹出诛仙台那档子事被夜华牢牢缠住,以致她现下一提起莲花就头晕。
其三是上清境灵宝天尊的那汪天泉。凡人泡了,可生死人、肉白骨,有起死回生之效;而神仙泡了,则可抵得上疗伤圣药,最适宜将养。
想着之前与灵宝天尊也打过照面,天尊当时也说过让他们日后常去上清境做客,那她眼下去也没什么不妥,当便由小仙引着悠悠晃了过去。
人若倒起霉来,喝凉水也塞牙,此话同样适用于神仙。
本来她这温泉泡的好好的,哪知半路突然杀出个火鸡来,横冲直撞死命往她这儿奔。
这架势,温泉肯定是泡不成了。
她心下虽恼,却也记着师兄的叮嘱,在天宫本着低调的原则,不欲招惹是非,当下便从池中跃起,换了个方向准备离开。
可那火凤却不依不饶,像是认定了她,追在她身后死死不放。
宝物有灵,应声而出,当下她祭起扇子,稀里糊涂的同这火凤斗了起来。
她虽已有了怒气,却没下死手。毕竟现下是在旁人的地盘儿上,她也不好放肆,再加上她也不欲造下杀孽,故而处处留手,一时不敌,被追得东倒西歪,险象环生。
火凤显然未能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它眼下魔性未除,突然发现这么肥嫩的狐狸,想必也是馋的紧。
故而它抖擞着浑身烈焰,一扑一啄端的狠辣,分明是想要白浅的命!
白浅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一来二去倒擦出了真火。
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战神的弟子可不光是谈经论道兼济天下,若动起了真格,这杀起来也绝不含糊。
哪怕她身为昆仑虚最小的弟子,平日里师父再怎么护她,手上却也是见过血的。
当下白浅招式一变,引诀施法,扇子一息而长,瞬间成磨盘大小,当空凛立。
霎时,半空天雷阵阵,步步杀机。
手诀一扬,扇子顿时盘旋着划过一个刁钻的角度,携着万钧雷霆之力,狠狠地削向火凤。
哼!待她了结了这畜 生,定要将它浑身上下毛全拔了,插个掸子给师父打扫书房。
以上,直到此处,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无比正确的,可后来为什么成了眼下这幅局面呢?
那是因为人总有脑抽的时候,狐狸尤甚,恋爱中的狐狸更甚。
当时她威风凛凛,正准备了结了眼前的火鸡。可谁叫她狐狸眼神儿好呢,只一眼,便扫见了远处那个极速而来的玄色身影。
于是她脑抽了。
此情此景,她不知怎的,突然想起话本子里说的,倘是天定的好姻缘,姑娘遇险时必定有翩翩公子前来搭救。
微一思量,她觉着她这个“姑娘”委实太雄壮了一些,不符合话本里的形象,故而立马放弃抵抗准备硬抗上一下,肯定死不了。
这叫什么来着?
对,苦肉计!
“唉!”
“唉!”
“唉!”
窝在床上的白浅,抱着脑袋长长地叹了几口气,心下惨然。
一失足成千古恨呐~你说他一个大男人,这心眼儿也忒小了,这就不理她了,说好的一直陪她呢?
有一句话说得好,好女不跟男斗。
那接下来,哼哼!
唔,接下来,还是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吧,唉!当真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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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
犹豫挣扎了半夜,白浅在袖中死死握住扇柄,一步三蹭的来了夜华的住处。
彼时夜渐微凉,月色正浓。
推门,脚抬起又放下。
敲门,手抬起又放下。
它 奶 奶 个熊,不就是道个谢嘛,她青丘白浅就没有怕的事儿!昆仑虚的小十七更没有!
然而,抬手,放下。
她很心虚。
当她第十三次放下手时,门内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正如这凉凉的夜色。
“你在干什么?”
霎时,她满满一腔豪气像是被戳了个破洞,嗖嗖跑没了气儿。
“我,我在看风景,呵呵,今儿月色不错哈!”悄悄转身,她还是明日再来吧,今晚风水不好,气冲北斗,阴月高悬。
不是个好兆头。
夜华默然,他在天宫住了那么久,还从来不知在三十二重天能看到月光……浅浅,你当真是好眼力。
“还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进来吧。”说着让开半个身位,刚好能容一人通过。
转身的瞬间,笑意忍不住爬上嘴角,又随即隐去。
白浅犹豫了下,早死晚死都是死,早死早超生,当下闷头走了进去,毫无意外的擦着夜华大半个身子。
立在屋中,四下静悄悄的,身后站着夜华。她突然有些心慌,不知怎么开口。
“有事?”
“这个,你救了我,当如何算?”
也不知哪本书上看的了,有这么一句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涌泉之恩无以为报,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
哼,甚是无理。
无以为报,那就创造条件来报,怎能轻易以身相许!
“我不用你还。”
心下蓦然一松,不过下来这句话,她一定是脑抽了才会吐出来,自个儿给自个儿挖了个坑,亲手把自己埋了还不算,末了还一脚一脚踩得结实。
“救命之恩是一定要还的……”她如是说。
“你若真要还,那便以身相许吧。”
“……”他还真敢接!
“可……可我是男的呀!”她脑抽之下,口不择言。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毕竟是她先提出来的,也不好临时变卦不是?
纠结。
倘若再过个七八万年,她定不会如此为难,老身整个人都被你定下了,吃干抹净你还当怎的?!
叹只叹当时少不更事,修炼不到家,面皮练得不够厚,轻易便被夜华趁火打劫诓去了终身,真真是欺她姥姥的年少无知!
夜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直看得她心虚难言,又羞又窘,接不下去了。
“不用拿这个来搪塞我,你当晓得,我一早便知你是女子,青丘白浅,我命定的妻!”夜华一步步逼近,眼神盯着她,眸中是她看不懂的深情。
“浅浅,我自始至终,只爱你一个人,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
”那也不能以身相许!”白浅推开他,留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我堂堂一青丘女君,又怎会轻言许诺!况且我四哥说过,女孩子家要矜持,就算你我有了婚约,成不成还另当别论。”
白浅脱口而出。
其实四哥还说过,要真有心仪的人,不须同他多讲,直接绑回狐狸洞便是。
可夜华……算是她心仪的人么?听他的口气,他是在自己还是司音的时候喜欢上她的。
他该不会真是断袖吧?
那……这种情况该怎么算?
四哥没教过啊!
不过她对夜华,倒真有些朦朦胧胧的情意,也不知,这是不是就是四哥口中的那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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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从前在凡界摆摊子算命,生意清淡的时候,她除了看看话本子,时不时也会捞两本正经书来瞧瞧。
有本挺正经的书里提到“发乎情,止乎礼”,说情爱这个事吧,虽然可以于情理之中发生,但须得因道德礼仪而终止。
当时与她一同摆摊子的十师兄觉得,提出这个说法的凡人大约是个神经病,活该打一辈子光棍儿。
她甚是赞同。
换而言之,自己活了五万年,难得有朵像样的桃花,若还要时时地克制自己,就忒自虐了。
夜华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低头沉思,只道她是不愿,心下微乱,上前一步抵住她,声音沙哑道:“白浅,在你心里,可有半点我的位置?”
白浅虽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实事求是的点了头,“应该……是有的吧。”
闻言,夜华眼底飞速掠过一丝惊喜,进一步逼问道:“你们青丘,不是你情我愿便在一处么?你既心里有我,为何还如此扭捏?”
“欸?你怎么知道?!”白浅错愕的抬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记忆中,貌似夜华并没有去过青丘啊。
夜华挑挑眉,如墨般的星眸盯着她,语气认真道:“你说的。”
“有么?”白浅呆住,苦苦思索她什么时候有说过这样的话。
“有,我可以作证。”
夜华一本正经的点头,有意打断她的思虑,“还是你觉得……我会说胡话?”面上更是一副默然受伤的模样。
浅浅,我可没诓你,这话确实是你自己说的,唔,前世说的。
“那个……呃,我困了,这就睡了。嗯……这事儿啊……日后再说哈!”
说着手忙脚乱的扯过被子,眼睛一闭,立时作沉睡状。
夜华一把拉住她,眼神幽深,意味深长道:“浅浅,你可知你每次不欲同我多说,找的借口,都是装睡么?”
“有么?”
白浅好悬没一口气呛住,这夜华也太精了吧,竟比她这狐狸还聪明。
“况且……”
夜华深深凝视着她,“眼下你在我房中,浅浅,你今晚……当真要在此处就寝吗?”说着唇角上扬,笑得甚是不羁。
白浅一震,恍惚中只剩下夜华临窗而立的身影,趁着微亮的月光,冲她浅浅一笑。
皎如玉树临风前。
脑中忽而冒出这么一句话,正应了眼前的春色。灼灼的目光下,便似中了迷魂术一般,全然忘记了身处何方。
“那个……”白浅微微低头,不敢看他,摸摸心口,犹豫了下,难得露出小女儿娇态。
“我答应你。”最后这句轻的,几乎微不可闻。
可夜华听到这句,不啻于天籁之音,眼眶蓦地红了,似有湿气在眼角氤氲,不由上前死死握住她的手,声音发颤,像是在接受命运的审判。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生怕漏掉什么。
“没听清就算了!”白浅咬牙,这种话说一遍就够了,怎么能再说出口,扭身便要跑掉。
然而下一刻,身子一轻,脑中尚在发蒙,她便已被夜华狠狠的搂在怀中,双手牢牢箍住她,像是要揉进骨子里。
“浅浅……”
夜华喃喃,不停唤着她的名字。
浅浅,
我终于,还是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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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太丢人了。
白浅埋着头,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了。
四哥要是知道她这么没出息,美色当前一点儿也没把持住,轻易的便将自己许了出去,必定会嘲笑她个千年万年,将此事传扬的四海皆知。
闷闷的在夜华怀中装了许久鸵鸟,白浅这才忧郁的抬起头,又羞又恼,恨恨的数落起他来。
什么不解风情,什么木头桩子,什么闷葫芦,直听得夜华眉头大皱,疑问道:“我何时不解风情了?”
听着耳边愤愤的扒拉如何向他这个木头桩子表述心意,如何想要引他注目却不得,如何最后使了苦肉计……
夜华眉头挑了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舍得说她,只是笑道:“浅浅,日后不必如此麻烦,我觉着你那晚的琴就弹的很好。”
“什么琴?”她有在他面前弹过么?
“……”夜华面色不改,“便是那日在凡间,你醉酒后弹的那曲。”
“哦…”白浅没抓住他话里的差漏,只迷迷糊糊的点头,表示她隐约记得这么一回事。
“可……那琴有什么好听的?”白浅不解,那日的曲子她弹过一回,也没觉出什么特别之处。
“你可知那曲名叫什么?”夜华伸手揽过她,笑得好看。
“是什么?”
“凤…求…凰。”
“……”呜,她又丢人了。
白浅懊恼的窝在夜华怀中,头顶温热舒适,如同靠了个软垫子,自是不知当前两人的姿势是何等的不同,何等的暧昧。
“对了夜华……”白浅抬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夜华满足的拥着怀中佳人,笑问。
“我们既已定了名分,有句话,我便要说在前头。”
“什么?”夜华身子一僵,微微有些不自然。
“你我既已两情相悦,我们又有了婚约,我日后是一定要嫁给你的,你便不能再惹别的桃花了。”
白浅坐起身,满脸严肃,语气认真。
夜华笑意加深,有意逗她,遂玩笑道:“嗯?我没听清,你刚说的什么?”
“我说,你不能再招惹旁的女子了,我们九尾狐一族认定一人,便生生世世都不会变,我既认定了你,那你日后便只能有我一个,不能负了我,如若不然……”
“你当如何?”夜华晃神,再一次问出前世的魔咒。
白浅闻言冷笑一声,拂过手中的玉清昆仑扇,似笑非笑道:“那你便问问它,看它可会答应?”
说这话时,她眼中不带一丝玩笑,直直地站在他面前,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你若负了我,我便弃了你,从此永不相见。”
这回,他没有笑,因为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他突然发狠似的抱紧她,好似下一刻便会失去,声音沉闷,带着明显的鼻音,“不会有那一天的。”
因为他已不能承受再次失去她的痛苦,这种经历,只一次,便足以刻骨铭心。
所以,我绝不负你!
低头,吻上她微热的唇。
浅浅,我还能拥有你,真好。
…
…
良久,唇分。
白浅霎时红了脸,睁大了眼睛,仰脸湿漉漉的瞅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夜华。”
“嗯?”
“我……现在是男的。”
“我知道。”
“我不是断袖。”
“……”
我更不是!!!
夜华低头狠狠堵住怀中之人未尽之语,这时候是男是女有何好计较的,正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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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东华商议的次日,墨渊便派令羽递了消息给天君,告诉他先练兵,其余的到时再说,同时传令天族各部,让他们厉兵秣马,整军待命。各部自是无不遵从。
他职责已尽,话已带到,至于接下来如何同鬼族交涉,战后如何安抚,那是天君的事,与他无关。
倒是他那个好弟弟,当真不叫人省心,先前还好,自打中间儿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便像换了个人。
讲法论道通通撇在一边,整日整日的围着小十七转悠,眼珠子都快粘十七身上了,这还没成亲呢,也忒没出息了。
时日渐移,天宫之行也将告一段落。
这次连寿宴带法会,足足开了七七四十九日,白浅平了心中一桩要事,大多时候都很逍遥,有事儿招招手,没事儿摆摆手,立时便有人替她办的妥妥当当。
这滋味,舒心,忒舒心了!
法会最后,墨渊招出太古遗音,随手拨了一曲大圣佛音,沉稳悠扬,空旷娴静,灵光遍撒,妙花显化,法会得以完美收官。
大音希声,能听懂的着实不多。
白浅在底下浑浑噩噩听了小半日,自然没听出什么名堂来,无意中一瞥,却见夜华和九师兄在一旁听的很是沉醉。
扰人清梦是不道德的,搅人兴致也一样,她一向深以为然,于是也没去打扰,自顾自的跑神。
四下里一瞄,唔,还好这次同她一样迷茫的大有人在,吾道不孤。
法会结束后,墨渊带着三小在路上逗留了两三日,方才拾掇拾掇回了昆仑虚,而刚一回山,便立时宣布了闭关,一应事务全部转交给夜华。
甚至还特意翻出一卷「黄庭」无数道经,外加从东华那里拿的茶盒连带佛经,将其一股脑儿的交给了他,美名其曰:修身养性。
灵茶是东华亲手所种的上品,去芜,明心,很适合夜华此时的修为境界。
佛经经过东华数万年的翻阅,上面既有昔日的批注心得,又蕴含着无量佛气,也很实用。
道经有他无数万年的蕴养,早已成了灵物,功用也非比寻常。
“……”
埋首坐在书案前,夜华持笔,左手边堆了一摞的道经佛卷,右手无言的翻着昆仑虚上下大大小小的案牍文书,翻着四海八荒的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
再抬眼瞅了瞅窗外幽凉的月色,夜华默然揉了揉眉角,笔一搁,心里很是郁闷。
他天生就是个劳碌的命!
第二日一早,晨曦曈曨,夜华便已寻了个由头,将先前那几个出馊主意的一网打尽,通通罚下了山。
他不好过,其他人又怎能闲着?
而他罚人的手段万古长青,封了法力赶下凡尘,参一参这人生六苦,据说,这也是父神当年惯用的手段。
而享受此种待遇的高徒,从东华到墨渊,就连最不靠谱的折颜,最后也都成才了,成了三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无不声名赫赫,震一方。
两人真不愧是亲父子,想法如出一辙,手段更是青出于蓝。
十三几人刚哆哆嗦嗦回到师门,便见天边飞过的几个师兄,顿时饱含无限同情。
好走不送!
时如逝水,这一转眼,便是悠悠两万年。
其间墨渊出过几次关,上了几回天宫,便又回到了闭关之所,最后几次更是拉着夜华一块儿闭了关。
这两万年来,要说有什么大事,一定当属鬼界,说起鬼界,四海八荒无不笑着称一声“热闹”。
那是真热闹,相当极其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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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两万年里,鬼界已是风起云涌,战火飞扬,境内大大小小上百处起义,此起彼伏,造反热潮更是一波接着一波,愈演愈烈。
十几二十路反王兵力纠集一处,远交近攻逐渐成势,风风火火间便已席卷了鬼界小半块儿江山,让擎苍大为头疼。
鬼界能如此活泼,半数得益于夜华那次的间计,另一半,则要归功于太晨宫里的那位帝君。
如此这般,天族这帮神仙方能轻巧的置身事外,安稳的搬着板凳,捧着瓜子,三五成群的凑着乐子,大瞧鬼界的笑话。
说起来,要论四海八荒最广袤的地盘儿,当属魔族统领的南荒,南荒之大,青丘所属五荒通通加到一块儿,也是万万不及的。
南荒历来地广人稀,虽说风水不大好,但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魔族个个骁勇好战,热血嗜杀,故而在五族之中,魔族兵马最为强盛。
次广袤的,乃是鬼族统领的西荒。鬼族战力没魔族强,智力不及神族,可谓是取了个中间儿,两头儿都不甚出众,但比起弱小的妖族和人族来说,自是好的太多。
这说的,也都是些旧黄历。
自打十几万年前引爆了神魔之战,魔族便死的死,残的残,声势一落千丈,再也不复往昔。
那场战事,初时只是两族在打,其余三族坐山观虎,兴致勃勃的瞧着热闹,一如眼下的天族。
然而此间却有一族,趁着两族乱斗无暇他顾,在战场后方大发死人财,干着打家劫舍刨地掘坟的无本买卖,化去了许多亡魂,实在令人不耻。
神族因着多方考量,只派人要回了本该回归天地的神魂,开辟出无妄海存放仙身,并没有大动干戈。
而魔族却不管这些弯弯绕绕。我们和神族在这边儿打生打死,你鬼族却跟在后头捡便宜,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于是魔族分兵一路,硬是杀入鬼界抢回了尸身,还顺道让鬼族出了大血,鬼族由此被拖入战局,两族征战,逐渐演变成了天下之乱。
五族开始混战不休,打的那叫一个山河染血,天地失色,不少族群彼此间都结下了死仇,杀红了眼睛。
那时,大地上每日除了征战厮杀,还是征战厮杀,人人都有些麻木。打到后来,除了极富野心的那几个,底层的兵将甚至都不知为何而战,亦不知该如何停下。
直到东华横空出世,力挽狂澜,手持苍何肃清寰宇,平定了四海八荒,做了天地共主的位子,战火这才逐渐熄了。
五族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安葬族人的安葬族人,各自回到祖地休养生息,互不干预。
而魔族这个罪魁祸首经此一败,统领身死,始祖亦是魂飞魄散,余下之人没什么成气候的,便逐渐没落了下去,现今也不知沦落成什么样儿了。
魔族没落之后,神族也是元气大伤,远古众神先后陨落,逐渐只剩了几支:龙族、凤族和九尾狐族。
父神之子因为地位尊崇,又不喜外物,于是避居昆仑之虚,自成一脉,多年来受万仙朝拜,是为神族圣地。
此时的昆仑虚上,仙泽浩瀚,灵韵悠长,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两万年间,夜华除过同自家娘子演习法术,同兄长品茗对弈,偶尔下下凡,出席一半个法会,其他小动作可没少干。
炼器炼丹自不必说,兵法阵图,仙术道法也没放下,甚至推陈出新,拉着墨渊一同布了道阵图,兄弟俩合力加固了护山大阵,使得昆仑虚上下灵气往上提了三成不说,威力更是翻了一番,愈加的仙踪缥缈。
多番布置下来,他总算能够稍稍松一口气,接下来即便有所变故,也能从容应对。
73
咻!
一道流光转瞬而逝,飞速冲向昆仑山顶。
后山洞府
原本闭目打坐之人蓦然睁眼,伸手接住洞外飞来的玉符,仙力一震,玉符应声而碎,凌空显出一行话来。
——西荒有变,大凶!
这一日,昆仑虚九弟子令羽,因着一份密信,独自一人出了昆仑虚,去了正值混乱的西荒。
而他身后,却不知不觉又多了一人。
天意难测,造化弄人,这一刻,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令羽是当事人,白浅只不过是恰逢其会,她那时刚练完一日的课业,回去路上正巧碰见深夜潜出的令羽,心下好奇,便悄悄跟了上去,一路尾随。
因着有折颜传授的敛息小法术,一时半会儿到也没被发现,待到令羽察觉时,两人已是进了西荒。
令羽既想打发她回去,又怕她一人返回路遇危险,思量再三,最后不得不捎上她结伴而行。
也算是他俩霉星高照,刚至漳水边儿上,好巧不巧的正碰上那擎苍外出游猎。
要不怎么说这鬼君不同寻常呢,家里都乱成蜂窝了,他却还有这闲情逸致外出游猎,骗鬼呢!
甲胄鲜明,旌旗猎猎,一眼望去都见不到边儿。
这哪里是游猎,有谁游猎还带着如此大的阵仗?这分明就是一副出征的架势,准是一早就埋伏好,专程守株待兔的!
而他俩,正是做了那只倒霉透顶的“兔子”,捆仙绳下,仙力全封,被人三下五除二,双双打包带回了大紫明宫。
身遭如此变故,两人身为神族的优秀青年,自是抵死不从竭力反抗,坚决维护自身立场,故而其中曲折,听来颇为心酸。
直到后来她方才明白,当时哪里是倒霉,那分明是煞星当头,板上钉钉的。
人家擎苍瞧上了她九师兄,玩了一招引蛇出洞的好把戏,下了个套儿,专程来劫美人儿回宫的,谁想还意外收获了她这个倒霉蛋。
当时不论他俩怎么走,只要进了鬼族的地盘儿,必定会碰到一早守候的擎苍,除非他俩一开始就不上钩。
而这,又怎么可能呢?
那擎苍为了她九师兄,当真是煞费苦心。
只是何苦捎上她呢,唉,之后不就被夜华捅了个窟窿么,当胸一个透心凉,啧啧,报应啊!
说起那日来,可谓是兔起鹘落,相当精彩刺激。
那一日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她同令羽一路悄无声息的潜入西荒,鬼鬼祟祟的摸进鬼族腹地,并没有惊动任何事物。
先前这一切都很顺利,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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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很邪,要小心些。”
令羽迅速环顾四周,神情渐渐凝重。
只见,远处丛莽密菁,参天蔽日,山势嶙峋,西面有一巨大沟壑,背靠着峻岭陡崖,崖上飞砂成云,阴处暗涧穿溪。
如此山形地貌,黑山恶水,阴煞汇聚,绝非善地。单以兵法论,更像是一处险地。
白浅听着四周虫鸣兽吼,心也有些虚,“啪”地一声将玉扇合在掌心,紧了紧,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丛林。
“此处地高林茂,荒无人踪的,不宜久留,师兄,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而且有些话她没敢说。
按照话本上的套路,说不得此时前方的那片林子里,便已埋伏了一众绿林好汉,手持白刃黑巾蒙面,就等着肥羊行至近前,好来个劫财又劫色。
思及此处,白浅心里略微有些怪异,不动声色地偷瞄了令羽一眼。
不得不说,要论容貌,化作男儿身的她也算得上俊美无双了,可即便如此,九师兄却也丝毫不亚于她。
九师兄不光人长得好看,气质尤为出众,整个人搁那一站,温润儒雅,英气内敛,当真是内外兼修的如玉君子,是众位师兄弟中,公认的最肖师父之人。
估摸着这半道儿上要真有人来劫色,八成也劫的是他。
而这打头的嘛,往往都是一虎背熊腰浓眉豹眼的彪形大汉,口中呼喝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云云,戒刀一提,便即杀将上来。
摇摇头,赶紧将这些胡思乱想甩开,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这爱跑神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令羽一回头,见的便是白浅这幅迷糊的模样,当即习惯性的开启了一贯的唠叨,叮嘱她道:“十七,切莫大意,此处乃鬼族腹地,我等不请自来,定要小心行事。”
说着又往远处望了望,话里添了稍许忧虑,“之前东华帝君与师父谈及鬼族之时,说这一任鬼君极有野心,眼下内乱只能维系一时,日后必要与天族有场恶战,看这情形,八成是真的了。”
白浅不明所以,不以为然道:“恶战?有何好战的?”
令羽摇头,嗤笑一声,“还不是因为野心。”
白浅了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说起鬼君,我倒是在桃林见过他的画像。”
边说,两人边向林子深处走去。
一入林,令羽便刻意留了一半心神观察四周,时时戒备,闻言微诧,“哦?”
“小心!”
白浅刚欲再说,却被令羽猛然一拽,移形换影,瞬间躲到一棵树后。
“啪~”
一道轻微的落地声随之响起,白浅惊骇,跳开半步,握住扇子的手瞬间蓄起仙力,浑身戒备起来。
可等了半晌,四周依旧静悄悄的,并无任何动静。
白浅壮着胆子,用扇尖儿去挑地面上的异物,却发现只是一条死蛇,不由长舒了口气。
“蛇嘛!九师兄啊,一进这林子,你都说了十几次注意,二十几次小心了。”白浅抱着手臂,颇有些无奈。
他这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小心谨慎了。
“你不觉得蹊跷吗?”令羽疑虑更甚,这地方怎么会突然出现一条死蛇。
白浅也反应过来,盯着那条死蛇沉吟道:“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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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吁~
无声无息,一团黑影猛地从林子深处蹿出,脚下燃着幽白的火焰。
黑影之上,坐着个英气勃发的骑装青年,腿边插着长戟,手上晃着根雕饰精美的马鞭,正笑吟吟的打量着两人,那双鬼族特有的银瞳中,透着一丝红光。
白浅原本正探身查看那条死蛇,拨来挑去的翻腾,全身心的投入,哪能料到背后会猛不丁的跳出匹马来。
乌漆墨黑的直踩过来,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她虽在一瞬间让了过去,没受什么伤,却依然被惊得不轻。
脸一黑,眉一竖,当下火气上来,捋起袖子就要同马背上的青年干架,不争馒头争口气,对面这小子也忒气人了。
哪知这才刚打了个照面,便如六月天儿里一桶冰水浇下来,里里外外打了个激灵,什么火也没了。
乖乖,煞星当面,倒霉到家了。他们碰见谁不好,竟然碰见了擎苍!
——冷静冷静。
有句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白浅脑中立时转了无数个念头,上至隐身术的最佳应用,下至干掉擎苍可能性,最后还是选了一个最为稳妥的。
——走为上。
极其迅速地拉住令羽,转身,施诀,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干脆利索,力度之大,准头之稳,绝非生手。
毕竟这种“保命”的技能,她先前已经同四哥演练过无数回,依靠此神技,他们不知躲掉了多少“仇家”,免了不知多少顿揍。
令羽微一愣神,随后驾起遁光,带着白浅瞬间出现在了千里之外。
青年看着两人的残影,挑了挑眉,嘴角带着抹妖异的笑,就那么老神在在的坐在马背上,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身下,继续前行。
这厢两人跑了没多远,便已到了树林尽头,然而当他俩走出山林的一刹,神情瞬间凝固。
十丈之外,三排身着黑色盔甲的侍卫骑在马上,齐齐拉满弓,箭尖锐利的指向来人。他们身后,还有无数鬼卒提着刀兵,蓄势待发,将二人团团围住。
居中之人,依旧是先前那个眉目浓丽的青年,月白骑装,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被众多鬼卒簇拥着,笑意不减。
慢悠悠,慢悠悠的上前,身后跟着一个同样骑着黑色骏马的金猊兽。
场面很滑稽,但一点儿也不好笑。
令羽见到来人,却莫名有一瞬间的熟悉。
白浅嘴角抽抽着,望着侍卫正中那个骑马之人,眸光暗缩,从牙缝里挤出一道声音,“坏了。”
令羽剑眉微扬,“怎么?”
白浅折扇轻掩,眼神不动,暗语道:“那个人……就是鬼君擎苍。”
令羽闻言提剑微斜,不动声色的将白浅护在身后,神情里七分慎重,三分锐利,并无一丝惧色。
白浅诧异,“师兄你做什么?”
令羽眼神澄明,如一把绝世利剑,昂然而立,淡然道:“就算是擎苍,也当得一战!”
接着微微转头,小声叮嘱道:“十七,待我同擎苍交手后,你莫要回头,立即趁乱退走。”
擎苍轻踢马,马儿慢悠悠地走向两人。
令羽当即便欲出手,白浅眼神一凛,侧身挡在他面前,“那怎么行,十七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你我二人有难,十七怎能丢下师兄不顾!”
白浅拦下令羽,又道:“而且师兄,你打不过他的,十七虽不才,却也跟着师父学了这么多年道法,多少也能帮上一二,就让十七先为师兄探一探这擎苍,看他究竟有何能耐。”
上神虽少,她却也不是没见过,好歹也是神族之后,从小一堆上神围着,师父又是顶尖儿的神仙,这点见识和胆气还是不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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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师叔让我照看你,我此时已是擅离职守了,更不能再让你涉险。”
令羽抬眼,面容凝重的环顾四周,眼下之势,他们二人早已被鬼兵合围,远处密林影影绰绰,不知暗藏了多少人马。
更何况面前不足十丈之处,还有个步步逼近的大敌——擎苍。
一族之王再怎么不济,也是个实打实的上神,何况鬼族并非弱族,擎苍能在诡谲多变的鬼族中脱颖而出,做了鬼族的王,神通手段自是不可小觑。
十七连上仙都不是,刀剑无眼,他又怎能放心让她去跟擎苍打斗?
白浅见令羽是铁了心的不让她动手,便也不再多说,悄然打量着局势,暗暗思索对策。
突然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垂眉悄悄对令羽道:“师兄,依我看,打不如和。”
令羽皱眉,嘴唇微动,“眼下情形,打,还有一线生机,怎能一上来就束手就擒?”话里隐然不悦。
“无需多言!若我们两个都被擒,还叫哪个去报信?”
令羽心中忧虑尚存,却并无退意,身为战神弟子,就从没有不战而逃的,哪怕明知不敌,也一样要斗上一斗。
白浅眼珠转了转,亦是嘴唇微动,“莫急莫急,师兄啊,我并不是说要束手就擒。”
说着按下令羽执剑的手,“师兄你想,你我之前从未与擎苍打过照面,我看那擎苍也未必能认得出我们来,不如,我们换个法子。”
说着悄悄打量了一下令羽的神色,见他有所松动,进一步道:“十七有个法子,或许能奏效,让咱们一同脱身。”
不待令羽询问,又接着道:“你我扮作折颜座下仙使,折颜辈分极高,连天君都要卖几分薄面,这鬼君总不会为难我们。”
令羽长剑未收,看着白浅不像说笑的模样,略一犹豫,觉得也有些可行之处,就算此法行不通,再打也不迟,可折颜上神的名号,又岂是轻用的?
似是看出他的顾虑,白浅摇头道:“不妨事,师兄也知道,我是折颜…上神带上山的,这点小事上神不会计较的,事急从权嘛。”
令羽当下点头答应,“好,那就姑且一试。”接着想到什么,忽而面露难色,迟疑道:“可……我一扯谎就结巴。”
白浅低笑一声,忍笑道:“师兄且先做个哑巴,放心交由十七来应付。”
马堪堪停在两人面前,擎苍打量白浅和令羽的脸,慢慢地,将视线停在令羽身上。
白浅整了整容色,上前一步,胡乱摸了个方向,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一本正经的胡诌。
“小仙常年守在十里桃林,此番头次出来,没成想竟迷了路,一时多有冒犯,还望鬼君雅量,饶恕我等小仙……”
一番伏低做小下来,可把里子面子丢了个十成十,她也不甚在意。反正这要丢脸,丢的也是折颜的脸,万万不能丢她昆仑虚的。
一旁令羽看的嘴角抽搐,心下汗颜,小十七啊,那个方向是西,不是东……好在对面那人也是个眼瘸的,竟未察觉出这个大纰漏,甚好甚好。
这刚放下心,岂料那眉目浓丽的青年听后未置一词,只是淡淡一笑,手中捆仙索一抖,电光火石之间,便将他二人串成了一串。
他们一双师兄弟,小的被甩在背后,大的被抱在胸前。
令羽愕然,回过神来激烈挣扎,这是他拜入墨渊门下以来,头一回未出招便受制,不由得羞愤交加。
那青年却眉目粲然,俯下身来,在他耳旁低低笑道:“美人儿,我娶你做我的夫人,好不好?”
天蓝水碧,青年一身月白骑装,笑得肆意,身后是一派青青的茂林。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他那时尚不知晓,这便是他的劫,因果交织,命中注定,亦,无法逃避。
一个是鬼族之王,一个是神族子弟,邪与正,从出生起,便已被世间打上了烙印,彼此身份的对立,注定了两人是敌非友。
世间之事,本无正邪善恶之分,持之正则正,持之恶则恶。
这句话,当他还是幼童之时,曾听他师父提起过。
他不知师父从前是否有过什么憾事,是否也如言交过那么一个旧友,彼此对立,以至有感而发。
如今,他也遇上了那么一个人,这段孽缘,又该何去何从?
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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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常说,上有九霄,下有九幽,九霄之外便是混沌,浑浑浩浩了无边际。而九幽之下,一条忘川淌过,亦是不知所来。
鬼族生于忘川,凝生灵之气所化,自来天生地养少有亲族,若不是天地间每时每刻都有着无数生灵生生灭灭,运转不休,鬼族怕是早已不存于世。
即便如此,一个新生的鬼族,想要顺顺当当的长成,无灾无劫的安稳过活,没个通天的气运,没个三两执念是不可能的。
越是修为精深,执念越是深重。有人好战,有人好谋,有人讲求食色性也,有人讲求念头通达。
而鬼族,正是求的这么一个通达。
西荒上古时候历了一场浩劫,灵山福地毁于一旦,相当贫瘠,因此这片广袤的土地上,除了鬼,天材地宝什么都缺。
如何解决?
——当然是抢!
年轻貌美,姿容绝佳的姑娘
——抢!
敛气聚财,威力上乘的法宝
——抢!
奇珍异兽,风水宝地
——连地带人一块儿抢!
不管有的没的,用的上用不上的,通通一个字 —— 抢!
打家劫舍,闷棍放人,乃是无本万利的好买卖,这念头顺溜了,自然无比通达,不光通达,还极其舒坦。
渐渐的,天也灰了,水也红了,西荒成了众人闻之色变的险地,而鬼族,却一步步,踩着皑皑白骨,背着满身腥臭,成了能与天族一较高下的劲敌。
不得不说,有时候这时运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花,那更是开的旺盛。
擎苍身为根正苗红的鬼王,自然也不例外。
一行人缓缓而来,渐渐深入。
而正所谓天地周行,阴阳相生,如此阴气沉重之地,气息最浓之处却是一片生机勃勃,其内更是孕育了一件宝贝——玉魂,内含无量生灵之力,上可协调阴阳,保仙身不腐,下可滋养神魂,助人修行。
然而这么一件夺天地造化的至宝,于鬼族来说,却是相当的鸡肋。
本着自己不能用也绝不资敌的念头,玉魂被历代鬼君亲自看管,具体长什么样子,放在何处,除了现任鬼君,外人一概不知。
甚至寻常之人,连玉魂之名听都未曾听过,更别说知其功用,因而也就少了许多惦记。
鬼界名声在外,虽大多荒芜,死气弥漫,其聚居之地却壮丽无比,别有一番气象。
王城之内,纵横万余里,差不多全是高不见顶的雄山,从山腰起便已是白雪覆盖,云雾笼罩。群山之内,居中的是一处极静的温谷。
温谷之中,不但景物幽美,草木繁滋,而形势之佳更为全山之冠,瑶草琪花,美景繁多,一花一树皆是精品,也不知是从那个仙家福地中搬的。
而大紫明宫,便是建在这温谷之中,西荒的地脉之上,金碧辉煌,峰石如玉。
两人皆是初到此地,乍见如此气象,不免心下新奇,只觉与印象中阴沉的鬼界极为不符,一路走来,更是流光溢彩,惊叹连连。
直至被“邀”入席,酒过三巡之后,两人才算放开了些。
狐族本就风流洒脱,随着酒入腹中,效果也渐渐显现出来,白浅是越发自由自在,自斟自饮不说,还时不时的与身边舞姬眉来眼去,两手打着拍子轻笑,一时忘乎所以,好不欢乐。
而另一旁,却是大不相同了。
令羽自从坐下便默而不语,全程不发一言,亦是滴酒不沾,对凑上来的舞姬更是皱眉不已,显然适应不了大紫明宫的热辣开放。
深入宝山却不知采取,委实暴殄天物。
白浅摇摇头,一口口嘬着酒,满是醉意朦胧的模样,眼底却万分清明,心里暗暗思索着对策。
眼下天族和鬼族正私下里打的火热,你来我往硝烟弥漫,昆仑虚虽不属天族,却也绝不会放任不管,听之前九师兄的话说,到时难免一战,擎苍这个时候绑了他们两个,意图实在耐人寻味。
她虽平时不着调了些,可这种关乎昆仑虚的大事,却由不得她不上心。
这么没头没脑的想了半天,本以为前半日发生的事儿就够曲折的了,哪知后头还有更诡异的。
那擎苍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儿,愣是说令羽像他的前夫人,也不管令羽乐不乐意,非要娶他做男后。
“……”
白浅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嘴边一个没收住,“噗”地一声,将口中酒水尽数喷了出去。
令羽更是脸色煞白,“咣当”一声,手中筷箸落地,半晌无觉。
上首的擎苍面色一沉,酒杯稍顿,一双银瞳瞬间布满戾气,不善道:“怎么?如此做派,可是嫌这大紫明宫配不上你?”
令羽皱眉,扫了眼小心翼翼的侍女,眸底沉了沉,却好脾气道:“并非如此,只是小仙醉心于道,无意情事……”
擎苍眉一挑,毫不在意,“无事,你修你的道,我娶我的亲,两者并无干系。”
令羽依旧白着一张脸,不知是惊惧还是愤怒,两手在袖中拢了拢,直言道:“承蒙鬼君错爱,然而小仙所衷之人,从来都是女子。”
“是么?”擎苍似笑非笑,“你元阳未失,童身尚在,又未曾成亲婚娶,怎知你喜欢的便是女子?”
白浅听了两人的对话,不知怎的,本是严肃紧张的氛围,却有些莞尔,只得掐着手忍了又忍。
饶是令羽脾气再好,也是一股火气憋在胸中,当下拂袖而起,怒声道:“我便是终身不娶,也断不会与男子混在一处!”
擎苍闻言亦是“啪”地一声,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怒道:“荒唐!世间情事,求得就是个情投意合,何须分什么男女,此事由不得你!”
说着一声令下,两人瞬间被左右扣住,擎苍看了看令羽,起身扬长而去,走前的话却字字刻在了两人心头。
“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这个亲本君结定了!”
很好,很强大。
令羽怒火中烧。
白浅扼腕叹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言不合,擎苍将他二人扣在了大紫明宫,分押看管。
她因只是捎带的,还看得松点。而令羽那边儿,简直是水深火热,时刻都有人身危险,险些仙节不保。
每日里好酒好菜的招呼着,虽说不曾怠慢什么,可也是寄人篱下不得自由。故而她时时刻刻念的,都是夜华或者师父什么时候出关,能赶过来捞他们回去。
然而救人还需自救,她却也不能干等着。
“仙使~”
白浅躲开迎面的一双手,心下苦恼,先应付了眼前再说。
也许是为了鬼族的颜面,也许鬼族待客本就如此,每日早晚必有侍者前来,与令羽不同的是,服侍她的是一色靓丽艳窕的女子,各个大胆妩媚,极为撩人,连她有时都招架不住。
而令羽那边,则是一水的,呃,男侍从,各个呆木横直,也不知从哪里淘来的,宛如噩梦。
也许,这也是鬼族独特的待客之道?
白浅托着下巴,如是想。
79
那一晚……
无风,无雨。
凝重的墨色搅成一团,冰冷肃杀,天机片刻不移的落在身上,更是寒意刺骨,面对天地之力的绞杀,她提不起丝毫法力抵挡,只剩下了在赫赫天威中瑟瑟发抖。
她心头明悟,这是她飞升上仙的雷劫。
或许,也是她的死劫。
七万年来,除过上山学艺的两万年略刻苦些,其余无不逍遥度日,世间多彩感受了大半,生死之事于她,自然看的极淡,便是顷刻魂飞魄散了,也无甚遗憾。
强如父神也终有灰飞烟灭的一日,自己不过早晚罢了,又有什么好可惜的,虽舍不下亲人旧故,却也只是舍不得罢了。
只是她没想到,夜华竟会将她的命看的那般重,她于他,胜过他自己。
头顶天雷,夜华一路裹着她直奔后山,这地方灵气充郁,自成先天八卦,运势汇聚,是块儿不可多得的渡劫宝地。
稍一打量,他显然觉得后山炼丹炉是个好东西,隔绝六识,屏蔽天机。
手一抖,便毫不犹豫的将她扔了进去,“吧嗒”一声落了盖,任她在里面如何拍打呼号,盖沿儿始终纹丝不动。
难不成夜华恼羞成怒,要炖一锅狐狸汤不成?她脑子转了转,已是一团浆糊,却还有闲心开着玩笑。
只讷讷的想:唔,九尾白狐炖了汤,是挺大补的。
夜华却不似她这般好心态,他此时右手提着青冥,左手聚起仙力,里三层外三层布了仙障,将她护的严实。
天雷滚滚,老天爷一时寻不到正主,猛然间搜寻到一抹熟悉的灵魂气息,自是要好生招待的。
这却是两人相处久了,气运交汇,夜华又早有准备,彼此灵魂间都粘上了对方的一丝魂气儿,方能在初时瞒天过海,蒙混过关。
许是后来老天爷也发现了他这个“替考作弊”之人,还险些叫他蒙混过去,顿时脸上挂不住了,雷落的那叫一个凶猛。
故而夜华这雷劫替的,甚是惨烈。
整整一十八道天雷,一道急似一道,一道狠似一道,道道通天彻地,道道杀机凛然。
其实她也没弄明白,为何一个上仙雷劫,最后演变成了这副模样。
嗓子早已沙哑,力气早已耗尽,渡劫之地亦被劈得七零八落,寸草不生。
模糊的视线中,久久的立着一道不断起伏的血色背影,那遍体鳞伤的狰狞,那滚烫殷红的鲜血……直淌入心底,刺痛了双眼,更是灼热了灵魂。
那一夜,她记忆中只余那一双温热的臂膀,一袭血色玄衣,在万分危急时将她护在身后,替她挡下一身雷霆。
去芜存菁,她恍若一夕间成长。
夜华用他的血,他的坚定,他的守护,让她明白:
她该长大了。
没有人能一直庇护她到永远,天外有天,再强大的仙神也会流血受伤,伤的重了,也会性命垂危。
成长,从来都是疼痛的,没有捷径可选,却都会在不经意间降临。
天道无情,她若不想再累得至亲之人替她受过,她便须得逼着自己成长,学着承担,独自撑起自己的一片天,继而,撑起他们的。
眼前,那抹血红逐渐消退,意识陷入沉睡,她全身被一圈白光包围,人事不知。
很久之后,在蒙蒙的白雾中,她看见了一个女子,一个同她有五六分相像的女子。
一个凡人。
80
在遇到这个人之前,她自个儿不知在白雾中晃荡了多久,脑中抽丝一般,像是有什么东西放了出来。
她那时满脑子都是夜华鲜血淋漓的模样,撕裂的伤痕,大片的殷红,破碎的身躯……
触目惊心。
血珠成串地砸在心口,化作那道守护的誓言,将她一颗心牢牢缠绕,再难挣脱。
她疯了一般寻找出路,一刻也不停歇,然而识海广阔,本就不是她所能掌握。
又不知耗了多久,她颓然的跌坐在地,抱膝将自己蜷成一团,一时,空荡的识海里静得可怕。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偶尔荡起些涟漪,看不到其他,更远处依旧如此,看不到头,望不到边,余下的只是沉寂。
她一定要出去。
走了很久,也走了很远,直到眼中神采一丝丝褪去,一颗心爬满疲惫。
最后,在一片五光十色的虚无之海前,她停了下来。
那是这片寂静中唯一的色彩。
白沙般的海水无风而动,水波轻漾,末了哗啦啦地涌上来,淘洗着蔚蓝的岸边。
海水的中心,伫立着一棵接天连地的巨木,枝繁叶茂,根根晶莹剔透,却是幻化而成的异象。
那枝叶上面托着好些氤氲的气泡,在海水中起落沉浮,渺渺妙音,缭绕不绝。
她轻身而起,准备捻一个来看看。
熟料触手之时,“啵~”地一声,气泡骤然炸裂,周遭白雾一阵翻腾,景色蓦地变幻开来。
再看时,已是身处一片山野竹林之间。
眼前一个竹草搭成的小屋,四面通风,颤悠悠的呻吟着,门板斜斜的卡在上面,似乎一阵风都能吹倒。
这屋子也不知是何人搭的,当真是心灵手巧,难为有人能将一间小草屋搭的如此风雨飘摇,任它左摇右晃,却始终屹立不倒。
正想着,猛不丁一女子推门而出,怀中挎着竹篮,像没看见她似的,自她面前穿过。
待见到那张脸时,她吃了一惊。
只见这女子一张脸长的,竟是同她有五六分的相像!
不过细看之下却也松了口气,这女子容貌虽同她有些相似,却没她天生仙胎,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灵韵。
目光微有些暗淡,较她多了丝朴直,除过眉间一点朱砂隐隐透着几分妖异,身上没什么灵力波动,大致就是个凡人。
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她跟上去,看着她一人进了林子,在里面晃了七八日却找不到出路,好不容易扑到一只兔子,却又不忍心下手,最后一个人惨兮兮的靠着树桩子挨饿。
看着她因为生火做饭而险些烧掉了整个草屋,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最后因吃不到熟食,一人可怜巴巴的坐在房前,委屈地啃着果子。
白浅不厚道的笑了,这姑娘,跟她真的很像呢。
81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片天地似乎有一种魔力,隔绝了外界,让她暂时忘却了身处之地只是虚幻,脑中更是被一团白雾遮掩着,不甚清醒。
看着女子一点一滴,虽笨拙,却依旧顽强的生活,她开始有些怜惜眼前这个女子,这个坚强乐观的小姑娘。
她住了很久,却从没来过一个外人,似乎与世隔绝。
随着时间流逝,那女子渐渐有些消沉,变得郁郁寡欢。她不知怎的,心底亦是泛起苦涩,似是感同身受,很明白她此时的孤独和无助。
后来,她开始不断地往回捡受伤的小动物,希望它们能陪着她,度过一个个枯寒的夜晚。
看着她因为一点点的小成就而开怀,从不会因为受到挫折而放弃。白浅心下隐隐触动,头一次伸出手去,想要安慰安慰她。
“哗啦~”
瞬间,眼前之景如潮水般褪去。
“我从没见过这么俊俏的蛇!”依旧略带几分沙哑的声音,还是那个女子,却俨然换了副景像。
一人一龙,相对而视。
那女子一副新奇的模样,眼中满是雀跃,对着龙角摸了一把,不够,又摸了一把,还不够,遂将整张脸都贴到了龙身上,脏兮兮的小脸儿上这才露出满足之态。
白浅不待惊诧方才的变故,却又被她这一连串天真的举动逗乐了。
这个傻姑娘呦,那分明是龙,蛇怎么会长角?白浅扶额,今日可算见着一个比她更迷糊的人了。
刚扭过头,眼前却又是一变。
人变成了两个,屋外已是深秋。
奇怪的是,多出的那个人像是被一团迷雾笼着,不论她怎么看,却怎么也见不到正脸,整得她心里跟猫挠似的,总想一探究竟。
那男子周身上下仙气缭绕,显然是个正正统统的神仙。
莫非,是那条小黑龙?天族的?
白浅若有所思。
“不如…你以身相许。”女子被缠得不胜其烦,脱口而出。
白浅目瞪口呆,扑哧一声喷笑出来,这姑娘有个性,还真有她青丘的风范。
“好。” 男子显然愣住,随后应了下来。那声音听着十分耳熟,虽因掺了几分缥缈在内,听不真切,却难掩语调里的雀跃。
冷雨夜
那女子捧着个卖相顶好的铜镜,一声声唤着什么,一张嘴开开合合,声音却一星半点儿也听不真切,跌跌撞撞地就往外冲。
白浅心肝儿一颤,便欲上前阻拦,“不能再去了,出去会被坏人抓走的!”
话一出口,心下便是一惊,我怎么知道?一时有些迷茫,却没注意到周围景致又是一变。
天宫
哼,这太子委实是个混账,勾搭了人家小姑娘,却又忍心这么糟蹋着,欠收拾!
看着女子在天宫饱受欺负,白浅义愤填膺,若不是行动受限,保不齐就得来出“大闹天宫”,甭管什么体统规矩,先搅它个天翻地覆再说。
“我须得对你冷漠,才能保住你。”
屁话,白浅嗤笑。
依着她往日看过的话本和这些年来听过的流言,天宫分明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太子若想保住这个凡人,除了武力一途,不做他想。
可见这天君一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连宋君无辜躺枪。
可谁让他生错了阵营呢?
摇了摇头,不过话说回来,自古以来神仙和凡人相恋的,就没几个得着好结果的,不是双双应劫,便是天人永隔,不是斩断情缘,便是天各一方。
可悲,可叹,亦可敬!当局者迷,这太子能想到这层,也是不容易了。
诛仙台
“你相信我,我没有推她。”那凡人女子无力地辩解,身前依旧还是那个模糊的背影。
“够了!”那人回头,“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白浅皱眉,待看清那人的脸,顿时,“轰~”的一声,脑中一片空白。
夜华?!
是他!
怎么可能!!
悚然一惊,身体当即便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瞬间脱离了识海。
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弹起,狼狈的撑起身子,白浅面色发白,显得心绪不宁。
如果那个男子是夜华,
那,那个女子……
就是她自己?!!
楼主:nidecbangoo
字数:132286字
发表时间:2017-07-31 20:4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10 09:46:5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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