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发 楼楼一直在追的哑舍,三界宅急送

猫尾巴还是有用的,比如叫人起床。
钟小魁连打了六个喷嚏,吐掉粘在嘴上的猫毛,抓起枕头就朝床前砸去。
“Hi!”停在半空的枕头后,露出姜南海的招牌狐狸脸,他扔掉捏在手里的,林七七的猫尾巴,凑到钟小魁面前,“乖孩子,起床了,春天就在不远处!”
“每一个长了猫尾巴的姑娘你都伤不起!”林七七委屈地把尾巴藏起来,一脸泪痕地把闹钟砸到姜南海头上,零件飞起。
“还在挺尸吗!要我把饭喂到嘴里吗?还不滚出来吃!怠慢他人劳动成果是一种罪!”标准厨娘打扮的玛莉欧举着菜刀,在房门口咆哮,电光火石间,雪亮的菜刀铛一声劈到了距离钟小魁零点零一公分的床头,冷冷颤动。
噩梦,一定是。钟小魁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整个埋起来。睡,再睡一会儿,醒来就好。
“Hi!”三个脑袋同时钻进被子,三排雪白的牙齿露出来,“孩子,这不是梦。”
“妈啊!!!”钟小魁从床上摔下来。
餐桌上,熊猫眼的钟小魁默默嚼着烤糊的面包,默默喝着把糖放成了盐的豆浆,默默看着身边那三个正火热争抢一只烤鸡的家伙。他什么都想起来了,从百慕大回来之后没几天,姜南海就以奉行低碳、节约资源为由,强行搬进他家,还说要征用他家作为PKD的临时办公地点。第二天玛莉欧带着大堆行李也搬来了,理由是紧跟领导脚步,以公司为家。当他们发现林七七也住在这里时,还罚她写了份检讨,反省自己对领导隐瞒事实,妄图独享免房租水电费居所的自私心态。
“你不能撵我走。第一,我知道你太多秘密;第二,我负责发工资。”姜南海住进来的第一天是这样跟他讲的。
“你不能娘我走。有我在这里,连蟑螂都不敢靠近你!安全问题绝无漏洞。”马莉欧用一根牙签凌空击中墙角一只倒霉蟑螂的心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他们俩你都容纳,更加没道理撵我走了。我会认真打理家务的!”林七七卖力地挥舞着抹布。
“我们三个可以再新家搞一个组合对不对?”姜南海把马莉欧跟林七七拉到一起,三个人叽咕叽咕半天后,齐齐朝钟小魁露出萌点与恶点等值的笑容,“我们是……青春无限萌动天下家事三人组!哦也也!”
钟小魁缩在沙发一角,抱着倾城,冷冷地看着他们,任血压狂飙。然后,他开始了每天都醒在噩梦里的日子。
“不要总是黑着一张脸嘛,我们不会抛弃你的,孤独的孩子。”姜南海大口撕着鸡腿,“你看,你父母不在,又没别的亲戚,总一个人会得自闭症的。”
“有我们在,打麻将也刚好一桌嘛。”马莉欧一边跟抢了鸡翅膀的倾城搏斗,一边补充。
林七七吞下一大块肉,哀怨地看着自己的屁股,“关键是,你们什么时候帮我搞定这条尾巴?”
“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们吃烤鸡,而我要吃糊面包?”钟小魁盯着盘子里的鸡骨头,“我似乎才是房东。”
“我们太瘦了。”三个人异口同声,连装可怜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难道我胖吗?!”钟小魁终于揭竿而起,跳到凳子上,愤怒地举起汤瓢,“你们这群霸占居民的强盗!”
餐桌上顿时剑拔弩张,每个人都拿起勺子筷子碗充当武器。一阵浓郁的焦味适时飘来。
“啊!我还煮了粥!”马莉欧扔掉筷子往厨房奔。
片刻之后,她端着一只被烧穿了的漆黑的锅走出来,嘀咕,“我记得我明明关了火的。”
“你……”钟小魁看着那堆废铁, 着眉头。
“好了,不跟你们闹了,我今天还有重要的约会。”姜南海满足地摸着肚子,哼着歌回房去了。
“差点忘了,要去做SPA!”马莉欧把锅一扔,飞奔回房。
“我要去看我妈。今天休假一天,你收拾一下屋子,反正你今天也没事。”林七七也转眼没了踪迹。
我做了什么孽?什么孽?我伤不起!伤不起!
看着满室狼藉,钟小魁的心在滴血。但转眼间,几声惨烈的嚎叫替他止了血——
姜南海抓着他那件挚爱的阿玛尼风衣冲了出来,咆哮:“谁烧了我的阿玛尼!!谁?!”米色的风衣上,胸口处被烧出了两个惊悚的大洞。
马莉欧曾经美丽的脸孔第一次扭曲到接近外星物种,遇着她被烧焦的首饰盒,咆哮:“我的钻石呢!那颗举世无匹价值连城的粉钻呢!“
只有林七七稍许安稳点,抽噎着托着她的猫尾巴,伤心地 着被烧掉了毛的尾巴,喃喃:“我坐的是马桶,不是火箭筒啊……怎么着火了呢?“
这是哪位天神干的惩恶扬善的好事啊!
虽然痛快,却事有蹊跷。从那只被烧坏的锅开始,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跟火有关。难道家里有火灾隐患?
钟小魁连同伤心欲绝的家事三人组,全屋检查一番后,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也没有打雷,不会是被雷劈的。”钟小魁望着窗外的晴空万里,“上天果然有好生之德,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房东。不过……”他回头道,“没有火源,你们的火险是怎么来的呢?难道是你们昨夜梦游,自己烧的?”
“屁!我拿出来的时候,衣服上的还是热的呢!”姜南海抱着阿玛尼捶心口,“我最贵的意见衣服啊啊!”
“我的首饰盒也是热的啊!我是个穷人,就那一颗钻石啊!”马莉欧在沙发上打滚。
“你明明有一盒钻石。”林七七小声说,抹着眼泪,“秃顶的尾巴,好难看……”
钟小魁又在家里饶了一圈,仍旧没有发现异常。
只有倾城,不知几时蹲在了厨房门口,对着里头呲牙低鸣,一副发现外敌的模样。钟小魁警惕地进了厨房,一眼便看到炉灶上竟燃着火,刚刚明明是关掉的!
他冲上去关掉火,在厨房里上上下下的检查,连垃圾桶都没有放过。结果还是一切正常。
隐藏在正常下的不正常,往往是致命的。
钟小魁悻悻地走出来,对倾城道:“守在这里,万一着火了,你要负责!”
倾城不满地呜咽一声,趴在了厨房门口。
折腾了一上午,家事三人组谁都没了上街的兴致,居然全部悲伤地倒在客厅里睡着了。
三只瘟神!钟小魁摇着头回了自己的卧室,没有懒觉的星期天是不圆满的。他重重躺回床上。
迷糊中,手机响了。钟小魁眼也不张,伸手 一通,抓起电话就问:“谁……睡觉呢……”
“是PKD服务么?”电话那边传来一个颇好听的年轻女子的声音。
“是……睡觉呢……”钟小魁继续迷糊。
“我有一件重要的物品,需要你们替我送到。”
“去找十三叔。他才是揽业务的。”钟小魁咂巴着嘴。
“他睡得像头猪,我喊不醒他。”
“用火烧他屁股,一定会醒的。”钟小魁把脸往枕头里埋。
“哦……”两秒钟后,钟小魁怪叫着从床上弹了起来,捂着屁股大喊大叫,一缕青烟从他手指尖冒了出来。
“谁烧我屁股!”他怒吼着,扬起手臂,顺手就想拿手里的电话砸人。但他很快又凝固了——一直拿在手里的不是手机,是一只拖鞋。难道刚才他对着拖鞋讲话吗?
“果然醒了。”拖鞋里传出清晰的声音。
钟小魁一愣,旋即将拖鞋一扔,跳上去就拿脚猛踩,骂道:“我让你妖孽!“
话音未落,一阵焦臭味传来,他一回头,床上的被子居然腾起了一撮火苗。他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灭了火。
然后,枕头又冒起了青烟,他抓起花瓶里的水浇了上去。
“这是我家!”他抱起枕头,怒喝:“滚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是来谈生意的。”空气中响起了几声清脆的笑,“你们PKD必须接受这单买卖。”
“我不受人威胁。”钟小魁对着声音的来向,指着空气,“连脸都不敢露的人,不配找我。”
有人敲了敲他的肩膀。钟小魁只觉背后轰来一阵灼热,猛回头,他的床上盘腿坐着一个年级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火红的对襟中式衣衫,黑亮的头发盘成两个丫鬟髻,用红色丝绦系得稳稳妥妥,小小的脚上套着一双精致的红色布鞋,鞋面上的花纹,是一簇簇生动的火焰。
不是鬼魂,因为他没有打喷嚏。
“你是……”他上下打量着这个红彤彤的小丫头,对方长得并不惊悚,如果以现在的话来讲,算得上是个很萌的萌妹子,白净净的瓜子脸,标准的杏核大眼樱桃口,两排小扇子似的长睫毛上下忽闪着。
“春丽……”钟小魁突然想起了儿时的电玩。
轰!他的拖鞋烧了起来。
“春丽穿的是裙子!蓝色的!身材也不及我。”姑娘很是不满地抱着双臂,“我叫灼灼。”
灼灼?!难怪这么喜欢放火!钟小魁疯子一样踩灭拖鞋的火,怒道::“你的目的!目的!”
“都说了是要你们替我快递重要的物品了。”灼灼姑娘一挑眉。
“我不会帮放火烧我屁股跟拖鞋的人做事!”钟小魁毫不犹豫地拒绝,又问:“外头那三个家伙的事,也是你搞出来的对吧!”
“嘻嘻,我一直都在啊。”灼灼一笑,“这不重要。只要你快快接下这单生意,我就不会再出现了。”
“你要快递什么?到哪里?”钟小魁屈服了一半,在听到她说“不再出现”后。灼灼指着自己的鼻子,眨着大眼睛,“我。把我快递到寒鸩山巅的青焰阁。”
滴答,滴答,被林七七砸坏的闹钟还在挣扎着走动,室内只听到它的声音。
“不……去!”钟小魁斩钉截铁,走到房门前,拉开门,“不管你是什么玩意儿,这单生意我不做,你走吧,我不想跟一个姑娘动手。”
灼灼坐在床上,叹息:“到客厅来,再决定吧。”
说罢,她的身体化成了一缕细细的烟。
“到哪里都是NO!”钟小魁不懂。
“你不怕你最重要的东西,化成灰烬么?”姑娘的声音从客厅飘来。
重要的东西?客厅里?难道那个疯婆子打算把他家新买的超大LED屏电视机烧了?那可是他拿来玩真三国的神器啊!一个正处于高三苍白时期的少年,这个超大屏能带给他多少欢愉!
“不许烧我家的……”他冲到客厅里,还没说完,便看到家事三人组倒在地上,被一条麻绳紧紧捆在一起,那个灼灼一手捏着绳头,另一只手打着响指,每打一次,一簇火苗就在她的指尖跳跃。
“去不去?”灼灼的一只脚踩在姜南海的腰上,“我只有动动手指,这条绳子马上就会烧起来。这三个家伙马上就会变成烤鱼。”
“卿本佳人,何必杀人放火呢?”姜南海扭动身子,一边对她赔笑,一边冲钟小魁吼叫:“死孩子快点头答应人家啊!”
“我会毁你容的!我一定会的!”马莉欧拼命挣扎。
“不吃粽子……我要包子……”林七七还在半梦半醒之间,耷拉着眼皮喊梦话。
见她口中“最重要的东西”只是那三个家伙,僵持三秒钟,钟小魁昂头道:“不去!”
家事三人组心碎了。灼灼哈哈一笑,手指一动,钟小魁卧室里传来砰的一声。
钟小魁跑回去一看,他的电脑火花四溅,瞬间报废。
“去不去?”客厅里的人大声问。
钟小魁捧着烧焦的鼠标,颤声道:“不去!”
手机炸了。那可是他省吃俭用了好久才买回来的!
“去不去?”
“去你大爷的,我不去,死也不去!”钟小魁飙着心痛到死的泪,冲到客厅,指着灼灼:“有本事你烧了我!”
“嘻嘻,我不会动你一个毫毛。”灼灼将绳子一收,把三个家伙放了出来,对着他笑道,“但我可以保证,今后凡是你心爱的,都会在你眼前化为灰烬。比如……”她的目光落在电视机上。
“不许动我家的电视!”钟小魁唰一下挡在电视机前,这个恶毒的女人,难道他以后交了心爱的女朋友,她也会把他烧成灰么?
“去不去?”灼灼微笑,“最后一次问你。”
“我……”钟小魁握紧拳头,又松开,耷拉下脑袋,“去。”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6 20:00:00 +0800 CST  
“生不入官场,死不过寒鸩。”钟小魁把一堆新买的加厚型羽绒服扔到另三人面前,脸青如铁,踱步到窗前,眺望夕阳,背影无限深沉。
“寒鸩山罢了,就当冬游好了。”姜南海在羽绒服里挑挑拣拣,“客人至上是一切之根本。”
“款式很村,没一件能穿的。”马莉欧不屑地瞟了瞟。
林七七不解:“都要春天了,买这些干嘛?大减价?”
“生不入官场,死不过寒鸩!!”钟小魁猛地转过身,悲愤地挥舞着拳头,“你们有听我说话吗?”
“这件我要!你们的腿太短,长款的归我!”
“不干!我要红色的!你一个老男人穿红色会被人误会为怪蜀黍的!”
“最痛恨被淹没线条,打死我也不会穿这些熊一样的衣服!”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烧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事三人组!钟小魁青筋暴露。【听说不能用这字结尾……】
“嘻嘻,你的同事们看起来不你轻松得多呢。”灼灼轻飘飘地坐在落地灯的灯罩上,掩嘴而笑,“反而是你,看起来好担心的样子。”
钟小魁做了几次深呼吸,捏着那张快递单,第一次,运送的货物和收货人,是同一个——名叫灼灼的火精。
“最担心的那个,不该是你自己么?”钟小魁把快递单塞到兜里,四肢舒展地躺到沙发里,仰脸看着灯罩上的灼灼,“一只火精,想攀上寒鸩山巅,跟送死没区别。”
“找到你们……”灼灼的手指在灯罩上滑动,“就是因为不想死去。”
“那个什么青焰阁,这么重要?”钟小魁看着笼罩在灯光里的她,火红的衣裳不再像白天一样犀利耀眼。
灼灼的头低下去,刘海垂下遮住了眼睛,肩膀微微 着。她在哭!?
一条毛巾扔到她头上,钟小魁皱眉道:“火精的眼泪跟汽油一样吧,拜托你控制一下!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我要嫁人!嫁人!”灼灼猛抬起头,握拳嘶喊,“我的未婚夫在青焰阁等我!”
满室俱静。连心不在焉的家事三人组都纷纷转过头来,呆看着她。
“据说,妖精界里的剩女排行榜,多年来一直是火精独占鳌头吧。”姜南海扶了扶眼镜。
“切,谁敢去一个天然纵火犯当老婆。”马莉欧冷哼,“尤其是那些喜欢用高温毁掉别人钻石的家伙。”
“你们的嘴巴太坏了。”灼灼擦着眼泪,居然没有动怒,“要不是我们已经成立了雇佣关系,你们刚才已经‘熟’了。”她有些沮丧地叹口气,“我是个诚实的火精。那个四眼,你说的是对的。对火精来说,婚姻是最难获得的东西。烧掉全世界还比较容易些。”
“灼灼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尽快嫁出去!”姜南海当即拍着 保证,“你一定要有信心!千万不要拿地球撒气!不值得!”说着,他移到钟小魁身边,用力揪着他的脸,道,“对吧对吧,小魁同学?你一定可以帮到灼灼姑娘的对吧!”
“不是我,是我们。”钟小魁歪着嘴,淡然道。
“What?!关我们什么事?!这单生意是你找来的!”从家事三人组成立开始,成员间的越发默契,连跳起来的角度都一样。
“在别人家白吃白住的生物,没有说NO的权利。”钟小魁起身,拿了两件最厚的羽绒服,“只凭我一个人,也是无法活着攀上寒鸩山的。四个人也许可以试试。多穿点,那里冷。明天出发。”他用力 头发朝卧室走,抱怨着,“又要缺课了……老太婆一定会宰了我。”
“我应该没有找错人。”灼灼满意地一笑,朝剩下的三人挥挥手,“晚安各位,不要想着偷跑哟,会火烧屁股的!”她跳下灯罩,烟化在灯光里。
家事三人组原地围城了一个圈,姜南海沉默了半晌,说:“可能会挂的。”
“寒鸩山不是人能去的地方啊。”马莉欧点头。
“一座山有那么可怕吗?”林七七忧郁地看着包扎起来的尾巴,“我还是觉得那个纵火女更可怕,她真的会烧死我们的!她不是人,也不是鸡精,是火精诶!”
姜南海跟马莉欧叹了口气,摇头:“洗洗睡吧。”
“不过……”姜南海看向钟小魁的卧室,“那小字自从百慕大回来之后,似乎有了一点变化。”
“变狠了!”马莉欧想起白天钟小魁的见死不救,咬牙道。
“十三叔说的,我有同感。”林七七抚着受伤的尾巴,“脾气变大了,不那么呆了,孤寂的灵魂里生出了奇怪的凝聚力,有一种血脉贲张、僵尸复活的微妙感觉。”
姜南海跟马莉欧凝视了自言自语的林七七片刻,转身就走,边走边低声交谈。
“虽然她是下属,可毕竟未成年,你不要老纵容她看没营养的奇怪小说,她说话会越来越扭曲的。”
“用词很生动啊。她只是喜欢看恐怖故事而已,不要担心,叛逆期的小鬼都是这样,用古怪夸张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特立独行。”
“你自己不也在看什么大卸八块杀人案么!你的叛逆期是不是太长了点?”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那个?”
“呃……你把下集放在哪儿了?”
林七七坐在一堆羽绒服里, 眼睛,望着钟小魁的卧室,嘀咕:“真的不一样了。”
卧室里,钟小魁的呼噜声一阵高过一阵。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6 20:01:00 +0800 CST  
“尊老这样的美德,为什么不从身边做起呢?”姜南海很费解的仰起头,两只手紧紧抓住一条看起来并不太牢固的绳子,整个身体荡秋千一样坐在绳上,晃晃悠悠,不时有白云从身边擦过。
倾城的背上,马莉欧与林七七兴奋地交换俯瞰万里、云中飞行的快乐,钟小魁则不断提醒执意要坐在倾城头顶的灼灼小心再小心,倾城的皮毛属于易燃品,没有人去关怀倾城脖子上“挂”着的姜南海,倾城背上位置有限,好在倾城有速度又有力气,拿绳子做一条项链,带着姜南海高空飞人不在话下。
“生不入官场,死不过寒鸠。”这话是钟家一代代传下来的。钟小魁还是幼童时,有过一次被绑架的经历。稀里糊涂被绑匪扔到一座白石遍野的山谷中,那是盛夏,山谷中却寒气逼人,如陷隆冬。待他父母赶来时,钟小魁的身体上已经附上了一层薄冰,幸而他命大被救了回来。他爹告诉他,这地方叫寒鸠山,位于北方罗刹原深处,有石如冰,终年苦寒。此山位于无底隙与人界之间,越往山巅走,落入无底隙的可能就越大。无底隙跟三界都没什么关系,一旦掉进去,人不会死,连头发都不会伤到,但只要还活着,就永远出不来,只能在那个只有虚无的暗黑空间里当一颗漂浮的灰尘,意识永远清醒,只是不能说话,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一只漂流到老死以后,尸骸才能被吐出来。可是,对那座布满死亡气息的寒鸠山,却并非是所有人都俱而远之,多年来,总有些身怀异术的人孜孜不倦地往山颠去,传说是,在寒鸠山的山巅,有个炉子,但凡死物被此炉烘烤过的,便可重获新生,由是觊觎者众。只是,从未听说有人登上山顶,攀山之人,要么冻死半路,要么跌进无底隙,山中无他物,冻尸枯骨倒是遍野可见。
“你祖上都有警告了,你还敢去寒鸠山?”灼灼回过头,好奇地问“那里可冷了!”
“鬼才想去!”钟小魁怒道,“要么冻死,要么烧死,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大可以找别人做你的生意!”
“我找过啊,可他们最后都挂掉了。”灼灼一摊手,“现在,我只有你了!”她的杏核大眼顿时泪水盈盈,哭得梨花带雨,“我要嫁人!嫁人!”
“你想我们当你的陪嫁还是陪葬……”钟小魁垂下头,他虽然暴怒,但是不能打女人,更加不能打一个哭泣中的老嫁不出去的女人。
“结婚有这么重要吗?!”钟小魁用力揪自己的头发,仰天长嚎。话音未落,一个全身盔甲、连脸都包裹在银色头盔中的疑似人类的物体,从他们身边一飞而过,速度奇快,空中只留下一串“受不了了!太过分了!”的女人的哀叫。
不等众人回神,一道异常的光破云而上,擦过倾城的翅膀,直追那盔甲生物而去,在距他们不到100米得地方,爆出了一朵火花四溅的蘑菇云。
巨大的气浪排山倒海而来,数根金色的羽翼随风飘落,倾城眨巴眨巴眼睛,快速挥了挥左边的翅膀,呜呜一叫,硕大的身子往左一倾,载着一堆刺耳的尖叫声往地上急坠而去。他保持了无数年的安全飞行记录,现在破灭了。
“以后,我就是你们的恩人了。”马莉欧皱着眉头,排掉粘在身上的脏物,昂首站在一片枯草茫茫的黑土上,对着悬在离地不到一尺、包裹在一个硕大的气泡状体的家伙们说道,“要不是我。你们跟那只笨狗以后就只能过清明节了。”
她一拍手,气泡破掉,钟小魁跟林七七,还有吓得口吐白沫、死死抱着倾城脖子的姜南海,从里头滚下地。
落地的瞬间,是马莉欧及时出手,有咒语筑起这个“救生气泡”,救了那几个完全不懂飞天之术的笨蛋,还有伤了翅膀的倾城。
“那个,马莉欧,你踩着什么?”钟小魁指了指她的脚下。马莉欧低头一看,“咦?!是人吗?!”
一个穿着黑色中式长衫的年轻男人,躺在她的脚下,整个人已经陷进了土里。马莉欧挪开脚,底下露丄出一张七孔流血、面目扭曲的脸。
“不……不好意思,您能不能先下来?我的心脏要被踩暴了。”男人悲凉地看着马莉欧,“顺便再拉我一把。”
“啊呀,落地的时候没注意到您。”马莉欧赶紧跳下来,抓丄住他的胳膊将他拖了出来。
“麻烦帮我看看,有一辆很朴素的摩托车在附近。我好像有点脑震荡,看东西不太清楚。能带我过去么?”男人揉丄着后脑说。“这就是……你的很‘朴素’的摩托车?”钟小魁望着眼前这辆黑色摩托车,死一般的沉默了,不光因为它是一辆顶级哈雷,更因为它的车身上居然安装了微型导弹发射系统。
“啊!我的小宝一号!怎么有这么多划痕?!”男人的脸又变形了,他颤丄抖着 着车身上的几道痕迹,咬牙道,“最毒妇人心,我那样待你,你竟然这样对我!不仅这样对我,还伤了无圞辜的小宝一号!我那么爱你,时时追随你,保护你,只是想你嫁给我而已!为什么!你说宁可被炸弹炸死,也不嫁给我?!为什么!!”
一个奇怪又悲伤的男人,一辆被他称为小宝一号的哈雷重装杀伤性摩托,导弹……等等,导弹?!
“这个,刚刚是你用它,对着一个女人,发射丄了一颗导弹?”钟小魁敲了敲他的肩膀,淡淡地问。
“我只是想让她回来。”男人颓丧地 着他的摩托车,“她的速度太快,我又不会飞天,希望能用导弹来让她觉悟而已。”
钟小魁咆哮着跳上去,死命掐着男人的脖子摇晃:“你大爷的!导弹是可以随便发射的吗?打到人怎么办?打到花花草草怎么办?”
众人慌忙将钟小魁拖开,林七七死死抱着他的腰:“你还未成年,不能因为杀人留下生命的污点!”她踢了姜南海一脚,“十三叔,惩罚摩托杀人狂的任务交给你了!”
“啊……天气不错啊!”姜南海把头扭向一边,跑到被他勒晕的倾城身边,用力摇晃,“倾城,要坚持住!翅膀上的毛还会再长出来的!”
“咳咳,你们……”男人捂着脖子,指着他们,“你们该不会是被我的红心击中了吧?”
“废话!”钟小魁暴跳如雷,“倾城第一次失事!不但我们差点没命,倾城的心里也会留下丄阴影!你个混弹,姓什么叫什么哪个单位的?”
“我……我姓温,叫晴天。”男人抱歉地看着众人,“我本来是到这附近来追我女友顺便怯除邪灵的。没想到出了点意外,连累了你们,真不好意思啊。我没有单位,只是继承了家业,一边修行,一边替人驱邪赚生活费。”他从怀里摸了一把名片散给众人,“来来,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名片正面赫然印着“独步斋法人兼董事长兼一级法师温晴天”,背面写着“您惧怕妖魔鬼怪么?您晚上睡不好觉么?您想探索未来的命运么?独步斋将是您人生的良师益友!”
“好二的名片!”林七七眨巴着眼睛。众人赞同。
“呃,现在不是越二的人越能出名么?比如芙蓉姐凤姐。”温晴天认真地说,“但,麻烦你们还是叫我一声法师比较好,把二埋在心里吧。谢谢啊。”
“法师……”钟小魁冷眼扫他,居然是个丢脸的同行。
“我说,你们不觉得,少了个人么?‘马莉欧四下张望。四周一片空茫,除了眼前的一片湖泽,远处的山岭,再无它物。正当钟小魁等人为灼灼的失踪窃喜时,不远处的一截枯树桩上,传来了灼灼的叹息。
她慢慢现了身形,站在树桩上,向前眺望,脸上第一次露丄出一种属于熟丵女人的深沉。
“这里是阴陵山啊,好久没有来过了。”她垂眼看着地上的黑色土地,“从前,这儿是一片没有名字的大泽。”说罢,她转过头,朝他们含羞一笑,“我与我的未婚夫就是在这里相识的,真是有缘,居然回到了这里。”
温晴天目瞪口呆地看着凭空出现的灼灼,突然从身上摸出两把银色手枪,对准灼灼:“是妖怪吗?需要我收服她吗?半价!”
他的枪上突然冒出了火,烫得他哇哇乱叫,赶紧扔了。
“友情提醒,那是一只火精。”钟小魁叹气。
“火精?是自然界里最著名最厉害最少有,由火而生的火之精灵?”文晴天脸色大变,指着钟小魁,“你们怎么敢跟一只火精在一起?随时会变成焦尸的!”
“对于我的力量,我现在已经控制得很好了。”灼灼落到温晴天面前,笑道,“除非有人惹我生气。
“我妈说我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爱惹人生气。”温晴天跳到钟小魁背后,笑容灿烂。
“闪开。”钟小魁拨开温晴天,对其他人道,“倾城的翅膀掉了毛,在它醒来之前,我不确定它能否再带我们去寒鸩山。”他看着灼灼,“除非你有法把我们马上送到寒鸩山,不然就在这里跟我们一起等倾城醒来。”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6 20:02:00 +0800 CST  
“我不急,你看,这单生意,我不是连deadline都没规定么,什么时候将我送到,什么时候结束交易。”灼灼朝前走去,“今晚我要在这里过夜,如果明早这只大家伙还不醒,我就烧光它的毛。”
倾城的眼皮动了动,继续保持僵硬状。
“好吧,我没意见,饿了,找东西吃。”姜南海投赞成票,四下张望一番,“不过,这附近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难道要往山下走么?”
“我就住在这里,不下山。”灼灼径直前行,仿佛锁定了一个目的地,”跟我来吧,前面有个地方,可以住。“你们要在这里过夜?”温晴天跳到他们面前,伸开手臂做阻挡状,”这绝对不行!起码在我将这里‘清洁’之前!虽然你们有一只火精,还有一只不知什么物种的大怪物,但两千年的邪灵,不是你们能对付的!赶紧另找地方!”
“切!”钟小魁绕开他,只对身后的人说,“家事三人组,倾城就拜托给你们了!小心搬运哦!”
寒风划过荒地,声声如泣,枯草战栗地摇动。温晴天戴上头盔跨上摩托,看着那群离开的家伙,自言自语:“这里,是当年楚坝圞王项羽与汉军殊死一战的阴陵迷泽啊。”
夕阳渐沉,气温骤降,死寂的荒野之中,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楚。
姜南海跟林七七忙着争抢带来的最后一块饼干。
“我去找吃的。零食根本吃不饱嘛。”马莉欧一脚踢开脚下的碎石,“还以为起码有间屋子可以住,居然是一堆寸草不生的废墟。”
灼灼带着他们在山里绕来绕去,最后走进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6 20:03:00 +0800 CST  
灼灼带着他们在山里绕来绕去,最后走进一条嵌在乱石里的小路,停在一堆空荡荡的残垣断壁前。这就是她说的,可以休息的地方。然后,她盘腿坐在废墟中,再不说话了。
“这地方不宜乱走。”钟小魁往一旁的碎石堆后望了一眼,把羽绒服的帽子翻过来戴上,打了个喷嚏,“一顿不吃饿不死的。”
层层浓雾悄然生出,在夜色中缓慢滚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雪亮的灯光刺破雾气。温晴天不屈不挠地追到他们的落脚处,跳下车大喊:“你们真的不能留在这里!趁午夜还没到,去哪里都行,就是不要留在山上!”
“我们跟你不熟!”钟小魁不耐烦地吼,“这里不需要你聒噪。”
“你们会死的!”温晴天冲到钟小魁面前,抓住他的衣领,“这里真有厉害的邪灵!每年的冬天是它们出没的时候!我如果有半句假话,就让我有十九次失恋!一辈子结不了婚!”
“你失恋十八次了吗?”钟小魁抬起帽子。
“失恋十八次?至今也结不了婚吗?”钟小魁被一拳打开,灼灼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深刻凝望着温晴天。
“不要再戳我的伤口了。我是个好人。”温晴天垂下脑袋,“我连这样的隐私都暴了,只是不想你们白白丢了性命。”
“好人不会随便那导弹轰人。”钟小魁把背包垫在头下,挨着倾城睡了下去。
“喂!小鬼!我会生气的!”温晴天怒火万丈,拔出手枪抵在钟小魁的脑袋上,“所有人,马上离开这里!再晚就来不及了!你们不知道阴陵迷泽的厉害!这里有一群存在了上千年的恶灵,逢冬而出,普通人遇之必死!你们……”
“难道这里就是当年项羽败逃时,被汉军追上的地方么?”姜南海擦了擦眼镜,左右看看,“据说楚霸王垓下突围后,本来有机会逃走的,到了阴陵时,却被一个田间老头晃点,走错了路,上百部属陷于阴陵大泽里,拖延了时间,这才被汉军追上,最终回天乏术。”
“还是大叔有文化啊!”温晴天狠狠点头,“这场谜一样的阴陵之战,两军都死伤无数,最后走项羽只剩二十八骑而逃。”
“二法师,上过学的人都知道。父母给的学费我们不会浪费。”林七七从羽绒服里探出头,“这跟邪灵有毛关系?!”
“黄毛丫头懂什么!”温晴天怒视她,“你根本不知道阴陵之战有多惨烈!从此之后,每年的冬月,阴陵山附近的居民都会听到山中有哭嚎之声、刀斧之动,有大胆的人循声去看,发现是一对兵士,在这曾经的战场上飘荡搜索。他们出没的时候,一旦发现附近有人类,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人性命!所以千百年来,阴陵迷泽附近再无人居住。”他越说越激动,“这些兵士,分明就是在那场战役中死去的人!无数法师术士曾试过降服这些邪灵,却无一成功。只有我温晴天,才能完成这宿命一战,降服这一群阴陵邪魅,我在术士圈里必然名声大噪,无人能及!”
“打断一下,您说的邪魅,是不是背后那些?”马莉欧尴尬地指了指温情的背后。
“咦?!”温晴天一愣,尚来不及回头,便见数道寒光从他背后狠狠劈了下来。
他侧身一滚,看也不看,举枪便朝后头一阵乱射,冷汗如雨,大叫着:“恶灵退散!恶灵滚蛋!恶灵你妈喊你回去吃饭!”
银色的子弹密雨般击出,穿透了那群不期而至、手握长刀的古代兵士。但,只是穿透而已,没有一个人因为这些子弹倒下。这些兵士似是随着浓雾从天而降,个个身材魁梧,铁甲赫赫,每个人的胸前都挂着一枚泛着青白光华的兽牙,面容虽然看不太清,眼里闪出的绿光倒是清晰之极,一身杀气,生生将寒夜的气温又往下拽了几十度不止。
“在哪里?”兵士里有人问话,声音像被闷在罐子里一样怪异。
“在哪里?”又有人问,一把把利刀举了起来。
“出来!”
夜色里的眼睛,绿光如狼,兵士们怒吼着,举刀朝废墟里的众人冲来,凶悍的脚步几乎要将土地踏翻。
我是斯文人,不打架。”
“我是未成年少女,不打架。”
“我只喜欢打人而已,打别的物种没兴趣。”
家事三人组 评估对方的战斗值后,像踩了弹簧般迅速消失在附近的树丛或者土坡后。灼灼干脆隐去了身形,消失得最彻底。只有钟小魁动也不动地坐在倾城前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朝他这边扑来的悍兵。
温晴天大叫一声,奋不顾身地朝钟小魁冲去。
正当所有人以为温晴天是去救人时,他的身子敏捷地跃起,以百米跳高之态越过钟小魁,落到石堆之后,放眼望去,附近最高最坚固的掩体,就是这片石堆,从石堆后可以安全绕到离摩托车最近的地方。
安全落地之后,温晴天松了口气,透过石头缝一看,寒夜悍兵正疯了般朝钟小魁扑来。他抹了抹眼睛,说:“小兄弟,我会多烧纸钱给你的!后会无期!”
温晴天正要拔腿跑路,身边那一丛枯草却动了动——一个七八岁的的男孩,头顶枯草,蹲在离他不到两尺的地方,眨着眼睛瞪着他:“大叔,你也在多这些坏蛋么?”
“咦?!”温晴天一愣,眼神朝下一落,之间这一身古代粗布衣裳的男孩,自膝盖以下,都是透明的。
温晴天的脸在短短时间内变了N种颜色。在他嚎叫出口之前,在他跟男孩之间的位置,一把森森的刀刃破石而出,扑面的利气将男孩的刘海都削去一半。
“在那里,那小鬼在那里!”
“抓住他!”
“五形皆固,灵识入石。出!”
石堆的另一头,一片混乱之声,然后,断电般安静下来。温晴天壮起胆子凑到石缝上一看,钟小魁站得笔直,一叠黄色符纸自他手中飞出,化成数道金线,直奔那几十个兵士,眨眼之间,每张都气势汹汹的脸上都被贴上一道符纸,纸中透出一串怪异的光纹后,缩成一个小红点,嵌在他们的眉心之间。
所有长刀停在了不同的角度,拿到的人,石像般凝固,画面定格。
“冻金咒?”温晴天张大了嘴。
“哇!好厉害的哥哥!”那小男孩竟欢乐地拍起掌来,嗖地跳了出去。
“小熊?!”灼灼突然从空气里蹿了出来,惊喜地落到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抬头一看,脏兮兮的脸上开出了花儿一样的笑容,高兴地抱住灼灼:“灼灼姐姐!你回来了!”
灼灼抱起男孩,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儿,又狠狠地亲了几口,道:“这么多年,姐姐想死你了!”
其实,场面是有些诡异的,一边是一群凝固中的张牙舞爪的兵士,一边是一对久别重逢的快乐熟人。所有人明确表示不习惯两种相反气氛的对撞。
“你……他……他们……”钟小魁的手指在男孩跟兵士之间移动,最后落在灼灼身上,“放火的,你……”
凝固的空气中突然传出咯吱咯吱,如冰块碎裂般的声音,打断了钟小魁。
被咒固定住的士兵头头,高举长刀的手臂颤抖着,怒吼:“竟是你这妖女!还我身躯!我等被困此地两千年,不得解脱,皆因你而起!”
“哟,是你们这群匪兵啊!差点想不起来了呢!”灼灼不以为然,低头问那孩子,“他们一直这样欺负你么?”
孩子点点头:“一到冬月,他们就跑出来了,到处找我跟阿爹。以前阿爹在的时候,他们打不过他,后来只有我了,我打不过他们,所以只好躲起来咯。”他嘿嘿一笑,凑到灼灼耳边,“他们好笨的,从来都抓不到我。”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灼灼摸着他的脑袋,“你爹在寒鸩山,却把你一个人留下了?”
这个被叫做小熊的孩子,眼睛里滑过一丝跟他的年龄不符的深沉,很快又恢复到一派天真,指着北方道:“对啊,阿爹就在那里。他说山上太冷,不许我去。”
“可怜的。”灼灼把他揽进怀里,眼里分明有难掩的欢喜,喃喃,“他是守信的。”说着,她转向那堆兵士的眼神骤然冰冷,“你们这群恶匪,当年打劫他人不说,还放火烧屋,差点害死他们父子。我将你们烧成飞灰,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竟还敢阴魂不散,继续对这孩子出手!”
士兵头头更怒了,吼道:“你个疯婆娘!老子只是奉命带兄弟们来寻那虞姬遗骨,宫里的阴阳术士说遗骨在阴陵大泽附近的一间破屋里。老子带着兄弟们赶去,果然在南面竹林后的破屋里发现遗骨,老子取了遗骨离开,手里的火把不当心点燃了屋里的干草,只想着不过是间无人破屋,烧了也就烧了吧。谁知走了没多久,就在大泽边遇到了你,二话不说就燃起冲天妖火,将我们烧成了黑灰!虞姬遗骨也被你抢走了!你才是那杀人恶徒!你还有脸提那对父子,你不知道他们……”
“给我住口!”灼灼手臂一挥,烈焰如出海之龙,朝对方横扫过去,“我爱的人,容不得有人伤他分毫!当年如此,现在如此!”
“别……”小熊失声喊出。
“喂……”钟小魁来不及阻止,只觉一阵热浪在眼前炸开,火红的烈焰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四周的空气温度飙升,仿佛身陷熔炉之中。那些曾经凶悍的兵士们连喊都没喊一声,便以那骇异的撕裂之状,集体化在了火中。
那生于火中的巨大力量,竟将钟小魁冲得倒退了好几步,姜南海等一众人,尖叫着逃开,边跑边拍着落到自己的火星,“昏迷”中的倾城连眼都不睁,一展翅便飞到了安全区域。
这就是一只发怒的火精。自火中而生的它们,不论形体还是感情,归根结底,都是火。它们是火的孩子,又是火的主人。 ,是它们习惯的存在方式。
钟小魁记得父母都说过,妖精姐里,特别要小心的,便是这些罕有的火精,他们心思简单,却善恶未定,一只愤怒的火精所放出的烈火,不止 ,连灵魂都要烧着的。
灼灼一挥手,烈火褪去,地上只留一片焦土,她微笑着对发呆中的小熊道:“好了,以后再不会有坏人追你了。”
“灼灼姐姐……”小熊嚅嗫着,欲言又止。
“怎么了?吓到了?”灼灼见他脸色不对,笨手笨脚地摸着他的额头,“是病了么?”
小熊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小声说:“不是……是我饿了。”
“咦?难道你还没吃饭?”灼灼拔高了声调。
“只顾着多他们,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小熊嘿嘿一笑,抓住灼灼的袖子道,“我想吃你以前做给我的烤鱼!”
“好!”灼灼哈哈一笑,对着钟小魁道,“替我看着小熊,我去去就回。”说罢,她欢天喜地地跑开。
温晴天见状,指着小熊,脱口而出:“喂喂,我说那个放火的,这孩子……”
一块黑泥不偏不倚地飞到了他嘴里。
小熊收回脚,冲他做了个禁止说话的动作。
温晴天在窒息前,拼命掏着嘴里的泥。
灼灼欢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6 20:04:00 +0800 CST  
“你根本不是人类,哪里需要吃饭!”温晴天猛吐着口水,“那个女人脑子烧坏了吗?!”
“对不起。”小熊朝温晴天诚恳地鞠了一躬,孩童样的幼稚一扫而空,“我小时候,阿爹就说过,遇到多话的人,一定要请他们吃泥。”
温晴天擦着嘴边的泥,冲小熊大叫:“小鬼,你这叫道歉吗?”
“我比你大两千多岁,叫我阿公比较合礼数。”小熊挺起腰,正色道。
“让我叫一只……”温晴天恼怒地举起拳头。
“打孩子是不对的。”钟小魁抓住他的手腕,“刚刚那些士兵们出现时,怎不见你这么威风?”
“这家伙根本不是孩子!“温晴天甩开钟小魁的手,又问姜南海他们,”你们难道都看不见么?他分明是……“
又一块泥飞到了他的嘴里。
“我是一只幽灵。”小熊坦然地看向众人。
“不用特别强盗吧。太明显了。”
“根本连脚都看不见嘛。”
“很普通的一只嘛。”
家事三人组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无障碍评头论足中。一滴冷汗从小熊额头落下。
“她不知道吧。”钟小魁立起拇指,指了指某女消失的方向。小熊点头。
|“什么?”满嘴泥的温晴天含糊不清地叫道,“连我们这些人类都一眼看到的事,一个妖精居然会不知道?”
钟小魁道:“火精的眼睛,是分不出生死的,除非她亲眼看到你挂了,或者你明确告诉她。有一些缺心眼的妖精,比人类还不如。”
小熊笑了笑:“她一直不知道呢。以为我跟阿爹还活着。“他看着脚下那片焦土,叹气,“那些士兵们,不算坏人。这些年要没有他们喊打喊杀,日子还真寂寞。呵呵。”
“被追杀还有乐趣?”钟小魁一挑眉,“你还真是个恶趣味的小鬼。”
“毕竟事情也是因我们父子而起。”小熊走到废墟上,忽然回头问道,“你们如何认识她的?”
“我们是PKD快递,她要我们把她快递到寒鸩山上去,说她未婚夫在那儿等她。”姜南海道,“当然,如果你有办法劝她不去,我会感谢你。”
“她一定会去的。”小熊表示无能为力,“不然就不是她了。”
“小鬼,你知道寒鸩山是什么地方么?会送命的!”马莉欧认定他孤陋寡闻,哪怕他说自己是只千年幽灵,“如果你们关系真的很好,你最好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寒鸩山……”小熊抬起头,“我是在那里出生的。”他朝马莉欧笑道,“我爹我爷爷我所有祖辈,都在那座山上。青焰阁,就是我们的家。”
这显然是今晚最爆炸的新闻了。
“果然……”姜南海的眼镜在夜里闪着智慧的光,“死亡之山上,只能容下没有生命的物体。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从你身上飘出的,冰雪茫茫、遍山冻骨的苍凉之气。你会向往人间温暖,跑到山下,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你能不能先跟叔叔透露一下……”他阔步走到小熊身边,附耳道,“那山上真有一只能起死回生的炉子么?”
话音未落,姜南海就手舞足蹈地升到了半空,倾城衔着他的衣领,在离地十米处飞来飞去,一边飞还一边拿姜南海玩抛球游戏。
“倾城最喜欢这种原生态的简单游戏。”钟小魁松了口气。其他人一致点头,称赞,并将没有问出口的,关于寒鸩山宝贝的问题活活吞了回去。
熊笑出了声,对他们道:“这么多年,你们是唯一见到我却不害怕的人类。你们的背景一定很有趣。”他顿了顿,指指在空中飞舞尖叫的姜南海,“但他显然误会了。我们并不是什么异类,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类,出生,成长,死亡,只不过体质稍许跟常人不同,能适应寒鸩山的恶劣条件罢了。这世上,再坏的地方,都有能活下的人。”
“这点我倒是不怀疑。”钟小魁看着他,“只不过看你现在的模样,你似乎并没有顺利走完你的生命。”
“嗯。”小熊倒也坦然,“如果我没记错,我是在刘邦正式称帝的那年,随阿爹下的山。”
“刚刚那兵士头头说‘虞姬遗骨’,当年项羽溃逃,迷路在阴陵大泽,有传虞姬为了不拖累他,拔剑自刎。莫非你们父子就是为了找她的遗骨?”
“正是。”小熊望着北方,“阿爹受人之托,要找回虞姬,带她到青焰阁的冰房中。”
“冰房?”钟小魁不解。
“就在青焰阁的地下,集满山之寒气而成,里头有房间无数。”小熊转过头,说,“你我都知道,好奇与贪欲是人类的本性,自古以来,寻找以及盗掘名人墓冢之辈,层出不穷。奸臣恶贼也就罢了,那些贤人义士也有不少遭过毒手,生时铁骨铮铮、情义两全,死后不但不得安宁,还被盗墓贼随意毁坏践踏,还有不少人生前为国为民,却落个不得善终,要么抛尸荒野,要么沉江饲鱼。这些事,历来为我家人所不齿。所以,我们把那些我们认为值得尊敬的贤人遗骨,带回寒鸩山的冰屋里,妥善安置。到我阿爹那一辈的时候,我们已差不多安置上百人了。”
“我有点冷……”林七七抓住马莉欧的胳膊,“冰房……上百人……”
马莉欧甩开她,双眼放光地问小熊:“那一百人岂不都是超级历史名人?都有哪些?我可不可以去合影留念?”
“倾城……”钟小魁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
“我缄默。”马莉欧退到一旁。天空中,倾城与姜南海玩得非常非常开心。
“阿爹的朋友极少,项羽是一个。”小熊又爆了猛料,“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项羽大势已去,那晚,他们把酒畅谈,最后项羽遣退所有人,拜托了我阿爹一件事。”他 眼睛,“他对阿爹说,虞姬与他,情深义重,早有生同衾死同穴之约,若将来真有不测,请阿爹务必替他们履行这生死之约。”
“所以你爹后来得知项羽身故之后,带着你下了山,来替古人‘屡愿’?”钟小魁把历史课用力复习了一遍,“但史书上说,项羽死后,遗体被以王翳为首的汉将给‘分’掉了。”
“嗯。当时,阿爹跟我为了找回项羽遗体,跑了许多地方,有小人竟把这盖世英雄的头颅当成谋利的工具,高价贩卖。我们一路追踪这奸人到了洛阳,住进同一处客栈,阿爹先礼后兵,谁知那奸人表面妥协,同意将头颅交给我们,暗地里却用喂了毒的细针偷袭我们。”小熊眼里的光彩渐渐淡去,有些无奈的沮丧,“江湖太乱了。那毒虽不是剧毒,却害我跟阿爹晕了过去。”
“那项羽的头呢?醒来之后,你们去找那小人算账了吧?”林七七居然听得兴致盎然,见他半晌不出下文,急急追问。小熊抬起头冲她尴尬一笑,说:“我跟阿爹,没有再醒过来。”
“那毒针不是没要你们的命么?”钟小魁奇怪了。
小熊尚未回答,一股久违的热气从众人身后扑来,灼灼的欢叫声迎面而至。
“快来吃烤鱼哦!又大又热又新鲜哦!”
一条硕大的,不知什么品种的鱼,浑身焦黑,滋滋冒着烟,砸到众人面前。
“这东西吃了不会中毒么?”林七七捂着鼻子,对小熊道,“你以前就吃这个?”
“哈哈,她还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放心,人间的食物,我吃什么都没有味道的。”小熊笑着,朝他们眨眨眼,故作欢快地朝她跑过去。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6 20:13:00 +0800 CST  
今天的更完了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6 20:14:00 +0800 CST  
楼楼要去鬼屋玩,所以不能更了哦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6 20:31:00 +0800 CST  
山中的雾气,大约是因了刚才那场大火,居然淡了许多,连混沌的天空都变得干净起来,
一线毛茸茸的月光掉落出来后,废墟看起来也不那么惨淡了。
折腾了大半天,又惊又吓的家伙们大多睡去了。
只有灼灼还精神饱满、一脸憧憬的样子,跟小熊并肩坐在废墟上,往北方眺望。
两个人一直在聊天,从两千年前说到现在,从小熊说到小熊爹,从烤鱼的方法说到她之前的诸位男友。
“曾经,我有九次都以为自己可以嫁人了。结果,也只是‘以为’而已。”灼灼扳着指头,
“嗯,是九次。”她笑着摸摸小熊的头,“你阿爹是我第十次的希望,也是最笃定的一个。”
“为什么要分开呢?”小熊问她,“之前的那些。”
“不是我要分开的啊。”灼灼 嘴,“是他们每个人,最后都跑掉了。没有一个人愿
意跟我在一起。”
“你做了什么伤害他们的事么?”小熊看着她的侧脸,月色之下,端丽美好。
“这就是我生气的地方嘛!我怎么可能伤害我爱的人?!”灼灼又恼又委屈地朝地上一拍。“那些人哪,我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们。就说这第九个人吧,他想要的任何东西,我哪怕是把天地翻转过来,都要找来给他。他病了,我无休无眠地照顾他,为制那救命药,我追了那头七趾毒蜥七天七夜,烧了整整半匹山才抓住它。他被人欺辱了。说他写的文章狗屁不通,气得几天不肯吃饭,我多心疼!我为了替他出气,将那些欺负他的书生们住的客栈,烧得片甲不留。任何让他伤心的人,我都不饶过。我用我的一起去爱他,保护他,我以为他也是一样的。”她长长的叹息,“谁知,他最后只说我是怪物,永远不想再看到我。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离开时,那惊恐与厌弃的样子。每一次的希望,都这样收尾。”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唏嘘与啜泣。俩人一回头,温晴天不知几时冒了出来。
“怎么跟我一模一样!”温晴天掉着鼻涕、泪如雨下,“我那十八个前女友,跟你那九个前男友一模一样!为了她,我什么的可以做!谁敢欺负她,我就打到他残废炸了他全家!我只不过希望她能时时刻刻留在我身边,不在的时候一定要让我知道她在哪里,一小时汇报一次行踪很正常对不对?世上坏人这么多,我是在关心她!我只想要幸福的二人世界,里头只有我们俩!这是多么伟大又纯粹的爱!”温晴天越说越激动,“可是,她们还是离开我了。
每一个走的时候都说受不了我,不论我怎样留她们都不肯回头。她们中的一些宁可嫁给秃顶老头子也不嫁给我!还说我是变态怪物。呜呜。多情自古空余恨,空余恨哪!”
“导弹去挽留女友的人,不是变态还能是什么?”钟小魁 眼睛,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
“你偷听别人隐私!”温晴天赶紧擦着眼泪鼻涕。
“你们俩可以当知己。”钟小魁看着他跟灼灼,又问灼灼,“你追蜥蜴烧掉的那半匹山上,有没有人家?”
“我哪儿知道。也许有吧。”灼灼回答。
“这样啊。”小魁又问,“那,你为你那第九个男友出气,烧那家客栈时,有没有想过那客栈里还有许多人是跟这件事无关的?”
灼灼一皱眉,想了想,说;“我当时很生气,管不了那么多。只能说,谁住在那家客栈谁倒霉呗。”
钟小魁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突然问:“那家被你烧掉的客栈,会是在千年前的洛阳吧?”
“咦,你怎么知道的?”灼灼睁大眼睛,“倒霉客栈就是在洛阳啊,名字我记不得了。”
小熊在一旁傻笑,不接话。
“小鬼,该撒尿了!跟我来!”钟小魁向小熊招招手,“快点!”小熊不得不跟了过去。
一直走到离那群人很远的地方,钟小魁停在山坡上。
“不但没有醒过来,连尸骨都没有了吧。”他头也不抬地问,“你跟你爹。”
“嗯。”小熊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了一片冲天火光,一整座建筑,在与众不同的刺眼的火焰里化成了飞灰,哭喊声,尖叫声,坍塌了整片夜空。
“当我跟阿爹站在已成灰烬的客栈外时,我还并不太明白死亡是怎么回事。阿爹只说,没有什么,我们还是我们。”小熊笑笑,“我也以为,我们没有什么不同。我们继续在这世上奔走,最终将项羽的遗骨收集齐全,然后我们就来了阴陵山寻找虞姬。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她也来了。”
“她说过,这里是她与你阿爹相识的地方。”钟小魁记得她白天说的话。小熊走到他身边,坐下来,说:“是啊。那天阿爹正在大片的水泽中苦苦寻找虞姬遗骨,她从天而降,一副也在找人的焦急模样,一边哭,一边喊一个男子的名字。整个人难过得都要碎掉似的。跟你现在看到的她,判若两人。”
“那时候,你们认得她么?”钟小魁也坐下来。
“在客栈的时候,当我与阿爹‘醒来’之后,已经身在客栈之外了,我们清清楚楚的看到,客栈斜上方的空中,她冷冷停在那里,一片奇异的火焰尚在她的掌中跳动。”小熊苦笑,“她一到大泽我们就认出了她。只是阿爹什么都没有讲,在她蹲在水泽边哭了一整天后,递给她一块手帕。”
“你阿爹真有风度。”
钟小魁看着前方,眼前的黑夜渐渐化开了去,露出一片夕阳晚景——水草摇荡的水泽边,一身火红的姑娘伤心啜泣,背后,一个高大的男子,在身上擦了擦沾满淤泥的手,掏出一张干净的帕子,递到她面前。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站在男人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着她。
他不要我看了。果然,我还是打破不了火精的宿命。我永远不能嫁人。她拿过帕子,也不问他的来历,用力擦着眼泪,擦完了又流。男人叹了口气,牵着孩子走了。
喂,她回过头喊他。
手帕不用还我了。男人说。
你是个好人呢!她吸着鼻子喊,然后,她走了。
不几天,她又回来了,像是遗落了什么东西在这里。
她又见到了那对父子。孩子在玩着泥巴,他则在这片水泽之间来来去去,钻进钻出,最后,抱着一具女人的骸骨走了出来。她以为,那是他死去的妻子。
但那孩子说,那是他的一位阿姨,人们叫她虞姬。
她的伤心,被这对不期出现的父子与他们的故事,渐渐冲淡。父子俩栖身在大泽附近的破屋里,这个简陋的地方,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她的身影。
他儿子就可爱多了,这个聪明的小家伙,喜欢她的到来,喜欢跟她在山里疯跑,喜欢她带着他在空中飞翔,把天上的鸟儿吓得四散而逃,更喜欢看她捡来圆润的鹅卵石,在手中捏上一会儿后,滚落出来的,就是一粒粒五颜六色的透明珠子。他抱着她欢呼,把这些石子当成宝贝。
她越发地不想离开这里了。
那一天,她早早来了,却发现小屋陷入火海,父子二人晕倒在屋里,那个存放着遗骨的木匣不见了踪影。她将父子救了出来,灭了火。想起来时在路上见到的那队形迹可疑的兵士,她追了出去。她知道那个木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果然,那群匪兵不但打劫,还烧屋灭口。她做了她以为应该做的事,然后抱着木匣,回去了。
他只对她说了一声谢谢。没有别的了。她搂着小家伙,问长问短,生怕他有半点损伤。小家伙搂着她的脖子说,你要是我娘就好了。她的心,有一种被刺中的感觉。她离开了三天,想了三天,然后站到他面前,他问,我好么?
他擦着他的刀,说:挺好。
她又问:你讨厌我么?他答:不。
她笑了:那你娶我吧!他答:不。
她问他原因,他沉默。
由此之后,这样的对话,几乎每次见面都会发生。
她并不太擅长挖掘深邃的内心,只知道,如果喜欢谁,就把自己完全的交出去,从此目空一切,只为他一人 。这就是火精的感情观。
他永远拒绝,她永不放弃。拉锯战持续了近三年。
他终于松口了,娶她可以,但有两个条件。那一天,她心满意足地离开。遵照他们的约定,一走便是两千年。
“你们从来没有告诉我她真相?”钟小魁回过头,问他。
“阿爹说不必了。既成事实,多说也无妨。她本无恶意,只是火精的天性让她伤人于无形罢了。既然她看不出我们的真实状态,就由她去吧。若被她知道真相,除了再难过一次,也没有别的了。反正她是做不到那两件事的,时间一长,她就会慢慢忘记。”小熊答道。
“那个笨蛋,跟你们三年,就是看不出你们的真实省份,起码也该发现,你三年都一个样子,一点都长不大的。”钟小魁揉了揉额头,“火精最需要练习的,是智慧。”
“她也问过的。”小熊替她平反,“阿爹跟她说,我们体质有异于常人,生长缓慢,所以活得也会比较久。她还庆幸得很,说她也活得很久,可以有很多时间在一起了。”
“她也会信……难怪她到现在还以为你活着。笨女人。”钟小魁摇头,“最冤枉的是那对士兵。”
“嗯。后来我听他们说,是刘邦派他们来寻找虞姬遗骨的,说要请回去厚葬。只是你也知道,他们是普通人罢了,当时是看不见屋子里的我们的,只当是无人破屋。只不过来时,宫里那阴阳术师给他们每人配了一枚青金兽牙辟邪,就是这些兽牙的戾气,将我跟阿爹震晕了过去。”小熊突然大笑,“你大概没有见过这么倒霉的父子吧?每次都晕过去,每次都被火烧。哈哈,不过还是那些士兵们倒霉,他们烧没了躯体,把附近的村民吓得够呛。那时候,他们能看到我和阿爹了,所以每年都来找碴,拿我们撒气,不过他们打不过阿爹。”
“这算个什么事嘛。”钟小魁耷下脑袋,旋即又问,“你阿爹不是要带项羽两口子回寒鸩山么?为什么找到虞姬遗骨之后还留着这里三年?”
小熊的笑容慢慢消失,一点淡淡的悲戚从眉宇间渗出,“阿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死亡是怎么一回事。我以为,没有区别。其实不是。阿爹在这里停留三年,只是为了积蓄更多的元气,好一鼓作气攀上寒鸩山巅。我们已经不是人类了,寒鸩山独有的寒气,会冻住我们的灵魂。阿爹在我睡着的时候离开了,只留了一封信给我,要我从此之后自己照顾自己。信的末尾,还留了一句话给灼灼姐姐,说如果有一天我再见到她,而她还没有嫁人的话,我就把这句话给她。”
“你可以给她,反正她也确实还没嫁人。”钟小魁想了想,“你刚说,寒鸩山会冻住灵魂?那你阿爹他……”
“不知道。”小熊有些怅然,“阿爹在信中严禁我再上寒鸩山,让我好好留在人间修炼,更要多行善举,若有机缘,也许可以再世为人。所以我留在了这里,每年那些兵士们跑出来的时候,我都会把他们引开,尽量不让他们吓到别人。有时候也会给迷路山里的人指一下路,也救过一些掉进泽里的人。总之,就这样过来下来。确实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还有她。按阿爹跟她的约定,她在完成这两件事之前,是不会再与我们见面的。”
“你阿爹让她做什么?”
“第一是亲手写出唐门十色笺上的情书;第二是带着这情书,登上寒鸩山。”
“你阿爹真毒。”
“你刚才还说他有风度。”
“火精一生都不能碰纸,一碰必然,那个唐门十色笺是史上最薄的纸,别说写情书,只是手指靠近一下都会燃起来。”钟小魁打了个喷嚏,擦着鼻子,“至于寒鸩山,满山寒气跟火精的体质背道而驰,只有是脑子正常的,都不会妄想去爬那座山。”
“可是她找到了你们。”小熊托着下巴,“可见她已经完成了第一件事了。”
“她不会找人代笔吧?”
“她很诚实。阿爹也很诚实。”
“那寒鸩山上那个起死回生的炉子是……”
“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炉子,青焰阁里确实有个大炉子,但那是用来烧火取暖而已的,我阿爹有时候也会拿来烤个番薯什么的。也不知道是谁以讹传讹,说成了个神物。”
“这……”钟小魁不说话了,看着天边渐渐露出一线白光,跟这小鬼聊了半天,不觉天都要亮了。
“回去吧。”他站起来,刚一转身,吓了一跳。
他们背后,不知几时多出了四根怪异的树枝,一直睡得像猪一样的家事三人组,加上那个变态温晴天,认真地伪装并倾听着。
“你们这群……”钟小魁正要发飙,却看见四人之后,还笔直地站着一个灼灼,火红的衣裳飘动着,那火一样的颜色,第一次安静地固定着,没有蔓延,没有 。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7 00:56:00 +0800 CST  
离开阴陵山之前,灼灼只对小熊说了一句话-——对不起。
小熊问她,还是要去么?
她点头,夸张地笑着,一把抓过钟小魁,戳着他的头说,“顾客至上对不对?,不能半途而废对不对?”
小熊走上去,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然后对她挥挥手:“保重。”
“喂,你还要一个人留在这儿么?”钟小魁问小熊,“我也许可以帮你做点什么。”
“不用啦,我习惯了。这里山好水好空气好,对于幽灵的生长很有利。”小熊突然想到了什么,很殷切地对他说,“我会继续修炼的,等我可以再上寒鸩山的时候,我就可以继续我家的事业了。那时候如果你挂了,又不想被盗墓,可以来找我哦!”钟小魁脸色发青地道谢。
吃了半条烤鱼的倾城,精神抖擞地飞向高空。
阴陵山渐渐缩成一个小小的点。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抱那么紧?”姜南海尽量礼貌地对死死抱住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的温晴天说。
倾城脖子上的“项链”上,多了一个人——温晴天强烈要求同行,以支付一定数额的“同行观光费”为条件。
灼灼依然坐在倾城头上,一路上都只看前方。
“你……”钟小魁问她,“你真的亲笔写下了情书?”
“嗯。”灼灼不回头,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钟小魁一愣,说:“这实在违背常理。你怎么做的?”
“我每年都会去寒鸩山里爬山,爬到我没有力气的时候,就摸出信纸,写几个字。这个时候,我的体质最弱,连纸都燃不起来了。然后留一口气下山。等到元气恢复之后,再去爬山,再写。”灼灼回过头,得意地一笑,“我是火精,可我也有选择的权利。所以你看,爬山果然有好处的,经年累月下来,我再也不会碰纸即燃了。”
呼呼的风声,镶着阳光,从身边擦过。钟小魁自言自语道:“可……那也表示你的生命值接近零了。”
这到底是一只什么样的火精啊……他想不出答案。
倾城的速度奇快,未到日暮时分,众人已能看到脚下的奇山怪水,峰峦起伏,与平日里看见的,大不相同。
“抓紧,别落下去。罗刹原里有各种怪东西,吃人不吐骨头。”钟小魁提醒所有人。
不多时,倾城落在一座直入云端的孤山脚下,抬头望去,整座山上石如白璧,雪光闪烁,每一片山壁都像插在地上的尖刀,陡峭之极。还只是在山脚,已有寒气扑来。倾城倒是很喜欢这里的气候似的,在冰封的地面上蹦来跳去,打滚蹭痒。除了灼灼,,所有人都冻得上下牙打架。
“拿来吧。”灼灼朝钟小魁伸出手。
“什么?”钟小魁不解。
“快递单,我给你签收。”
钟小魁一皱眉:“这里不是山巅。我们还差一步。”
“已经够了。”灼灼微笑,“送到这里就够了。”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山峰,雪光与阳光 着,落在她几近透明的肌肤上,“我与他讲好的,要自己攀上寒鸩山。起初,我怕自己撑不到山顶,怕死在半途,怕这样就永远见不到他了。所以总想找人帮忙把送我上山,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我并不在意那些送我上山的人的生死,只要能送我上去。这应该算是作弊吧?”
“那你现在觉得你不会死在半途么?”钟小魁反问。
“会。”灼灼看着他,笑得比阳光还灿烂,“但我不怕了。就像他跟小熊说的一样,‘没有什么不同,我们还是我们’。我连生死都分不清,却还为这件事担心,还为此连累了不少倒霉鬼,这不是笑话么。”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了,包括温晴天。
“给我吧。”她再次伸出手,“你知道我的脾气的。”
钟小魁掏出笔和快递单。她接过去,背过身,刷刷写着,然后叠好,交还给他。
“你跟我遇到过的所有‘快递员’都不同。”她看着钟小魁,“虽然总是板着臭脸,没什么温度。可是……”她戳了戳他的心脏,“你这里也有东西在烧。”
说罢,她朝所有人鞠了一躬,笑着朝他们挥挥手:“我想我已经知道为什么我总嫁不出去了。如果有一天,你们看到寒鸩山的雪化了,那就说明我可能结婚了。哈哈,谢谢,再见了!”
她把目光转向温晴天,说:“那个很二的法师,你最好也早点明白。不然,你只能当一辈子和尚了。不过,还是感谢你的导弹。”
温晴天的脚在地上画着图,喃喃:“我讨厌二字讨厌二字。”钟小魁看着快递单的背面,只有八个字——火入炉中,方不伤人。他把这个交给温晴天,说:“把这八个字背下来,弄明白,你也许就不会失恋了。”
温晴天挠头,左看右看,说:“不懂啊!”
“付钱给我,我就解释给你听。”
“小鬼,你还未成年呢,不需要你来教我!”
“我强过你的是,没有失恋十八次的人生污点。”
“你根本就没恋爱过吧!”
今天的夕阳,落得似乎特别慢,好像拼命想把光彩往雪地上那个穿着红衣裳的女人身上洒。从高空俯瞰下去,莹白剔透的山峰与雪地之间,那片红色的影子,很像一颗在 中跳动的心脏。
钟小魁的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是混乱,有家事三人组的地方,永远不可能有平静。
那只被烧坏的锅,钟小魁没扔,挂在了厨房的角落里。
姜南海的破风衣,马莉欧的首饰盒,也没扔。林七七尾巴上的毛又长了出来,但她说没毛的尾巴看起来好像更习惯些。温晴天真的交了一笔解释费给钟小魁,因为他实在参透不了那八个字,实在不想当和尚。收了钱的钟小魁发了封邮件给他,内容如下——
爱与火的本质是相同的,总要在炉子里 才能绵长不止,予人温暖。燎原野火固然淋漓尽致,但烧尽之后只有焦土残骨,能否春风吹又生,那要看造化。不是每块土地都懂这句唐诗。爱,是不伤人的。
不多时,温晴天回邮件——还是不明白!
钟小魁高兴地再回——请支付双倍解释费,我可以深度解释。括号,有温晴天这样的人才,资本的原始积累真是一片光明!括号完。
关掉电脑,钟小魁趴在窗前,往北方望,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有一天,一定要再往北方去,不干什么,就看那里的某一座山,有没有冰雪消融。
书桌抽屉半开着,露出一张火精签收的快递单。
当快递员,其实也不那么乏味。他想。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7 00:56:00 +0800 CST  
开更了,直播哦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7 11:49:00 +0800 CST  
今天上午更完,晚上继续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7 12:46:00 +0800 CST  
楼楼有课要上,晚上更哦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8 16:12:00 +0800 CST  
哑舍2更完了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8 17:54:00 +0800 CST  
因为楼楼的妈妈来看楼楼了,楼楼已经快3个月没见到妈妈了,楼楼要好好陪陪妈妈,所以星期五和星期六楼楼不能更贴了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8 18:24:00 +0800 CST  
楼楼今天更完这几天的,大家慢慢看哦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8 18:25:00 +0800 CST  
谢谢支持,再来一发更新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8 20:38:00 +0800 CST  
咳咳,楼楼开更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11 15:28:00 +0800 CST  
楼楼再发一次,楼楼有事要出门,晚上更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11 15:46:00 +0800 CST  
楼楼在吃饭中,等会就更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11 20:29:00 +0800 CST  

楼主:一寸温柔一寸凉

字数:272595

发表时间:2014-04-28 22:0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14 02:24:24 +0800 CST

评论数:151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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