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梦域】「情尽三生,渡红尘」


82

双眼盯着虚空,白浅犹自心惊不已,当推出这个结论,心底蓦然生出了几分惧怕。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
如果这就是未来……
她不敢去想……

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整个人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支配着,一时入了魔障。

不会的!
夜华不会如此对她!

眼中有红光闪过,立时被四周涌来的龙气压了下去。

“十七,你醒啦。” 洞口,叠风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白浅一惊,闻言猛然抬头,脑中一痛,眼神木然的扫过四周。

良久,心头松了下来,方才挣脱了那种莫名的心绪。

“呼~”原来是场噩梦啊,白浅伸手抹掉额上的汗珠,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也是,夜华哪里是什么天族太子,这梦做的也太离谱了。

不过,那个梦境好真实。

回忆方才,她差一点就陷入其中,永坠梦魇,好险!

回过神来,白浅嗓子有些干,颇为疲累的抚了抚胸口,那里一直揪着,有些闷。

“夜华呢?”脑中一清,白浅当即扯住叠风的袖子,声音满是焦急,以及……不安。

“小师叔?自然是在他洞府里了。”叠风略一诧异,转眼便开始了一贯的说教。

“不是我说你,你还是收收心吧,这次小师叔为了替你挡劫,身受重伤,现在都没醒过来。若是你下次飞升上神……”叠风絮絮叨叨,白浅愣愣坐着。

突然惊醒,一把掀开被子。

“十七你做什么?你的伤还没好呢,师父让你好生修养。”叠风端着药碗,腾不开手去拦她。

“师父和折颜上神现下正为小师叔疗伤呢,不宜打扰,你养好自己的伤才是正经。”见拦不住她,只能老妈子似的在她身后呼喊。

白浅不言,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

后山 夜华洞府

“他如何了?为何会沉睡不醒?”墨渊看着榻上双眼紧闭的人,话里难掩担忧。

“没什么,死不了。他体内有父神的神力护着,十八道天雷,也就受了些皮外伤,看着凶险,内里早已好了七七八八了。”

说着,面上难免露出一丝羡慕。父神就是偏心,什么都没给他俩留,却偏偏给小儿子备下了诸多好处,这小子真是好命。

墨渊皱眉,“重点。”

得,这还一个偏了心的呢,他怎么就忘了。

折颜撇嘴,一脸高深状,沉吟着,“只是这神魂之创,倒有些难办。”

“那还啰嗦什么,这就去办。”墨渊不在意道。能治就行,这么多年了,这人还是如此的不着调。

“……”我忍!折颜憋气,太欺负老人家了!尊老爱幼懂不懂?!

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可是我看他不仅是神魂受创,我在他身上,还发现了一丝因果之力,怕是……他这劫数还没有度完。这点,你倒是可以去找东华问问,他比较擅长。”

嘿嘿,你只要去找了东华,有求于他,他还能给你好话?如此一来,自己这大仇也就得报了。兵不血刃,借刀杀人,妙极妙极!

“你治好他,我自会去找东华。”

“……”还是好气人!

行行行,你是大爷,都听你的。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6-26 12:45:00 +0800 CST  

83

两人走后,白浅独自一人,安安静静的进来。

整个人沉静了许多,没了往日的跳脱,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添了丝成熟,并不显得突兀。眼眶微微发红,显然来之前哭过。

她脚步放得很轻,一步一步,生怕吵醒什么,径自来到来到床边坐下。

夜华苍白着脸,嘴唇上亦没有一丝血色,静静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白浅看得眼眶又是一红,强行忍住,轻轻抚上夜华苍白的脸,荡起一个轻松的笑来。

“夜华,我来了。”

低头,轻吻他微凉的双唇,话里透着无尽的眷恋和思念。

屈指点着他的鼻尖儿,白浅笑道:“你怎么就那么傻啊,那么粗的天雷,你就一个人,毫不犹豫的顶上去……你才多大,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声音沙哑,白浅笑着,泪水却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滑落,“啪嗒”一声,打在石质的床沿儿上,四分五裂。

叹了口气,话里透着哽咽,声音已是沉了下来,“是我没用,我连累了你,连天劫,还要你替我去受。”

说着,眼中盈光闪闪,缓缓握上夜华冰凉的手,笑了。

“夜华,你快点儿醒来吧,等你醒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笑着笑着,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下来,白浅一惊,赶紧伸手抹去,含糊道:“说好要笑的,怎么就哭了。”

三两下抹干眼泪,勉强露出一个笑脸, “我不哭,我知道,你喜欢看着我笑的样子。”

说着,笑容愈发完美。

可点点泪光,却早已模糊了双眼。

太晨宫

“来了?当真是稀客。”东华放下书卷,一摆手,示意墨渊自便。

简而言之,他连一杯茶水都欠奉。

“又是为了你那弟弟?”东华随手摸出个茶杯,引了池中一道清水,氤氤氲氲沏了杯热茶,当着墨渊的面儿一口一口嘬着。

呐,当真是清新四溢,唇齿留香。

“你也看出来了。”墨渊不动声色,显然养气功夫极好,由此可见,他从前没少在东华这儿受挤兑,段数练出来了。

“那么大动静,连我这太晨宫都被搅得不安生,想不知道都难。”

“可有解救之法?”

“法子,自然有。就看你能否舍得下这份儿心了。”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为何如此讲?”墨渊皱眉,不知他指的那个,能否印证他心中所想。

“其因有三。”东华竖起书卷,在桌边儿掸了掸,像是在拍灰。

“愿闻其详。”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6-26 12:59:00 +0800 CST  

84

不急不缓的端起茶杯,东华笑了,似是想起了什么趣事,好整以暇道:

“万物皆有定数,此时本不当他出世,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是为变数,此为其一;

有果,自然有因,他出世间接破了父神所布之局,万年伏笔一朝尽丧,这是引子,此为其二;

而这因果交织,乱了四海八荒的天定气运,酿成劫因,此为其三。”

末了总结,“他度的,可不是一般的天劫,而是…天罚!”

东华笑得邪意,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要逆天改命,呵,我倒是小瞧他了。”

说着说着,显然来了兴致,眼里笑意更甚,“他比你有胆魄。”言下之意则是,若你墨渊当年有他一半的魄力,也不至于落得现下这个局面。求而不得,抱撼终身。

“如何解?”奈何墨渊根本不接招,一句话绕了回来,直击要害。

“解铃还须系铃人,把放错的棋子挪回原位,之后的事,自然迎刃而解。”

墨渊沉吟,目光透过虚空,有些回忆,“父亲如何布局的,你比我清楚。但只要我在一日,便不会叫他受那份委屈,他是我弟弟,我替他担。”

“这样的话,竟是出自你口……”东华心下微诧。

墨渊不言,眼神愈发坚定。

东华握着书卷的手收了收,盯着他看了许久,忽而一叹,“墨渊呐墨渊,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婆妈了。他和你我当年又有何差别?你现下护着他,还能护他多久?”

见他无动于衷,东华似乎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再开口时,话里已是多了几分玩味,“不过你这弟弟,可是很有主见呐,你不见得能做的了他的主。”

墨渊眼神微凝,默而不语。

“眼下大劫已起,想必你心中也早有决断,此举虽会毁了西荒一时的气运,自身也要背负大因果,却可换来长久的太平,这笔买卖很划算……”

“我不会那么做。”墨渊突然开口。

“什么?!”东华一惊,话音戛然而止,眉头微蹙,却是没料到他最后会如此选择。

屈指敲着桌案,莫名有些烦乱,“让夜华去填窟窿,你不乐意,让你毁了东皇钟,你又于心不忍。不就死个把人么,你在乎人命,我可不在乎。”

东华神色淡淡,透过那双眼,仿佛看到了一片尸山血海。

“反正落在我手上的鲜血,早已洗不清了,‘东华帝君铁石心肠’也早就成了公论,我不介意再添上一笔,继续做这个恶人。”

“你不用激我,我何时有过妇人之仁。”墨渊面上看不出表情,眸光暗敛。

东华一派淡然,“哦?我倒是忘了,你墨渊是什么人,你的心,可比我硬多了。是我多虑了。”

墨渊侧头看向东华,喉间转了几转,颇为无奈,“十几万年了,你我就不能好好说句话么。”

“不能。”东华毫不犹豫的拒绝,眼里泛着凉意,“我会不舒服。”

“……”墨渊后槽牙一酸,太气神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已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当下一拱手,告辞!免得相看两厌,自个儿添堵。

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家守着弟弟和徒弟,可比对着东华这冰渣子有趣多了。

墨渊走了,东华手一撑靠在榻上,银白的长发顺着肩滑到一侧,屈指敲了敲额头,有些头疼。

“好好的计策行到一半,你就给我出这么个篓子,还真是……”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6-26 13:00:00 +0800 CST  

85

“恭送上神!”

太晨宫外,司命迎面而来,当先利索的行了个礼,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同东华如出一辙。

很……欠揍!

墨渊微一点头,顷刻化烟而去。

司命拍了拍脑门儿,慢悠悠的跨进太晨宫大门,一颗敏感的八卦之心隐隐觉着,上神看他的眼神,总觉得有些不大对。

不过联想到自家那位爷的性子,当下又好似明悟了什么。

昆仑虚 夜华洞府

墨渊放下药碗,伸手探了探夜华脉搏,良久,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端起一旁的药碗准备离开。

刚走了两步,突然脚步一顿,像是察觉了什么,又坐回了榻边。

手起诀落,一股神力顺着法诀牵引而出,瞬间没入夜华体内,随着神识不断游走。

“错觉么?”

探查了许久,墨渊有些疲累的收回手,他近来莫不是思虑过多,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了?

可刚才那一刻,他明明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意识波动,眼下探查过去,怎么就寻不到了呢?

思索再三,仍旧未理出头绪,他便也不再去想,只默默搁在心底,暗暗留意。



窗外太阴大盛,幽幽几缕银光,穿过窗沿儿洒落洞内,烛光微一摇曳,晃了晃,开始小幅度的跳跃着。

此时洞中沉沉寂寂,夜华依旧静静的躺在石榻上,面色略显苍白,呼吸却是平稳。手边趴着一人,整张脸埋在臂弯,看不清面貌。

“孩子,我该走了。”

朦胧中,一道浑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透着无尽慈爱。 那声很亲切,让他有种莫名的依赖和孺慕。

他下意识的想拉住他,告诉他不要走,可是,那声音只停留了一瞬,仅仅一瞬,便再无动静。

冥冥的血脉之中,好似有那么一根线,随着声音的离去,就此断了,散了,化作青烟,不复存在。

他心底蓦然涌上一层明悟,没来由的,一股浓烈的悲伤缭绕心头,心口像是被硬生生的豁掉一块儿,很疼,很疼。

灵魂中,好似有什么在哭,如幼啼失怙,哀泣悲鸣。

体内,一圈圈金色神力从深处溢出,星星点点,散入四肢百骸,滋养着他的神魂。

与此同时,识海深处蓦然传来一阵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一同碎裂开来。接着,一幅幅画面,如百川入海,直直灌了进来。

这是潜藏在他灵魂深处的,纵使轮回千转,亦难以磨灭的印记。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6-26 13:10:00 +0800 CST  

86

中殿 庭前

“唉,小师叔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么?”子阑蹲下身拍了拍白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实际上,连他这几日都是心神不宁的,又如何能安慰旁人呢。

自打师父和小师叔从大紫明宫回来,平静了几万年的昆仑虚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这事儿一桩接着一桩,没一个顺心的。

先是那场万分凶险天劫,小师叔重伤不醒,十七脱胎换骨,性子陡然静了下来。

往日那么爱玩儿爱闹的一个人,现在却日日守着小师叔,端汤送药从来不假人手,更是没日没夜的勤修苦练,对着一众师兄也是强颜欢笑,瞅着都让人心疼。

而以往最让人省心的九师兄,现下却也让人很是担忧。

原本的清心寡欲不复存在,黯伤忧虑布满心头,这位倒不强颜欢笑了,可却整日里心事重重,脸白了又白,一副哀大心死的模样。

师兄弟们眼瞅架势不对,私下一合计,连忙开始轮流守着他,就怕他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儿,发生点儿什么不忍言之事就麻烦了。

九师兄成了这个样子,他们还没讨个说法儿呢,那罪魁祸首却又闹腾了起来,说是什么…昆仑虚不顾两族盟约,劫了他大紫明宫的君后……

我呸!九师兄什么时候成了他们的人了?!想开战就直说,找什么没脸没皮的借口来羞辱我昆仑虚,擎苍鸡犬鼠辈,忒的不当人子!

这边白浅还没有开口,他心里却已是转过了这许多念头,心下愤愤,兀自难平,也没察觉到这时洞外又来了人。

“师……”等他发现时,墨渊已经来到了石榻前,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无声行了个礼,子阑又看了看白浅,摇摇头退了出去。

墨渊坐下来,目光从夜华身上划过,再到白浅身上停下,眼中透着忧虑和心疼。

“十七,想哭就哭出来吧,师父在。”

这声音好似有种魔力,白浅听在耳朵里,像是瞬间被一汪温泉包裹着,担忧惧怕,自责无措,齐齐涌上心头,鼻头一抽,眼框酸酸涩涩的直想落泪。

“师父……呜呜呜~”白浅回头,猛然扑到墨渊怀中,原本强装的坚强再也维持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了他一身,呜呜咽咽哭个没完,像是要哭出所有的不安和自责。

哭了许久,小鼻子哭的通红,抽抽噎噎直打嗝,墨渊沉默着,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师父,夜华他会醒来的,对吗?”白浅双眼通红的扬起头,一张白皙的小脸上挂满泪痕,浓浓的鼻音里夹杂着不安和期待。

“会的,他一定会醒过来的。”墨渊轻拍着她,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真的,师父你没骗我?”白浅破涕而笑。

“我从不骗人。”

墨渊的声音好似从来都带着一种魔力,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实现,让人不由地放下心来,彷徨也仿佛找到了安存的地方。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6-26 13:11:00 +0800 CST  

【番外◎墨渊】

他是天才,绝世天才。

或者换个词,妖孽。

人非生而知之,人不能,仙亦不能。

可他能。

只因他是神子,秉承天地气运而生,生而神灵,仙身神魂,根骨悟性,无一不是亘古绝今,自幼便已异于常人。

寻常的仙灵智未开,往往得到第三年上头,方才懂得炼化自身精气化作人形。就算是那几个上古神族,生来仙胎,快的也要周岁上方能化形。

而他不是。

他天生六识全开,灵台通透,打娘胎里便能自主吸纳天地精华,一出世便是仙身,根基之厚,较旁人不知要高出多少层次。

寻常的仙童,悟性好的,一门法诀拿到手上至少要练个一两年方才入门,而到他这,随意捡起一门道法,两三日便能上手,一两年便已修至小成。

旁人需要花费大精力去做的,甚至还不一定做成的事,他挥手可得。

仙术道法、典籍经义、音律弈理,他从来都是一点就通、一通就精,渐渐的,便也养出了些娇纵之气。

那时年少气盛,加上父神平日忙于制衡五族,处理四海八荒的诸多杂事没工夫教养他,他虽说是早慧之人,可他那个年岁,也正是性情未定之时,难免被红尘所扰,染上了些浮躁,变得好斗了些。

一双肉拳,打遍神族小字辈无敌手,上至青少,下至垂髫,直打的一片鬼哭狼嚎,涕泗横流。

往往十个里面,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开眼的,嚷嚷着要去告诉长辈。

对于这一类人,他一贯信奉拳头大就是道理,当即按住又是好一番修理,不服的通通打到服为止。末了还威胁他们,谁若是敢走漏了风声,仔细他们的皮。

一番武力恐吓,连打带吓,不知有多少少年英杰,就此屈服在他一双铁拳之下,留下了无可挽回的童年阴影,以至后来神族中同辈的见了他,无一不是低头行礼,小心避让。

世事变幻,总是出人意表,他没料到,这少年时的一通玩闹,竟为他日后统领神族,征战八荒奠定了扎实的威望基础,当真是无心插柳。

那些少年因着他的威胁恫吓,自是没人敢顶着威压通风报信,可时日久了,总还是有些风声传到了父神耳朵里。

平生第一次,他被父亲好一顿收拾,他那时对父亲尚未如日后那般敬畏,因而还有胆子一边顶着责罚,一边大喊他不教而诛。

他只记得那时父亲停下手中的活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傻小子,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自此之后,父神也察觉到他的教养方法出了问题,指望孩子自行成才是不行的,于是便采取了补救措施。但也拿捏得分寸,从不在人前教子。

为了让他戒骄戒躁,磨炼他的性子,父神想出了一招:不拘时候不拘地方,也不拘着什么书,随手捡出一段文章便要他背诵,要求他倒背如流,背不出就罚,背不顺当也罚。

幼时罚手板,再大点罚抄书。如此这般时时提训,才养出了日后那个无物不知、无物不精、博古通今、学识渊博,四海八荒人人敬仰,世间掌乐司战的墨渊上神。

后来,他两万五千岁飞升上仙时,父亲的教养之法已初见成效,人已被调教的有些冷清了,当然,这些在外人看来却是老成持重,沉稳干练,风采卓然。

“为了外人,老子还不犯不着教训自己的儿子。”

又一次,他犯了父亲的禁令,一时没忍住出手教训了鬼族当时的少主,被那任鬼君亲手擒下,带到父亲面前兴师问罪。

他那时心若死灰,既有失手被擒的屈辱,也有即将承受责罚的惶惶不安,而就当他不论怎么都觉着难逃一顿责罚时,没曾想,却等到了父亲这样的一句话。

他懵懵懂懂,头一回有了些明悟:父亲还是幼时那个疼他护他的父亲,没有变。

那次的事,他最后还是被罚了,却不是因为出手伤人,而是因他以身涉险,将自身置于险地。

父亲当时拍着他的肩膀,很是严肃的告诫他: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不应只动了手,没动脑子。这次鬼君没伤着他是他运气好,可若是万一失手了呢?他挡得住么?他可还有第二条性命?

对此他心服口服,深以为然。

此事过后,他收敛自己的脾性,修身养性,再也没有因一时冲动而出手伤人过,而父亲,也再没有动手罚过他。

至于原因,他没有说,父亲也没有问,两人都心照不宣的避过了那些矫情的戏码,都是铮铮铁骨的铿锵男儿,何故学那些小儿女态。

后来,他成了战神墨渊。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6-26 13:20:00 +0800 CST  
「卷三◎远古之魂」



那一年

烈焰如血,战火如歌。

魔尊少绾以身合道。

从此,世上再无魔尊其人,少绾即天道,天道,却不复少绾。

……

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凡世间万物,总留有一丝余地,并无必死之局,也并非不可逆转。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这,便是留给万物的一线生机。

抓住了,便可破劫成道,涅槃重生,破而后立,神通法力更上一层,而若是自身机缘不够,或是福泽不厚,截取不了这最后的生机,身死道消也怨不得旁人。

大劫之下,凡是身处局中的,鲜少有能早早超脱不沾因果的,多的是那些看不破,猜不透,也跳不出来的人。

很不幸,淡漠如东华,冷清如墨渊……还有那一众天之骄子,具是深陷劫中,身不由己。

故而,当年之事若论起来,错综复杂、虬根百结,谁是谁非,早已揉成了一团乱麻,理不清了。

谁也谈不上欠谁的,更谈不上谁是真情,谁是假意,只叹世事无常,造化弄人罢了。

……

“与其被动承受,不如我退出。”

那年,她如是说。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6-26 13:23:00 +0800 CST  

87

昆仑虚 日

一双素手捧着几束桃枝走进洞来,俯身将其斜斜的插在床头的小瓶中,桃枝上零星的沾了几点白霜,点缀得愈发清雅。

“昨夜下雪了,算算日子,可是六百年来头一份儿,可惜你是没这个福气看了……”

伸手替榻上之人理了理的衣襟,白浅望着窗外的雪景,纷纷扬扬,天地同色。

“昆仑虚的雪景,一向是四海闻名,往日都是你陪我,这回你去不了,我一个人看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两个就在此处做个伴,想来也是不错的。”

说罢,挥手招出一架古琴,应着窗外洋洋洒落的雪色,幽幽弹了起来。

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
素手调琴兮,待归而未还。

自他沉睡的这些天,她时常恍惚,脑中止不住一遍遍的回想起那些过往,回想着一同赏过的日出,一同游过的山河,一同走来的朝朝暮暮。

他似波澜不惊的浅笑,似醋而不知的默然……过去的那两万年里,他日日陪她,这回,总该换她陪着了。

而不知为何,自那日起,她便时常做着一个梦,梦里千般颜色,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同一个故事,梦里有她,也有他,还有一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

梦中的他,隐忍而冷清,一副冷漠,拒人千里之外,于她更是异常冷淡。

夜华,你可是怨我了?

………

十方微尘,十方恒沙,记忆如砂织海雕,不可捉摸,不可轻触。

他不知身处何方,亦不知所从何来,放眼无光无色,入目只得方寸,如渊似海,浩瀚无边具是黑暗。

他辨不清周围,亦不能感知自身,

一片幽暗中,他被一团仙泽柔柔环抱,泠泠淙淙 ,仿佛能听见澎湃的血液在耳边肆意流淌,铿锵有力,扣人心弦。

感受着裹在身上的那圈仙泽,沉静温润,柔和内敛,有些熟悉,却并不是他所知的任何一人,他心下疑虑,也不知这份熟悉从何而来。

感受着不远处的另一团气息,夜华微微凝神,是他大哥的。

这是,来寻他的么?

然而看情形,大哥似乎并未发现他,虽然相隔不远,可那团气息始终留在原地,并未移动分毫。

夜华试着动了动,灵魂立时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感,比之前世的雷刑不知要高出多少,饶是以他一贯的隐忍,也是疼的失了声,良久方才平复。

他身上似乎牢牢套着一层枷锁,无法做出任何动作,每动一下,灵魂都是一阵撕痛,那是一种他根本无法忍受的剧痛,令他心有余悸。

似是无形中拨动了命盘,生命之力愈发壮大,将两人的气息交汇一处,气运相通。

他们本就是至亲骨肉,血脉相连,现下彼此纠缠,灵魂共鸣,冥冥之中,血脉之力凝聚,一点一滴融入各自的灵魂……

“咔擦”一声细响,一块,两块,一道巨大的裂缝以他为中心,瞬间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顷刻间,眼前之景灰飞烟灭,四周又重归混沌……

而他,却并未就此醒来。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6-30 09:38:00 +0800 CST  

88

“嘶~”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是被疼醒的。

睁开眼,他见到了两个人,或者说,两个球,两个正在孕育的巨大光球,再或者,两个巨蛋。

其中一个是他,而另一个,是他大哥。

巨蛋所在之地,乃是一片混沌,正如天地初开的模样,四周充斥着浓稠的天地灵气,在上空打旋儿聚起、消散,再聚起、再消散,如此往复不息。

渐渐的,似乎发生了什么异况,每时都有海量的灵气被吸进来,却又有更多的灵气被消耗。

于是,散逸在四周的灵气逐渐变得稀薄,缠绕在两颗巨蛋上的仙泽亦随之暗淡下来,一丝丝,一点点,直至彻底消散。

“孩子,对不起……”

突兀的,上空传来一道低喃。

似是心有所感,在那话里,他听出了无尽的悲伤、无奈,亦听出了不舍和决然。

像是印证他心中所想,随着话音落下,上空陡然传来一股巨大吸力,所有灵气瞬间被吸纳一空,而那吸力,却并没有就此停下。

夜华仰头,透过那层混沌天幕,他“看”到了许多……

他“看”到了天上那个巨大的裂缝,面目狰狞,漫天洪水倾泻而下,无情的吞噬着一切;

他“看”到了倒塌的四极,星移宿易,山河崩碎;

他“看”到了无数生灵在天灾下辗转哭号,无力呻吟……

感受着一点点被抽取的生命之力,夜华默然,眼前浮现出一篇远古史册上的记载,那是他曾经参与过,却很长一段时间并不知道的过往。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柱折,地维绝,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

母神不忍,遂以身为祭,补苍天,立四极,止洪水,生颛民,万物感其德。

然,后天之力终有不逮,天不足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足东南,故百川注焉。天地自此不全矣。

这是上古典籍上的记载,此时却真切的摆在了他眼前。

苍白无力。

嘴角微微泛起苦涩,他低头,心头升起一层明悟,他想,他应该知道这是哪里了。

纵然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灵魂深处的一段过往,一段漫长岁月中早已发生的定局,却还是不由的沉入其中,想要改变点什么。

于是他挣扎着,想要阻止这一切,只因他知道,如果这股吸力持续下去,他们两个都会命丧此时。

尽管他又知道,无论此时有多么凶险,大哥最后都会顺利降世。真正有事的那个,是他。

这么想着,那个身体像是听到了一般,挨到了另一个巨蛋身边,堪堪挡住上空的吸力,将其牢牢护在身下。

感受着体内生命之力被一丝丝的抽取,夜华心下莫名,恍若时空交错,没有惊慌,没有对死亡的畏惧,没有对苍天的怨愤。

有的,只是平静,心如止水,一如在昆仑虚的日子,很安心。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6-30 09:47:00 +0800 CST  

89

他撑了很久很久,望不到尽头,也回不到来路。

他很累,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上空的吸力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浑厚纯正的仙泽,如之前一般小心翼翼的将两颗巨蛋环抱在内。

一颗灰白,一颗萎靡,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萎靡的那颗虽不明显,却也是一点一点的缓慢恢复着。

而另外的那颗……却如一潭死水,不论如何注入法力,都没有半分回应。

夜华幽幽的飘在一旁,他能感受到灵魂的疲倦、意识的沉浮,犹如一叶浮萍,悠悠荡荡,不知会飘向何方,亦不知何时会悄无声息的淹没,就此永坠黑暗。

可另一面,他心下却又很清明。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生机的流逝,清楚的感受到灵魂的剥离,清楚的感受到身旁生命的跳动……他很清醒。

不得不说,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同时作用一身,很矛盾,却又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一波又一波的疲惫涌上来,一下一下敲击着脆弱不堪的灵魂,不知是这一刻,还是下一刻,他便会彻底化于天地之间,不复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长,也许只是一瞬,空寂处蓦然响起一声苍凉的叹息,那声音很轻,却听得真切。

“孩子,为父对不住你……”

谁?是……父亲吗?

他下意识的寻声望去,怀着一丝丝忐忑,一丝丝欣喜,以及一点点,微不可察的黯然。

他看到了,那是一个疲惫的身影,眼中写满沧桑,眼底,是深深的悔恨……

保住了大的,却没保住小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如何能割舍的下?更别提他们的母亲,将这一切都归因于自身,整日以泪洗面。

是神又有何用?护不了妻儿,他终究是一个失责的丈夫,一个狠心的父亲。

夜华喟然一叹,感受着天地间的那丝牵扯,灵魂身不由己的脱离了躯体。他虽不信天命,却又不得不受天命摆布。

他不是无知的幼童,会跑去质问父亲为什么救了大哥却不救他,他知道父亲已经尽力了。这就是他的命,命数如此罢了。

回身而望,他看到了另一道憔悴的身影,一双布满哀戚绝望的泪眼。

母亲吗?

他心中一痛,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一点一点的挨近,想要上前去安慰她,想要感受一下,来自母亲的温度究竟是什么样的。

手刚伸到一半,却又在下一刻缩了回来,他待在原地,双手成拳,静静的望着他们,眼中写满挣扎。

虽然他知道,这不是梦。

可是他怕,他怕这万一是梦呢?

一碰,梦就碎了。

所以,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他们就好,他不贪心的,能见到父亲和母亲的样子,听到他们对他说的话,他已经知足了。

深深的望着他们,夜华执起心笔,一笔一划,将他们的样子牢牢的刻在了心底。脑海中,那两道朦胧的身影逐渐清晰。

他恍然,原来他自幼时起便一直苦苦追寻的,心中那个模糊的样子,就是他的父母,也一直都是他们。

他静静的立在那儿,旁观着这一切。这种感觉很玄妙,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他身上,他却又好似个局外人。

可看,可闻,却不可说,不可动。

他看着父亲逆天改命,强行留住了他即将溃散的魂魄,以至被天地之力反噬,一夕之间,满鬓霜华;

他看着父亲用一半的神力做了仙胎,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截取到那一线生机,破劫重生,求得一条生路;

他看着父亲将他放入自己的元神中养护,日日夜夜,心血浇灌,只为延续他的神魂不灭,能承受仙胎的厚重……

不知何时,早已是泪流满面。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拊我畜我,长我育我。
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6-30 09:47:00 +0800 CST  

90

“仙魂已散,命缘已灭,不容于天地,为父强行留你,也不知是对是错……”

“孩子,你要怨,就怨为父吧,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夜无明月花独舞,腹有诗书气自华,你就叫……夜、华吧。 ”

……

夜……华,默默念了两遍,夜华勾起嘴角,呆呆傻傻的站在那儿,心里雀跃着,笑得像个孩子。

他确是应该雀跃的,因为他长这么大,从没有人告诉过他,他为何会叫这个名字。

他记得幼时曾在书里看到这么一句话:人生而有名,但凡是名字,大都含着父母长辈的期许。

于是尚且年幼的他兴致勃勃的跑去灵越宫,一路上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烧,驱使着他一刻也不停歇的去追寻一个答案。

一个连他也不知道,为何非问不可的答案。

可当他满含期待的询问,他的名字可有何含义时,只得到了四个字:

天君赐名。

顿时,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满心的希冀,连着一颗心也凉的通透。他突然很想哭,不知为何,就是莫名的心酸。

接着,他因失了礼数,落了储君的身份,被他老子板着脸整整训了大半日,末了还被打发回去继续读书。

他那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下很是沮丧,抱着比他还高出不少的书册委屈的只想掉眼泪,却又害怕被人发现,只能再默默的憋回去。

摇了摇头,夜华失笑。想这些做什么,都是些前尘往事了,没什么好挂怀的。他的心很小,从来都只装得下那么几个人。

抬眼看着面前两张明显苍老的面容,夜华张了张嘴,虽然明知他们不会听到,却还是说了出来。

“父亲,母亲,孩儿不怨你们。”

说着,眼神清清亮亮,唇边噙着满足的笑,“夜华现在过得很好,大哥也很好,你们可以放心了……”

前世三叔曾说他,虽识得月之盈亏,可却谈不上圆满,识不得人生之盈亏。

那时的他,确实如此。

可今世,他觉得很圆满。

声音渐渐远了,一道耀眼金光倏而升起,拖着长长的尾线自寰宇划过。

天地瞬间光芒万丈,煌煌列列,不消片刻已是席卷八荒。未几,无量功德从天垂落,浩浩汤汤的铺张开来。

之前的一切都开始褪色,如泼墨洇染,氤氲而散。

天边七十二只五彩鸟决起而飞,携着灿灿明霞,铺天盖地的布满了整张天幕,锵金鸣玉,啭啭清啼。

天生异象,气运所钟。

父神之子,

——降世!

远远的,几道粗壮的声音隔着万里虚空,清晰的传了过来。

“神族恭贺父神,恭迎少主!”

“魔族贺神子降世!”
“鬼族……”
“妖族……”
“人族……”
……

贺声阵阵,通传天下。

自此,四海八荒,万物生灵,都牢牢记住了一个名字。

——墨渊。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6-30 09:56:00 +0800 CST  

91

昆仑虚 日

“师父,青丘来人了。”

叠风上前一礼,顿了顿,接着道:“是青丘的白真上神,现下已引到偏殿吃茶,师父是否要见他?”

“请他过来吧。”

墨渊放下书简,“大劫已起,夜华也不知何时清醒,青丘此时派人来,为的无非是两件事,见一见也好。”

“是,师父。”叠风拱手应下,犹豫了下,问道:“那大劫……”

“大劫么……”墨渊眼风往虚处一扫,淡淡道:“我是司战之神,要有什么战事,打就是了,至于你们,平日里多上心些,也无甚大碍。”

“嗯,知道了师父,那我这就去请人。”叠风神情明显松了松,眉宇间轻快不少,有了师父这句话,就是天塌下来,他们也不惧。

“去吧。”

墨渊莞尔,他这大徒弟,什么事都写在脸上,还是欠了点火候啊。

………

远古 神族—羽族驻地

“你,出剑!”少年一身冷肃,剑立寒光,当前虚虚指着一人,白衣墨发无风而动。

“!墨渊!你……欺人太甚!”对面依稀也是一少年模样,年岁看着略大些,眼神愤恨,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

“让你战你便战,哪来那么多废话!”墨渊长剑未收,眉头微蹙,如玉的脸上显出几分不耐之色。

“哼!”那少年努力维持着神族体统,手背在身后握了握,强忍着才没有破口大骂,语气很是不善。

“墨渊!枉你为父神之子,你明知我羽族不善征战,却还以武力逼迫我与你交手……我,我要找父神理论!”

墨渊眉头蹙的更紧,凉凉的瞥了他一眼,剑光不经意的荡了荡,唬得那少年心肝儿一抖,小心的往后躲了几步。

墨渊见状不屑的撇了撇嘴,长剑一收,寒声道:“如今五族动荡,大战一触即发,身为神族之人,又怎能不通武事!”

说罢唇角微微勾起,看着他嗤笑一声,“再者,不论你信或不信,我来此之前从未生过如此龌龊的念头。你羽族不善征战,这点,是我思虑不周。”

听他一席话,那少年心下恼怒,羞愤不已,看着墨渊,眼中满是桀骜之色。

墨渊不在意的摇摇头,“听闻你羽族于音律一道颇有造诣,也别说我欺负你,我便以音会武,向你讨教如何?”

说罢长袖一挥,太古遗音悬空而立,静待佳音。

墨渊虚手一引,“请!”

那少年见此,一时进退两难,略一犹豫,当下拂袖而坐,亦是招出一把琴来。

铿铿锵锵,无形音波碰撞交错,于半空中划出层层道纹,此消彼长,激烈交锋。

结果自是不言而喻。

墨渊胜了,大胜。

白衣少年微一拱手,转身翩然而去,空留一地零落残枝,一道挫败人影,以及树林深处,林叶之间,那个枕臂而卧的红衣少年。

落叶簌簌而下,很快便铺了薄薄一层,掩盖了一地的打斗痕迹。

那少年打了个哈欠,悠悠转醒,睡眼朦胧的扫了一圈,口齿不清道:“完事了?”

揉了揉眼眶,又打了个哈欠,这才从树上跃下,“唔…走了,回去……”

慵懒的甩了甩他那宽大的袍袖,一步三晃的就这么往前走。

虽未腾云,可他脚下却也不慢,缩地成寸,每一步跨出,空间都是一阵扭曲,须臾之间,已是数万里开外,不一会儿便赶上了之前那个白衣少年。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6-30 10:04:00 +0800 CST  

92

人不轻狂枉少年,一连三日,白衣寒剑,由南至北一路贯穿,接连挑了七八个大部族,撂翻了二三十个小部族。

刀剑无眼,被打成重伤轻伤的少年英杰不在少数,怨声载道。

“坏了,再这么下去要出大事儿。”

那红衣少年初时看的还挺乐呵,可渐渐却乐不起来了,到底是自小长大的兄弟,总不能眼看着他倒霉不是?得赶紧拦住他。

可惜,晚了。

都是些年轻气盛的少年人,虽迫于武力敢怒不敢言,但到底存了几分火性,总有那么一两个不怕死的。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于是乎一纸诉状,将事情捅到了父神案前。

毫无意外,墨渊倒霉了。

夜华见到的,便是眼下这副情形。

他虽不知前因,但他大哥能将一贯扮作慈父,等闲不轻易动怒的父亲引的生一场气,着实也是个人才。

只见他往日英明神武的大哥,现下却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硬生生挨着父亲的责罚,掌心一片通红,看着就是火辣辣的疼。

夜华眼神缩了缩,稍稍离两人远了一些,板子虽没落到他身上,可离得近了,总觉得自己手上也有些疼。

抽了几口冷气,夜华搓了搓掌心,心下戚然,扭过头去不忍直视,父亲老而弥坚,罚起人来当真一点儿也不含糊,没看大哥额上冷汗涔涔都快跪不住了么?

他头一回觉得,貌似…生的晚些也不错?

欸?

夜华顿住,站在这个角度一抬眼,突然发现门外居然还藏着一个人。

居然还有个瞧热闹的,真是好胆量,好气魄!

心下寻思着,夜华往前行了两步,这才看清了来人。

折颜?

原来是这个不正经的老凤凰,都什么时候了还光顾着瞧热闹,也不知进来劝着点,难怪大哥到现在都不待见他,当真是个“见死不救”的典范。

两个时辰后,墨渊阴着一张脸,满身寒气的将自己锁在屋内。

一开始,本是寂寂无声,毫无生气,可随后却传来了几道不和谐的调笑声。

依稀听到……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倔呢,向父神服个软能怎么的?他是你爹,亲爹,还能吃了你不成?”

“走开!少在这说风凉话。”

“嘿,不识好人心,要我说,你这性子就活该挨揍!”

“!!”墨渊伸手一招,轩辕在手,冷冷的指向折颜。

“啧啧,这就恼羞成怒了。”

折颜舔着张脸笑得灿烂,随手压下长剑,甚是好心的提醒他,“父神可没走远,你若不想再挨一顿,还是收了的好。”

“还有,方才那顿板子可不轻,你那手,还动得了轩辕剑吗?”说着一个没忍住,又是哼哼哧哧的笑了起来。

“折颜!”墨渊一声怒吼,长剑猛然挥出,整个房舍都震了三震,扑簌簌落下一地灰尘。

折颜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化解了剑光,脸上讪然,“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说你了。”

墨渊不置可否,似乎有所顾忌,心念一动收了长剑。

折颜见状撇撇嘴,一个翻身躺在床榻上,脖子懒散的歪在一边,挥手向他扔出了一个瓷瓶。

墨渊下意识的接住,右手上立时传来一阵刺痛。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接着狐疑的看向折颜。

“喏,我刚研制的,试试看。”折颜头枕双臂,闭着眼漫不经心道。

墨渊眼中幽幽的闪了闪,没有继续动作,而是对他道:“出去。”

折颜暗地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一个瞬移自房中离开。

走前还腹诽不已,“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说的就是他墨渊,这仙品也忒差了,活该他挨揍!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6-30 10:22:00 +0800 CST  

93

远古 昆仑虚 后山

一双手轻柔的托起金莲,爱怜的抚过一片片莲叶,眼中一派温和沉静,带着丝丝笑意,又亲昵的揉了揉顶端的莲蓬。

夜华心有所感,心神一动,已是出现在了后山之中,耳畔悠悠响起一个温暖的声音。

“你啊,长大后可别像你哥哥那般淘闹,你父亲现在,怕是头疼的紧呢。”

——夜华默然,母亲你果然料事如神,父亲现在确实很头疼,不对,您本来就是神。

父神母神身边待的久了,他似乎真正成了一个少年,性子也染上几分活泼来。

“不过娘悄悄和你说啊,别看你父亲现在被尊为父神,对谁都是温温和和的,一副普爱众生的模样,他年轻的时候啊,可是个暴脾气呢,你哥哥现下这样,可不及他当年万一。”

——?!父亲他……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往?

夜华顿时被提起了兴致,支起耳朵,认真听着四海八荒最大的黑料。

“那时候啊,洪荒很大,众神先后应运而出,脾气大都不怎么好,常常说不了几句就大打出手,所以经常有仙神陨落,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一茬。”

——“……”母亲,您这个形容……很不错,很生动,也很…嗯,形象。

“而你们的父亲,他是最早诞生的那一批天神,神通法力具是顶尖儿的,所以他年轻的时候很是张扬,一言不合打的神魂俱灭,那是常有的事儿。”

“只不过后来背了这乌龟壳子,脾气才渐渐缓了下来,这么多年过去,我还当他真成了个泥木雕塑呢,今日可算见着他往夕的一丝影子了。”

——“……”夜华仰头,母亲,大哥一定不是您亲生的,对不对?

“好啦,娘不跟你说了,娘去看看你哥哥去,他呀,指不定窝在哪儿哭鼻子呢。”

——好吧,看来还是亲生的。

昆仑虚 墨渊洞府

“渊儿……”

母神在门前停下,轻轻的唤了一声,话音刚落,门便无声无息的开了,却不见人出来。

母神了然一笑,缓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见墨渊站在中间,面上不见半分异色,对着她躬身行礼。

“你啊……”母神摇摇头,走到案前坐下,墨渊亦随之落座,神态举止一丝不苟。

母神看他这副模样,唇角忍不住的勾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啦,别装了,你父亲早走了。”

墨渊一愣,有些呆,“真的?”

母神更是笑不可支,指着他笑道:“你要是在你老子面前用这副模样,他哪里还下得去手?”

说着在他额间点了点,“你呀,就是自讨苦吃。”

墨渊面上一囧,不自然的撇过头去,他早已并非童子,母亲却总是爱打趣他。

端起茶杯默默饮了一口,却因心神不宁压到了伤处,眼中猛地跳了两跳,复又不动声色的放下茶杯,再也没有碰过。

母神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也没拿这个话头打趣他,她生的儿子她清楚,性子拗,面皮儿薄,再说下去,怕是明天都不敢出门了。

叹了口气,母神拉起墨渊一直藏在身后的手,看着上面因施了仙法消不下去的伤痕,想来他父亲是铁了心要给他这个教训了,她便也不会干预。

只不过却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按了按,疼的墨渊一阵呲牙咧嘴。

只见他老娘是这么说的:

“你傻啊,他打你,你不知道跑吗?”

——墨渊欲哭无泪,他跑,他敢跑吗?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潜逃未遂,这要是被抓回来,那岂不是更惨?

可这话又不敢明着说出来,只能心下默默包了一包辛酸泪,点头作领悟状。

只因他过往血淋淋的例子告诉他,谁要是跟他娘亲讲道理,那真是老寿星上吊,自寻死路。

他娘亲口中的道理,就从来没有讲完的时候,连父亲都每每在娘亲面前败下阵来,自叹弗如,他自问可没那个本事能胜过母亲大人。

所以……他认命了。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6-30 10:39:00 +0800 CST  

94

“老头儿,说话算话,东西拿来吧。”

原本缠斗的一老一少倏而分开,一人清贵高华冷漠天成,一人慈眉善目心念苍生。

此乃表象。

残余的法力在虚空中碰撞,似乎势均力敌,只在二人身前激烈绞杀,并未波及他处。

两人身后约十丈外,房顶之上亦坐着一人,墨发青衣,面貌却模糊,浑身隐在一团虚幻之中,瞧不真切。

场中两人从头至尾,竟是无人发觉。

东华手挽苍何,嘴角微抿,银发凌乱的披了一肩,额角还挂着明显的淤青,形容狼狈。

“好小子,有点本事!”父神袍袖微微一震,破碎的衣角顿时恢复如初,面上丝毫不见愠气。

忽的话音一转,似笑非笑道:“不过……本君何时答应要给你了?”

东华眉头跳了跳,心下微顿,苍何随心轻鸣,蓄势待发。

“老头儿,你诓我。”不是疑问,是肯定。

“不不,这哪儿是‘诓’,还差的远呢。”

父神习惯性的拢了拢胡须,高深莫测道:“不过…也不是不能给你。”

“条件。”东华额角抽痛,话里添了三分烟火气。

父神呵呵一笑,一派仙风道骨,拢着胡须颇有些嫌弃,“修行之人谈什么条件,俗气!”

东华右手微颤,将父神从头至尾凉凉瞥了瞥,眼中闪着幽光,活了这么久,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父神不在意的抬了抬袖口,手一挥,丢垃圾似的甩出个物件来。

“拿去!”流光划过,一枚墨玉色令牌凭空显现,非金非玉,虚虚立在东华面前。

东华挑眉,面无表情的取了令牌,亦是掸了掸身上褶皱的衣袍,转身悠悠洒洒的走了。

“记得叫那丫头拿出点本事来。”父神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东华摆摆手,并未回头。

房顶之上夜华白瞧了一场好戏,自是浑身舒泰,斜眼往父神处扫了一眼,撇撇嘴,起身跟上东华。

他老爹品味独特,性情更是独特,暂时无从下口,不予评论。

未见父亲之前,他自诩还是有几分手段的,直到见了父亲,他方才知晓天之高阔,地之深厚,他的那些小把式跟父亲相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尤其面皮一项,他自愧不如。

他可算知道了日后的东华帝君为何成了那副模样,油盐不进,水火不侵,有他父亲专美于前,便是个菩萨,也得被逼得升天。

……

“姑娘留步,入水沼泽进学,按例只能携一位学童。”

“哦,你们这儿规矩倒是大。”

“不过呢,我这人生性懒散,若是只能带一个,我可能会把十八个人的活儿按到他一个人头上去,还是勤勉不起来。”

远远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语调懒懒散散,声音却是干脆冷冽。

是个奇特的女子。

这一点,看她身后勤勤恳恳一溜排开的十八个奴仆便已知晓。

夜华暗忖,目光从人墙划过,侧眼瞅见东华嘴角隐隐抽搐, 眼中满含赞许,显然颇为赞同,若不是他向来独来独往惯了,怕是也要拎来一串玩玩。

果真,待那女子摆擂将五族学子揍了个七荤八素后,东华毫不客气的挟恩图报,两人平分了那十八个奴仆。

只能说,真不愧是一类人吗?

不过话说回来,他前世今生长这么大,确实从未见过东华帝君讲什么道德仁慈,大体在他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这两个东西。

东华,从来都是个随性的人。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7-04 01:12:00 +0800 CST  

95

说起水沼泽,那是父神建的一片学宫,坐于巨龟之背,四面环海,纳五族优秀子弟入学,端的是龙蛇混杂。

即是求学圣地,又是纷扰之所。

水沼泽宫室连绵,碧海涛涛,是个读书的好去处,而那用来讲学的大殿圆井穹顶,八面来风,随着海浪带来丝丝儿凉意,更是个梦中幽会的好地方。

满室书香中,东华银发遮面,身前高高堆起一摞书山,于众目睽睽之下肆无忌惮的打着瞌睡。

美名其曰“闭目养神”。

东华身旁,折颜咧着标志性的桃花眼,目光拐了几个弯儿,时不时的往身后瞟几眼,面上似笑非笑,一如既往的扮着神经。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团红色事物软趴趴的摊在桌上,放眼望去只见着半个后脑勺,满头青丝随着呼吸微微耸动。

看那发髻的样式,应是个女子。

只见她此时正半个身子埋在书案上,睡得昏天黑地口水肆流,桌上地上空无一物,与身旁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丝不苟梳理笔记的仁兄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任谁站在这儿,都会先称赞一句良才美玉,转眼再叹一句烂泥扶不上墙。

这前一个指的自然是神子墨渊,后一个,则是魔族始祖,少绾帝尊,至于东华,却已是凶名在外,无人敢于置喙。

这么恍约过了小半堂课,殿内忽的静了,却是那讲台上的夫子停了授课,起身飘了下来。

这堂课的授业夫子,是一垂垂老矣的龟仙,活这么大年岁没什么特殊爱好,却唯独喜好在学生面前端个严正师长的架子。

每每授课,必会摇头晃脑的吊起书袋,手上捏着一柄小竹竿儿,兜着风“咻咻”挥上两下,似是这样便能彰显出师道尊严。

眼下便是因着此理。

有道是柿子捡软的捏,谁也不想无故招个惹不起麻烦,于是这老人家视而不见的越过了东华那一桌,巧之又巧的避过了折颜那处,直直向着墨渊这边飘了过来。

身为当事人的同桌,墨渊抬头扫了一眼,眉角皱了皱,也没说什么,低头继续手中动作,只是心神却分了一丝过去。

老夫子行至近前,并未一上来就发难,而是冲着当事人周周全全的行了个礼。

没办法,虽说面前这人算他半个学生,可论修为他比之不及,论阶品更是不知高出他多少,两两相抵,这还余下不少。

而神族一向最注重体统,哪怕是来寻麻烦的,哪怕对的是学生,也要先客客气气礼数周全了再说。

真是有病。
——这是折颜

病的不轻。
——这是恰好醒来的东华

呼呼……
——这是睡得人事不知的当事人

墨渊不动声色,于暗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搥了身侧之人一个偏肘,这效果,自是立竿见影。

只见那人仰天一声爆吼,生生从睡梦中被拽了出来。

“哪个混 蛋敢打老子!”

混 蛋·墨渊当下便黑了脸,手中书页一声嘶吟,若不是这些年他性子定了不少,早就一书轴盖她脸上,替天行道。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7-04 01:12:00 +0800 CST  

96

“帝尊可是在说老夫?”夫子眯着眼,阴恻恻道。

少绾抹了抹眼,方才醒了一半,意识到刚刚说了什么,眼皮一翻,立时满脸呆滞,转头看向墨渊,迷糊道:“嗯?刚我说什么了么?”

“……”墨渊冷着脸,没有理会,低头将褶皱的书页摊平。

少绾讨了个没趣,也不在意,又转头看向折颜,“我刚说什么了么?”

折颜眉眼弯弯,闻言故作惊疑道:“欸?你刚刚竟是说话了么,我怎么没听到呢?”

说着还拍了拍脑门,“唉!老喽,耳朵不中用喽。”

少绾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课室内其他同窗,目光跳过东华,笑意盈盈的问,“我刚说话了么?”

众人被她看的一阵瑟缩,齐齐摇头,“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甚至还有一两个机灵的趁机巴结道:“帝尊您老人家一直专注课业,哪有工夫说话啊……”

少绾更是满意,给了那人一个赞许的眼神:不错,有前途!

那人立马挺起了胸膛,甚是荣耀。

悠悠问了一圈,所得供词完全一致,少绾眨了眨眼,无辜道:“夫子,你看,他们都说没有这回事,而我也不记得了,想必,是你老人家体力不济,一时听岔了也未可知。”

一句话,特意加重了“老人家”几个字,险险没将这老夫子气晕过去。

颠倒黑白,冥顽不灵,竟是如此恶劣之徒!老夫子当下一声冷哼,“帝尊好本事!”

少绾虚虚一礼,“客气客气!”

老夫子面上一寒,“吾听闻,帝尊专于课业,不知可否复述老儿方才所授之处,让我等聆听圣言。”说着甚为肃穆的拱了拱手。

哼,东华他姥姥的,这老东西真不说人话!

东华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视而不见,偏生寻了她来,想找麻烦就直说,兜什么弯子。

少绾拳头弹了弹,脑中却蓦然显现出奉行那张悲壮的小脸,终是忍了没甩出去,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不能坏了传统。

手一撑,少绾起身长立,却是比那夫子高出一个头来,她一向不喜欢仰着头说话,这样一来舒服多了。

眼神睥睨,少绾眸光中泛起一丝冷意,说出话来,面上却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哦?要聆听本尊的圣训?那你这样站着可不成,听祖宗我的训示,他们可一向都是跪着的。”

“不过……”

话音一转,少绾嫣然一笑,“眼下是在神族,自是不用按照我们魔族的规矩来,你想听,祖宗我姑且念叨两句给你听听,也算是给父神面子,给神族面子。”

“夫子,你说是么?”说罢,双眼含笑,定定的望着他,没见到正主,总不能一上来就让枪给伤了。

这面具戴久了,还真当她好欺负不成?

老夫子虽动机不正了些,可人却不傻,眼神沉了沉,又看了看自始至终未置一词的墨渊,当下敛声道:“帝尊请。”

少绾幽幽颔首,眼神不动声色的偏移三分,就着墨渊手中书册缓声念了出来。

末了与那老乌龟相视一笑,温和有礼,各藏深意。

课毕,众人陆续出了课室,东华大爷似的晃了出去,路过她身边时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折颜随后懒洋洋的出来,松了松筋骨,冲她嘻嘻一笑,“干得漂亮!”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几步不见了踪影。

……

菩提树下,少绾并未回头,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大咧咧的靠在树干上。

“你为何总来管我的闲事?”
“父亲让我关照你。”

“我用不着你关照。”
“随你。”
……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7-04 01:29:00 +0800 CST  

97

远古 昆仑虚主殿

父神坐于云床之上,面前虚虚立着一面甚是沉重的古镜。

一面蒙蒙青光铺就,初看时内中混沌无物,照见一方世界,界中地水风火起灭聚散,飘忽不定。

待看得深了,山川江河便跃然其上,时隐时现,新生破灭,弹指而逝,似是世间万物皆在其中演绎变幻。

那镜子一面印着蝌蚪古篆,云龙奇鸟,质地非金非玉,居中一道小字,似有流光暗转,熠熠生辉,等闲小仙看了,怕是要被这光晃得神魂动荡,轻易不敢近前。

虽是记忆之中,但离得近了,夜华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古字之上若有若无的威压,不由暗暗咋舌,也不知这是何等至宝,竟连一丝投影都能具备这等威力。

定睛细看,却是——“昆仑”二字。

昆仑镜?

夜华脑中文字飞速掠过,一篇篇古籍史册虚影交错而现,最终定格在了一条记载之上。

昆仑镜,上古神器,诞于鸿蒙之初,可逆转阴阳,监察诸天。

夜华心头来来回回淌过这几个字,长身立在镜前,脑中电光火石间擦过一丝亮光,像是串起了什么,细想却又没了踪影。

……

镜中 凡世

“跟我走!”

白衣染血,墨发如戈,轩辕轻颤和鸣,墨渊半是帮扶,半是钳制,一路寒光凌冽,生拉硬拽将少绾拖出了战圈。

两人本是势均力敌,正常情况下她不至于被墨渊欺身上前,一招擒拿,连个反抗之力都没有。

一寸长一寸强是不错,可若被人近了身,再精妙的枪法也要打个折扣,更何况她此时身负重伤,命都丢了一大半,又有什么力气应付完好无损的墨渊?

想来她今日,还真是行了大运,积压了数万年的谋害暗杀,当下一股脑儿的全还回来了,二话不说一上来就是狠手,一波接一波,一环套一环,真他姥姥的紧缠死咬,不死不休。

她真是在水沼泽安逸的久了,久的她都快忘了鲜血是什么滋味,忘了往昔的挣扎苦熬競競求存,久的她都快忘了她不仅仅是精神图腾,她是还是魔族的始祖,她的命,早就不属于她。

以至于今次出了水沼泽,被父神封了仙力法器丢到凡世历练,以命换命之下还是身负重伤,一身血液失了三成,若不是仙体撑着,怕是早都化作了一抔黄土。

“你走吧。”此种情形之下,少绾已没什么心思挂起平日那没心没肺的模样,收枪一拧一拨,扫开墨渊的帮扶。

墨渊皱眉了皱眉,当下松了手,闪身于一丈外站定,不发一言,冷眼旁观。

因着收力不稳,少绾身子狠狠晃了晃,强撑着走了没几步,脑中便是一阵阵的眩晕,冷汗簌簌而下,和着伤口渗出的血液零零落落撒了一地。

饮着喉中的腥甜,唇角勾起,露出一个冰凉的笑来。

她忘了,她此时只是个凡人,不能飞天纵地出入青冥,不能焚山煮海撒豆成兵,亦不能呼风唤雨擎星拿日。

她,没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没想到她堂堂魔尊,魔族精神领袖,最后却让这神族的小白脸瞧了笑话去,少绾呐少绾,你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愈渐黑暗的血光中,她回头,深深的看了眼身边的那抹白色。

墨渊……

墨渊皱着眉,在那红色身影将将倒地之时,鬼使神差的伸手接住了她,佳人入怀,却早已没了知觉。

软绵绵的一团,跟抱着个莴瓜似的,也就这个时候老实些。

又皱了皱眉,墨渊没有推开她,良久,僵硬着胳膊拢了拢,侧眼看了看四周,没人,犹豫了下,弯腰不自然的将其抱起。

一步一步,向前而行。

身后,血液一滴一滴打在坚石之上,留下长长的一道红线。

红线一头连着少女,而另一头,又不知牵向了何人……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7-04 13:08:00 +0800 CST  
伪更,纯属没事瞎溜达,顺便调戏一波小仙女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7-07 12:37:00 +0800 CST  








楼主 nidecbangoo  发布于 2018-07-07 20:10:00 +0800 CST  

楼主:nidecbangoo

字数:132286

发表时间:2017-07-31 20:4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10 09:46:52 +0800 CST

评论数:213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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