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脏污、鼻塌嘴歪的青龙公社党委书记龙绪祥浑身黝黑的站在门外，拖着疲乏的双腿踏进院坝，一屁股栽坐在躺椅上，仿佛瘫痪了一样。

李尚忙打来一盆水，端到他身前，又把毛巾在水中搓了几下，绞干后递给他，龙书记轻轻的摆了摆手，嘶哑着嗓子说：“先来碗凉水。”

李尚应道：“有凉透了的老荫茶。”说着话奔到厨房去端来一个粗陶炖钵，龙书记接过炖钵，也不用碗，把嘴凑在钵沿上，来了一个鲸吞长河。看到整日里一本正经的一方首脑这不雅的举动，李尚很是欣赏：认为这种不加修饰的汉子作派，是男儿豪放的真情流露，龙叔是真实的共产党人！

半钵老荫茶下肚后，龙书记开始洗脸，趁这当口，李尚问：“要不要把龙女喊起来？”龙书记摇了摇头：“我找你是谈工作。”

一听这话，李尚马上严肃起来，扯过一把躺椅放在龙书记对面，作古正经的坐好，一副小学生上课似的模样。龙书记洗完脸，见李尚这般模样，心中有点想笑。清了清嗓子，也一本正经的开了腔：“李尚同志，刚才公社党委一班人在火灾现场开了个碰头会，我现在是代表公社党委找你谈话。”

一听是上级党委越级谈话，李尚深感事情重大，忙举手要求发言，龙书记点了点头，示意他讲。

李尚站起身来，说：“请龙书记等一下，您看我现在只穿着一条短裤杈，套着一双木板板鞋，这不严肃，等我穿好衣服再来。”

龙书记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道：“你看我一身脏兮兮的，还不是来了？这三伏天的，赤着身子凉快。免了！”李尚说：“您是从火场来的讲究不起，我还是穿整齐点的好。”也不等龙书记同意，飞快的进了屋。

不一时，一身旧军装的李尚正襟危坐在了龙书记面前，这身洗得发白的军装是50年代初期的解放军装，还是易伯伯临到云州任职时送给李尚的礼物，同学易林森参军时送的是军袄和冬季军装；这套是夏季的军常服，亦是当年知青们最时髦的打扮。胸前佩带的老人家像章和“为人民服务”条章是马福田当兵时发的，到电站工作后，送给李尚做礼物。

因为都是正宗的物品，不是仿制的，这军装、像章被李尚视为珍品，轻易不上身。

谈话一开始，龙书记心情沉痛地说：“这场火灾是人为纵火，而且死了人！”尽管李尚早有心理准备，一但得到证实，还是感到一阵痛心。平日里朝夕相处的人，说没就没了，确实让人不能过心。

“一共死了七个人，你们队上张国成会计全家都死了。而且，这火是他儿子张建国放的！在紧邻张家的住房内，还发现了三具赤裸的年轻女尸。经张国成证实，这是他儿子从九龙山上带回来的卖肉女子！”

张建国年纪不大，只有十六岁多，张会计共有三个子女，老大和老二都是女儿，己经出嫁几年。建国是老幺也是独生子，平日里带得骄。

张会计老爸是大队的贫协主席，一家人又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杆子遗传基因，这建国幺儿从小是谁都不怕。

李尚刚到六队时，他起先还不放在眼里，只因看到李尚人高马大的，一时倒还没敢招惹。李尚徒手搏杀野猪后，他啃着猪蹄子时还不服气的放话，说啥打杀两条野猪算不了什么，他一样能办到。

直到在林小兰的灵堂前，李尚小小的露了一手，一脚跺碎了一块青石板后，他才算服了李尚。

六队有了企业后，这二杆子也去挖过几天煤，嫌太累太苦，又想到电站去学发电。站长马福田怕这二杆子整坏机器，婉言回绝了张会计，要他直接去找李尚，说要李主任亲自安排才得行，马福田是算准这两爷子不敢去找李尚。

后来张会计当上车队的队长后，张建国非要去学开手扶拖拉机，否则啥都不干！张会计死活都不松口，怕这二杆子把车开下岩摔死。

没成想这小家伙见队上的外来单身工人多，在别人的胡乱怂恿下，脑子一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独自一人跑到九龙山上去招工。

生产队的公章按规定是由会计保管，他弄了一个招食堂工作人员的介绍信，偷盖上公章，也不敢招惹大闺女，只是引了三个模样周正，身材没变形的小媳妇。

来到六队后，硬逼着三位少妇脱光衣物，关进事先拾掇好的偏房里。这偏房，原是张家放柴火的小屋，土砖墙茅草顶，没窗户，只有一扇木门。这二杆子本是一个未经人事的童子鸡，俗话说干柴是见不得烈火的。当下喝令三个女子并排躺在地铺上，让他先尝个鲜。事毕后他才说明此行的目的：言明两块钱让人搞一回，五五分成。为了显示诚意，还当即掏出三块钱来，一人发了一块。

这九龙山上本是极贫穷的高山，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听到有钱挣，紧攥着那一块钱，暗中思忖：萝卜扯了眼眼在，将就眼眼栽菠菜。齐齐点头同意。有一个胆肥的还说：“不能赊帐哟，要先给钱才得行呢。”二杆子说：“我在门外收钱，晚上下班后结账。”

没想到才开张几天，这事被张会计发现了，悄悄地告诉了老爹。这老爹也是个二杆子，不过到底当了多年的贫协主席，晓得这是犯法的事儿，明白瞒不过虎眼，既然是招嫖，外人肯定早就晓得，只不过石峡六队张家人多，别人惹不起，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不晓得。

爷儿俩合计了许久，居然想出了一个经官走明路的偏方来，跑到熊队长家去跟他讲了这事。熊队长是个怕事的老好人，前几年又被整怕了，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

他其实也晓得这事，见这种不想管不敢管的烂事找上门来，只是弱弱的说了一句：“这事儿我担不起，要看大队李支书是啥态度。“

贫协主席腰杆挺硬的，强拉着熊队长又一起来到了李支书家。贫协主席的理由是：这种事说来不好听，但解决了外来劳动力的性饥渴，保护了本队的大姑娘小媳妇，建国还有了工作云云.....。

李方根身为大队党支部书记，其实也晓得这事，他本是外来户，没啥坚实的群众基础，在工作上一直不敢得罪以这贫协主席为首的张家人，本身又有短处在张家手上握着，因为张建国的相貌与李方根恰像一个模子拍出来的。

李支书沉思半晌，貌似提醒：“前段日子，李天棒带人在刹水滩（青龙大瀑布）的偏岩洞去抓过嫖，不过没抓着。这才有了建单间职工宿舍的举动。这事如果遭他晓得，就是天大的事儿。要是传到他的耳朵里，无疑是血盆里捞饭，你们肯定孚不起，要遭拐起！”

贫协主席听到这话，立马瘫了。李方根又一本正经的瞎编：“天棒前段日子还亲口对我讲过，他有一个同学，是从小卵子拖灰灰长大的铁哥们，也是弄了几个妇女来卖肉，被政府用枪敲了沙罐。天棒当时正在南浦联系建糖厂的事，刚好碰见了，他牵了一条大狼狗到杀场，硬是亲手割下铁哥们那玩意儿喂了狗！”

张家爷儿俩垂头丧气的回到家后，把这事告诉了小二杆子，说这事让“天棒锤”晓得不得了，只怕扭断你蒜把把的心都有！要张建国马上收手，明天不等天亮赶紧把人送走。

龙书记说：“经调查，张建国的二爸张国良看见侄儿张建国夜里醉熏熏的从家里出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咒骂着天棒不得好死......”李尚插嘴问道：“张国良事先晓得这事不？”龙书记说：“他倒是晓不得。听说他跟你走得近？”李尚点了点头，说：“他是企管办的出纳，人还是很正直的。”

龙书记端起炖钵又喝了几口老荫茶，抹了抹嘴，说：“经调查，张国成在儿子出门后，见父母和老婆都睡了，因为家里有几个钱，怕强盗偷，锁上门跑到煤坪的矿工宿舍，打川牌赌钱去了。而火正是从他家的偏房烧起来的。据张国成讲，酒是他和儿子俩人一起喝的，他是见他儿子被你吓得不轻，给他压惊才喝的酒。“。

李尚恨恨的骂了一声，正要解释吴铭被枪毙的事，才一开头龙书记就打断他。说：“李方根承认这是他瞎编的。他这党支部书记也太会当了！”话锋一转，很严肃地说：“经公社党委研究，决定任命李尚同志为石峡大队党支部书记！”

李尚没想到这深夜来访的龙书记，竟是奔这事来的。想说啥却不知说啥才好，大张着嘴愣在了当场。

这当口，堂屋门被人拉开，灯也亮了起来。一阵“噼哩啪啦”的掌声跟着响了，不知这群穿着睡衣的美女们旁听了多久。

四女见李尚抬眼望着她们，齐声笑道：“李书记好！”李玲更是蹦跳着说：“哥，我明天回去！哦，是今天回去，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高兴高兴！咱老李家的祖坟终于开始冒青烟了哦！”

李尚回过神来，连呼不行。龙书记见这场面，扯了李尚一下，端着炖钵朝龙女住的偏房走去，临进门时，回头对众女说：“党内谈工作，你们不要旁听了。龙女带头，回避！”

进屋后，李尚插上了门。回头很诚恳的对龙书记说：“这有点像赶鸭子上架！党组织如果需要我在石峡领头，最好是给李方根书记当助手，不然我孚不起。”

“这个任命我们事先征求过老李的意见，是他主动请辞，又提名由你担任党支部书记。公社党委也慎重研究过，认为老李以前的工作还是搞得较好的，只是前几年被斗怕了，从领头羊变成了羊尾巴！为了你能更好更快的开展工作，决定由他担任你的助手，看你有没有这个信心。再说一句实话吧，郑文书已经回公社准备任命文件去了，天亮后召开支部大会宣布。另外再给你通个气，公社党委提名你为公社党委委员，报县委批准后宣布。”

事到这个份上，李尚只好硬着头皮表态：“我坚决服从组织决定！”龙书记笑着拍了拍李尚的肩膀：“小伙子有出息，希望你带领石峡全体社员尽快奔上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让大家伙儿享受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幸福生活。你从现在开始，心思不能只放在石峡六队，要放在全大队甚至全公社才正确。”顿了顿又说：“你们六队班子太软，打算怎么办？”

李尚思考了一阵，说：“暂时一个不换。兵熊一个，将熊一窝！先干个一年半载的，如果有跟不上趟的，再考虑换人。”

龙书记听见这话，当即击掌叫好。李尚又问：“我在队上身兼数职，是否需要辞去？”龙书记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一切从工作出发，你自己看着办。

在谈到救灾善后事情上，李尚汇报说，马上要割谷子，给受灾社员修建房屋缺工匠人手。

龙书记想了想，说：“我们青龙公社的白燕大队和白云大队以及巨木大队都是高山，地多田少，农忙季节靠后，可以由公社党委出面，组织人手来支援你们。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本来就是咱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你们适当的付点报酬就行。”

李尚当即表态按行业工价付工资，龙书记笑说只怕不等公社号召，天一亮就有人来揽活儿，他要求李尚最好先用本公社的工匠。

李尚表态：只用公社组织来的人。

谈到屋顶用啥材料时，李尚说用茅草，茅草盖顶冬暖夏凉。龙书记建议最好开一个社员大会，听听大家的意见，农村的风俗是瓦房和茅房不在一个档次。

李尚谈起企管办早就有建社员新村的打算，议定的就是煤矸墙茅草顶，如果非要盖瓦房，多出的差价自己付。

龙书记点点头说要得，又说茅草白燕山白云山多的是，小青瓦本公社也有，差啥建房材料，可以报公社统一组织。

谈到企业怎么发展壮大时，李尚认为当务之急是电站扩容，只要有了电，办啥企业都行。又说青龙公社盛产桐油，如果建个肥皂厂，产品供不应求。

龙书记问：“听说你与长江造纸制糖厂的领导很熟，能不能说服他们，在我们这建个小型的造纸厂，如果这事成了，全公社的麦杆都能变成钱钱，又能让一部分社员进厂务工，也会多一些收入。”

李尚笑道：“我上次去联系建糖厂时，他们曾主动提过这事，认为把甘蔗渣运回去不如就地造纸，他们有一套建厂时的制浆造纸设备，可以年产五百吨单胶纸或凸板纸，想拆旧作价卖给我，我当时没答应。随后打听了一下，长江厂是抗击倭寇时从湖北内迁的老厂，当时为了躲倭寇飞机的轰炸，把厂建在一片大岩的脚下，那地势像我们石峡一样，前江后岩，经过解放这十几二十年的发展，厂区内是挤得满满的。今年上级给他们调来一台长网纸机，当然也加了任务。他们没地方安装，如果拆了老纸机任务缺口又太大，正在两难呢。我想拿他们一把， 等他们主动找上门来，压一压价格，再在返销的纸款中分期扣除设备款。纸张是国家计划物资，长江厂也讲得清楚，糖和纸必须由他们销售，充他们的任务。”

龙书记皱着眉头想了一阵，问道：“那套设备是解放前的东西，能用吗？”李尚笑道：“那都是德国货，比他们那些新的国产货强多了.....。”陡然意识到说漏嘴了，这话是近年来反复批判的崇洋媚外的卖国主义，心里一紧赶忙闭了嘴。

“小李别怕，我们聊的是怎样带领社员走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肚子没吃饱的时候，搞所谓的大批判没精神。”

“其实我在建糖厂时，已经预留了地块，等长江厂自己送上门来。”

龙书记用商量的口吻，说：“我有一个想法，能不能把造纸制糖厂划到公社企业中去？”李尚闻听此言，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来回答，心想姜还是老的辣，没想到龙书记在这里等着他。思索了半晌才说：

“造纸厂可以考虑，糖厂不行，我们石峡六队已经投资了。”

龙书记笑道：“其实公社对你还有一项任命，由你兼任青龙公社企业管理办公室主任，之所以是兼任，也是考虑到你的工资问题。如果调你到公社工作，你的户口可以农转非，你的身份是国家干部。我本人很想这么办，而且也可以顺势把你这观景台的几个女子都转为干部，这样对你们的前途大有好处。我考察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发现你是一个只想让贫下中农过上好日子的人！是一位真正的共产党人！如果强行调走你，不止是你和小夏不愿意，只怕石峡的社员还会把我的背骂驼！希望你站在我的角度来想一下，身为公社的领头人，我也想让全公社的社员过上好日子啊！现在公社一个企业也没有，想办点为社员谋福利的实事也不行啊！谁让你龙叔叔是手长衣袖短呢？唉......”

李尚有点小感动，说：“这样吧，电站扩容，算在六队的头上，因为电站是微利企业，制糖厂不能谈了。 改了隶属关系六队的社员也不会答应。造纸厂包赚不赔，利润可观。设备也不用付钱，可以用产品去折抵，这是用长江厂的骨头榨长江厂的油，是无本买卖。可以把造纸厂纳入社办，只是厂房地皮怎么办？”

“这好办，只要事情拍板了，厂房由各大队出人出材料修建，地皮由你解决。石峡的事，你说了还不算吗？”龙书记笑得合不拢嘴。

李尚说：“占了我们的地，总要减免点粮食征购吧？”

“公粮不能谈，那是皇粮国税！余粮可以少点，到时候可以具体的谈。”龙书记严肃起来。

李尚又说：“肥皂厂可以考虑，这事龙书记亲自出面谈最好。和我同时落户的知青，有十多个是南浦化工厂的子女。只要谈得好，没准也是空手套白狼呢！”

龙书记一听还有这等便宜等到起的！更是兴奋得手舞足蹈，连说李尚是个“金人”！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说：“你最好跟我一起去，这些事你比我懂行。”李尚点点头：“我兼任公社的企管办主任后，这是我份内的事情，能不上心吗？不过要把青龙三队知青赵东倩的的工作做好，因为她老爸是化工厂的党委书记。”龙书记大喜，连声说“要得！要得！”

天色已经大亮，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郑文书隔着门小声请示道：“龙书记，石峡的党员都到齐了，几个任免文件也办好了，您看.....。”迎着话音，龙书记一脸喜色的开门走了出来，惊得郑文书一阵腹诽：龙书记是咋个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高兴得起来？

龙女见老爸要走，忙拉着他，说：“稀饭煮好了，香喷喷的包谷面稀饭，就着夏荷嫂子的咸菜，梭肚得很。”龙书记本不想吃，可他哪里犟得过龙女。只好和郑文书、李尚等人喝了两大碗，他确实也饿惨了。

临出门时郑文书掏出四两粮票二毛钱，在塞给夏荷的同时，面朝龙书记说：“龙书记，我把您的伙食费一起结了哈。”

龙书记摆摆手，笑道：“我的伙食费可以免交，因为这是我女儿家，你的必须交。”

夏荷坚决不收，李尚也连声说不行。龙书记解释说，这是党的纪律，必须执行。夏荷只好收了二两粮票和一毛钱。

龙书记交待龙女，这几天他不回公社，要驻在石峡和黄副书记一道处理火灾的善后工作，晚上在观景台住宿和吃饭。

在前往开会地点的路上，郑文书对李尚解释：党从红军时期起就定有纪律，在老百姓家吃饭必须付钱。现在干部下乡，是有规定的：早饭二两粮一毛钱，中饭四两粮三毛钱，晚饭三两粮二毛钱。如果是只吃一顿，饭后即付。如果是长期驻队，每天一付。

接待户一般都是所在地的基层干部家，如果遇有运动，大批的工作人员下乡驻队，其中又有其它社队不拿工资的基层干部，这些基层干部不交伙食费，由生产队集体补给接待户。
郑文书又说，大队支部书记有误工补贴，老李书记以前定的是150天，由全大队平均分摊，算成粮食。昨天晚上公社党委研究决定，对你的补贴是全年，老李书记的补贴不变。你兼任公社企业管理办公室主任，工资是每月38元，你任大队企管办主任的工资由你们大队研究后，报公社备案。

"你们现在的驻队干部黄副书记以前在公社分管多种经营，现在改由龙书记亲自抓。本来你们石峡的驻队干部也要调整，由龙书记驻队，但会上有争论，所以最终决定，把社队企业从多种经营中剥离出来，由龙书记主抓，你们石峡的驻队干部还是黄副书记。"

李尚想了想，说：“我如果拿了兼职工资，群众面前能交行过去吗？这岂不是多吃多占！”

郑文书解释说，公社党委也考虑到了这点，这些兼职，是你要干的工作，你不干只能安排其他人来干，反正有职位必须有工资，现在也只有你是最佳人选。你大队和公社的企管办要有班子，你主任不拿工资，其他人怎么办？

郑文书说，我给你说这些，是受公社党委的委托，向你传达党委决定的。你六队的企业办主任职务，每月是百多元，为什么公社一级的工资只有38元呢？因为公社是一级政府，必须按国家的法规政策办事。你兼职的公社职务，是行政职务，本来这职务没38元，这38元是按公社党委委员级别来计算的，我也是党委成员，也是38元的月薪。

“我可以不要这工资吗？”李尚总觉得拿兼职工资于心有愧，想起队上的社员整天卖苦力也挣不到几个钱还乐呵呵的。自家没干一点具体的工作，高高在上的指手划脚，收入还几倍于他们，太有点资本家的感觉。

“你不愿拿这兼职工资是不是不愿为我们青龙公社的全体贫下中农谋幸福？不愿为他们的温饱尽力？”没想到郑文书还是一个制作'帽子'的专家！

“小李书记呀，你太朴实了！从今天起，你必须转变思维，一定要弄清楚自己的位置。如果没有你的百多元收入，石峡六队的社员能有今天？你不要总认为自己拿多了！”

李尚一时没话可说，论打嘴仗，他是打不赢郑文书的。说到底人家是代表上级党委在跟自己谈话，他也搞不懂，龙书记为啥没说这些呢？陡然间他仿佛明白，黄副书记在和龙书记争权，这才是安排郑文书来作具体谈话的目的。

龙书记是公社一把手，不适合具体谈。

这时候的龙书记，早走得不见踪影，李、郑二人加快脚步，朝前赶去。

石峡大队的党员大会，在六队企管办的会议室召开。石峡有六个生产队，总共只有11位党员，六队有老书记李方根、李尚、熊学近老队长、马福田父子共五名党员，五队的队长和大队会计是党员，其他队都只有一名，而且都是队长。指导这次党员大会的公社领导有公社党委书记龙绪祥，公社党委副书记、驻石峡的驻队干部黄闯，公社党委委员郑孝文。

会议一开始，由现任支部书记李方根宣读自己的请辞书和推荐李尚接任支部书记的意见书。黄副书记随后宣布了公社党委的一系列决定，即李尚任支部书记，李方根任支部副书记，大队长兼三队队长黄超任组织委员兼宣传委员，组成新一届石峡党支部。

李尚没想到，全体参会者对此是热烈鼓掌。原先深埋心底担心冷场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整个人也象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

龙书记随后宣布了李尚兼任青龙公社企业管理办公室主任的决定，特别强调李尚现在带领石峡六队全体社员已经奔上了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从现在开始，要把主要精力放在怎样带领全石峡社员以及青龙公社的社员奔上社会主义康庄大道，在公社党委和大队党支部的领导下，为全体社员谋福利！

李尚也发表了就职感言，还表了决心，全体党员都表了态，一句话：衷心拥护！

龙书记提议下午在石峡煤坪上召开石峡全体社员大会，宣布石峡火灾的调查结论和表彰救火先进人员的大会，要求各队长马上回队去通知，三队长黄超是支部委员，接下来将召开支部会议，由四队长转告三队副队长。要求：全体社员一个不落的参会。见其他队的几个党员准备出门，李尚忙向全体参会者宣布，中午在企业食堂会餐。

随后，龙书记写了一张给公社食品站的便条，要求无肉票售三斤猪肉和全套猪下水。李尚拿着这便条，找到承包食堂的刘水莲，叫她去张国良出纳处支点钱，中午安排两桌饭菜。
想了想又说，今后上面领导下队检查工作，伙食都安排在她这里，交的伙食费由她收，不够的由李尚负责解决。刘水莲是不停的点头答应，一张脸笑得跟花儿似的。

李尚分咐龙女去找林宝金，捉两只鸡两只鸭两只兔和一些蔬菜，送到食堂来。

几个月前，队上在大瀑布地段的荒坡上，建起了副业园，培殖了各种蘑菇、黑白木耳，养起了鸡、鸭、兔，这是林宝金脱去地主帽子后，给李尚提的建议，李尚以副业队长的名义，让林宝金负责这副业园的开发。

资金本来应该由队上出，考虑到要召开队委会讨论决定，林宝金的政治面貌特殊，有可能通不过，才让企管办出了资金，纳入企业管理。李尚认为：不管林宝金是啥身份，他创造的社会财富，都是全体社员共同享受，他自己只能得他应该得到的一份。至于担心他报复下毒啥的，李尚感到十分可笑。

原来李尚有一个建饲养场的提议，因为老支书是兼职场长，拿了兼职工资没能力办事，拖了几个月半途而废，搞得萝卜插蜡无疾而终。

接下来的支委会上，黄闯副书记代表公社给火灾定了调——火灾由六队社员张建国酒醉后吸烟引发。死亡人员共7人；六队社员有4人，分别为张建国的爷爷奶奶，母亲和他本人，剩下3名死者为女性，是到石峡来找工作的外乡人，火灾造成的财产损失不大或没有。

黄副书记算了一笔账，六队此前曾召开过社员大会，决定由队办企业出资，为全体社员另外择地新建住房。这项工作已经开始备料动工，最迟明年六月前完工。

如果按建房程序走下来，拆除旧房要投入人力物力，现在一把火烧了，反而是节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死了人是不幸的事，拆除旧房却是一项十分危险的工作，很有可能死人！

这次火灾中的三个外来女性死者，来路不明，没有所在社队的准许外出务工证明，意外死亡是自己找的，其性质象走路过桥不小心失足摔死淹死一样，责任完全在自己。

张家除张建国本人是一个不愿从事生产劳动的劳动力外，其他死者都是年老或多病而丧失劳动力的社员，比起因拆除老旧危房可能丧生的青壮劳动力而言，这反而是一件划算的事！

妙论！参会人员全都惊呆！却不敢反驳、不能反驳。

黄副书记又强调说：“说千道万，政府对受灾社员还是要救济的！棉被、衣物、粮食都会补助。新建房屋的工作，必须要在两个月内完成！希望石峡六队马上拿出新的建房方案，由公社党委出面协调工匠和建房物资。新任石峡党支部书记李尚同志，昨天晚上已经向龙书记表态，所需建房资金，全部由企业支出！我提议，为小李书记鼓掌！”

“啪、啪、啪”的鼓掌声十分热烈。

接下来由龙书记主持讨论的救火表彰人员提名中，李尚、李方根、石峡六队全体队委、企业几个有关人员，连根本没到现场的夏荷、谢佳也在名单之中！

李尚被妹妹打肿的脸，也成了在救灾中光荣负伤，只怕李玲听到会成笑掉门牙！

李尚不同意把夏、谢二人列为表彰人员，黄副书记考虑了一下，划掉李玲和谢佳的名字，认定李玲是受夏荷委派，代表夏荷参加救火的，功劳要算在夏荷头上。

李尚见上级拍了板，也不好再说什么，又提名队卫生室的两名工作人员和林宝金也有功劳，黄副书记同意，最后只把林宝金排除在外。

会上确定的受表彰人员共有27位，老李支书捧热卵子："公社领导也来人参加了救火，是不是也一起表彰？"龙书记说："表彰大会由公社召开，我们总不能自己表彰自己吧？"

讨论给有功人员发什么奖品时，龙书记说："公社给每人发一张奖状和一条毛巾，石峡六队可以考虑拿出一点钱来买奖品。"

李尚把熊队长和支部成员拉到门外，讨论了一下，最后决定：每位受表彰人员发给100元奖金，由六队和企业各出一半。

公社到现场的领导和民兵共计21人，每人发100元补贴，由企业支出，以大队的名义发放。李尚考虑了一下，提议大队支部、队委每人发100元，党员每人发50元，又表示自己不要。
黄超说，书记如果不要，我不敢要。老李书记打圆场说，党内同志是平等的，但职务有高低，工作有轻重，多劳多得，是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

李尚听懂了这话的含义，说自己也要这100元。把这决定向龙、黄两位书记汇报时，黄副书记说，民兵每人发50元就行了，集体的财富能省一点是一点。

在参会人员兴高采烈的讨论之际，公社武装部长王谦和匆匆赶来。他刚刚接到区委书记陈志同志的电话通知：县委姜副书记、李副书记、王副书记、县公安局李局长已经到了区委，由区委陈书记和区武装部长凌益龙、区公安特派员罗柏寒陪同，准备到石峡火灾现场来。因为县里只来了一部吉普车，希望石峡派辆手扶拖拉机接一下区里的领导。

李尚当即叫龙女通知张国成马上派车，在车上放几个小木凳。想了想，又吩咐李明柳到付业园再捉几只鸡、鸭、兔，协助林宝金在长瓦屋鱼塘多捕几条肥大点的鲤鱼，通知刘水莲多准备两桌饭菜。

又到隔壁财会室对夏荷说，赶快回观景台去，叫李玲和谢佳今天不要回南浦，到食堂帮厨。因为食堂要安排灾民的伙食又要接待上级领导，忙不过来，夏荷当即奔观景台去了。

李尚又安排张国良出纳会同六队出纳王玉忠到信用社去取钱，按银行规定：企业留在银行外过夜的现金不能超过40元。

张国良准备出门时，李尚叫住他要他等一下，转向龙书记请示：县、区领导发不发点辛苦费？黄副书记接嘴说要发，区里领导150，县里领导250。龙书记想了一下，说：

“这样吧，区里陈志书记150元，凌益龙部长和罗柏寒特派员每人100元，县里姜之明、李方华、王全胜三位副书记每人260元，李方松局长150元。不过不能叫辛苦费，这个、这个、就不叫什么费吧。这样，凡是今天的钱钱儿，都用信封装好写上名字，免得搞错出拐。给公社领导的由郑文书统一领取，给区、县领导的，由小李书记当面交给领导，我和黄副书记陪同。可以叫龙女赶快起草一封石峡大队全体贫下中农对各级领导的感谢信，刻印成蜡板油印，每个信封中装一份。县委的领导没来的还有一把手王仲仁书记和三位副书记，也一起送一个信封，由姜之明副书记转交，不过王书记应该封300元才象样。”

公社武装部王部长插话说：“县武装部王部长没来，也应该封一个260元的信封，县武装部是副县级单位哟。”龙书记皱了一下眉头，到底还是点了下头。

龙书记叫郑文书回公社去买毛巾和写奖状，黄副书记提议凡是收到感谢信的人也要发一条毛巾。龙书记又点了下头。

李尚估算了一下要取的钱，又加了1000元的金额，要张出纳快去快回。张国良说，银行有规定，凡是一次性取钱500元以上的要提前一天预约。。黄副书记指示郑文书一起到信用社去，县、区、公社要在石峡召开表彰大会，下午一点前钱必须到位，不然撒换信用社主任！

诸事安排妥当后，李尚掏出怀表看了一下，还不到上午10点钟，与老李书记和熊队长商量了一下，决定马上召开六队的社员大会，讨论新建住房和灾民安置等一系列问题。

在广播上喊了两遍，六队的全体社员很快都到了文化技术培训室，几个公社领导也列席了社员大会，龙书记首先亲自宣布了李尚的任命，参会社员又是鼓掌。

这是李尚首次以大队支部书记的身份主持社员大会，好在他经过这两年的磨炼，基本上不怯场。

大会首先讨论新房的选址，李尚表示塘底大院不宜原址重建，认为小岩附近都是荒坡，可以建十几幢独立的小院。也可以沿观景台到长瓦屋一带建新村，这条长长的荒坡地可以建五、六十幢独立小院。

房屋的格式大小可以仿照观景台的格式，都盖茅草顶，如果要盖小青瓦的，多出的钱自己出，超面积的也由自己补差，第一批新房争取后天开始动工，两个月后灾民入住。

灾民的家具由企业出资，生产工具由队上出资，房屋顺序从观景台开始排号，即紧邻观景台的为2号，紧靠长瓦屋的为尾号。

石峡六队两年前只有32户，这几年倒多了4户，一是有知青插队2户，为谢佳、何成业，再是有两户是子女结婚分家。上次研究建房时，打算长瓦屋和塘底分出一半的户头，再对旧房进行改造。塘底火灾后，李尚有点虚了，生怕再来次火烧连舍，决定全部搬迁，留下长瓦屋另做它用。

李尚刚讲完，社员们仿佛事先商量好了一般，齐声要求在观景台一带建新村一条街，房屋格式全都按观景台李尚家复制，不盖瓦房，一律盖茅草顶。对先建灾民房后建其他社员的房屋，大家没意见，要求先确定房址，编好房号抽签定位后，先建灾民房。

这种意见代表了除塘底外的全体社员，塘底社员都坚决反对，要求先从观景台依次建灾民房。李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扭头看向龙书记。

还是龙书记老辣，笑言道：“如果小李书记决定搬到小岩去住，你们怎么办？”社员们齐声应道：“在小岩建新村！”

“为了啥子？”

“为了沾点福气，因为小李书记是金人！”

“明白了，这样吧。我认为一次性编36个号统一抽签定房位，先建灾民房后建其它房是公平的。”龙书记一锤定了音。

李尚当即吩咐记工员熊联昌制作号纸，马上抽签，提议让灾民先抽。社员们都同意，但要李尚亲自制作号签。

签抽完后，林宝金居然抽到2号，李方根抽到了尾号，众人有欢喜的也有沮丧的。李方根心里十分苦闷，悄悄对身边的人说：“如果我们面朝青龙河，我的房屋在哪里？”被问到的社员说：“在最后。”

李方根举起左手问：“这是啥子？”社员答：“你的手啊。”李方根有点哭笑不得：“我问的这是啥子手？”社员莫明其妙：“肉手。”见李方根不高兴，又补充说：“这是一只外面是人肉，里面是骨头的手。”

李方根生气地说：“这是左手，我是左边第一位。天棒锤是右边第一位！”

这社员惹不起他，连连点头时心里却在想：啥子左边第一右边第一哟，肚子吃饱撑圆才是第一位！

下午的石峡大队社员大会开得十分顺利，石峡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迎来了县里的领导。参观完队上的几个企业后，一行人来到会议室里，龙书记领着李尚给领导们送感谢信时，一众领导更是连声称赞：小李能干！小李有前途！

当时最大面额的钞票是10元，两、三佰元拿在手上，还是有一点分量的。

龙书记晚上留宿观景台时，象说漏嘴似的对李尚说，县里来的几个领导都是近两年才上来的。

李玲和谢佳在吃了中饭后，还是乘下午2点钟的班车回了南浦。李尚说，不晓得她们要走，再怎么着也要给家里的几位老人带点土特产。夏荷笑道：“背了一大背篓呀！啥都有的，我还把团鱼全部捞走了。”

“你还在奶孩子，身体又弱，团鱼应该留几只的。”

“郎君不是天天夜里都在给娇娇钓吗？现在又是钓团鱼的旺季。”

李尚想起昨天下的钩没去起，要去起钩。夏荷说早起了， 钓的两只大团鱼也带回南浦了。

晚上，夏荷安排龙女住了谢佳的房间，让龙书记在龙女的偏房住宿。由于大家头天晚上都没睡好，龙书记更是忙了一整晚上，让龙书记首先洗澡，换上了干净的衣物。这是龙女送李玲、谢佳去乘车时，顺便到公社取来的换洗衣物。

等李尚洗完澡出来时，见龙女正在院坝边的洗衣池给龙书记和李尚洗换下的衣服，龙书记和夏荷站在堂屋内小声交谈着啥。见李尚进屋，龙书记说累惨了，要去休息，夏荷也准备去洗澡。

夏荷洗完澡，又把换下的衣服洗完，走进屋时，见李尚坐在婴儿床前，正俯身用慈祥的目光望着一双儿女。

说实话，夏荷还是第一次看见李尚这种充满父爱的表情，小凤经常由谢佳带着，两个孩子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不多，李尚与两个孩子同时在一起的时候更少，因为平时都是夏荷、谢佳在分头照顾孩子，基本上没让李尚操心，他当的是甩手父亲。

夏荷站在李尚身后，双手抚着他的板寸短发，伏身逗着孩子，柔声道：“小龙、小凤，你们的爸爸当书记了哦！你们也要争气哦！要支持爸爸的工作，别给爸爸找麻烦哟。”

李尚反手把夏荷搂在怀中，笑道：“他们能听懂吗？反倒是你才要支持我的工作，别给我添麻烦才对。”夏荷言道：“我绝对支持你！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对孩子说的话，那是我从小受到的家庭教育。”

夫妻二人躺在床上时，发现李尚尽管一夜未眠，精神却是很饱满，夏荷心里暗叹了一声，一反常态的没有去撩拨他。

李尚却认为：龙书记在此，谢佳又没在家，万一点燃了火，夏荷是没本事灭火的。见她没有象往常那样趴在他身上，而是平躺在身边，李尚也没在意。俩人安静了许久，夏荷终于开了腔：“你怎么不问问，龙书记对我说的啥事？”李尚回道：“该哥知道的娇娇会主动说给哥听，不该哥晓得的哥也不会问。”夏荷娇笑着亲了李尚一口：“你真好！”又把刚才龙书记对她说的事告诉了李尚。

据龙书记讲：易伯伯在打倭寇时曾经当过太公的警卫员，自从到云州任县委副书记后，多次调阅过夏之光、钟灵夫妻的案卷材料，认定这完全是一件冤案。

这几年的社会乱象，也完全被我父母的意见书言中。易伯伯说，我父母不但不是坏人，而是对党忠诚的党员

。易伯伯就此事专门给太公写了一封信，附上了我父母当年向县委领导递交的意见书复制件。

易伯伯上个月又进了一步，现在是云州的一把手了，他认为这冤案是当年的个别领导私心作怪，打击曾反对过自己的人，上纲上线促成的冤案，必须平反昭雪。

前几天太公办公室一位秘书给易伯伯打来电话，转告太公的意见，希望看到夏、钟夫妻直系亲属的申述信。龙书记的意思是让龙女认亲归宗，他刚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李尚问：“娇娇是啥意见？”夏荷迟疑了一阵，说：“我没说啥，只说问一下你的意思后再决定申述。同意由龙书记告诉龙女事情真相，估计这阵子正在谈。因为龙女一直在她的房间里和龙书记在一起，没到谢佳这屋来。为我父母申冤的事，龙书记和易伯伯都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当然也有一定的风险，因为害我父母的对头现在是省里的大员！龙书记的意思是我姐妹俩一起申诉。我想呀，如果龙女也参加，龙书记有可能被牵进来，如果我单独去申诉，又可能连累你，所以我拿不定主意。”

李尚想了想：“能不能再等等看？”夏荷说：“认定我父母反党，是现行反革命，我一直都不相信！他们那么热爱党的事业，战争年代提着脑壳跟党出生入死，打下江山后却又去破坏这座江山，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我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希望你能支持我。”

李尚听夏荷今天说话，总觉得怪怪的，感觉很不顺耳。想了一阵，才发现她把‘郎君和娇娇’说成了‘你和我’，正想问个清楚，听到夏荷又决绝地说：“为了不连累你，我准备与你离婚！”

李尚大惊，沉声道：“娇娇疯了吗？”夏荷的眼泪马上涌了出来，哭着说：“我没疯！呜、呜、呜......你还不晓得，佳佳姐姐得了病，得了跟她妈妈一样的病......今后不能再跟你人事了......她这次回南浦是去看病的......我的身体不能与郎君相配，你还是娶了龙女吧......我父母的冤我必须申，不让妹妹一起担风险......让她陪你......陪你好好活下去！”

李尚恨声道：“娇娇没疯是吧？”夏荷摇着头泣道：“真没疯！”李尚推开夏荷，从床上坐起身来，说：“申冤的事哥没意见！还有一个好办法，可以从根本上解决不相配的问题。”

夏荷泣笑道：“真的？”李尚说：“真的！其实娇娇一直都想歪了，根本不是你生得娇小了，是哥长得太粗壮了。娇娇现在陪哥一起，去找吴金昌所长做个手术，把这东西剁去大半截就行了！”

夏荷大惊，抱着李尚连连泣说不离婚了，李尚要夏荷今后不准再说离婚二字，夏荷连声答应。

偏房内传来龙女的嚎啕大哭声，夫妻二人晓得龙女的身世已经被揭开，忙穿好衣服，一起来到了偏房。

龙女见李、夏二人进门，抱着夏荷哭着喊“姐”，龙书记扯着李尚来到小小的荷花池前，浴着皓月的银辉赏荷花。龙书记说：

“哭够了心就顺了，别管她，一会就好的。”李尚不解：“您如果不告诉她这些，她不就是你的亲生女儿吗？何苦呢。”

“我是共产党人，要光明磊落，如果她父母不能平反昭雪，我可以不告诉她。如今她父母有可能平反昭雪，还是让她知道的好。”顿了顿，又说：“我是相信小李你的，但我不放心龙女。你或许感觉得到，龙女是真心喜欢你的，她搬到你家住，我当初是很矛盾的，是她自己非要搬来。我要她喊夏荷为姐姐，她却一直叫她嫂子，依这妹儿的脾气，今后不定要整出啥事儿来。亏得你是一个有定力的好小子，否则她早搞出怪来了！不过，龙女这妹儿也不是个坏女子，只是心太实脾气犟点。”

“我岳父岳母的事，有多大把握？”龙书记据实相告：“我其实不了解案情，但我相信易书记。他算得是个老革命了，又多次研究过案情，他说有九成把握。”

龙女和夏荷俩姐妹手牵手的来到荷花池前，龙女恭敬的对着李尚叫了一声“姐夫”后，牵着夏荷的手要走。夏荷笑着推了她一下，她才“哦”了一声，对龙书记深深的鞠了一躬：
“爸爸，您永远是我的亲爸爸。”随后与夏荷进了李尚和夏荷的房间，照料小孩子去了。

龙书记又跟李尚谈起了工作，聊到高层为啥要大力兴办社队企业（城市叫街道工业）的初衷，又聊到农村社员生活的艰苦，兴办企业的不易和农村干部对办企业的无奈。

从龙书记的摆谈中，李尚感觉到这是一位忧国忧民的好领导，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优秀的党的基层干部！

"现在才七月下旬，争取把化工厂在年内建成投产见效益。"龙书记追问是否有把握？李尚说有把握！建议龙书记尽快把赵东倩找来谈，要她尽快回南浦去做她老爸的工作。

龙书记说明天上午八点钟有一个公社的支部书记会，是支援石峡修建灾民房的事。咱俩天一亮去青龙三队找赵东倩如何？李尚说要得。

龙书记又问还有啥项目没有？李尚想了想，说最好办一个铁器厂，因为公社内的企业多了，难免有一些修理的事情，也需要不少零部件。

城里的大型企业如长江厂就有机修分厂，内设锻、铸、焊、车、钳、钻、土建、木等工种。青龙也可以逐步添设这些工种，在此基础上发展壮大。成立铁器厂，设备由我想法，铸铁、杂铜等原材料由你想法。

龙书记问为啥？李尚解释自己以前想搞一个铁器厂，知道钢铁是国家计划物资，社队企业根本拿不到。废旧杂铁杂铜由土产站控制，自己知青一枚，人家根本不买帐。

如果公社一把手出面，邀请人家的子女到青龙来插队落户，许诺安排进厂工作，有招工和读书的机会优先推荐，搞点物资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