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祭奠——致行将逝去的村庄

游 戏 之 打 蛋

想了很长时间,总感觉这种游戏有点像某种现代游戏,可仔细一想又说不清楚,什么都不太像。原因吗,当然这又是一对多的对抗,并不是两个队伍之间的集体对抗。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村里集体之间对抗的游戏不是太多,除了篮球等这样的现代游戏。
打蛋之所以叫打蛋,因为材料用的羊的蛋的外皮,里边塞上草,外表看起来像个足球的样子。不过不是用来踢的,用木棍子打。玩的时候需要四个人以上,每人拿一个两米左右长的木棍,猜拳输了的人在中间挖一个小坑,把塞了草的羊蛋放到坑里。其他人距离中间的坑两米左右呈包围形状,同样每人挖个小坑,把自己棍子的头部放进坑里。
说是打蛋,其实主要的动作并不是把棍子轮圆了打——那样容易伤到人,而是像曲棍球那样划拉。由猜拳赢了的人开球,把中间的羊蛋打出坑位,然后归位占自己的坑,这时候猜拳输了的一个开始用棍子把羊蛋往中间的坑里赶。如果赶蛋的人顺利的完成任务,把蛋赶回坑位,就有权指定任意一个人作为赶蛋者。所以,无论他从哪个方向过来,其他人的任务就是阻止他,把蛋打出去。但是,一旦自己的坑位被其他人——包括赶蛋者在内的所有人,都可以在某人打蛋的时候用自己的木杆去抢占坑位。所以,每个人都是不安全的,既要保证蛋不被赶蛋的人赶紧坑里,又要照顾自己的坑位不被别人所占据,因此,游戏玩起来对抗激烈,紧张刺激。
当然这个游戏并不是绝对的安全,被棍子伤了腿脚的现象是有可能出现的,但一般不会受大的伤害。玩起来时就见所有人全神贯注,既要看球,又要看人,还得看球杆。只听得噼里啪啦,哎呀,啊哦等声音交替发出,热闹无比,是最受男孩子喜爱的游戏。玩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反应机敏,动作及脚步快速灵活。
其实游戏用的球,也可以不用羊蛋,猪的尿泡也可以。如果今天玩的话,用破了的篮球足球排球也一样,具有推广价值。现在没有流传开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受伤的危险。但是只要是对抗的游戏,又有哪个一点危险性都不会有呢?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05 15:27:14 +0800 CST  
游 戏 之 藏 猫 猫
古时候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实话说 ,那是没办法。村里没有电,也没有其他活动,偶尔来个说古书的,热闹得像过节一样。
那时候说书的一般都是盲人,不能干别的活儿,总得生存吧?每到一个村里演一场,也就是管顿饭,富一点的村子,再给上二斤小米。想多演,村里还不干呢,所以,一年来不了一两次。其它的时候,晚上点灯熬油的,不允许,大人舍不得。
小孩子精力旺盛,刚吃完饭不想睡,于是到大街上藏猫猫。
藏猫猫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比较常见的那样,几个人藏,一个人找。这种藏猫猫,尤其是在晚上进行的时候,是要限定躲藏的范围的,否则有的人不想玩了,回家睡觉去了,岂不是让别人找一夜?所以,根据人数的多少,一般会限定几个胡同,或者生产队的大院子,作为藏身的范围。
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会很自觉地控制玩的时间不会太晚。这个时候,父母根本没时间去找孩子回家睡觉,他们有他们的事,对于错过了时间不及时回家的,只有一个办法:揍,揍得你记住为止。即使有的家长脾气好,不会打,但第二天早晨是要按时起床的,起不来他们会一直叫你,知道你自觉的去完成自己每天的例行任务。
当然,比较小的孩子,藏着藏着睡着了的时候也有。一般比较大的,会在游戏结束回家的时候清点一下人数,如果少了,现在玩的地方找,实在找不到了,就会到失踪者的家里去查,一直到找着了为止。意外情况,一般是不会发生的。
还有另外一种藏猫猫的方式:画一个很大的圈,所有人必须保证在圈里边,有一只脚踏出圈外边就算输。猜拳输了的,需要用一个不透光的东西把眼睛蒙起来,站在圈子中央,完全靠听力捕捉信息,只要摸到其余的人,就算抓到了。
这种藏猫猫,我们村叫做“打瞎蒙”,被捉的其他人围成一圈,轮流或同时把自己的手摸到中间那一个的头或者背,而又保证自己不被对方摸到。这种游戏锻炼的是人的听觉,和在黑暗状态下的平衡能力以及灵活性。往往,被蒙住眼的人,在中间被嘈杂的声音和不失落到自己身上的巴掌干扰,三下两下就被绕蒙摔倒了。所以,“蒙”,不单单有把眼睛蒙起来的意思,还有头脑不清楚,发蒙的意思。
经常在藏猫猫的游戏里被蒙住双眼的人,经过长时间的游戏锻炼,可以使自己听觉灵敏,动作敏捷,准确的发现别人走路的脚步声,不等到别人打到自己身上,迅速出手将对方捉住。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06 09:16:59 +0800 CST  
作者:非砂 时间:2013-09-06 12:57:15
@592851055
尜,音ga,二声,会意字。
从尜字的写法可以看出,尜就是两头尖,中间粗的一根木棍,拇指左右粗或更粗一点,一拃左右长。玩法从两人到十来个人都可以,只要有块空地即可。具体的方法是,将尜放在平地上,找一根比尜粗一点,差不多三倍到四倍长的木棍,右手握木棍用木棍前端敲击尜一端的尖,尜就会因为受力不均跳离地面,或四五十厘米,或更高;然后以右手的木棍横击尜的中间部位,尜就会从原地被打出很远。

呵呵,不错的文章。又长见识了。特别是这个小大小,我小时候也玩过。似乎也听有的小孩这样叫。我们那一片叫“茧”,大概因为这小大小长得像蚕茧吧。玩法略有不同。呵呵
其实很多地方的生活内容差不多,只是语言不同,叫法不一样。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06 16:09:56 +0800 CST  
那时候的游戏还有很多,有的至今还在传承,甚至成了正式比赛项目,比如撞拐。撞拐就是央视体育频道所举办的角斗士比赛,也就是两个人各自单腿站立,一手或两手搬住另一条腿的腿腕,以这条腿的膝盖互相撞击,先倒下或另条腿落地者为负。这是适合冬天的活动,因为冬天穿上了棉裤,对于撞拐者的膝盖有一层保护,避免因对抗激烈而受伤。那个时候没有身体特别胖,或者特别强壮的人,所以玩起来没有重量级别的限制,个子大的对上小个,也不一定有绝对优势。这种活动除了力量,爆发力对抗能力之外,主要锻炼的是人的平衡能力,也就是单条腿站立的情况下,怎样在外界作用力作用的条件下保持不倒。
再比如摔跤,那时候在村里是比较普遍的游戏项目。大概因为一脉相承的原因,那时候人们对于小孩子身体素质的锻炼和对抗能力的锻炼都普遍比较重视,大人们对于摔跤也都比较支持,一般不会加以干预,只是告诫不能因为输赢问题而大家。摔跤的方式不像现在这样讲究,不需要提前进行储备体力等训练,可以一对一进行,也可以一对多进行。对于实力相差悬殊者,从规则上予以照顾。比如:让腰,就是让实力弱的一方先从后边抱住强者的腰;比如:让腿,让单手,等等不一而足。总的原则是可以使游戏进行下去,不至于双方因为实力的差距而失去悬念。
掰手腕,不仅孩子之间可以进行,孩子和大人之间也可以进行。一般实力强的对势力弱的,要让双手或让一个半。让双手就是,实力弱的一方,将另一只手也搬在双方的两只手上边,以全身的力气与对方的一只手抗衡。如果实力相差没那么大,就会让弱者的另一只手抓住自己和对方抗衡的手的手腕以增强实力,这就叫让一个半。
除了这些对抗比较激烈,纯粹练力量,速度,爆发力和反应能力及团队合作的游戏,还有一些是单人进行的,比如冰上项目。冬天最冷的时候,坑里的冰可以达到一尺多厚。这时候大家都可以到冰上去玩了。
我们那时候,抽陀螺是在冰上进行的,所用的工具也不像现在这样用鞭子,而是直接用木棍,抽陀螺也不叫抽陀螺,叫打"nian er",以前的字典里是有这个字的,就是“尖”掉个个,上边一个大,下边一个小,现在搜狗拼音没有找到这个字。可以单人进行,也可以多人进行。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06 16:15:23 +0800 CST  
溜冰有几种方式。第一种是坐式,就是找一块平的木板,前边打一个孔,拴上一根绳子,一个人坐上去,另一个人拉着走 ,大家轮流坐轮流拉。一般这是比较小的孩子玩的,比较稳妥,不会摔倒。稍大一点,就会把前边的绳子去掉,自己滑着走了。滑的工具是两根木棍,木棍前端打上钉子,钉子尖露出来,就成为一根滑冰杆。
同样的滑板,同样的滑杆,长大一些的孩子,就采取站立式了。这时候的滑板比坐立式的时候要小一些,两脚各踩一只,在底下绑上两根八号铁丝,可以增加滑板的耐久度和减少摩擦力。滑杆由短变长,适合站立式的需要。滑起来,就像今天的滑雪运动员的姿势,速度也显得飞快,在小孩子眼里看起来就一个字:帅!
没有以上装备的,就直接用自己的双脚,起泡,加速,然后从跑步姿势突然变为站立姿势,身体就会以双脚为板滑出去。总之冬天坑里很热闹,充满了欢声笑语,不是夹杂着摔倒者的尖叫和哭声,一片欢腾的景象。

以上基本上说的是男孩子的游戏,女孩子的游戏,有许多现在保留了下来,像什么跳房子、跳皮筋儿、抓子儿等等。也许是因为计划生育的实行,各家孩子越来越少的原因吧,充满了野性和对抗性的游戏基本上都没有延续到今天。毕竟,所有的游戏都有一定受伤的概率,谁都不希望自己家孩子受伤。至于有的家长狠心把孩子送到专业的运动学校去练危险性更大的体操,跳水和其他体育项目,就另当别论了。自己的孩子自己教育不了,这是中国历来的传统,因为,当着自己的面,孩子是没有丁点儿的承受能力的。眼不见心不烦,大家都那样,也就无所谓了。
也许是因为孩子多,每家少的就五六个,所以基本都是采取孩子看孩子的方法,能跟其他的孩子一起玩,最起码能保证不至于丢失,不至于溺水淹亡,再说无休止的劳动需要锻炼体魄,所以在游戏当中受点伤,一般家长是不怎么在乎的,有时家长甚至可能几天都不知道。在乎的,也不会因为游戏让自己的孩子受伤讨要什么说法,最多给自己孩子炒几个鸡蛋补养一下,交代以后注意安全之类的,就算完事了。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08 08:48:49 +0800 CST  
打 猎
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信奉的是身体好能干活可以发家,一般是没什么业余爱好的,因为根本就没什么业余时间。当过兵的,或在外边工作过的,对于打鱼打猎,兴趣会更大一些。也只有他们,才会花钱买火药枪。冬天冰天雪地,一片银装素裹,正是打野兔的好时候。
那时候荒地很多,荒废的古庙,树林子什么的也很多。野外除了野兔,狐狸、黄鼠狼、獾等动物虽不常见,偶尔还是能见到,尤其坟地里边。但这些东西,没有枪是打不到的。野鸭子也有,夏天才能见到。地里最多最常见的就是野兔,不管春夏秋冬都能见到。
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年春天,麦苗刚刚一拃高,我去地里挖野菜。无意之中在麦拢里麦苗边上见到一只小野兔。看了一下距离,离我大概两米左右的距离,也不知道发现我没有,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想靠过去,又怕惊动了追不上,情急之下,来了一个飞镰刀,正好将镰刀头扎在野兔旁边的地上,刀把压在兔子身上,就这样把它擒获了,成了我的战利品。因为比较小,也就半斤左右的样子,家里人不忍心杀它,我就把它养起来。结果小野兔不吃不喝,一天就死了。
但是一般情况下,打野兔的人冬天才有时间,尤其是冬天下了大雪之后,在猎人和猎狗的视线里,出来觅食的野兔无所遁形。跟着猎人和猎狗满地里追兔子,看着满身大汗淋漓的猎狗喘息不止,看着同行的伙伴和猎人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跋涉,最后和猎狗一样大汗淋漓喘息不止,所有人的兴致不减,有时一跟就是一天。
那时候还没有限制管制刀具,猎人的火药枪枪管很长,火药就是用的黑火药,许多都是自己炒制的,铁砂子大多数也买不起,找个铸铁铺捡人家的副产品。所以这样的猎枪,很容易哑火,,即使不哑火,准头也不会很好。大部分情况下,一枪打出去,不管打中没打中,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去弹着点巴拉土寻找打出去的铁砂子,而猎物,就完全交给自己带的狗,所以才会出现把狗累的浑身大汗淋漓不停喘息的现象。因为所谓的猎狗,基本上全都是农家自己养的土狗,大部分情况下,是靠狗追兔子,追的无路可逃的时候抓住叼回来。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猎人一天能打多少猎物,也不会给这些跟随的孩子。我们跟人家跑一天,没有任何的好处,真想不通到底哪来那么大的劲头跟人家跑一天,但是大家好像都乐此不疲。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08 09:58:38 +0800 CST  
轧花与榨油
棉花传入中国是在明朝,之前我们的祖先穿的是麻布,富人穿的丝绸。麻布和丝绸,最大的缺陷是,冬季的保暖问题不好解决,虽然这两种可以做得很漂亮。
棉花在可以纺线之前,需要把棉花里边的棉籽去掉。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因为棉花的棉絮,就是长在棉籽上的。棉籽的壳,虽然没多大的硬度,但是却不能破掉——棉籽充满油性,会把棉絮污染掉。
华北平原大面积开始种棉花始于何时,我没考证过,但有一定可以确定,就是他们解决了棉花除籽的问题。轧花机的使用,不但解决了除籽的问题,也解决了弹棉花使其绒线有条理可以纺成线的问题。可惜的是,轧花机我虽然见过,却不记得具体的机构和工作的原理,只能凭记忆大概描述。
轧花机应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除棉籽,一部分使棉花蓬松。两个部分都是木制的,人工作为动力,有四个脚踏板供两个人同时操作。脚踏板带动的,是一上一下两个带齿的铁滚子,互相咬合在一起。踩动踏板,铁滚子相向转动,将棉花顺着咬合的铁滚子续进去,皮棉从铁滚子后面出来,棉籽从铁滚子齿间掉落。去了棉籽的皮棉,放进木制的弹花机里边弹过,就变成非常松软的棉花瓤子,可以用于纺线了。
因为机器全部是人工动力,工作效率并不是很高,但足以在较短的时间内把本生产队的棉花加工完。之外,还负有对外加工的任务。那时候我们村是附近比较富裕的村子,其他大部分村子并没有轧花机,需要将棉花带到我们村加工。队里有专门负责收棉花的人,每天套着马车到附近甚至稍远一点的村子,将人家的姓名、村子、棉花数量登记一下,用包袱包好人家的棉花带回来,加工好了再送回去。
这个过程是免费的,只是加工过的棉籽作为加工费,就留下来了。多少斤棉花出多少斤瓤子,大家都是约定俗成的,也不需要押金押身份证什么的,全靠的是个互相信任。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对加工完的瓤子斤称不满意,或对加工质量不满意而发生纠纷争执的,更没听说过一去不回头,收了棉花不往回送的。 手工的时代,匠人与客户之间的互相信任,不知道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后来又是怎么被破坏的。因为这种形式的服务,最起码从明朝就开始了,能延续几百年下来,说明以前的人不像现在这样“聪明”,没有挂在嘴上,却是以实际的行动在维持可持续发展的。
我们村有两个生产队,都有轧花机,互相之间也有竞争。竞争的目的,就是那点棉籽——棉籽是可以炸油的,队里的社员,指着棉籽吃油。

轧花机轧出来的棉籽,被直接收集起来,送到油坊。
在气候变暖以前,冬天的气温似乎比现在低很多。因为条件所限,全村人都没有生炉子取暖的,连暖水瓶都没有,再冷的天也是喝冷水。缸里的水结成了厚冰,天然的冷饮冰块。
但有一个地方是特别暖和的,就是油坊。我们队里的油坊,就在生产队的大院子里,每到冬天,院里堆满了从场院里拉回来的玉米秸,准备用铡刀铡了喂牲口的。这是我们的娱乐场——从成山的玉米秸里,仔细搜寻剩下的没长成形的小玉米穗,掰下粒来送到油坊,趁他们歇工的时候,用炒棉籽的锅炒一下,这就是我们的美食,爆米花。一般炒棉籽的,都是队里老弱病残的,不是这个的大爷,就是那家的妈妈,占这点便宜不算什么的。
轧花机轧出来的棉籽很干净,一点棉绒都没有剩下,所以炒棉籽的工作内容比较单纯。一口大铁锅,据说是十八音的,有人在地下烧火,有人在锅上边架一个大木铲,大木铲有一根绳子吊在房梁上,铲子头可以直接到锅的底部翻炒。小屋子不大,热火朝天的,很热闹,很暖和,整天人声鼎沸,欢声笑语。
炒好的棉籽,被送进了隔壁榨油的屋子。这里是另外一个暖和的地方,也是女子免进的地方。
那时候榨油,也是完全手工操作。去除了水分的棉花籽,被装进一个一个的铁圈里边,用锤子砸实了不往外掉为止。装好棉籽的铁圈,竖着罗在装油池子中间的木架子上,一个挨一个,好像串成了一串。池子两边的边缘是铁砧子,装棉籽的铁圈距离池子边缘有一定距离,但是放不下一个铁圈的时候,就开始往里边加木楔子。随着木楔子往下砸,棉籽被挤得越来越紧,里边的油就开始往外出。厚木楔子砸进去,再加薄的木楔子,这样一层一层的楔子加进去,棉籽里边的油被挤出的越来越多,直到不再出油,棉籽也就成了棉籽饼。
油坊里边之所以女子免进,因为里边的男人们干的是力气活,干起来根本不穿衣服,最多穿一条短裤。其实里边的温度并不是很高,主要是抡大锤耗费体力,出汗特别多,所以哪怕外边天气再冷,里边也都是赤条条的肌肉棒子。每天就听见“嗨”,“嘭”,喊号子的声音,和铁锤落在木楔子上的声音。砸木楔子的过程,是榨油的最主要的工序,所谓榨油,恐怕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砸,和挤压的过程。
榨油用的各种规格的铁锤,有的大有的小,大的四五十斤,小的十来斤。抡大锤之余,这些人最主要的乐趣就是逗弄进去玩的小孩子叼锤子柄。他们会用各种充满诱惑性的语言,鼓励四五岁的小男孩,张开自己的小嘴用牙咬住锤子的木把,看你能把锤子叼起来转多少圈。而且,让同去的孩子相互之间有个比较和竞争。他们会说:大家看,**真棒,把小锤叼起来转了十圈。***你行不行啊?**,你看人家***,把大锤叼起来转了五圈,难道你不如他?
这样榨出来的油很浑浊,因为没经过过滤,用东西装完以后会剩下很多渣子。每年油坊出的油,生产队要卖一部分,分到各户,也就是每户十几斤,这就是一家七八个人一年的食用量。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09 09:46:59 +0800 CST  
村庄的祭奠 之 过 年
《二十四节气歌》说:小寒大寒,杀猪过年。最冷的时候过了,就该过春节了。
那时候过春节,需要做的事情比现在多很多。细想起来,庄稼人劳作了一年,吃糠咽菜了一年,也该找个理由休息一下,改善一下伙食。所以,在我们的所有传统节日中,最重要的内容恐怕就是吃,做各种吃食。老话说,饿了吃糠甜如蜜;又说,偷来的东西最好吃。其实,无非是想说明,不管是吃什么,过程是重于结果的。之所以很多人感觉现在同样的东西不如以前好吃,缺乏了自己做的过程,恐怕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吧。
人们都羡慕贵族富足闲适的生活,拼命干活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能多收获一些,将来老了能少做一些,生活多一些保障。但是,离开了自己亲自动手的过程,不管是吃东西也好,享受财富也好,就会减少许多收获带来的成就感。成就感,是人在温饱问题解决以后继续前进的唯一动力。没有了成就感的人生,就没有了什么盼头,不管是吃东西还是享受财富,就不可能有成就感带来的滋味儿。
过年之前,仍然有许多活儿等着要干,然后过了年才会有半个月左右的休闲。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09 14:16:55 +0800 CST  
杀 猪
在汉字里,“家”,就是有房子,能养头猪。可见,猪在中国的家庭,和历史发展当中的作用。历史书当中,每次提到逃荒、逃难的,或者挨饿的,一般都以使用这样的修饰语——民有菜色。意思就是,人,如果长期离开了肉食,就会从外表显示出来。所以,就算六零年代初那样大的饥荒,也没能使中国农村的猪灭绝,不能不说是一大奇迹。
一般农村家庭,秋后或者开春抓一头猪仔,靠着自己家的泔水和地里的野草,生产队分的吃不了的蔬菜,养上多半年或者一年多,到了春节前就要开杀了。杀猪是一个家庭比较重要的节日,需要全家一齐上阵:借大锅,烧水,找门板,洗刷准备家里所有的盆子,准备洗肉洗上下水等等。具体实施的,是村里请的专门的屠夫,因为到了年底杀猪的多,这时候屠夫是村里的红人,上午这家下午那家,有时候一上午或者一下午要给好几家杀猪。
杀猪的也是帮工,没有工钱,只是需要管一顿饭,把最好的肉给人家炖了,管一顿酒,还要把猪小肠洗干净了给人家准备好——猪小肠一般人家是没有用的,这就是屠夫的工钱。因为大家都不知道他们要猪小肠有什么用,于是小孩子们猜测,猪小肠是造币厂造纸的原料。其实现在想来,屠夫要这东西,只不过是卖给做熟食的做灌肠,到集上可以卖给那些上班的人而已。
杀完了猪,一家人要忙两天。一般一头猪养上一年左右,也不过百十斤左右,除了头蹄上下水,可以有六七十斤肉。这么多肉过年是用不完的,最多留下半片,剩下的半片需要到各村转着卖掉。自家杀的猪是不敢到集上去卖的,那是资本主义尾巴,一旦发现私自卖肉,没收不说,还会全公社开大会批斗。一般上班的人买肉,都是到公社的副食品厂,各家养的猪,也要求卖给那里集体宰杀。凭肉票买肉,六毛八一斤,没票的八毛二,这样的价格持续了很多年。自己家里杀的猪,串村卖,可以卖到一块钱左右。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差距还有人买,因为副食品厂的好肉,老百姓是不可能买到的,虽然便宜一毛多,一般人还是宁肯买贵的。
我的记忆中,公社食品厂经常到各村去收猪。有的人家养的猪,过年的时候杀不太合适,一般就会把他们找过来——不找也不行,哪家养的有猪,差不多有多大,人家都掌握情况。看看个头,用手摸一下猪的脊背,告诉你可以定到几级,回头就开拖拉机来拉。最肥的是五指膘,也就是肥肉有五根手指横着,一个手掌那么厚。五指膘的猪给的价最高,好像是五毛五,其次依次递减,最低的四毛多。
杀猪的场面很热闹,会引来很多的人围观,对于今天的动物保护组织,或是宠物爱好者来说,会觉得很残忍。大家乐呵呵的看屠夫怎样抓猪,捆猪,看捅刀子接血。看会不会因为技术差,捅完了解开绳子的时候,猪再站起来跑,大家一起跟着追。看杀猪的人肺活量怎么样,能用几口气把猪吹成一个圆球,看褪毛的技术怎么样,会不会把肉皮烫的快熟了,猪毛还是腿不下来等等。
总之,杀猪,不单单是一个家庭的节日,也是全村人的节日。和是否有爱心无关,和是否残忍无关。相应的,那些不吃荤腥,爱养点小动物的,也和爱心无关,那纯属个人爱好。如果工作特别忙,生活很充实,脑子里考虑的是怎样尽到自己的亲情和社会义务,是没时间做那些无聊的事情的。有爱心,为需要自己的人去献,别把吃饱了撑的、闲着的事,当成强迫别人的理由。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10 12:48:50 +0800 CST  
炖 肉
一般人家杀完猪,家里人就开始给猪身上所有东西分类,哪些是过年需要用的,哪些需要腌腊肉等等。猪头猪蹄需要继续去毛——杀猪时比较匆忙,弄的不会太干净,上下水也要进一步清洗。
等所有都收拾好了,就该支上大锅炖肉了,这是所有人都盼着的一个时刻!炖肉的过程显得很长,一般都不用家里的普通秸秆柴火,需要准备木柴——木柴的火可以持久,不拉风箱的时候火也不是特别旺。或许是因为那时候的肉比较难熟,也或许是炖肉的量特别大,总之这一锅肉一般需要烧一上午,大概三四个小时才能熟。
这期间,烧到肉六七成熟的时候,要把成方的、整齐的肥肉捞出来,沥干了水做熏肉用,以便在三十中午和年后来客人的时候做蒸碗。那时候冬天没那么多菜,宴席主要就是猪肉,讲究八大碗,四个蒸碗扣肉,两碗肉片,两碗肉块。熏是为了上颜色,上颜色的过程同样需要烧火:在铁锅的底部均匀地铺上红糖,洗干净的谷糠,或者特定木头(一般是果树)留下的锯末,点上细火慢慢烧。红糖和谷糠在锅底慢慢变成烟,把肉熏成漂亮的暗红色,而且带甜味,这样的肉吃起来有口感,经过蒸制以后,也不会太油腻。由于用的肉是六七成熟的,熏制的过程很难掌握火候,既不能熏糊了,也不能熏不烂,否则招待客人的时候会成为人家的笑柄。
炖肉,火候是个关键。炖得烂才好吃,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但往往听得比较多的,是谁谁家煮肉“落锅”了,就是炖的太烂糊,不成块,不能上锅蒸,更不能熏了。这是比较败兴的事,一般到了炖肉的时候,家里都不会再去买肉了。但却是孩子比较高兴的事,炖烂了的肉不再能放起来留到正月十五,能比往常年有更多的肉吃了。
炖肉的锅里,捞出肥肉后就剩下了骨头,上下水,猪头,猪蹄和不好看的肉。这里边,真正属于自己家人吃的是骨头和不好看不太肥的肥肉。现在的人可能很难理解,那时候排骨很便宜,猪头猪蹄都很便宜,大家都不爱买。猪头猪蹄上下水是喝酒用的,也不会让自己家孩子随便吃,能随便吃的,就是骨头。大家一等等半天,为的就是那可以随便啃的骨头。实际上,在今天看来全部都是好东西,比那时候招待客人上宴席所用的,受欢迎多了。小孩子们,一年的等待,一年的辛苦,大快朵颐也就只有那一天。
那个时候,每个家庭的孩子都挺多。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孩子的脾气性格不同,听话不听话的都有。但是似乎一般来讲,都比较能理解父母的辛苦和不易,即使一时会有些情绪造成的别扭,不快,但是在干活、在专物专用这两方面来说,大都不会违逆。毕竟,生活不易,谁都是看在眼里的。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10 17:17:12 +0800 CST  
磨 面
那时候已经过了没东西可吃的年代,基本上能用可吃的东西填饱肚子了。之所以写过年先写了杀猪炖肉,大概是思绪又回到了那个年代,被瓜菜吃的嘴里淡出鸟来,所以忍不住了。
其实杀猪并不是过年的第一个节目,而应该是最后一个,真正的过年,是从推碾子开始的。
推碾子,是每个家庭日常必不可少的活动。每天吃的窝头和棒子面粥,小米粥,都需要定期到碾棚里排队。家里边只要是比碾盘长得高的,基本上没特殊情况都得去。我们村有两个碾子,相对还好一点,排队的时间不算太长。平时基本上碾子就是轧的棒子面,高粱面,小米,到了过年,不但要吃肉,还要从主食上进行改善,需要蒸馒头,蒸糕,所以推碾子的内容,就比平时丰富多了,当然,强度也比平时大得多,时间也长很多。
我刚刚记事,还不能拿得动推碾棍的时候,就对推碾子深恶痛绝。推碾子的晚上,任凭我困得抬不起眼皮,做针线活的母亲也不让我睡着,等着推碾子的人回来才可以睡。她采取的方法是讲故事,从鬼故事讲到一些被人们讲滥了的故事,最后拿出杀手锏——母亲上过三个月的扫盲班,认识一些字,读过不知道什么版本的《刘罗锅断案》,用这一本书忽悠了我好几年,直到我能拿得动碾棍,不再享受这个待遇,换成了弟弟。
轧麦子面比较麻烦,需要提前把麦子洗干净,因为土场打下来的,麦粒上有很多土。洗的方法是准备一盆清水,用铁丝做的筛子,一下一下的过水,水脏了换一盆。洗过的麦子没有湿透,在席子上晾一两天就干了——在我印象里,我们的前辈们,虽然那时候水不像现在这样缺,却非常知道节省水,不会允许一丝一毫的浪费。晾干了的麦子,要在碾子上边轧好几遍,才能把麦子皮和白面分离开。分离的办法就是用比筛子烟儿细很多的,马尾巴编成的萝,一遍一遍的筛,筛完剩下的,继续放回碾子上边轧,轧完继续筛,直到没有一点麦麸子为止。
因为是过年,所以对白面的要求比较高,蒸出来的馒头需要好看,所以磨起面来显得很麻烦。我们村因为地多,平时不过年的时候,也偶尔可以吃上麦子面,只是那时候没有过年这么讲究,基本上吃的是全麦面,不去麸子的。在别的村子,没那么多地没呢么多麦子,即使过年的时候,也不像我们村那么讲究。每年过年出去拜年串亲戚,吃的馒头都比我们村的黑很多。

磨完麦子面,只等于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
麦子在中国的种植,大概可以追溯到秦朝以前,不过限于北方,消费,也是仅限于富裕的家庭。平时农村人的主食是小米,明朝以后随着玉米的大面积种植改成了玉米。在那之前,过年过节,或者招待客人,一般用的是黍米或者稷米。典故里有名的,发生于汉朝的“范张鸡黍”,可以作为一个例证。再有中国古汉语里“江山社稷”,也说明黍稷,对于中原及以北地区的重要性。
不过说来惭愧,由于自己种地的时间不长,直到现在,对于长在地里的黍子和稷子,我仍然是分不清楚的,在我看来它们实在是长得一样。我只能对于收获以后,变成粒状的黍稷有一个区分:稷外皮是黄色的,磨成面也是黄色的;黍外皮是红色的,米也是黄色的,磨成面是白色的。黍稷外表和小米差不多,相对与小米,叫大黄米,黍不粘,稷粘,叫黏米。这两样磨的面,没有白面多,是为了在年前年后调节自己家里人的伙食,免得吃得太油腻,不好消化。
磨黍面和稷面的过程,和白面也一样,也需要事先把黍稷洗一下。这些粮食,都是在土做的场里边,用碌碡轧的方法打下来的,晾晒的过程也往往在土地上,虽然扬过了,没有其它杂物,但是里边沾的土,肯定不会少。
一进腊月门,村里的碾子是得不到休息的,即使晚上夜深了,碾棚里仍然会灯火通明。否则,没时间磨面,这个年可是过不好的。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11 11:27:04 +0800 CST  
蒸 糕
我们村的土语,形容一个人说话爱絮叨,没有条理,会用“粘窝窝不搁枣——瞎粘”这样一句歇后语。粘窝窝,就是现在所说的粘糕的不同形状,也是过年的时候餐桌上不可缺少的。年我我不能凉着吃,凉了以后很硬,咬不动,当然也不粘。蒸锅里蒸热了,就只能用筷子插着吃,因为太黏了,会粘手。
稷面和小米面差不多,只是没有小米面那样硬,也有一股小米面没有的甜香味。稷面也是用来做年糕,就像蒸窝头那样发面,或者烫面,蒸成圆盘状的,叫发糕。蒸好了后,糕的里边均匀地充满了米粒大小的气泡,切开来吃,不粘,吃起来口感比馒头不差,有一股甜香味,没有馒头那样萱软,但比窝头要萱多了。
不管是粘糕还是稷面糕,待客的时候都不会用,因为每家都不会缺。所以,过年的时候磨这两种面,也是必不可少的,虽然不像麦子面那样多。
从过了腊月十五开始,过年的气氛就开始笼罩着每个家庭。所谓“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这只不过是临近年关的时候气氛更浓而已。在这之前,每个家庭都要开始蒸糕,蒸馒头。尤其是馒头,需要蒸很多次,足够一家人吃到正月十五以后。晾凉了放进一个专门的小缸里,既能保湿,又不会发霉。
腊月的这个时候,各家的几乎灶台就没有空闲的时候。整完发糕蒸粘糕,蒸好年糕蒸馒头,蒸完馒头烫猪头,炖肉等等。大概到了年三十的上午,中午的宴席准备完了,才算结束。接下来包饺子,就不会再要求男孩子们参加了。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12 08:42:04 +0800 CST  
作者:蓼江花溆 时间:2013-09-12 09:13:59
村庄里的欢乐一一铺排。
不仅仅只是欢乐啊。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12 09:47:35 +0800 CST  
炒 花 生
过年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节目,就是炒花生。
现在,各家过年的时候都要准备各种各样的干鲜果品,那时候没有卖的。即使偶尔有卖的,也都不是普通农村家庭可以买的。那时候可以端出来招待客人的,基本上都是那么几样:柿饼子,黑枣,红枣,炒花生。
花生是生产队分的,平时放到装粮食的布袋里,把口缝上吊到房梁上,小孩子们偶尔从里边扣几个吃,但不会扣很多——所谓的“抠门儿”,是不是就从这里来的,我不知道。但是到了腊月二十几,各家的孩子盼着炒花生,好像也可以算作一个节日,这时候是可以随便吃的。
一般年份,家里在二十二三,扫房子之前就炒花生了。有一年,许是那年队里分的花生不多,到了二十五,我家还没有开始炒。心里说不出的着急,因为往年盼是盼,可从来不敢,也不用说出口。记得好像是二十五的下午,出去玩回来,就看见我家卧室里櫈子下边一堆炒花生的皮。看看花生皮,再看看父母,忍不住就问出来:咱家炒过花生了?俩人异口同声回答:炒了。在哪呢,怎么不拿出来?不知道是谁答了一句:吃完了。
父母真的不应该这样逗自己的孩子。好不容易盼了一年,希望一下子被扑灭,失落的心理能有多少伤悲?即使过了四十多年,我仍然认为,拿自己孩子最大的希望来开玩笑,我的父母真的有点不仗义。听到他们的回答,极度的失望,让我实在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尽管过后父母怎么哄,怎么补救,就凭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过了四十五六年仍能记得他们当时说话的细节、表情,甚至仍能记得那一堆花生皮是哪个人留下的,可见这件事当时给我留的印象有多深。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13 08:35:24 +0800 CST  
作者:竹箫梅林 时间:2013-09-13 12:53:22
好多熟悉的又远去的事物,楼主是华北哪里人?对于华北的盐碱地比较陌生,只知道在天津或者黄骅附近有。
沧州与德州之间,衡水地区。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13 12:58:57 +0800 CST  
备 菜
从我有记忆开始,不记得家里边像歌谣说的那样磨豆腐,豆腐都是由专门做豆腐的做。平时每个家庭三斤五斤的用豆子换豆腐,这个时候,一般家里最少需要一个——也就是一板,大概三四十斤的样子。
但是,基本上所有人家都会做一种我们老家附近特有的菜——粉饹馇。粉饹馇是有来历的,据说当年慈禧老佛爷心情不好,御厨做的菜一道一道往上端,她老人家一样都没有胃口所有的菜怎么端上来还怎么端下去,御膳房干着急没办法。这时,有一个村里来的厨子忽然想起自己老家的一种特别土的吃法,于是做了端上来,太监以为和其他菜一样只是走个过场,端上来没停就准备往下撤的时候,老佛爷轻轻的说了句:搁着。于是,这道菜以后就叫“隔着”了。
相声《满汉全席》里边提到过饹馇,不过是用来做丸子的。
做饹馇用的原料是石磨绿豆粉。具体做法和摊煎饼有点类似:将和成稀糊状的绿豆粉,用勺子往平底锅里舀上两勺,用专门做的类似摊煎饼的铲子,在锅底摊开,中间厚四周薄。周边薄的地方,和煎饼差不多,中间厚的地方,可是比煎饼厚多了,得有四五个毫米。等周围的面糊已经快熟的像煎饼那样的时候,中间厚的部分还有粘性,用铲子将周边薄的部分折向中间,就粘在了一起,形成一个长方形。
粉饹馇外边黄黄的,就像煎饼那样的颜色,中间是软的。用菜刀切成小的菱形块,用醋一溜,肉汤一炖,吃起来口感很棒。直到今天,想起粉饹馇来,仍然充满向往。不过,现在做这个的少了,即使有做的,很多也都是用白面加玉米面加食色,很少有地道原味绿豆做的了。
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多暖棚,过春节的时候,基本上没什么新鲜蔬菜。除了白菜,其他的大部分是干菜,粉条阿,海带啊,粉皮啊等等。其它的黄花,木耳,银耳等,也都是干菜。 这些干菜需要提前泡发,一遍又一遍的清洗。大家平时用水像吃油那样金贵,过年了,奢侈一下也是必须的。
除了以上所说,各种丸子,也都是过年的宴席上必不可少的。《满汉全席》里,光丸子就说了几十种。一般家庭不会做那么多,三两样总是有的。但是不管用什么做丸子,都需要像剁饺子馅那样剁碎,拌好,然后才下锅炸。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15 17:59:34 +0800 CST  
花 花 集
等过年的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小孩子们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赶集。我们老家的镇上,平时每逢农历的三、八赶集,不过平时的集上没什么东西,除了卖粮食、蔬菜的,就是卖农具的,跟我们基本没什么关系。有一两家炸油条的,更跟我们没关系了——不但要钱,还要粮票,这两样我们都没有。
但是年前的集,和我们有关系。这时候虽然家里都没什么钱,一般父母也会忍痛拿出三五块钱给几个子女分一分,大的孩子一元,小的三五毛,拿着去赶花花集。花花集名称从何而来,没有考证过,大概意思是这个集上,女孩子可以买点儿花,男孩子可以买点鞭炮放的花什么的。
花花集上的货品十分丰富。除了平时难得一见的猪肉,各种干鲜果品,各种点心零食,洋布,最主要的就是鞭炮。其次,过年的时候每家都要买一些蜡烛,小孩子也只有这时候,才能买点小红蜡烛。有的时候大人给的钱不多,买了鞭炮就剩不了多少,但蜡烛又是过年必不可少的,就只好把蜡烛的钱省下来,回家自己制作去。
花花集卖鞭炮的很多,有一个专门的鞭炮区。各个鞭炮摊位竞相招揽顾客,方法就是不断地鸣放,用实际行动向人们证明自己的鞭炮有多响。其实那时候鞭炮的质量很差,炮市也没什么安全措施,几乎每年都会有“炸市”的,就是某个摊位的所有货品被引着了,发生爆炸。这个时候,买或者不买,往往会很纠结。兜里的钱是有限的 ,想买的东西有很多,往往是掂量再三,最后买一些可以放很多次的小鞭。双响炮实在是太贵了,最便宜的也要四分钱一个,再说每年过年家里的大人肯定是要买的,所以最后往往会舍弃。
虽然最后可能花不了几个钱,但是每年的花花集大家都充满了期待,基本上也都能尽兴而归。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整个的过程,买不买不重要,平时见不着的东西太多,大饱眼福也是很重要的。而且,花花集的参与性很强,乘兴而来兴尽而归,几乎是每年的花花集都能达到的。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之所以人们在那样的物质条件下仍然不觉得生活有多苦,最大的原因,恐怕是心里面所保留的那一丝希望吧。有希望、有盼头的人生,是充实的,活得有劲的。人一旦失去了希望,就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动力。就如花花集买的小红蜡烛,之所以几乎所有的孩子都会买,恐怕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代表了新年的新希望。哪怕自己用棉籽油制作的蜡烛再多,可是大家都点亮红蜡烛的时候,手里拿着自己制作的蜡烛的,往往会有矮人一头的感觉。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16 11:35:23 +0800 CST  
拜 年
现在的人过春节都讲究吃年夜饭,那时候可不是。
其实直到今天,我们村里仍然延续了那时候的传统,不是吃年夜饭,而是在年三十的中午一家人聚餐。当然,那时候,所谓聚餐,也不过就是全家坐到一起,吃一锅大锅菜。跟平时不同的是,年三十中午的大锅菜内容比较丰富。肉是基本上管够,其它的豆腐,海带,丸子等等。
酒在那时候是奢侈品,尽管价格很便宜。现在卖到几千元钱一瓶的老白干,那时候撑死不超过三块钱。我印象当中,直到七零年代末期,家庭过年聚餐的时候才开始有酒。
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没有弄得很明白,在没有闹钟又没有更夫打更的年代,人们是怎样保证年初一早晨起得那么早的。每年都是吃完了饺子天还没亮,早起的人们已经开始串门拜年了。
拜年的时候,首先是一家子聚齐了,排好队给家里边最长辈的爷爷奶奶拜年。每家的大伯,招呼所有人列队,场面有点像古装片上朝的时候,不过没有龙椅,爷爷奶奶坐在堂屋里八仙桌的两边。给爷爷奶奶拜完了,再给自己的父母磕头。
自己家拜完年了,然后分男女分辈分,各自聚在一起,按照与自己家关系的远近,分成不同的队伍出去拜年。如果家族里有共同的长辈,每个家庭的男或者女,需要一起到长辈家去拜年,然后再根据辈分不同分头行动。
给村里最长辈的人拜年的场面很是壮观。拜年虽然是以家族为单位,但那往往是按照比较近的血缘关系,对于村里边一个姓氏的人,往上回溯十几代,一般都会有共同的祖先。所以村里最大辈分的人,这个时候就成了几乎所有人的最终目的地。有的家里院子小的,甚至排队都要排到胡同里。由一位比较年长的在前边指挥 :给***拜年,跪,磕头。院子里黑压压的人群跪下去,尽管平时也许很多人对那人并不是很尊敬,这时候姿态是要做出来的。
小的时候,在初一这一个上午,总是要磕几十个头的,几乎是见人就下跪,不管男女,不管平时关系如何。到了现在,回家过年的时候仍然偶尔会磕头,哪怕自己的父母已经不跪了,对一些不经常见面的长辈,如果对方不是特别积极的过来阻止,仍然是要下跪的。
在没有“破四旧”以前,拜年的仪式更为复杂。过年前需要到祖坟(有家庙的应该是到祠堂),去接列祖列宗回家过年。方法是烧纸,点香,捧着香火,放着炮竹回家,然后把香插在堂屋的族谱前。初一拜年也是要先给祖宗拜,当天给村里人拜完了以后,初二早晨再把祖宗送回去。到了我能记事的时候,请祖宗、送祖宗这一套程序被破掉了,只是在初二早晨,到祖坟祭奠一下,烧烧纸,放点鞭炮。大的形式被破掉了,但是人们对祖先的尊敬,不会被任何人破掉。直到今天,孝道仍然是被大力提倡的。


接下来的几天是到亲戚家拜年的时间。有句俗话:拜年拜到初七八,也没豆腐也没渣。意思就是说,对于关系比较近的亲戚,一定要赶在初七以前去拜年,否则对方会挑理,不好好管饭,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那时候拜年,哪怕路远,也是要走路去,而且那时候,人们的亲戚普遍比现在多。所以,很多关系不那么密切的亲戚,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疏远了。其实现在想来,亲戚也是在不断的更新中,每个家庭不可能跟所有亲戚一尺保持十分密切的关系,尤其在经济条件十分拮据的状态下,能保持一两家关系好的,已经很难得了。毕竟那时候接待来拜年的亲戚,需要置办酒席,花费不菲。但是串亲戚的人并不会带太多东西去,往往带一些馒头、油条,好的带上一块肉。这样对于亲戚关系的维持,往往是你最好不来,或者下午来不喝酒不吃饭,我也就不到你家吃饭。这样时间长了,关系自然淡了。来往来往,有来有往,等价交换是一般原则。
时间到了现在,串亲戚拜年无论从形式,还是内容,都发生了本质的变化。物质丰富了,交往的基础有了,可是,大部分人却没有时间了。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17 12:59:02 +0800 CST  
上 元 节
上元节,就是现在所说的元宵节。知道元宵节这个名称,是很久以后的事。我小的时候,大家普遍知道的,就是过正月十五,或者叫灯节。
不知道是不是我见识浅薄,反正80年以前没有见过元宵,听都没听过。之所以现在叫成了元宵节,恐怕也是我们的老传统,中国以前和现在,都容易把节日的主要内容搞成吃,通通以食物的名称命名节日,到现在仍然有人把端午叫“粽子节”,所以把上元节叫成“元宵节”,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早晚,早早晚晚,八月十五会成为月饼节,过年会成为饺子节。
上元节,是自古以来对正月十五的称呼。这一天的最主要活动是观灯点火打灯谜。我想,这个节日的主要目的是让人们出来活动一下,消化一下过年的时候吃的很多高营养的美食。即使在朱熹的礼教特别盛行的年代,灯节也都是男女可以同时参与的节日。记得这样一个故事,正月十五,朱熹的老婆要出门看灯,朱熹不高兴:咱家没灯吗?老婆说:也得看看外边的人吧?朱熹反问:我不是人吗?做人做到这个份上,说他不是人,那是抬举他了。

一般情况下,每年一到正月十五,河里的冰开始化了。当然不正常的年份也有,大部分是不等到正月十五,冰就化得差不多了。到这个时候还冻得严严实实化不了的,我没有见过。之所以这天人们要聚在一起看灯打灯谜,我想是人们猫冬一整个冬天了,过年的时候都是在自己家里,或者和亲戚一起自得其乐。现在天暖喝了,需要大家一起“独乐乐不如同乐乐”,于是这一天扭秧歌踩高跷,锣鼓喧天热闹一下。
不过我小的时候,扭秧歌踩高跷跑旱船等这一系列节目,一样都没有,全部被破四旧破掉了,猜灯谜似乎是城市里的专利节目,农村人文化不够,对这个不太擅长,于是就只剩下了灯。那时候所谓放河灯,大概和三月三放风筝时一个意思,放掉晦气,放掉穷气,期待当年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吧。但那个时候,应该是历史上最穷的时候,所以,灯,也应该是历史上最简陋的时候。我的记忆中,每年放河灯的时候,都是用白菜疙瘩,条件好一点的,中间点上一根红蜡烛;条件不太好的,中间挖个坑,倒上点儿棉籽油,放一根棉芯当灯芯,看着灯顺水流走,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期待。
现在,虽然不见人们再有放河灯的仪式,但相似的活动扩展到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尤其是年轻的男女中间,许愿的孔明灯,有越来越盛行的趋势。我想,这应该是放河灯的另一种形式吧。一者河流都干了几十年不好找了,再者,我们放河灯的那些年月,保不齐有别的地方的人不放河灯,放的就是孔明灯吧。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18 13:14:33 +0800 CST  
村庄的祭奠 之 春 荒
龙 抬 头
正月十五一过,这年基本就算过完了。
但这个时候,天仍然比较冷,想找点农活干,实在没什么可干的。所以在正月里,还会再设置个节日——打囤。这个节日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个祝愿开春以后 五谷丰登的意思。形式也很简单,就是拿草木灰在自家院子里洒一个带缺口的圆圈,缺口朝向大门口,意思是粮食从门外流进来。目的无非是把过年剩下的鞭炮放一放,还有过年好东西吃多了,直接过渡到窝头玉米粥胃口不太适应,过渡一下而已。
二十五打完囤,过几天就是二月二龙抬头了。
二十四节气从立春开始,一般会在春节的前后几天,所以,二月二对应的是二十四节气的惊蛰。惊蛰的意思是,气候变暖,开始会有春雷响,惊动冬眠而蛰伏的各种生物。
我们老家的谚语说:二月二,烙火烧。这里所说的火烧,和现在人们通常所知道的驴肉火烧的火烧不是一个概念,不但外形不同,馅料也完全不同。这个时候天气变暖,头年秋后种下的大葱,这时候长出了两个叶子,有点像羊角,所以称为羊角葱。二月二的火烧是用羊角葱做馅儿,加上腊肉剁碎,夹在像平时烙的大饼那样大小,面条或者饺子皮儿那样厚度的两个面片中间烙熟,吃的时候像大饼那样切成三角块。
这种火烧,吃起来口感好,营养又好,在我们村附近是很受欢迎的。可能是因为做起来有点麻烦吧,在驴肉火烧大肆盛行的今天,羊角葱火烧这种特色食品,在全国各地难得一见了。
所谓“龙抬头”、惊蛰,我想都指的是蛇。在古代农民传统的观念里,蛇有财的寓意,即使谁家里的房子里发现了蛇,也是不允许打死的。有人把道家的太极图成为阴阳鱼,也有人叫成秩序双蛇,可见蛇,在人们的传统观念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但是人们又普遍比较怕蛇,不愿意见到,所以会用蛇形的羊角葱做馅儿烙火烧,意思是把蛇封起来,让它在自家房子的墙缝里别出来。房子的墙缝里边蛇是有食物的,老鼠,壁虎什么的都会存身于墙里边。据说这天是不能吃面条儿的,面条外形更像蛇,吃面条会把蛇招到外边来。
中国古代文化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不能轻易有所损伤的。清军入关,“留发不留头”打破了这种观念,人们开始理发了。传统说法中,正月不理头,理头爱死舅,我想,这不过是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随便毁伤”的一种委婉的纪念吧。你不是让理发留辫子吗,总得等过了年,我能拖一天算一天吧,实在拖不过去我也没办法。所以,所有的人集中到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再去剃头,实在也是一种无奈之举。
楼主 592851055  发布于 2013-09-21 10:04:03 +0800 CST  

楼主:592851055

字数:78592

发表时间:2013-08-19 18:0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05 18:26:2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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