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书记认为有点歪门邪道的意思在里头，李尚说这叫资源的充分利用。再说咱也是为民谋利，又不是揣自己的腰包，很是问心无愧！

龙书记问大队企业有项目没？李尚点头说有一个。

石峡二队最穷，陡坡地占大半，因为贫脊不大产粮。半年前我曾到二队的岩脚去调查过一次，本是应二队长邀请去找煤的。

煤没找到，发现一群羊在一个偏岩洞拱地下一种微带白色粉末的泥土，二队长说这是盐碱土，羊最爱舔。我后来回南浦时，曾去母校南浦二中请教我的化学老师，后来又到二队去了一趟，用锄头挖了一阵，挖到了一层白色的岩石，用嘴一舔是咸的，找老师化验了一下，是岩盐，到盐业站去问，人家不同意办盐厂。

我们国家实行的是盐业专卖，人家怕我们的盐厂达不到食盐的标准，建议我办化工厂，可以开采岩盐制碱。我的想法是，公社办化工厂，利用盐生产烧碱、纯碱。这些产品又可以深加工制造洗衣粉，如果与桐油配合，还可以生产肥皂。

岩盐的废料可以烧制耐火砖，这些产品都不愁销路，全是统购物资！这样一来，化工厂可以设化工车间、日化车间、制盐车间、制砖车间，不过，制盐、制砖必须独立核算，利润归石峡大队，算大队的企业。也请您放心，利润大的还是化工和日化！整个工厂大约需要400多接近500人，年纯利约有50万元。

龙书记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这小子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金人啊，这不是点石成金吗！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李尚起床后准备打拳练功时，见龙书记早已起床，站在院坝边的石栏前，望着青龙河沉思。只好匆匆的走了一趟拳，喝了碗稀饭后，两人便往青龙三队赶去。

赵东倩其实并不倩，是小年青看见都会转身扭头的矮胖黑皮糙肤的龅牙妹儿，此时正蓬头垢面的在灶前烧火煮稀饭。察觉有人进门，抬起头满脸不耐烦的望了过去，发现走在前面的是公社书记龙绪祥，当即变了脸色，连忙丢下火钳，一副惶恐的模样。

龙书记伸出手去，主动握着她的胖手摇着，道了声“辛苦”。

待赵东倩定来心来后，龙书记先介绍了李尚新的身份，又按两人在路上商量好的，宣布由赵东倩出任公社企管办的副主任，为啥不让她当厂长呢？因为厂长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厂长暂时由李尚兼任，等发现人才培养后再让贤。副主任是助手，可以是干才，也可以是摇旗旗喊号子的，横竖无所谓。

赵东倩的任务是说动她老爸倾尽全力相助，仅此而已。当然，她如果在工作中真能显露出一位管理者的才干，肯定会得到重用。如同龙书记变着法儿的要把李尚按在公社企管办主任的椅子上一样，李尚也是爱才的人。

听了两人的来意后，赵东倩激动的表示今天回南浦，一定说通老爸！龙书记说等几天要亲自到化工厂去拜见赵书记，赵东倩说我叫老爸到青龙来好些。

见时间不早，两人告辞回公社。没成想刚出门，远远的看见青龙大队的书记李秉学和青龙三队的队委一班人快步奔了过来，龙书记只好停下脚步，等一行人来到跟前。龙书记对这群人说：

“赵东倩同志暂调公社企管办工作，今天正式开始上班。其他人回去，支部书记随我们一起去公社开会。”说完扭头开步，队长连声喊吃饭。龙书记轻轻说了声：“已经吃过了。”理也不理，领头走了。

第55章 成了典型

尽管这是基层党委召开的会议，因为会议还没开始，会场气氛却十分随意。

有抽叶子烟吐口水的，也有把脚杆杵在椅子上搓烂指丫的，更有勾起脑壳用双手猛挠头皮屑，比试谁雪花多的。

李尚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正襟危坐不敢苟言，没想到坐在身旁的青龙大队支部书记李秉学，趁李尚不注意，猛的伸手在他腋下挠了几下，李尚顿时浑身乱颤，窘态百出中爆出一阵“哈、哈、哈......”

一直在暗中注意他的其他人，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还有人用烟杆脑壳把桌子敲得“笃、笃、笃”的。

只有黄副书记板起面孔，神情严肃的开了腔：“你们像不像党员干部？我看不像！倒像街上的乡痞流氓！”走到李尚身旁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把手搭在李尚的肩上：“你们晓得他是谁吗？”正想介绍，没想到众人齐声回道：“石峡大队的党支部书记李尚同志！”

黄某人愣了一下，马上沉下脸来，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稳，翻开笔记本，大声追问道：“公社党委宣布了吗？胆肥呀，小道消息也敢传！”李秉学回了句“昨天不是在石峡宣布了吗？”

“你哪只耳朵听见的？”黄闯紧跟着顶了上来，两人正要继续顶下去的时候，龙书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公社党委的其他成员，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龙书记坐下，说了声“现在开会”。首先便由黄副书记宣读了公社党委对李尚的任命，又由公社武装部王部长宣读了石峡火灾的调查结论。

例行公事完毕后，龙书记正要开始讲话时，一位办公室的办事员匆匆走了进来，附在龙书记耳边低语了几句，龙书记神色一怔，随后宣布：“会议暂停，县委姜副书记、李副书记，区委陈志书记马上到，要亲临会议指导工作。郑文书，你马上通知社属各单位的负责人参会。”

龙书记说话的当口，黄闯早跑出会议室，到大门外迎接上级领导去了。

不过十来分钟的光景，县委的吉普车就停在了公社大院的门口，一众领导倒也随和，在龙书记的陪同下鱼贯上楼。

等全都坐定后，姜之明副书记首先讲话，他受县委王仲仁书记委托，代表县委批准李尚同志为青龙公社党委委员。并决定，石峡大队为县多种经营示范基地，由他亲自联系。县委李方华副书记是分管知青工作的，也决定石峡大队为知识青年接受再教育先进典型，由他亲自联系。区委陈志书记宣布了区委的决定：石峡六队为区多种经营示范基地和知识青年接受再教育先进典型，由他亲自联系。并建议：龙绪祥同志主持公社全面工作，分管多种经营，联系石峡大队。党委委员李尚同志，协助龙绪祥同志，主抓社队企业工作。宣布完这几项决定后，会议室是一片掌声。

只有黄闯十分沮丧，因为他不再是石峡的驻队干部，但还是鼓了几下掌。

讨论全公社对石峡建新村的支援时，李尚申明，决不让大家吃亏，一切按市价结算，只要求保质保量的按时完成。

青龙大队书记李秉学问李尚：“小李书记，你那小院造价多少？”李尚回答280元。李秉学回说既然是救灾，算200元吧。李尚忙道：“我那小院是建在石板上的，没砌地基。这批新建的房屋，全是在陡斜的荒坡上，要砌石坎子。”李秉学笑道：“你是办好事，是代表党组织为社员救急，这种事如果发生在青龙公社其他任何大队，都是无法善后的。啥叫社会主义？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就是社会主义！群策群力，不计报酬，一切为了老百姓，这是党的宗旨！按说我们应该分文不取才对。”李秉学说完，又和其他几个大队支书商量去了。

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同样也感染了供销社、联合诊所、学校、粮站和食品站的领导，纷纷表示将迅速请示上级，在国家现行的救灾政策下，再特批一些救灾物资。

姜副书记笑道：“我可是都听清楚了的哈，吐出来的口水是不兴舔回去的哟！”众人齐声道：“不舔！不舔！”

趁这当口，李尚悄声请示了龙书记一下，是不是叫各大队书记到现场去看一下建房地形，尽快敲定开工。中午，顺便请同志们在石峡吃个便饭。

龙书记去请示姜副书记，姜副书记说应该去，便饭吃不吃都行。又说："县、区领导去，司机在公社吃，公社你一个人去就行了。石峡是受灾队，咱省一口是一口。"他算了一下，九个大队加上五个社属单位和几位领导共18人，当时坐席是一桌八人。说："只搞两桌，拿工资的要掏饭钱。"

龙书记又请示："公社已经有基本敲定的项目，可不可以汇报一下？"姜副书记高兴的说："要汇报，趁几级领导都在，说来热乎热乎。打个热耳巴乐和一下！"他顿了顿，"先把支援救灾的事搞掂后再汇报。"站起身来，宣布会议进入讨论阶段，各支援单位要充分讨论怎样支援，要拿出具体的项目来。又叮嘱各社属单位，在向上级领导汇报时，允许抬出县委的牌子。

姜副书记招呼李、陈两位县、区领导和龙、李二人来到龙书记的办公室，准备单独听取汇报。李尚趁机给郑文书说了中饭的事，郑文书立即出门向石峡奔去。

汇报是由李尚做的，他谈了造纸厂、制盐、耐火砖、肥皂、洗衣粉、碱等一系列项目。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十拿九稳的事，指定不会虚。嘴一滑溜，又说还将办一个蜜饯厂，解决社员红苕、桔、李等果品的深加工问题。

李尚还就当先国企不景气的原因做了分析，主要症结为电力不配套。咱石峡有自备电站，有煤厂、有糖厂、有石灰厂、有蜂窝煤厂。还有造纸的原料——甘蔗渣、麦草，造纸要烧碱、氯气等化工原料，咱就办化工厂，化工厂的原料是盐，咱有岩盐矿，矿渣烧耐火砖，象煤矸石用来烧石灰一样，是废物利用。甘蔗渣在酿了酒后，又是造纸原料，有糖了，咱建蜜饯厂，原材料自家都有，不会因为缺电缺材料停产。

有了企业，社员才有钱钱，国家也有税收。企业有了利润，可以滚动发展，还可以建社员新村搞一系列福利。

姜副书记问，这些企业要多少人？利润如何？农业生产怎么安排？

李尚以石峡六队为例，总结出分组经管，人尽其材，物尽共用，福利均享的原则，实践证明，这是出效益的好办法。他还没愚蠢到合盘托出承包和重用揭帽地主的事情。

几位县、区领导听得眉飞色舞，啧啧称赞。在李尚说到石峡六队去年分红，人平达到1500元，加上工资收入，人平年收入近2500元时， 众人更是惊呆成蜡像！

他们身为领导，年收入不过几百元，资格老点级别高点也不过2000元以内。

李尚到底年轻，又顺嘴溜出企业账上还有资金近50万，下半年还会有几十万的利润。而且各种农作物因为管理、肥水跟得紧，将创历史最好收获。

队上还有副业园，鸡、鸭、鱼、兔和各种瓜果蔬菜多的是！下半年还将建一个养猪场和山羊群养园，更引来众领导一片羡慕的眼光。

在汇报到公社几个项目投产后，务工人员将达到年平均收入1000元，上缴国税20余万，企业红利8余万时，众人全都大张着嘴巴，舌头伸起老长！

半晌，姜副书记才语重心长的说：“小李呀，你是一位党员，一定要牢记老人家的教导，千万莫骄傲。在上级党委的领导下，戒骄戒燥，加强学习，提高自己的政治思想水平才行啊。”

李尚一时愣住，连龙书记不断地给他使眼色也没看见。好在他并不糊涂，很快明白过来，用一种认真的口吻说：“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在公社党委和龙书记的指导下开展的，龙书记更是把他当教师的女儿派到石峡来，多次强调要用革命大批判开路，狠抓阶级斗争，激起了广大贫下中农的革命斗志，才取得了一点成绩。而龙书记更是在区委和县委各位领导的指导下开展工作的。今天三级领导当面帮助我，指导我，我才想到这些项目的。”

姜副书记点点头，说小李是个好同志。他环顾众人一眼：“政治路线确定以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石峡的成绩，，是批林批孔的成绩！是革命大批判的成果！好得很！由李尚同志向大家宣布公社的这几个项目吧，宣布完后，马上到石峡去开现场会。”

会议开得十分成功，在现场确定灾民房的修建时，各大队表示灾民房和家具只收成本260元一幢。各大队把工匠人手集中后，可以同时开工建设60幢小院。

李尚提出在新村一条街的中段建一幢两层小楼，用于大队党支部和三级企管办的办公室，也得到了几位领导的首肯，几位县、区领导更是要求把独立小院与长瓦屋连成一片。

李尚粗算了一下，这地势一溜排下来，连同办公楼，一共可以修建56幢小院，这多出的小院有啥用？龙书记见李尚没出声，马上代替李尚答应下来。并与各大队书记敲定：包工包料，17幢灾民房每幢260元，办公楼800元，其余的每幢360元，这工程明天开工。

所谓的便饭当然不是便饭，大家都美滋滋的吃得油流。送走众人后，李尚按龙书记的指示，叫龙女、李明柳两个助理，把鸡、鸭、鱼、兔和各种菌蘑整了四份，由李明柳挑了一大担，三人从观景台对岸的狮子岩小路爬上去，在九青公路边等着领导的车。

不一会儿，吉普车驶到了这里，龙书记率先下了车，三位区、县领导都走得远远的去屙尿，司机欢喜惨了，赶忙相帮着把礼品搬到车上。想了想，又单独把他那一份藏在了车后排的椅子后面。刚放完东西，几位领导都回到车旁，大家握手告别，对李尚自然免不了一番勉励。

回石峡的路上，龙书记叫龙女、明柳先回走，两人自然免不了一番交谈。

见李尚心情不太好，龙书记开导说，现在的领导，很多都是才上台不久的，权力欲十分强烈。他们的职务上去了，工资并没涨。现在物资馈乏，收入低微，是人都寒酸。为了办成事，为了给社员谋点福利，出几滴血是必须的，该忍还是要忍。

李尚问，为啥要多建那些小院？龙书记笑道：“领导也有子女亲属，也要上山下乡，在你石峡当社员，比回城当工人要强不知多少！这你还不明白？”龙书记又说：“不过对你的前途也有好处。”龙书记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是必然的事情。

现在区、县都把石峡定为联系点，纸厂已经定在石峡，盐矿在石峡，化工厂肯定也在石峡，今后各级领导会经常来石峡，说不定一住就是好几天。

石峡又有大瀑布，三生石，青龙河两岸山青水秀，领导的子女亲属在这里落户，拖家带口来视察工作顺便看山听水的事是免不了的。你应该再找一处幽静的地方，多修几处小院才行，说不定今后更高一级的领导还要来，这些话我本来是不应该给你说的！但是，从龙女的身份来讲，你也算我的亲属。我点你一下，这样做也不一定是坏事，有付出才有回报。

李尚有点气不顺，说：“这些领导咋个这副嘴脸哟！屁事不做臭显摆，还要占小便宜，我今后还怎么工作？”

龙书记笑道：“象以前一样干工作！啥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那些都是屁话，是用来整人的！这些人不管他官多高权多大，终究是兔子尾巴！不管政治口号怎样喊，让老百姓吃饱饭才是真的！再者，一件事做好了，找一种理由包装一下就行了。你可以叫龙女整理一下，把石峡的经验包装一下，今后肯定有用。总之一句话，我们自己不拿不占才硬气！”

第二天一大早，石峡六队就喧腾起来，五十多个施工队一字排开，凿石的“叮当”声，抬工的“吭唷”声响成一片。

瓦工和木工集中在河滩上，正在搭建工棚，时当盛夏，只要能蔽挡雨淋就成。农村人吃苦耐劳，好不容易捞到这有点赚头的活计，能不高兴吗？

因为是计划经济时代，谁也没有多的粮食，讲好是食宿自理，李尚看到这热火朝天的场景，看到人们挥汗如雨的劳作，心下十分感动，他把领队的八位支部书记拢在一起，弄清楚他们是集体吃大锅饭时，当即批了一吨煤，鸡、鸭、兔各10只，300元钱的伙食费，言明这是代表石峡表的一点心意，不包括在工程款中。

这煤由他们自己去挑，烧完了再批。李尚把批条交给李秉学，说：“我也是青龙李氏族人，我是小字辈的，您是我的叔爷，晚辈在这里感谢大家了哈。”

在场的一些工匠也不知是谁领头喊了声“小李，金人！”引得满山的人都喊“小李，金人！”李尚大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在“跟着小李走，吃穿全都有！”的口号响起时，

李尚心中十分慌乱，忙振臂高呼：“李尚是党员！干的是老人家要我办的事！跟着咱们的党走，吃穿全都有！”

人们又一遍遍高呼“跟着咱们党走，吃穿全都有！”这时李尚领头唱响了《社会主义好》的歌曲，人们都深情地唱响了这首从心底发出的声音：


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
全国人民大团结，
掀起了建设社会主义的新高潮！

赵东倩的公关工作做得很好，才上午九点多钟，南浦化工总厂的党、政、工、技术部门领导，在她的带领下，乘坐一辆解放大货车到了青龙公社。当年客车很少，是允许卡车载人或客货混装的，听说龙书记在石峡，由郑文书领着一众贵客来到了石峡。

一到石峡六队的地盘，都被这火热的场景震住了！赵书记更是不住口地夸龙书记领导得好！得知龙书记正在企管办和龙女整理材料，在李尚的带领下，朝企管办走去。

谈判很顺利，实地查勘了岩盐矿的矿脉后，基本确定年产岩盐上万吨。总厂拆价提供闲置的成套化工设备，青龙方面先付百分之五十的价款，余下的由青龙企业在投产后三年内还清。还

确定了无偿提供技术支援和免费培训人员的方案，但产品必须由南浦化工厂销售，充他们的任务。

在计划经济时代，国营工厂开工不足，各种物资奇缺，国家给企业下的生产任务普遍完不成。社队企业是没有任务的，当然也不会有啥计划内的设备和原料供应。李尚从办电站、糖厂时弄清了这一情况，虽说都是按协议付款，还是捡了许多大便宜的。他力求上下游企业的配套，也是基于这种形势。

化工厂还有一个附加条件："青龙公社作为化工厂知青下乡插队的基地，请公社搞好再教育工作。"协议上只能这么写。

但李尚说得更干脆：在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方面，如果在生产队从事农业生产，有劣迹的人也在一起劳动，一个不留神会被传染。而在工厂务工的全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把知青安排到工厂接受再教育最放心，也能毕业得更快些。

吃罢饭送走一行人后，龙书记问李尚，制盐的事怎么办？盐厂是大队企业哟。李尚笑道：“制盐的事我还真没辙，不过纸厂的事我可以负责。”龙书记说：“你是公社的企管办主任，这是你份内的事。”

“制盐的事我真没法，只有您出面才行，云州不是有一家国营盐厂吗？找易书记嘛。”龙书记一拍大腿，笑道：“真是老糊涂了，闹了个灯下黑，我明天到云州去找易老头，不，马上出发，到金凤码头去赶末班船。”

晚上，几位带队搞援建的支部书记硬拉着李尚喝酒，大家一阵胡聊海吹后，回家时已经九点多钟了。夏荷、龙女在院坝上歇凉，小龙正在夏荷的怀里吃奶，李尚没见小凤，正要开口问，夏荷嘘了一声，用嘴努了努屋内，李尚明白是谢佳回来了。正要进门，夏荷扯了他一下，说：“等下再去吧，佳佳姐姐情绪不好。谁都不说话，估计是病情恶化.....”不等她说完，李尚急忙朝谢佳房间奔去。

谢佳也在奶小凤，她拿着奶瓶让小凤吮了几口羊奶，把自己的咪咪塞进小凤的嘴里吮一阵，小凤摇头吐出时，又忙把奶瓶塞到小凤嘴里，直看得李尚心里滴血。谢佳见他进门，没看他，更没抬头，李尚说：“我才回来，等洗了澡再来。”

谢佳回道：“别来了！ 今后也别来了！”李尚没吱声，站了一会儿，见谢佳始终不理不睬，只好悻悻地退了出来。

洗完澡，和夏荷姐妹又在院坝坐了一阵。因为谢佳的原因，大家都不言语，气氛沉重，各回各屋，准备休息。

插上堂屋门后，李尚直接进了谢佳的房间，见她面朝床内侧躺着，小凤在婴儿床上睡得正香，轻轻地在谢佳身后躺下后，把谢佳翻过来，抱在怀中。谢佳倒是十分温顺，一点没犟，把头埋在李尚胸前，不动也不吭声，由着李尚爱抚。因为关心则乱，李尚还是忍不住问了：“病情如何？”谢佳一惊：“啥病？哦！是玲玲妹妹嚼舌根子吧？”到这时李尚才晓得，她得病的事只有李玲知道。

这段时间她俩一直在一起，俩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更是无话不谈的闺蜜。看来夏荷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半晌，谢佳终于开了口，说：“我这次回城，正赶上私房换证，我把房证换在了小凤名下，有人准备在我家前面修房，我不同意，把私房面积办成这观景台的布局了，奶奶和叔叔.....”李尚插嘴说不是叔叔，是爸爸。

谢佳扭动身子娇嗔了一下，“奶奶和爸爸说马上动手把房子变成小院。”李尚问，你才回去一天，这么快把事办好了？谢佳说：“你忘了奶奶是地段居委会主任？你易伯伯的爱人是房管员吗？”

李尚“哦”了一声，想起易伯母刚好管那一片。谢佳说：“奶奶和爸爸、玲玲妹妹挤在一起，爸爸白天又要做生意，小院修好后，让她们搬过去住。我们是知青，早迟要回去。把房屋过到小凤头上，也给她将来准备个窝。”

李尚说石峡也给她建了一个小院，是龙女帮忙抽的签，是7号房，林宝金抽的2号，同意跟你换房。谢佳突然哭了起来，泣说已经不需要了。在李尚再三追问下才道出了原委。末了说：“我现在心里在想呀，幸亏当初没嫁给你。如果小凤是我生的，那才叫拐了.....”

原来，谢佳的母亲在生下她不久，得了一种怪病，起先是输卵管病变，手术后不久，子宫肌瘤引起产道异物痉挛。即自己抚摸没啥，如有异物触碰，会引起浑身抽搐，没想到这种基因遗传到了谢佳身上，居然在前几天显露出来。

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是在石峡火灾当晚，是李玲在熟睡中，翻身时手指不小心触碰到谢佳档部引起的，同样熟睡的谢佳被剧烈的抽搐和痛疼惊醒。

她心知不妙，回南浦后一个人去找当年曾给她母亲看过病的老医生诊疗。

由于谢佳父母的事情震动过整个南浦，这医生也还记得她。问了病情后，在局部麻醉的情况下仔细检查了病情，直言不讳地告之这是基因遗传，必须马上手术，不然性命不保。这手术要切除子宫和产道。

医生说她母亲当年就是这样的，术后情况良好，这病叫啥子宫变异综合症，手术费用约2000元左右。

谢佳哭着说："我才20出头，自问长得不讨人嫌。守在哥身边虽说没名没份，也是心满意足的。到底是为了啥啊！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天天看见哥却不能得到哥的爱，我是不甘心的！过这样的日子还不如自己杀了自己！"

当天夜里，李尚对夏荷说了谢佳的病情和把私房过户给小凤的事，夏荷伤伤心心的哭了，说佳佳姐姐命苦，要李尚尽快劝她手术。钱不是问题，2000多块钱还是拿得出来，玲玲妹妹的学校经常停课，正好照顾她。

第二天上午，李尚召开了企业办公会，宣布将公社、大队、生产队三级企管办合署办公，对外统称青龙公社企业管理办公室。

第一次参加会议的公社企管办副主任赵东倩首先起立，说自己是公社干部，不屑参加，也不听李尚解释，当即甩门就走了。

李尚腹诽这小太妹是一头蠢猪，跟人民币有仇。

等她走后，详细的把自己的意见合盘端出，并承诺工资有很大的增长，又把以前的组升为股，各股人员也将陆续增加，新的班子如下——

企管办主任：李尚

企管办副主任：赵东倩（只过问化工厂事项）

办公室主任兼政工股长：龙女

计划财务股长：夏荷

计划财务股副股长：张国良(正股级待遇)

供应销售股长：王全

化工厂厂长：李尚（兼）

化工厂副厂长：李明柳

造纸制糖酿酒厂厂长：谢佳

煤矿矿长：周作栋

煤矿副矿长：熊强

电站站长：马福田

电站副站长：何成业

机器修理制造厂厂长：林光明

蜂窝煤厂厂长：史世全

石灰厂厂长：林志忠

蜜饯食品厂厂长：熊联昌

车船队队长：张国成

对工资问题，大家讨论来讨论去，还是李尚一锤定音，现有工资上浮百分之二十。

出纳张国良问副主任工资怎么定？李尚说我是38元，龙书记定的副职28元，她不愿参加队级的工作，就只有28元。张国良又问这工资怎么入账？李尚说由六队企业先支出，入公社企业的账，今后的原则是各级企业分别设立台账。

目前各级企业的起步资金都由六队企业垫支，待赢利后还回来，具体怎样操作，由你们商量着办。一句话，不能是糊涂账。临了，又交待何成业到他父亲那里去跑一趟，接洽电站扩容的事，办不好别回来。

中饭后，李尚要送谢佳回南浦，顺便要去长江造纸总厂联系工作，交待龙女和明柳照看好各个工地，注意安全和质量。正说着，县民政局和各社属单位的救灾物资到了，通知去青龙场上接收，李尚叫龙女和明柳先去，自己随后就来。

班车到五桥时，叮嘱谢佳先回家休息会儿，他办完公事后再回家陪她。

因为长江总厂在对岸的明镜滩，乘过江渡船可以直达厂区。李尚背着一大背篼鸡、鸭、兔下了车，车上还有一大背篓，那是李尚自己掏了钱的，给谢佳的营养品。从救灾物资又多又快这件事情上，李尚明白了干泥巴糊不上墙的道理，所以才背了礼物到长江造纸总厂去。

总厂的向书记正在看报纸，很高兴的收下了背篼，还掏了两张五毛的钞票硬塞到李尚的裤袋中，一边大声说“必须付钱，不能白拿”！一边叫来在外间办公的办事员，给背到他家里去。

这些礼物原本是准备送给党政几个主要领导的，没成想却被向书记一口独吞了。

李尚比照与化工厂的谈判内容开始了谈判，向书记马上一口应承下来，立马叫人起草协议，通知厂长来签字盖章。

好在李尚也是有备而来，把刚到手的青龙人民公社企业管理办公室的公章揣在身上的，也照本宣科签字盖章。

向书记还承诺明天派技术人员到石峡去指导厂房的建设工作。

其实李尚不晓得，这台纸机已经停产了，正在拆除，为新的纸机腾地方。如果李尚再砍一下价，也是可以的。

为了安抚病中的谢佳，李尚在晚饭后陪同她回了谢家。

第二天早上，李尚天没亮就起了床，照例练功走拳，谢佳却懒在床上不愿动弹，哼说如果上手术台下不来，还不如这样活下去。

李尚劝了一阵子没起作用，要她一起先到家里去吃早饭，谢佳说她不是老李家的啥人，没资格去。又说你如果心里有我，给我端点来。

见他独自一人，奶奶问谢佳为啥没来？听到谢佳不愿做手术，奶奶说我去劝她。又指着李尚的妈妈和妹妹李玲，我们李家仨娘们一齐去。

端碗动筷时奶奶嘀咕了一句“造孽啊！”，抬头怒视李尚，骂道：“你这臭小子，还书记呢！不干人事！”

李玲倒是仗义，一副侠女气概的打抱不平：“我哥没错，要怪就怪那矮子女人！”

奶奶一拍桌子，骂道：“啥矮子女人，那是我宝贝的乖孙媳！给我们老李家生了一对龙凤胎，能干得很！”

李玲撇了撇嘴，用手指悄悄比划了一下，嘀咕道：“三寸长的龙凤胎。”

奶奶上了年纪耳朵有点背，用筷子指着李玲骂道：“你这死妹儿还要犟嘴？”

老爸忙道：“妈，玲儿是说奶奶说得对头。”。奶奶又说："你嫂子对不起你吗？正月间还给你100块钱呢！"李玲正想回嘴表示：自己不是见钱眼开的人。见老爸鼓起一对二筒盯着自已，只好端起碗喝绿豆稀饭。到底是一家人，才起的一点乌云也就散了。

李尚喂饱肚子后，说：“我去看一下王老师，给他提点鲜货去，我春节指定是回不了家。您们腊月底来石峡时，顺便约一下王老师。我先去动员一下，九点前指定回来。直接到佳妹儿屋去找您们，一起陪她去医院。"

王老师正在练双手剑，这是他自创的一套阴阳剑法，动静结合，刚柔相济，很有杀伤力。

见李尚到来，十分欣慰，笑道：“眼下正在狠批师道尊严，你还敢来看我？”

李尚正色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无父之人心中必定无君！”

王老师拍着双手大声地说道：“说得好！咱们大老百姓一枚，只求小日子安稳清静。”
李尚把鸡、鸭、兔、鱼放在墙角，笑说道：“孝敬老师的一点心意，都是自己喂的。”
王老师叹道：“这日子.....”话锋一转，“你晓得我是70岁的人了，看我的身体容貌，象过了花甲的人么？”

李尚看着王老师说：“老师身体强壮，看着只有四十来岁。”

“你明白其中的奥妙吗？”

李尚摇头摊手。王老师说：“我在30多岁时，生过一场大病。战争年代，倭寇霸占了半个中国。没吃没喝缺医少药之际，我仿华陀的五禽戏加上道家的内功，慢慢调养，居然收到了奇效。”

李尚奇了怪了，问道：“老师不是南少林的传人吗？”

“我一身横练功夫和刀枪拳脚，自然是南少林功夫。我这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的功夫，却得益于我自创的五禽功法。”

李尚不解，王老师从道家的“第二春”、“人鼎”、等道家功法说起，最后谈到怎样在无意中如何收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说这五禽功法他只在早年传授过一个徒弟，因为那徒弟个子矮小，功成后被别人说成是“三条腿”功法.....。

李尚听明白了，王老师是30多岁时创造这套功法的。如今70多岁了，却拥有40多岁的体魄和脸貌。

如果李尚现在开始修习这套功法，到70多岁时，还是30岁左右的身体和容貌，也就是说五禽功法是一套延年益寿的功夫，其副作用是功成后，茶壶嘴嘴有增粗增长的奇效！

身材矮小的男人练成了这套功法，会被人讥笑为“三脚猫”。

听王老师的意思，是要把这五禽功法传给他。李尚净身高1.88米，根本不会形成所谓的三条腿。

他在心中默思了一下，叹着气想到了夏荷，她本来就消受不起，以后咋办？也醒豁师母为啥不与王老师在一起生活。跟着又想到谢佳，醒悟到上午还要送谢佳到医院去。

这俗人一枚的天棒锤，能面对这种功法而不动心？除非他也是豆腐渣做的脑花！授功后，李尚邀请王老师年底和老李家的长辈们一起到石峡去过春节，王老师愉快的答应了。你既然春节不回南浦，我来嘛。考量一下你的功夫，如果走火入魔，也好及时纠正。顺便看看你在农村的表现。对自己已经担任石峡支部书记和在石峡的所作所为，李尚没对老师说。

接受这功法时，李尚没想到这五禽之首的鸡，乃是一种极淫的禽类！老师没告诉他，是因为李尚已经结婚生子，有老婆守着，他人品也很可靠。这样一来，却给李尚今后的家庭生活造成了天大的麻烦！对夏荷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谢佳在老李家三代人的劝说下，很是听话。李尚一回来，就笑着起身，主动牵着奶奶的手，半扶着奶奶出了门。她也不是真心不想手术，要的是老李家孙媳妇的感觉。

到南浦地区人民医院后，医生说停电了，要晚上八点才来电，手术只能在晚上做。老医生又出去问了一下，回来告之：愿意做手术的话，排在凌晨一点，手术时间在三个小时左右。李家人和谢佳只好同意。

医生填好手术报告书后，又填好一份病危通知书，要直系家属签字，因为李尚坐在医生案桌对面，这两份文书被推到李尚面前。

看见病危通知书，李尚惊问道：“风险大吗？”医生说：“手术本身的风险不大，他妈妈当年的手术也是我做的，十分成功。问题是.现在大家都闹革命去了，如果正在手术，没电了，我怎么办？昨天晚上有一位割阑尾的病人，刚打开腹腔撞到停电，我们医生怎么办？只好摸黑给缝上。现在死了，因为术前没下病危通知，亲属还在院长室闹呢。”

众人愕然，老医生挺理解，说：“这妹儿的身世可怜，还是尽快手术的好，为啥我把她排在凌晨一点呢？因为地区革委会主任要来割疝气，院里定的是凌晨。手术后还要在医院疗养几天，他晚饭后来，输液观察后才手术，这几天院里可能都不会停电，这妹儿也算沾点光呀！"

李尚提笔签字时，谢佳走到他背后俯身看去，见他在病人关系一栏填的是“夫”字，脸上顿时是欣慰的笑容。

办完入院手续，谢佳被安置在病房过道的一张简易病床上，不一会有护士过来给她挂上了水。李尚对奶奶她们说：“您们回去吧，到饭点时送点饭来就行。我陪着佳妹儿，明天中午由玲玲妹妹来接替吧。”

等奶奶、妈妈走后，李尚突然想到今天长江纸厂要派技术人员到石峡去，对谢佳说了一下，纸厂是谢佳负责的企业。她着急的说：“这咋个是好？要不哥快回石峡去吧！”

李尚说不亲眼看见你平安的从手术台上下来，我是不会离开的！谢佳湿润着眼道：“咋个办呢？龙书记也没在石峡，耽误了工作会不会撤你的职？”

李尚说我去看哪里有电话，给公社打一个电话。经询问，整个医院只有行政办公楼有电话，老医生指了指方向，说这阵过去的话，有人群摔椅子骂街的地方就是院长办公室。

果不其然，老远就听到医院行政小楼里一片嘈杂声，二楼的过道上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李尚挤到院长办公室门口，伸头一看，屋里的桌椅全都翻倒在地上。

摆放在当中的帆布担架上躺着一具男性尸体，看年纪不过二十岁左右，几位妇人围坐在尸体周围嚎啕大哭，两个五大三粗的壮劳力正一左一右的把一位花白头发，戴黑框眼镜的白大褂老者按跪在尸体边，双手被反剪成鸡翅膀模样，脑壳被按在死者的腿叉部位。

李尚见电话也被打翻在墙角，电话线已经被扯断。想了想，挤出人群，走到楼下挂有“人保科”牌子的办公室，看见几个“红袖标”正在打扑克，每人脸上都贴着数量不等的纸条，便轻轻的敲敲门，面朝门口的人也没抬头，只吼了一声：“爬远点！造啥子杂音！”一个围观的“红袖标”当即跑到门口，“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李尚大怒，正待一脚踢爆这破门时，远远的有人冲这边喊道：“呃！小师弟！李尚！”

扭头发现是王老师的大徒弟刘金山，李尚知道他在地区医院工作。大约在1964年时，地区医院招勤杂工，把他招了去负责烧生活锅炉。

看见是刘金山在喊他，李尚只好走了过去，恭敬的叫了声“大师哥！”刘金山把李尚推进挂有革委会牌子的房间，把他按在椅子上。说：“你先喝口茶，我尿涨酸了，屙泡尿就来，莫走哈！”

李尚这几年很少回南浦，只晓得刘金山早年是医院造反派的小头目，在这种知识份子成堆的地方，工人阶级是没几个的。这几个工人不造反，医院肯定是难于攻克的资产阶级堡垒。也幸亏有刘金山这种功夫在身的二杆子在这里工作，造反的大旗才牢牢的插在这里。

李尚对他不感冒，主要是前几年王老师曾说过不认这个大徒弟的话。

屙完尿回来的刘金山问起李尚的近况，李尚说在落户。

得知是师弟的老婆要动手术时，刘金山说，从今晚上开始，三天内都不会停电，因为老大要来住院，哪个敢停电？又问交费没有？

李尚说缴了2000块钱的押金，言明多退少补。刘金山问清楚病人是谢佳，笑着说我认识，出名的摩登乖妹儿，整天跟在你身后的小美女，那妹儿虽说风风火火的像男娃儿，却是大美人儿，与你小子倒般配！

见李尚皱起眉头，刘金山又说："现在上面有政策，贫下中农看病，可以欠费，等有钱时再还。城里有工作的人在单位开个证明，附上一张空白的划拔单也行。像你们这种情况，可以赊起挂账。"

李尚说："缴都缴了。"刘金山也没说啥，只说了一句你喝茶，便转身出了门。

不大一会儿功夫，刘金山转了回来，李尚见他墙角的茶几上有一部电话，问电话打得通不？刘金山问清是打给青龙公社后，按着电话一阵摇。那时的电话是老电话，都是摇到邮电局转接。

在等电话的时候，师兄弟十分亲热的聊了起来，李尚觉得这大师兄对人还不错，也不明白老师为啥反感他。

谈起楼上的事情时，刘金山说，死的是一个小单位造反组织的成员，上面发了话，让亲属出下气。这时，李尚已经知道刘金山是这医院的革委会主任，医院不比其他单位，是救死扶伤、讲求专业技能的地方，院长还是由被打倒的技术权威担任。党组织还没恢复，因为刘金山不是党员，也没写过入党申请书。

李尚问能不能去维持一下秩序，说那老头太造孽了。刘金山点了一下头，这时电话响了，李尚拿起电话来说事儿。

青龙是郑文书接的电话，李尚先问龙书记回公社没有？郑文书说刚接完龙书记的电话，他也问小李书记在家没？得知龙书记在云州谈得顺利，后天将和盐厂的技术人员回青龙时，李尚也把纸厂的情况讲了一下。请郑文书代表公社接一下人，并转告夏荷和龙女，把人接待好，自己明天回青龙。

才一放下电话，刘金山伸出手来，握着李尚的手摇着，笑嘻嘻地说道：“恭喜恭喜，小师弟当书记了！”李尚不好意思地说：“啥子书记嘛，只是个小小的大队支部书记，而且才当没两天，是个苦瓜活。”

这时，一个红袖标敲门进来，在刘金山耳边说了句“事情办好了。”

刘金山对那袖标说：“你带几个人上楼去，叫他们散了！如果气还没顺，抬起尸体到电力公司去闹！”那个红袖标应了一声，临出门时还不忘给李尚躬了躬腰。刘金山说：“走，看看弟媳去。”

一出门，李尚发现刘金山朝哥特式别墅走去，那是一幢两层小洋楼，位于医院的一片树林中，坎下是西山公园，面朝长江，风景特好，是南浦出名的高干病房。

里面的护士是一对一的陪护，而且24小时不离人。这里的病人不多，大多数病房都空着。李尚以为刘金山是要先去看重要的病人，站着没动，准备在这里等他一下。

刘金山回头叫他一起去，李尚只好紧跑几步，随着他一起朝小洋楼走去。路上遇见的白大褂们，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远远的看到二人走来，都赶忙停下脚步，恭立路旁，叫着“刘主任好！”。

在一楼最里边，靠江的一间病房前，刘金山抬手轻敲了两下门，房门应声而开，这是连二间的病房，外间是护士值班室，一应急救设备齐全，有独立的卫生间。

里间才是病房，房里也有卫生间，中间是可以半幅升降的病房，靠墙还有一张供亲属陪护的小床，有电子管的收音机，还有沙发茶几以及小衣柜和写字台。

李尚看到半躺在床上吊着水的病人，居然是谢佳。

刘金山本来走在前面，进了外间时，却把李尚推到了前面，谢佳一见李尚来了，兴奋地叫了声“老公！”刚叫完看见后面的刘金山，又跟着喊了声“大师哥好！”刘金山紧走几步，握着她的手问道：“弟妹还习惯这里吗？”谢佳实诚地说：“不太习惯，被人侍候的感觉不太好。”刘金山笑道：“住几天会习惯的。”

值班护士拿着一张填好的营养表走进来请示：“刘主任，这是我安排的病人餐食营养表，分术前术后，请您指示一下。”刘金山不耐烦的说道：“你们看着办。我只有一句话，病人出院时若是瘦了，或者有后遗症，甚至术后有不良反应，你们都是跑不脱的！”

刘金山走后，谢佳说：“缴的押金全退了，收据在奶奶手里，我给写了个收条。”李尚没说话，就势躺在谢佳身边，过了好久才回道：“出院时还是结清费用吧，咱不占国家的便宜。”谢佳“嗯”了一声， 也不再吭声。有李尚陪在身边，她心里也是甜甜的。

有了刘金山的照顾，谢佳的手术相当成功，医院还好吃好喝的供着。李玲也不用顿顿送饭，由她陪伴在医院。因为她们是从小的闺蜜，谢佳的精神也十分好。

李尚在手术后的当天回石峡去了。

回到石峡的当天晚上，老书记李方根和熊队长来汇报情况，说全队社员要求新房的家具全部按李尚家的家具做，院内也要有一个小小的荷花池。

对这要求李尚是哭笑不得，因为每个家庭的情况都不同，生活需求和习惯也不一样。他明白这是为了什么，只是“嗯”了一声表示同意。觉得这样也好，反正是企业出钱，一碗水端平了，大家都是一模一样，今后谁都没二话说。

对汇报的第二个问题，李尚却格外的上心，队上有两家军属把队上的现状发电报告诉了正在服现役的儿子，要求当兵的儿子想法提前退伍，好回来分房子，挑好的工种。

李尚当即表态：队上建的新房有56套，可以给他们一人留一套。如果已经订了婚，有未婚妻的，只要女方愿意，可以马上把户口迁到六队来，安排最好的但要能胜任的工作，强调亏谁也不能亏咱人民解放军！

如果提前退伍，只要我李某人还在位，决不安排进企业！如果死疲癞脸来求，可以考虑安排一个转运大粪的岗位，每天记10个工分！

话音一落，门外传来一阵鼓掌声和感激的笑语声，原来两位兵哥的家人和未婚妻早就候在门外。

二位未婚军嫂是表姐妹，都是知书识理水灵灵的知青模样，听口音却是本地人，明白是回乡知青。问清楚是风门垭口白云山的初中回乡知青时，问她们想干啥工种？

两人说本来想当老师，现在只要进工厂就行。李尚问为啥不想当老师了？回答是没学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