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堂书事(添加中)

三三
暑天终究还是读书的好日子,所谓一卷在手,可消永日,尤其要在乡下的槐荫里能有这样的好事,内心的欢喜真是,妙处难与君说了。七、八年前的一个夏天里,我带了本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回到乡下,一个暑期就在槐荫下打发掉了,纪昀所谓“半生心力坐销磨,纸上烟云过眼多”,那时是不会深刻理解的,现在我已老矣,不须理解就自然明白了,只是,不必与他一般,“只应说鬼似东坡”罢了。
就说说书,新近实在有要说的书。日前购得一本说画的书,罗淑敏著《对焦中国画---国画的六种阅读方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二〇一〇年五月出版,作者是香港岭南大学哲学系教授,此书曾由三联香港书店以书名《对焦中国画》出版。所谓六种方法,是从六个角度对中国画进行解读,创新与传承;写真与写意;人物画不是肖像画;留白,空灵的构图;抽象的笔墨;手卷的独特旅程。这些方法其实都并不稀奇,随便翻翻任何一位绘画大师的谈艺录,就能感觉到,但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却把这些解读的方法放在中国画与西画相互对比的框架下进行阐述,还算是比较系统,就比较独特,就是不一般的有味了,再加上插图制作的精细,真是让人喜欢。在万邦的折扣架上淘得一本蒋寅的《金陵生小言》,很有些读书札记的味道,几年前见过,有过想买的心思,后来竟失之交臂了,不想又被撞见,翻版权页,知是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二〇〇四年十二月的本子。
月来进过两次古旧书店,折扣店的门很小,宽有一米五的样子,却和市委的大门正对,一般的人是不会注意到它的。书价均六折,大多为新书。新近增添了很多的旧书,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后的出版物较多,不知为什么,都很新,但都重新标价,随行就市,书价为原价的三、五十倍。古人说一叶知秋,家宝总理前段时间来陕西调研,拿起一个苹果说,从一个苹果就能看到国际贸易的变化,同样的道理,从书价就能看到物价的涨跌隆替。大人们没有办法,小民们就更没有办法了,书生们望书兴叹也应该能想得通。购得三本六折书,朱正《跟鲁迅学改文章》;河南美术出版社《中国篆刻创作解读·古玺·秦印卷》;荣宝斋《黄宾虹书信墨迹》。其中有关篆刻创作解读的书,是一套三卷本,不见汉印卷和流派印卷,也就随它去了,抱缺守残在修养的境界上也许还算是一种美德。文章是改出来的,印章是刻出来的,书法是练出来的,修养是一天一天积累起来的。鲁迅好像也曾说过,从水管里流出来的是水,从血管里流出来的是血。但有多少人知道鲁迅在说什么哪。
一卷在手,可消永日,实在是很好的境界;不过天热气躁,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日也是一种境界,好与不好,亦实在难有高下之别。现在是人的自性高速膨胀的时代,和谐总是社会的大局,不管读书与不读书,做个和谐分子,总还是境界一种。
2010、7、26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7-03 13:42:57 +0800 CST  
三四
近来又翻出费秉勋先生的散文集子《杂家独白》来看,主要是想看看他怎样写人物。他笔下的人物,有些还是见过面的,因而看起来就更能体会到他的笔法的美。语言很平实,偶尔也起一些智慧的波澜;人物的个性特点通过生活小事逼真地表现出来,人物形象就跃出纸面了;似乎没有严谨的章法布局,但读完之后却又觉得浑然一体。这本书是他二零零七年冬天送给我的,想来已有了两年多的光景。
关于怎样做文章的书,很早就买过几本,那时候也许在上小学初中,得力最多的还要算老舍的《出口成章》一书,下来就是孙犁的一些文论了,印象很深的是那本《书林秋草》,当然后来曾经买过一本孙犁的文论集子,是陕西师大出版社的册子,但并没有认真地读过。还有一本散文家石英写的《怎样写散文》,现在已不知放到哪里去了。至于张中行、汪曾祺等人的有关写文章的书,也曾经上过心。自己是不主张学什么文章做法的,但闲时把文章家的创作心得读一读,也还是有趣的事情。昨天在万邦书城看到一本叶圣陶的《怎样写作》,中华书局出版,站着翻了一回,觉得还是值得品味,就买了回来。好多有关文章写作的问题,现在很难看到这样平实的解说了,因为他们有扎实的学问做根底,有创作的实践经验,又能够沉下心来对问题进行深入的思考;时下的理论家,往往架子拉得很大,但真正的货色却不多,看起来总是空空如也,浮泛得很。
巢章甫是张大千的入室弟子,现在似乎不太有大的名声,民国时期却还是有些影响,一九四八年曾在《天津民国晚报》开“艺文新语”栏目,写名人轶事,记风土人情,谈金石书画,讲篆刻收藏。时过境迁,他的晚辈多方奔走,现在把这些短章文萃整理出来了,再加上他在其它报刊上发表过的一些文字,并配有相关的图片,集成《海天楼艺话》一册,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已足以让读者大饱眼福。巢章甫又有《海天楼札记》出版。读这些文字,有如读郑逸梅氏之艺林丛话,是能让人解颐则个的。
还购得一册李霖灿的《天雨流芳---中国艺术二十二讲》,广西师范大学二〇一〇年一月出版。作者曾是台北故宫博物院副院长,上世纪八十年代退休之后,在台大、师大等校任教,讲授中国美学史及古画品鉴研究等课程。他还是吴冠中的同学。作者曾说自己一生只做了两件事,一是玉龙观雪,二是故宫读画,可谓深有意焉。至于《天雨流芳》书名,还是有些意思,云南丽江古城四方街附近的木府前有一座石牌坊,上面就写了这四个字,意为天降润雨,滋生万物,但以纳西语发音,其意思却是“去看书”,这是当年治理此地的木姓土司,为鼓励纳西子弟努力读书向学而立的。作者生前可以说对自己年轻时足迹遍野的滇藏川魂牵梦绕了,而用玉龙山下的这四个字作书名则还是十分贴切的。他的著作还有《中国美术史讲座》、《中国名画研究》等。这一类书,其实不是刻板的教科书,文字上很是随意,没有扭捏作态,但信息量是非常大的,读这样的文字,让人在轻松随意中进行了一次艺术品尝之旅。
《晋书·顾恺之传》有云:“恺之每食甘蔗,恒自尾至本,人或怪之。云:‘渐入佳境。’”顾恺之是晋朝著名的画家,爱吃甘蔗,他每次吃,总是先从甘蔗尾吃起,慢慢才吃到甘蔗头部,正好和一般人的吃法相反。有人问他为什么这样吃,顾恺之回答说:“这样吃才能渐入佳境,越来越有味道呵!”据考证,这故事的事发地是在南京。魏晋人真是有趣,现在的人,很少有这样的生活态度了,而这样调皮且幽默十足的话,都是很难听到的。希望自己的读书,也能像顾恺之食甘蔗一样,“渐入佳境”。
2010、8、8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7-06 08:40:22 +0800 CST  
三五
窗外的女贞叶子很绿很沉,果实也压得枝桠下坠,忽然风起,竟有酒醉欲人扶的姿态,让人要想起沉重的翅膀的话了。秋天终究是好,午睡后天朗气清,站在窗前,看着蓝天白云发呆,想着人世的种种可笑与无奈,竟有恍若隔世的感慨。
黄裳新版《珠还记幸》出版的时日,我曾在书店翻过几回,因手头他的集子实在太多,就没有购置,而是买了本他新出的《来燕榭文存》,至于《来燕榭少作五种》,也是以同样的理由放下了。三联书店同时出版的这三册黄著,于黄迷来说,也算佳音。放下也就放下了,却不知为什么,也许是近来购书太少的缘故,却总想购置一册新版的《珠还记幸》,到万邦找过一回,信息显示库存还有一本,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只好重新放下。我想,也许下次再见到它的时日,就可能不会再有购买它的念头,---我先前购买的好些书籍,现在实在也没有兴趣再翻动它们,可见这样的习惯,于我并不仅有一回。
读《来燕榭文存》所收《我的集外文》一文,其第二部分评价二周,确有端的之论,尤其是解读知堂文字中的一段话语,尤使我心有戚戚焉:
一九四一年出版的《药堂语录》中有一则《许敬宗语》,转述一件故事:“唐太宗征辽,作飞梯临其城,有应募为梯首。城中矢石如雨,而竟无为先登。英公指谓中书舍人许敬宗曰:‘此人岂不大健。’敬宗曰:‘健要是不解思量。’太宗闻而欲罪之。”知堂下断语说:“贤哲设教,唯恐人之不解思量,英雄则恐人解思量,盖如此便不易得健者供驱使,俗所谓愚民政策无他,实只是使人毋思量而已。”当时我读了吃惊,觉得知堂白天开门“从政”,夜间闭户读书,竟是两个境界。读书时头脑何其清醒,仍旧保持骂韩文公、坚持独立思考的立场,与白天的所作所为全然异趣,为不可解。一九四六年在南京老虎桥,我又问过他这个问题,他竟若无其事地淡淡答道:“白天那只是演戏。”这是对“双重人格”明白的自供。又过了若干年,重读此书,乃更大惊,林彪所号召的“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深理解”,不正是知堂指出的“英雄见解”么?
中国典籍里原本教人如何做人,教人如何奴化人,教人如何愚弄人的框框条条本来就很多,无论老庄与孔孟,或者而后所谓的这理论那思想的,都不难找到这样的影子,总之教化是不缺乏的,缺乏的正是知堂般对于教化的理解;更缺乏的,是知堂般对于教化理解之后处世的修为与态度,而所谓白天黑夜云云,生活演戏之谓,实亦道出了人生的无奈与可笑,惨淡与委蛇。
我有时总是想,毛泽东为什么那么喜欢许世友?孩子小时候为什么总是那么讨人喜爱?原因相信一定有很多很多种,但有一点是应该存在的,那就是没有思想,听话。好多人不听话,比如魏晋时就多得是,魏晋之前与之后也是多得是,但结果却是明明白白的。孔子教人七十而耳顺,我有时也在想,孔子真是误人不浅,人到了那个年龄,有人不是在天安门广场对学生说“我们老了,无所谓了”,还真要耳顺吗?好像还并不真就是误人。
新近在古旧书店折旧架购得十余年前出版的两本书,辽宁教育出版社书趣文丛第五辑中的两种,一种是费孝通的《往事重重》,一种是龚育之的《大书识小》。费是社会学家,专门研究中国社会的,曾对人说像他这样的人物五百年也就出那么一个;龚是研究毛泽东的专家,他所谓的“大书”,就指的是“毛著”,“识小”,其实是自己的读书笔记,字里行间,还真是指出了不少瑕疵,也揭示了不少人性。
2010、8、29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7-10 07:50:55 +0800 CST  
三六
上午在万邦书城驻足,听到防空警报响了几回,知道是九一八的日子,反正每年都要听的,便不觉得奇怪;其实每日里家里的烧壶在水烧开的时候也有类似的啸叫,虽然声音尖锐而不雄壮,但要说疑似警报,亦不为错。近来钓鱼岛事件逐步升温,清晨看凤凰卫视报道国内国外华人民众示威抗议、群情激昂的镜头,许是为爱国激情所感染,眼睛竟有些湿润。
终于在三联的架子上看到黄裳的《珠还记幸》修订本,不须翻阅就携在腋下以表示占有。相信这是万邦的最后一本。这书刚出版的时候丝毫没有购买它的意思,三四年过去却突发奇想要有一本,再去翻看万邦的库存,仅剩余一册,但也不见踪影。这种境况总还是能吊吊人的胃口的,终于成为心事。今天看到了,出手亦是很快,大有“珠还记幸”之感,品相也还是九品以上,亦可喜。此书二〇〇六年四月北京三联出版,颇费周折,作者亦怨亦喜,感慨是很多的。
今年年初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孟晖的随笔集子《潘金莲的发型》,书中作者对古代的名物、生活细节等进行梳理考据,旁征博引,文笔倒是清丽,意趣有探幽之盛,可以满足现代人对于古人生活的偷窥欲望;书分服饰、饮食、起居、鉴赏四辑,看着也是颇有意思的事情,遂拆封购回。寒斋曾经有过她的一册《花间十六声》,内容与此仿佛,只可惜现在还是一页未看,也有些时间了。写这类文字的还有一位扬之水女士,很通名物考据之学,文字也是精致。但这样的文字,实在是要静下心来,有享受生活的闲情逸致才能理解个中趣味的,逸致似乎好办,只是闲情,一般人恐要望洋兴叹了。《潘金莲的发型》网上有电子版,但还是不如纸质的好,因为书中有很多精美的图片,手指滑过,感觉是很好的。
前几天把《王羲之书佛遗教经》从单位带回家里,闲时可以看看,其实天天上班,在家里是很少有闲时间的,心里这样想了,也就且由它去。今天看到一册《唐拓十七帖》,是天津古籍的本子,很便宜,亦一并购回。《王羲之书十七帖》买过好几本,把一本送与一位亲戚了,他习字,尤喜草书,有几回拿来他的作品让看,纯属我字体,于是就送了他一册《十七帖》,外加一本于佑任编《标准草书》,已是长时不见他了。
还要记下的是,九月十一日下午在古旧书店折扣架购书两册,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二〇〇四年二月出版的《艺术家通信---塞尚、凡·高、高更通信录》,百花文艺出版社二〇〇六年一月出版的《紫禁城匾额楹联》。紫禁城是一部大书,要写的实在太多,仅匾额楹联就十分丰富。今天看到军机处一节,说是在南窗之上,当年悬挂着雍正皇帝题写的匾额,“一堂和气”,雍正此举,缘于当时受重用的两位军机大臣鄂尔泰与张廷玉不和,用以调停二人之间的关系。但后来,清庭,终于是“一塌糊涂”了。
2010、9、18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7-13 13:24:58 +0800 CST  
倒提。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7-14 09:34:28 +0800 CST  
@深圳一石 2012-07-14 10:07:06
这个时代,寂静的读书声就好像旷野兰花。
最近几日在看张充和的诗与画。不知道理洵兄有没有《张充和的小楷》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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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书店里见过张氏的其它几本书,也没有买回来。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7-14 17:42:21 +0800 CST  
@深圳一石 2012-07-14 17:59:14
张充和的书,我也只读过《张充和的诗与画》、《曲人鸿爪》、《古色今香》、《张充和的小楷》,都是别人编辑的。老太太活到现在,已经100岁了,是中国传统文化浸染而留存下来的精品。她作品中流露出来的不失法度的疏淡、随意,很是震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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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张氏一脉亦应是世纪之绝唱。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7-14 21:02:01 +0800 CST  
三七
秋来伤气,觉得凡事亦不必急矣。今年的中秋国庆长假,据说是有长假记录以来最让人心里纠结的一次,散而且乱,大致中国人的心理,凡事总想着个“整顿”,其实,日子总是散的,散乱才是生活的常态。抬头看树叶发黄散落,被秋风吹起,心里是莫名地凄楚。
忽然看到自己一九九一年一月曾经购买过的两本字帖,《智永真书千字文》,《唐褚遂良圣教序》,是上海书画出版社历代名帖自学选本中的册子,很有物是人非之感,那时候很便宜,现在的重印本价格几乎是原来的五六倍。我对青女士说,带它们走吧。都二十年过去了,它们仍然很新。二十年前,正是自己热衷于书法的时日,上海书画社的这一套书,其中的很多本,自己都购买了。
从旧屋取来止庵的《如面谈》在这两天翻了一回,看他写父亲沙鸥的文章《最后的日子》,以及《我的哥哥》,都让我心里泣血。止庵是不擅于抒情的人,以这样理性的笔调写亲者悲情的境遇,亦正如以并不锋利的小刀在读者心上缓缓地一回一回地划过,是让人痛且悲的。这书是重印本,安徽教育出版社二零零七年六月的本子,此时距初印的时日,也亦十年,时光虽则流逝,亲情却还绵延。偶翻黄裳《书之归去来》,看《故人书简--钱锺书》一文,钱氏一九七九年致作者一函中有诗句云,凋疏亲故添情重,落索身名免谤增。这句诗我十年前已是记得深切,只是总不能理会他的深意,随着年龄的增长,感受却一点一点地增加了。黄裳文中说,默存“于和叔子诗中‘落索身名免谤增’句旁,自画数圈,亦是此意。知其宿志如此,不自今日始也。”倒是多了一份理会。此书二〇〇三年深冬购于深圳,湖北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七年八月印刷,是该社“人间书”丛书中的一本,这套丛书中还有一本董桥的书,《静观的固执》,只可惜从来没有见过。
散乱的假期已有两天没有出门,下午午睡后去万邦书城,天是阴阴的,路上堵车亦是严重,人生的无奈于堵车亦能管窥一斑。购书两册,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书画名家画语图解黄宾虹卷,记得三五年前曾购得这套丛书中的吴昌硕卷,但看此册却是二〇〇九年十二月的本子,心里略有所思;鲁迅《古小说钩沉》手稿,浙江古籍出版社二〇〇八年六月出版,大先生不只文章做得好,字也是写得不错的。
2010、10、8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7-17 16:26:25 +0800 CST  
三八
《周作人评说八十年》这本书是二〇〇五年七月中国华侨出版社出版的,二〇〇八年底我从万邦书城的折扣架中买回,断断续续地看。早些年还曾买过一本《在家和尚周作人》,记得好像是四川文艺出版社的本子,现在不知道放在哪里了,相信两本书中重复的篇目应该不少。昨天下了整整一天的雨,就窝在沙发里认真地看了舒芜所写的文章《鲁迅、周作人失和以前的兄弟关系》,那种“兄弟怡怡”的情景是让人感动的,而所谓的“怡怡”,很大程度上是以鲁迅的付出为基础的,甚至可以说,倘若没有鲁迅的帮扶,就没有后来的周作人,终至于“失和”,是让人痛心的事。
黄裳所著《金陵五记》,江苏古籍出版社二〇〇一年一月出版,不太厚,但文中所引古文典籍文字太多,读起来还是费劲的,令人佩服的是作者的一双妙手,能将很多的典籍资料天衣无缝地撺掇起来,没有逻辑上的混乱,文字读起来也还顺溜,真是一绝。“五记”是五个不同的历史时段作者对于南京的印象记。今天读《快园》前后,很是为明武宗的一些怪异行为吸引,惊叹史籍大多要将皇帝神话,其实是荒唐可笑的。作者引用武宗的一宗逸事,说这位皇帝喜好给大葱叶子充气听破裂的响声,于是宮人就大量地从外边采购大葱让皇帝高兴,竟至于市场上大葱不停地涨价。一人之所好引起一个国家某种商品价格的波动还是能让人心有余悸的,虽然现在不会有明武宗现象,而仍然还有“豆你玩蒜你狠”,也应是历史上不常见的事例。看《金陵五记》,我对南京是感到可亲的,想着自己今年春天在金陵城里仅仅逗留了两日,所见亦不过秦淮河与中山陵,心里就有好多的遗憾。长安城里呆得久了,秦砖汉瓦浸淫的多是肃穆,倒觉得金陵城反是多趣。
近来实在没有买书的欲望,下午从西北大学旧校区门前过,就想起前多年它的周边有四、五家很有规模的书店,自己的大多数的公休日都在一家一家的书城度过,真是幸福的日子,而现在它的周边没有太像样子的书店了,自己也难得过来一回,遂有时光易逝之叹。购得胡兰成《山河岁月》一册,广西人民出版社二〇〇六年一月的本子,胡说,“此著是我的思想与文章之始,其中的发想已树立了我一生学问的体系,后来在日本的研究虽添了新意,亦依然无法增减。《山河岁月》是写现今世上的天意人事亦如渔樵闲话,但亦有为匹夫匹妇而怒。”胡兰成的文字有狐狸气,我读过一些,心里有些艳羡,亦有些唾弃。
秋夜苦寒,灯下展卷,抄写苦雨斋《偶作打油诗二首》之一首以记灯下之思,匹夫之思,“半是儒家半释家,光头更不著袈裟。中年意趣窗前草,外道生涯洞里蛇。徒羡低头咬大蒜,未妨拍桌拾芝麻。谈狐说鬼寻常事,只欠工夫吃讲茶。”
2010、10、25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7-21 10:44:30 +0800 CST  
@楼下都是我马甲 2012-07-18 18:49:14
书林里的晓天和华源是好地方啊……
人大版目录学发微不会是在图书大厦旁边的折扣书店见的吧……人大这套书感觉真心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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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林似乎也不如以前了。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7-22 08:31:21 +0800 CST  
三九
上周在书院门海霞天地突然看到李世南著《狂歌当哭---记石鲁》一书,感到十分新奇,就立即买下了。此书一九九七年三月由河南美术出版社出版,距今十余年了,难得一见。李世南是由西安走出去的很有影响的画家,很喜欢他的画风,如他所说,狂放不羁,浑朴洒脱。去年春曾经买过他的一本《笔墨·人生》。
他师从何海霞、石鲁,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陕西打下了很扎实的绘画基础,而后武汉、深圳、河南、北京,艺术影响不断扩大,开一时之风气,是当代大写意人物画的代表性画家。现在西安市场上很容易能看到他的作品。他当年生活的环境目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前几年我曾在他当时租住房屋的城中村马军寨因工作原因呆过一段时间,听到过他的一些故事,这村子目下正在进行城中村改造,很快就要消失了。其实,他在《狂歌当哭---记石鲁》中所写的很多地名和建筑,都在岁月的销磨下消失了。这书是画家在病中断断续续写成的,历时三年。这几天读着,因为书中的环境太熟悉,竟然为书里的人物感动不已,狂歌当哭,为石鲁的政治磨难而悲,为艺术的薪火传承而惊,心情是沉重的。
上午收到方英文先生邮件,书法横披一帧,洒金瓦当宣纸,书“微妙玄通”四字;方著长篇《后花园》一册;随书附手札一封,对他的散文集子《念奴娇》很不满意,说出版时“错字漏句”太多,以至于不愿提及。拙文《记方英文先生》经大作家删繁就简,果然洗练清新,面目大有改观,过段日子贴出来与同好分享。对先生说了些感谢的话,先生发纸条说,“皆自家作坊所产,不必客气。”傍晚,青女士看到《后花园》插页方先生照像,惊呼道:“这就是方英文!长得这么明星!”并对“英文”二字释意为“英俊而有文采”,而不是English,亦为一奇,且为之记,窃以为可以编入当代之《世说新语》。
南京书法家孙晓云著《书法有法》重印了好几版,换了好几家出版社,但仍然很是紧俏,前几天在万邦书城翻看,见作者说,近些年想在原有的格局上有所突破,添加些新的内容,但写了一部分后,却发现还是在原来的格局中徘徊,也只好停下来,只是添加了一些图片。看来人要走出自我,有所突破,是非常不容易的,艺术的道路更是如此。
2010、11、3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7-25 14:42:03 +0800 CST  
四〇
买来俞晓群著《这一代的书香:三十年书业的人和事》,浙江大学出版社二〇一〇年七月出版,放在办公室,闲暇时看那么一半节,是很轻松的事。对他应该是很熟悉了,他执掌辽宁教育出版社时所编的那套“书趣文丛”,在读书界影响很大,我的读书的起步,即缘于它。后来买过他的一册《人书情未了》,读过多年,现在还记得其中的一些书人书事。其实他研究术数,出过几本这方面的著作,这是比较奇怪的事。
余生也晚,孤陋寡闻,前辈的出版家且不须说了,现时感觉亲近的也就陈原、范用、钟叔河、沈昌文、俞晓群、止庵诸位,真是中国之大,何其少也。好的是一种编辑理念,不唯上,不唯书,不唯利,只是在尽力挖掘几千年遗留下来的一缕书香。他们知道读书人真正需要什么,什么才能传承永久。三十年书业的人和事,俞晓群展身其中,记录了一桩桩新鲜的故事,大致勾画了出版业的生态图,而在细微的观察之中也有着强烈的反省意识。
许是去年前后,俞晓群忽然迷上网络,在天涯社区开了两三个博客,更新也快,我是那里的常客,就经常能从他的文字中感受到浓浓的书香气息了。我现在也还看着《万象》,沈昌文、他、陆灏当年创办的这份杂志,办的真是太好,黄裳、舒芜、王蒙、夏志清、李欧梵、黄仁宇、董桥、林行止、王安忆、巴宇特、恺蒂、毛尖……看看这些作者的名字,就能让人万分欣喜。端庄中有些俏皮,华贵中有些小资,人性原来并不都是板着面孔的呆板,生命的内心世界往往跳动着活泛的火苗。
到旧屋去取来三个本子,《中国书法家全集·林散之卷》,河北教育出版社二〇〇三年五月出版;《最后的文化贵族·第一辑》,南方日报出版社二〇〇七年一月出版;邱振亮著《血脉的回响---中国画与中国文化》,山东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八年十二月出版。这是今年冬天计划要认真反刍的书籍,想着在冬日的雪天里,窝在沙发上一叶一叶地翻过,人生的其它妄想也都不复存在了。新近购买的董桥的集子《墨影呈祥》,海豚出版社二〇一〇年八月出版,小三十二开精装胶印,雍容中夹杂些娇气,一如董桥收集的小品,清丽地在书页中躲闪,在夜的昏黄的灯光下,总要透露些故旧的气息。
前段时日购买的鲁迅的手迹本子《古小说钩沉》,放在单位不时翻看,昨天到图书馆忽然看到齐鲁书社出版的《鲁迅校录<古小说钩沉>》,觉得参照着看兴许好,就借了回来;还借得一本刘绪源著《解读周作人》,上海书店的本子。出来时看图书馆的照壁上写着“读万卷书,行千里路”的句子,觉得道理很实在,但引用颇是滑稽,中国文字,引用还是有它的规矩,不管这句话是出自杜甫、董其昌还是钱泳,但都应该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个人的新奇创造只能是贻笑大方;这句话要说成“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也许感觉就对了。
2010、11、20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7-29 16:14:20 +0800 CST  
四一
多日晴好天气,心情也好。海豚出版社由俞晓群、陆灏策划的海豚书馆系列丛书陆续上架,前段日子买过一册董桥的《墨彩呈祥》,昨天看到徐森玉《汉石经斋文存》以及傅月庵的《我书》,也一并购回。万邦书城的书讯还是很迅速的。
《汉石经斋文存》分上下两册,作者抗战期间曾参与故宫、北图等机构所藏文物、图书的南迁工作,解放后担任过上海博物馆馆长职务,一九七一年去世,享年八十九岁。这书是他的儿子徐文堪教授选编的,主要收集了作者解放后发表的有关书帖方面的论文、题跋和少量书信、诗词。徐森玉当年和鲁迅在教育部是同事,一九六一年鲁迅诞生八十周年,作者在《上海文学》发表纪念文章《和鲁迅在教育部同事》,这回也收入其中。这篇文章,吴海勇著《时为公务员的鲁迅》(广西师大出版社二〇〇五年八月出版)一书有部分引用,主要说明鲁迅免职事件在当时教育部引起的波动,认为徐氏文章“明显带有那个时代的话语色彩”。
傅月庵曾经在上海书店的海上文库丛书中出过一本《生涯一蠹鱼》,他是报人出身,文字功底过硬,语言的味道我觉得很熟悉,但又说不出具体像谁,明显地表现是在语序方面,别致,却又挑不出毛病,总之是喜欢的。这本书的书名《我书》,我觉得并不好懂,翻看作者的后记,才听他解释说,“‘我书’意义分歧,可以是‘我之书’,也可以是‘我书之’。”书名能引起读者多方面的误解,不能算作是成功的范例,尽管看起来似乎不俗。凌晨醒来,在昏黄的灯光下读过这书的三分之一强,才又睡去,大致用时一个钟头。开篇《最后那道青春之光》第二自然段第一句话说,“一九八〇年代初期,好不容易服完预官役,从军中退伍下来的我,始终担心学艺不精,万一出意外,代志就大条了,所以尽管有台北工专土木科的学历,还是不愿(或不敢)进入职场,造桥铺路盖房子。”“代志就大条了”亦或是台湾的一句方言,我不懂,但我理解了全句的意思,对它的不理解,明显就不同于用之于书名的“我书”二字了。后来竟没有读到一句这样让人不理解的文字。他说安妮,说毕飞宇,说刘震云,都很感性,感性里边有很多个人的灵性和悟性在,一般的专家学者或者所谓的文学评论家就不好模仿了。很喜欢他在《二手书之恋》中的一句话,“我与书有夙缘,几十年绕来绕去,不是在书店,就是在往书店的路上。”像是要去喝咖啡。
正在万邦书城翻看聂鑫森著《煮文嚼画》,觉得文章是挺有意思的,正如书封所说阐述文史渊源民俗特征,细说画境画意画法画理,琢磨金城出版社是怎样一家出版社时,就看见藏书票专家崔文川也在书城,正和人说话,凑上去才知道这是薛原策划的一套丛书中的一本,蜜蜂文库枕边书系列。系列丛书中据说还有唐吟方的《雀巢语屑》修订版,二〇〇四年开春我被借调出去,这个薄薄的本子陪我消遣掉了很多的孤寂和时光,郑逸梅的味道很浓。和文川一起到二楼喝茶,许有一个钟头,临行送两本杂志《陕西文学界》和《中国艺术家》,里边有他的文章和藏书票专页。
2010、10、5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8-02 19:54:32 +0800 CST  
四二
雪终究没有下下来,天气晴好,气温也在上升,冬天实在不像是冬天了。因公到蓝田汤峪去了两天,就觉寒山瘦水端的可爱,见水面上有浮冰,才感到了自然的魅力,心里的不安与恐惧稍减。与老孟同住一房,他有出门带书的习惯,翻了翻,是一本有关读书方面的册子,收集了瞿秋白、鲁迅等人有关读书方面的文章,装帧设计也还大方厚实。这样的册子已见过很多,没有什么兴趣了。
最近一直在揣摩《王羲之书佛遗教经》,是一本无缺字放大本。晋人书法,后人多以为为唐人摹本,但不管怎么说,它还是为后世提供了一些必要的书学范式。小楷,放大了不只是在临写上不好驾驭,在视觉审美上也有影响。元代郑杓《衍极》中说,字“寸以内,法在掌指;寸以外,法兼肘腕。掌指,法之常也;肘腕,法之变也。魏晋间帖,掌指字也。”小楷书法,临习时直追魏晋,看来是有历史渊源的。清梁松斋曰:“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元、明尚态。”唐书有匠气,强调书法有法,亦是为后世提供了一些必要的书学范式,至宋元明,就不好掌握了。
书作的相似性有时是让人感到惊讶的,邱振中《神居何所---从书法史到书法研究方法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二〇〇五年七月第一版)中《古代书法作品赏析丛札》提供了一些在面貌上非常相似的古代书作,让人很费思量,尤其是那件一九七三年新疆吐鲁番出土的,现藏于新疆自治区博物馆的唐代无名氏的文书写件,纸本行书十行,写于唐开元二十一年(公元七三三年),与颜真卿的《争座位帖》出奇地相似,当时颜真卿才二十四岁,交叉感染的概率非常之小,正如作者所说的那样,只能考虑到书写风格广阔的时代背景了。
那天去美院校内的书店闲逛,没有买到书,这家书店以文艺书画类书籍为主,但新书的上架速度似乎比较迟缓,而且在寒暑假期间是不营业的,今年暑假去过一次,吃过闭门羹。假期校园内人不多,流浪猫不少,有只雌猫那次惨叫着追我好长时间,直到有面包吃后才停止了追赶,出门时看到她们一家四口在路边的绿化带分享美食。美院大门北侧有一家专门的书店,也经营文艺书画类书籍,但新书就比较多,而且书籍都九折出售,店内也很是干净。其实和这家书店相邻的一家售卖书画用具的店里,也在出售书画文艺书籍,书籍的拥有量很大,我发现得比较晚,那天有事匆匆而过,闲暇时当一观为快了。
2011、12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8-05 08:29:34 +0800 CST  
四三
终于下雪了,欣喜是异常的。近年来气候变化无端,长安城的冬天,几乎每年都让人有望雪之盼。本来冬天里下雪,在北方是很自然的事情,但奇怪的是南方雪灾,长安城却很少能见到雪。今天方英文先生的博客里就写了篇《快哉长安雪》的文章,表达了他的欣喜之情,文章不长,全文引用,“在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指导下,省委省政府狠抓落实科学发展观,各级领导组织有方、广大群众齐心协力,今天,我们终于盼来了入冬后,近两个月来的第一场雪。”晚上看本地新闻,知道这雪是人工增雨倒腾来的,为之一叹。
新近购书三册,值得一记。古剑著《书缘人间---作家题赠本纪事》,山东画报出版社二〇一〇年九月第一版,书中共记录了海内外九十六位作家、诗人和评论家赠与作者的题名本书事,其中不乏巴金、台静农、汪曾祺等老辈人物。古剑在香港曾任职于《新报》、《良友画报》等有影响的报刊,在文学界有很好的人脉关系,前几年他还编过一册《施蛰存海外书简》,为现当代文学史研究提供了很重要的原始资料。他在天涯开着博客,更新很快,内容亦大多为书人书话,看着是让人感到愉悦的事。《书缘人间---作家题赠本纪事》是作者在大陆出版的第一本书,是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社书虫系列中的一本。书虫系列的十本书,除陈子善《签名本小考》之外,陆续都购置了,陈的书不知道出版了没有,二〇〇八年十二月出版的王稼句《看书琐记二集》作者后记中还提过陈的书没有出版,但《文汇读书周报》上能看到陈的有关签名本的文章。
其余两册,一为蔡翔著《一烟一纸》,是上海书店海上文库中的一本,二〇一〇年七月出版。蔡氏现为上海大学中文系教授,曾在《上海文学》杂志社工作过,这本书中写了好几位有名的当代作家,韩少功、史铁生等,还有些文章很有些调侃的味道,如《标语之趣》等篇什,读来可为之一笑。另一册为周士艺《书谱序注疏》,上海古籍出版社二〇〇九年十二月出版。孙过庭《书谱序》字帖买过几本,记得有一册还是台湾出版的,这一册除了字帖的功用而外,还可参照注疏琢磨文意,就很不错。
前几天与项宣谈及王跃文的官场小说《国画》,就从图书馆里借阅,不想还看到一册陈绶祥的《国画》信息,借回后才发现是一本北京出版的杂志,刊物主要任务是中国文人画研究,创刊号,开篇是陈绶祥的一篇演讲稿。有几篇关于文人画的文章,但基本上跳不出陈师曾有关文人画论述的圈子,没有什么新意。想着自己前段时间写画家周红艺的文字,把他的画定位为文人画,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认识,也为自己的大胆而反思。
写方英文先生的文章,经方先生删改后在《各界导报》发表,方先生又在自己的博客转发,有匿名留言说是对理洵先生的“免费宣传”,确乎如此。不过理洵先生到底是谁,恐怕理洵先生自己也搞不清楚,出名这些好事还是留给别人去做吧,他不过一时手痒,写了些自己高兴写的文字,遣兴而已。近来方先生的博客很是热闹,文后的评论偶尔口枪唇剑,有人还说方家园地不想成了口水战的舞台,真是如之奈何,果然方先生生气了,声明说,“匿名在我这个纳税人的博客里发牢骚,犹如将‘屠宰研讨会’选在寺院里召开。以后,本博主将不再回答匿名者留言。”一笑。
2010、12、25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8-08 09:02:47 +0800 CST  
四四
钟镝要去马治权先生工作室,便打了电话约着一同过去,我到大厅的时候他亦到了门口,上去,马先生正在给送与人家的自著长篇小说《龙山》签名,桌上放有五、六本,待客人走了,方取来一本签名送我。这本书以前曾经见过,在翻看时对先生说过也希望能够拥有一本,很快就兑现了。港版繁体,厚重大方,先生写它用了十年的光阴。还没有认真读,似乎没有到要随意点评的时机,但我感觉上它应该是一本耐得时间的书。
新近购书两册,上海书画出版社二十世纪书法研究丛书之《审美语境篇》,二〇〇八年一月第一版。这套丛书共七个分册,分别从书法史、书法美学、书法考辨、书法品评、书法形态学、书法价值论、书法现代化探索的角度对二十世纪书法理论研究成果进行了归并整理,大致勾勒出了这一时代的书法研究水平。喜欢《审美语境篇》这一分册,收录了黄宾虹、宗白华等人的四十一篇理论文章,宗白华的《中国书法里的美学思想》一文就很有名声了,他的一般的集子里都会收录。另一册为清毛凤枝撰《南山谷口考校注》,为三秦出版社长安史籍丛刊之一种。本书所谓南山,指终南山,即陕西境内的秦岭山脉,专门论述其北侧诸河谷及其出山口附近的守备。这些年秦岭北麓旅游开发比较厉害,节假日要经常过去,了解一些常识是必要的。
日前对近三年来所购书籍进行大致清点,不到二百册,算算其实没有多少。没有其它顾虑,只是看着书们一天天地和它的主人争取地盘,有些担心。说句心里话,是不喜欢那种四壁满架状态的,没有多大意思。十来年前,我就对自己说,两千余册的存书量,足以读一辈子了。不像藏书家,还要讲究个版本什么的,大量地增加书籍数量,没有必要。但买书,却还是情不自禁,忍不住,这真要让人想起余秋雨所谓的“藏书忧”了。其实很多的大家,他的书房并没有多少书。
二〇一〇年似乎过得很快,也像时光机在复印日子一样稀松平常,但在年终岁末让人心里一惊的是作家史铁生的挥手一别,我的遥远的清平湾,我与地坛,终究一去不回了。他正好六十岁,尽管他说过,“死是一件无须乎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了的事,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但终究,于他,这个节日还是降临的有些早了。
2011、1、7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8-12 11:56:19 +0800 CST  
四五
在万君超的天涯空间得知陈巨来《安持人物琐忆》出版的消息,感到欣喜。此书上海书画出版社二〇一一年一月出版,想着书店恐怕一时上不了架,就在网上搜了搜,卓越网上说是一月廿六日才能到货,青女士就代为订购了一册,春节前应该能看到。《安持人物琐忆》中的文字陆续在《万象》杂志上刊载过,当年让人看得津津有味,盼着它能结集出版,后来在俞晓群的文字中知道,刊载它都是冒着吃官司的风险的,因为他揭了很多的名人的隐私,结集出版是比较困难的。
陈巨来是有名的印人,别署安持、安持老人等,浙江平湖人,寓居上海,他一九〇四年生,一九八四年离世,也算高寿。早年从赵叔孺习印,后来结识国画大师张大千,交往甚密。他的篆刻艺术蜚声海内外,赵叔孺称赞他“刻印醇厚,元朱文为近代第一”。他自言平生治印不下三万方,吴湖帆、溥心畲、叶恭绰等书画大家用印不少都出于他之刀下。因为他交游广,所以名人韵事所知甚多,而且笔无遮拦地就写了下来,有些则是颠覆了人们传统的认知,如写林徽音当年以同样一封电报情书发给徐志摩等四位男同学,最后徐志摩知道后放弃追求林而投陆小曼之怀;更有甚者,竟写徐志摩前妻张幼仪与阿翁有染的逸事;写胡适之当年对陆小曼有野心,于是想聘请徐志摩到北大教书,一来成全林、徐,二来拆散徐、陆,自己才可遗弃老妻,追求陆小曼。也算是一家之言,很是有些意思的,不过难保不吃官司。
近来抽空读马治权长篇小说《龙山》,几欲过半,文字清通,倒也好读。这是一部写实的长篇小说,书中的人物、空间以及众多的事件似乎都能得到靠实的求证,有索隐欲的有心人读之定不至于太过于失望,因而也会与小说家心有灵犀,脉跳同步,共同感受悲剧时代的沉闷的苦痛。清醒的自我觉醒意识以及忧患与忧愤情绪是造就苦痛的根源,对于人性的挖掘以及体制的革命有心而无力所产生的乏力与无奈则助推了苦痛的浓度与深度的拓展。生活本来就是这样,阴暗与滑稽甚至更甚于这样,因而说它是一部写实的小说并不为过,它所暴露出来的危机感和沉重感是惊心动魄的,而现实对它的态度则是遏制或有所保留,于是中国现代的孔夫子的话就会在耳边回荡,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真实的生活中终究沉默的大多数比例过高,因而民族的苦痛指数也大。
书中的人名地名略嫌于明目张胆,因而会引来读者对号入座的雅兴与恶作剧,但却增大了作品的写实性与滑稽感;个别的冗长的情节描写让人厌烦却又丢舍不下,比如有关命相理论的对话拖得太长,且理论性的凸显似乎让人感到不是在读小说,而宫驷良父亲的丧仪情节作者极尽渲写之能事,虽长但却明明是民俗学的活化石,当然其间更多的是小说家对城乡社会发展的考量与担忧;宫驷良被同党陷害以至于丢官,情节跨度过大差点让人回想不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龙山》,终究如陈忠实所说,是近年来一本非常好的书。
闲来无事,寒风中去万邦书城消遣,购书两册,冯其庸、尹光华著《朱屺瞻年谱》,学林出版社一九九九年四月第一版,赵朴初题写书名,半价;吴冠中《我读石涛画语录》,山东画报出版社二〇〇九年五月第一版,书后附清刻原版,吴氏那篇很有名、并惹得众怨沸腾的文章《笔墨等于零》收录其中。斯人已逝,感悲无限,可一叹欤。
2011、1、25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8-22 09:22:06 +0800 CST  
四六
年前网上订购的陈巨来《安持人物琐忆》,并没有当时所说的那么快就能看到,要到三月初了,这让人有时记起,有时忘记,很有意思地过了个春节,知道人嘛,总还得有个念想才快乐。今年的《文汇读书周报》也错过订期,只好看电子版,多年来形成的阅读纸媒的习惯恐怕要发生一些变化,所谓网络改变生活,是有道理的。
也是年前,读完了马治权的长篇小说《龙山》,凡八十六章,约五十万字左右,这是自己近年来在长篇小说阅读方面的进步,因为多年的阅读习惯是不触碰长篇。一部作品总是要告诉读者一些什么的,这书的优点就在于理性的思考成分太多,把要告诉人的内容太明晰地表达了出来;但也正是它的缺点,似乎理论性太过于强,有些章节让人竟有缺乏读它的耐心。官场、商场、文场的诡谲多变,终究还是十分折磨人的事,宫驷良们清醒地知道,要在理想国的蓝图中行走,是怎样的困难,要么改变自己,要么改变体制。书的最后部分,有大量的关于《金刚经》的诠释以及关于米国政治体制的解读,也能让人想起书的前半部分不惜笔墨的大量的关于命相的理论,而最后的结论,还是要靠改变社会分配体制来改变个人命好命坏的宿命观,未尝都不是一种积极的思考,不过,故事的结局,冀民主是早逝了,而宫驷良,却还是携得佳人,回他在老家龙山营造的所谓的桃花源了。是一种典型的具有中国传统特色与人文情结的故事结局,有着看似美好的凄凉和无奈,这种结局,难保不发生在你我身上。小说的语言很好,我用“清通”二字作结,应该是给了很妥帖的评价,一般人是没有这样文字功力的。作者的自序也写得分外“给力”,这不能算是题外话。
春节朋友相聚,在书院门附近,就顺便去了一回海霞天地,买了一本《白蕉论艺》,上海书画出版社二〇一〇年一月第一版,不过还是太贵,才五个印张要二十五元,书中并无图版。白蕉似乎是被人忘记的人物,他写了很多的有关书法的文章而且书法与当时所谓的名家相比也并不差,却一直没有他的一本书,也是咄咄怪事。最近在新浪空间有一个名为“纪念白蕉”的博客正在做着这方面的工作,陈巨来《安持人物琐忆》中有关白蕉的狂傲的描述很是形象;就是白蕉自己,也能说出很是狂傲的话,“余早岁临池,夙以之自负。遇得意,自钤‘晋唐以后无此作’印,狂态可掬,然迄今未敢以此席让人。”在帖学复兴和书法普及方面,白蕉功不可没,他的《书法十讲》、《怎样临帖》等篇什非常浅显易懂,它的言之有物恐怕现在的书学家们很少有人能做到了。
还购得一册欧阳修的《集古录跋尾》,人民美术出版社二〇一〇年八月的本子,是北宋年间欧阳修历时十八年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编成《集古录》,因为编目,撰成《集古录跋尾》。《集古录》现在已经失迹了,只留下了《跋尾》十卷,是书为中国金石学的开山之作。欧阳修是北宋有名的文学家,大家都知道他的那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的话,他的这些题跋,实在都是绝妙的小品文。且抄一题,“右《孔子庙堂碑》,虞世南撰并书。余为童儿时,尝得此碑以学书,当时刻画完好。后二十余年复得斯本,则残缺如此。因感夫物之终敝,虽金石之坚不能以自久,于是始欲集录前世之遗文而藏之。殆今盖十有八年,而得千卷,可谓富哉!嘉佑八年九月二十九日书。”感觉是不错的。
有关艺人的狂,白蕉有段话,我觉得好玩,也抄下来,“甚矣哉!艺之使人傲也,此昔贤语。大概使人傲者,自视天下第一,视人皆二三等,或未入流也。余谓傲无不可,然宜在意而不在容,在意者必有成,在容者徒取厌。”白蕉的狂是很有名的,也可看作是经验之谈罢。
2011、2、10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8-25 11:54:53 +0800 CST  
四七
回旧屋看书,觉得很是陌生,春寒料峭,屋内好久没有住人,冷漠就更是严重了许多。近三年买回的书,大都胡乱地堆放着,一直没有时间和心情整理,这时的感觉,心里像结了冰一样,就想,人生打发时光的路途正多,而自己却为何就选择了这种。把一些不想读的书稍为董理,竟有一纸箱,许有六七十本,约好要送人的,再看,里边有余秋雨、梁衡等人的集子。
“史景迁”这个华文名字以前没有太留意过,英国人,耶鲁大学历史学教授,一九三六年生人,写了很多的有关中国明以后历史的书,据说很是畅销。把历史能当作故事讲解,许应是最为吸引人的地方,也是他的著作的最大的特点。当年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出来的时候,国人也是感到不一般的新鲜,历史这样谨严的学问,大家一直都在唯唯诺诺的规矩中行走,窗户突然打开,当然是能感觉到空气的新鲜味道了,原来研究历史还能这样做。其实不管什么工作,都是为人服务的,大多数人的接受和选择,才是最重要的,见识少,只能怪我们封闭。
选中了一本史景迁著《前朝梦忆》,副标题是“张岱的浮华与苍凉”,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二〇一〇年十一月印刷的本子,大致以《陶庵梦忆》为底本,讲张岱及其时代的故事。读外国人对于中国故事的理解,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不同的文化背景就会有不同的文化解读,思维火花在历史旮旯的偶然碰撞,也会让人会心一笑。不过一个外国人要真正理解中国的文字,还应该是非常吃力的事情,有时国人自己也不例外,这书出版之后,就有很多的人指出了很多的它的不足,比如把“便寓、便交际、便淫冶”中的“便淫冶”译作“有许多性欲发泄的机会”,其实“淫”是形容“艳丽”之盛的,就有如“淫雨霏霏”,是说雨水之多,而与性并无必然的关系。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由此可见一著。但也不必苛责于他,倘若以历史研究法的宏观处着眼的话。这书的装帧设计也好,素净,草绿硬封,一看就是正经的本子。
记得曾经买过一本《张岱评传》,完全是学问家扎实的考据工夫做根底,读起来也带劲,但还是要有韧劲和耐心的。《陶庵梦忆》就很是熟悉了,前些年把它作为枕边书亲热过一段时日,虽然爱,但一如读佛经,不求甚解的日子也多,不过多少还是有些收获的。关于对张岱的评价,黄裳的文字是最熨帖不过,他称张岱为绝代的散文家。
近来还曾购回一本《古代小说续书序跋释论》,高玉海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二〇〇七年五月出版,收录了古代小说续书序跋文章凡一二七篇,都是可读的文字。陈巨来《安持人物琐记》还未看到,但已在万君超的空间看到他读后的勘误表,想来他已审阅一过。时光总是在一天天快快地走。
2011、3、2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8-29 08:25:35 +0800 CST  
四八
开春,托钟镝为友人治印一方,那天取印的时候,我翻看着有着钟镝签名的《心经》的钟刻本,心里是异常的欢喜,想着这欢喜也是能随着印章一同到朋友那里的。钟镝要去曹伯庸先生家,就一起到陕师大拜望老先生。老先生一九三〇年生人,师大中文系教授,省文史馆馆员,书法家、鉴藏家。他一直坐着,给我发烟的时候也是坐着,身体已大不如前,钟镝和他说着话,我静静地听,享受着难有的淡定与平和。一位高寿的文化老人就坐在我的旁边。
这是我和老人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至少要在十五年前,是在西北大学,有一家文化公司举办了一场笔会,很多的书法家都和这家公司签约,签约之后书法家的所有作品都必须从这家公司走向市场,笔会带有明显的宣传效应,这时有一对未婚的男女青年,拿着一个册页请曹先生写字,先生前后地翻了翻,大致想看看册页上已有的字画作品,看完就选了一页写了几个字,两位年轻人不停地道谢。待要走了,文化公司的工作人员坚决要求求字者要给他们公司缴三百元钱,双方僵持不下,曹先生一直没有说话,后来说这次算了,以后再说。文化公司的人这时连曹先生的话也不当回事了,还是一直坚持着公司的决定。最终的结局记不清楚了。我现在想,这也许就是最初的艺术品走向市场进行规范化操作的一个典型事例,市场有自己的游戏规则,一为契约,便无自由,社会上的很多习惯都因为市场发生变化了,市场也改变了很多的人。
还须说书。网上购《安持人物琐忆》不得,后来知道书院门海霞天地上架,就尽快赶了去,已是下午六点左右,天大阴,工作人员正好关门,好说歹说进去取了一本,说是这书很畅销,最后一本,我心里虽不相信,却还是庆幸极了。但这书终究多灾多难,正如安持老人这些文字在《万象》杂志上最初发表时一样的不测,因误置他处,终于就没有了。晋王弼说,“圣人应物而无累于物”,是一种境界,“无累于物”我是能做到的,而“应物”之情,却总是难以割舍,因而我是遗憾和伤心的。上班后,项宣听说海霞天地有这书,我也有另置一本的念头,中午就一同去,确实是没有了,都有些遗憾。不过还是有别的选择,项宣购得一册黄永玉的《比我老的老头》和一本线描册子,我则选了一本上海书画出版社二〇一〇年十一月出版的吴茀之著《中国画理概论·画微随感录》,这是画家画理文稿的首次整理出版,项宣破费,中午并请在南院门进餐。
近来不知为什么,眼睛总是迎风落泪,早上上班尤其严重,有一天上午偶然拿镜子照看,脸上竟有泪痕,就想起毛泽东“泪飞顿作倾盆雨”的话了,虽有夸张,看来许是不假。春天来了,购得两株兰草和一盆文竹,借以消遣时日,所谓莳花弄草,苦中作乐而已,有一株兰草竟开出了花。深夜静期,抄《金刚经》两分,心里就平静好多了。
2011、3、13
楼主 理洵  发布于 2012-09-02 10:30:42 +0800 CST  

楼主:理洵

字数:352426

发表时间:2012-03-27 18:2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23 04:14:19 +0800 CST

评论数:78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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