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发 楼楼一直在追的哑舍,三界宅急送

亮晶晶的试管,在程骏心手指间熟练地翻飞转动,他坐在隋方荣的病床上,轻声说:“多看看你女儿吧,过了明天就看不到了,起码看不到活蹦乱跳的她了。”
隋方荣仍然只能以焦躁转动的眼珠,与喉间愤怒的唔唔声表达自己的情绪。“明天,各大媒体绝对会统一奉上相同内容的现场快报,你一定不会错过。”程骏心的平静,像在与病人拉家常。隋方荣的眼神里,出现了快滴 来的哀求。程骏心看到了。
“你看,有感情就是这么痛苦。如果你不爱你女儿,她的死活你不会有感觉的。就像你儿子,我帮了他一些忙,让他活得轻松些。不然他一定会被他的前妻跟女儿搞得很难过。你那个孙女儿,如果没有医药费,的确也活不太久了。不用理会别人的感受,自己才能过得自在。”他俯 ,在隋方荣的耳畔低语,“隋叔叔,如果我父亲当年可以像我这样,而不是对你全盘信任,他又怎会死无全尸。”
隋方荣的眼球凝固了,死了般没了任何动静。
“根据我的亲身经历来看,感情绝对是阻碍人类进步的废品。”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只有这个,才能让我们过上真正美好的生活。”说罢,程骏心起身,站到窗前,望着外头的万家灯火,侧过脸道:“隋方荣,你作为一个杀人犯,我不会让你死。”他微笑,“我要你比死更难过。”
离开时,程骏心朝隋方荣晃了晃手里的空试管,道:“你放心,给你注射的是我亲自配制的纯多巴胺,虽然比不上扩张式多巴胺,但对于激发你的全部感情与爱心同样有用。我把你从一个毫无人性唯利是图的杀人犯,改造成对世界充满爱,对子女牵肠挂肚的老好人,你该感谢我。”
病房里,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挣扎,藏在暗处,没有人能看到。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4 13:54:00 +0800 CST  
三界宅急送开更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5 14:36:00 +0800 CST  
许多人都不理解程骏心为什么执意要将最后一场戏放在尚嘉芳菀的C座天台,明明鹭园里也是可以拍这场戏的。现场除了隋东平跟
副导演及摄像等人之外,就只有程骏心与隋里纱了,旁边还有一队获准进入现场以纪实形式跟拍的娱乐节目组。
天台上,隋里纱扮演的角色是一个绝望至极的女子,穿着白色的衣裙,坐在靠近天台边缘的地上,身上绑着一个黑色的C4炸弹,起爆器就捏在她手里。镜头外,两个戴着帽子口罩的烟火师正将干冰制成的烟雾四处扩散。
“camera!”隋东平一声令下,全场俱静。隋里纱泪流满面,浑身颤抖地对朝她走去的程骏心喊道:“你再过来,我们就一起下地狱!”
你不会的,你舍不得。”程骏心扮演的男主角,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你是个魔鬼!”隋里纱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拇指朝起爆器一按。隋东平正要叫“CUT”,眼前却突然有火光炸开,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隋里纱身上的炸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炸响,碎块,烟雾,粉尘,四散扑来。强烈的气浪生生把坐在监视器后的隋东平冲翻在地,所有的摄像机镜头全部被震裂开来,连副导演的墨镜都从鼻梁上摔了下来。混乱之中,众人大叫着四散奔逃。
昏蒙的火光与烟雾,还有干冰,交织成了一场遮蔽视线的屏障,里头的人看不到外头,外头的人看不清里头。
隋里纱所在的地方,只剩下几缕破碎的白衣裳。程骏心毫发无损地站在三米开外,冷冷看着那些碎布。
“老天,程先生你怎么还杵在这儿!这里太危险了!快走!”雾气中两个烟火师冲了过来,一左一右拥住他朝后拖。
“我没事,你们……”程骏心推开两人,冷不丁却愣在了原处,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一支试管,端端插在他的心脏处,试管里的蓝色液体,缓缓注入。
他慌忙抓住试管朝外拔,可试管就像长在他的肉里一般,纹丝不动,直到里头的液体全部进入他的心脏。
“你们……”他指着那两个在一旁围观的烟火师,脸色从苍白变得 ,眼眸里瞬间布满蓝色的血丝,露在外头的脖子上,颈动脉变成了一条在皮下涌动的蓝色小河,可怖的情况持续了三秒钟,他终于像个虽死过去的人般倒在地上。。烟火师之一摘下口罩,林七七眨了眨眼,似乎还没有从刚才惊讶中清醒,但她仍然捅了捅身边的家伙,呆呆地说:“加钱!五百块!”
钟小魁无视她,扔掉帽子跟口罩,朝空中吹了声口哨,很快便有一个硕大的阴影从天而降。倾城收起翅膀,亲昵地 钟小魁一脸口水,它的脑门上贴着一道黄色的符纸,复杂的符文中间写了个“女”字,耳朵上,还挂着一条白色袖子。
“把这家伙弄走!”钟小魁说。倾城衔住程骏心的衣领一甩,把这家伙扔到背上。
“上来!”钟小魁拽住林七七一齐跳到倾城背上。倾城略一附身,前爪朝下一按,低鸣一声,顿时腾空而起,把林七七吓得半死,一把搂住钟小魁大叫起来。
天台上的浓烟渐渐散去,各种各样的人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与任务冲了上来,但,这里除了几块碎衣服,与狼藉一片的摄影器材之外,别无他物。大家都明白,本年度最大最离奇的新闻,已经诞生了。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5 14:38:00 +0800 CST  
郊外某杳无人烟的荒地里,钟小魁坐在土坎上,撑着下巴望着还未苏醒过来的程骏心。林七七则围着倾城左三圈右三圈地参观。
“这是会飞的狮子?”她抓住钟小魁的胳膊问。
倾城斜睨了她一眼。“是貔貅!”钟小魁纠正,说着,他扭头对倾城道,“建议你恢复家常模样,不然这家伙醒过来之后,会被你吓死的。”
倾城晃了晃大脑袋,甩了两个家伙一身口水,就地转了两个圈,一阵旋风平地而起,金光闪过后,地上只有一只小小肥肥,像个浑圆毛球,毛色如千足金般光亮闪烁的肥狗。“对你刚刚见到的一切保持缄默,对任何人!”钟小魁警告林七七,“否则我不介意倾城那你当零食。”
“封口费一千!”林七七朝他竖起一根手指。钟小魁正要发飙,地上的程骏心发出了一阵 。
“程先生,没事了吧?”钟小魁蹲到他身边,伸手把醒来的他扶了起来。
“我怎么在这里?”程骏心疑惑地四下张望,“我……我刚才不是在医院里……我找到姐姐最喜欢的CD给她听……这……”他抱住头,眼神混乱而迷茫,“怎么到这儿了?你们又是谁?”
“我是PKD快递的快递员,有一份快递需要您签收!”钟小魁适时拿出已经空了的试管以及快递单,指着收件人的签名栏,“喏,这里签字。”
程骏心拿过他递上来的笔,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里,签下您的姓名就OK了。”钟小魁生怕他看不见,再次指明位置。
“姓名……”程骏心紧 着笔,本能地在签收人上,写下了三个字。钟小魁一看他的签名,心中仿佛一块大石落了地。他签下的是——孟骏心。
“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钟小魁收起快递单,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要回去哪儿?”他一把拽住钟小魁,眼神胆怯,“对不起我脑子现在很乱,好多事我想不起来。”
“会想起来的。该想起来的都回想起来呢。”钟小魁朝那根空试管努努嘴,“祝您一切顺利。PKD快递很荣幸为您服务。”说罢,他招呼上倾城,快步离开此地。
林七七慌忙追上去,大喊:“钟小魁你不许就这样走了!你欠我一千五百块!你还害我对了兼职剧务的工作,再补偿我一份工作!”
“补偿个屁!要不是有倾城控制了炸弹的波及威力,你,还有天台上所有人早都四肢不全了!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两个人吵闹着走远,剩下荒地上这个男人独自捏着一根试管发愣。久未露面的阳光从云端落下,试管一侧,有一行不知用什么方法写成的小字,气体般氤氲在透亮的管壁上——云晖县第二人民医院,孟佳月。孟佳月…… “姐姐我怕!毛毛虫!”
“不怕不怕!骏心是个乖孩子,毛毛虫不咬乖孩子的哦!”
“佳月,骏心,吃饭啦!爸爸做了你们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姐,我们是不是真要搬新家了?”
“嗯!爸爸说新家非常美丽, 着一片湖泊呢!”
“真好!我们夏天可以去钓鱼!冬天可以生苒火!”
“姐!你醒过来行不行?爸爸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我很怕,很孤独。”姐姐……记忆,从那根空空的试管中挥发到心里的每个角落。他伏在地上,双手握成拳,竟哭出了声……
同一时间,遥远的云晖县城里,一群医务人员在某间病房里匆匆进出。躺在病床上的年轻女子面容安详,心跳渐渐成为了直线。主治医生翻开她的眼皮,摇摇头。护士面无表情地给逝去的人蒙上白被单。没有人看到,白被单下,有一滴眼泪释然而落。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呢?感情如双刃刀,杀人,救人,一念之间。有情好还是无情好,答案,各自了然。尾.
娱乐圈又沸腾了。最近的娱乐头条不外如下——
大明星程骏心在电影《废园》杀青当日,离奇失踪。拍摄时突发的爆炸,经核实是工作人员失误所致,幸而未造成人员伤亡,而当事女演员隋里纱及两位烟火师在拍摄前被人袭击导致昏迷,并藏身在纸箱里,故拍摄时被炸弹所伤的女演员身份尚无定论。有怀疑是剧组遭黑恶势力威胁,也有怀疑是疯狂粉丝的疯狂行为。现警方已介入调查。导演隋东平称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与意外,《废园》都将有始有终。而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隋东平前妻跳楼未遂案,有记者称在隋东平女儿住院的医院,有看到隋东平一改前态,以慈父之姿前往探视并缴纳了全部治疗费。
“哇!《废园》绝对会火的!有这么多离奇八卦造势!简直比电影本身还精彩嘛!”姜南海坐在川菜馆里,边喝汤边看着报纸上的娱乐版,啧啧道,“钟小魁,我不得不恭喜你顺利完成了我们PKD快递交给你的首次工作。运费的三分之一作为提成明天就会送到你手上。干得不错!”
“我们……就不管了?”钟小魁总觉得有点不放心。
“该做的都做了。”姜南海相当斯文地擦了擦嘴,“我打听了一下,他已经回去云晖县那家医院了。不过……”
“行了,不用说了。”钟小魁摆摆手,起身道,“为了你这个工作,我都缺了好几天课了,要不是有替身……”说到这儿,他忙住了口,“反正就是,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给我揽这么沉重的任务了?”
“可以啊!反正别的同事就快回来了,你的工作量应该会少很多的。”姜南海肯定地说,“还有,那天有个姓林的姑娘打电话给我,说是你介绍的,希望能在我们公司兼职。我答应了。这姑娘很有趣啊!”
钟小魁一把抓起背包:“告诉你,是你要收她进来的,以后有什么三长两短别赖我!”
他一溜烟跑出川菜馆,又拐去超市买了一堆倾城喜欢吃的零食。绝对不能让爹妈知道自己用化身符把倾城变成隋里纱挡炸弹这件事,不然……总之是,必须彻底收买倾城!另外,为什么总觉得姜南海那个家伙,一定还会给他找麻烦?!恶灵退散,大吉大利!
钟小魁在回家的路上狂奔。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5 14:39:00 +0800 CST  
所谓爱,应如山之广博,非山之沉重。楔子:
他越过摇摆不止的蒿草,跌跌撞撞扑到过来,碎石撞在他的盔甲上,崩溃的声音在阴晦的天空下裂成了可怕的粉末,洒到在场每个人心里。
众人面面相觑,心头唯一的希望,如同从盔甲下淌出的血一样,难以遏止地溃散着。
“出不去……”受伤的人,用力抓住他面前的男人的腿,抬起绝望的脸,“将军,那个阵太厉害……我们没有路可走了……于副将还有其他弟兄们,全部回不来了!”
血水,汗水,与泥浆混在一起,埋掉了受伤者整个身躯。男人蹲下来,扶住他的胳膊,银白飞翼的头盔下,被骄阳严寒考验成古铜色的脸,看不出进退,猜不到意图,眼神比脚下的石头更僵冷。围在他们四周的人,静得连呼吸都听不见,像一根根高低呆立的枯树桩。
“将军……”伤者的手指,仿佛要掐到男人的骨头里,“我们不全军覆没他们是不会罢手的!”他的喉咙一阵蠕动,噗地吐出一口血来,句不成句,“我们……交出……交出那个人吧!”男人不点头,不摇头。
“将军!!”压抑到无法压抑的焦躁与悲哀,从伤者口里爆发成绝望的大喊。
“将军……”围观的人里,一个矮矮瘦瘦的小兵,发出同样矮矮瘦瘦的声音,怯怯的。
“将军!”头上缠着纱布的高个子,眼里沉淀的红色就像纱布下浸出的血,浓浓的眉毛扭结成了两条解不开的绳子。所有人开始用同一种声音与情绪,讲出能撕裂这片天空的,生死一线的愿望,跟等待。等这个男人。
“先回撤。”男人冷静得让人害怕。伤者的手,渐渐松开,无力地垂下。没有人再开口说话。男人抓住他的手,将其背到自己背上,站起身,视线从在场的每张脸上逐一扫过:“你们是我带出来的兄弟,我带出来多少,就要带回去多少!”字字铿锵。背上的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想回家。”小兵开始呜呜地哭。七尺男儿汉们,一个个都红了眼睛,迟迟挪不动步子。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突然指着那男人的斜上方,大叫:“将军小心!”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5 14:40:00 +0800 CST  
姜南海果然守信。上次的CASE,如他所承诺,在工资之外,还付了钟小魁一笔不菲的提成。钟小魁看到银行ATM机屏幕上显示的账户余额,大大松了口气。
取出银行卡,钟小魁吹起了口哨,这笔额外收入带来的欢乐,足以抵消白天那场持续N个钟头的惨无人道的数学考试所带来的悲痛。
高三了!!!
——这句话无疑是个紧箍咒,随时被人念起,势要将一班猴子念到满地打滚为止。
钟小魁黑着眼圈往家走,背上的书包沉得像装了几十块砖。但是,再幸苦也要把书念好!
因为——小爷我全靠自己交学费容易么!不好好学习,对不起自己的血汗钱!!当然也不符合基本价值观!
有这样的想法,钟小魁倒也良心发现的体谅起了父母,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自己赚钱不晓得生活有多累!
十二月的天真冷啊!回到家,倾城欢喜鼓舞地摇着尾巴,一路嗅着他手里的猪肉大白菜跟进了厨房,正盘算是炒还是煮时,他的手机上传出了QQ消息的提示声。姜南海的头像邪恶跳动,打开对话框,有字如下——月光灿烂,人约深夜,我在世纪欢乐公园的鬼屋等着你。一个钟头之内,知道要扣工资哦!末尾是个露出大牙的笑脸。 世纪欢乐公园在城西五环路之外,钟小魁用十根火腿肠做酬劳,倾城才不情愿地点了点浑圆而顽强的头,驮着倒霉的小主人,十分钟内把他扔到了公园里一处无人经过的小树林里。
各种款式与大小的游乐设凝固在夜色里,尚未熄灭的各色彩灯闪着虚弱的光。游人是没有的,早过了闭园时间,沿途只见到几个工作人员巡视而过。
钟小魁忍着腹中饥饿,后头跟着家常版的倾城,循着指示牌他很快走到公园里那个叫“惊悚鬼屋”的地方,被故意刷得惨白的墙壁上画着各种诡异夸张的图案,装饰成一个骷髅头的售票窗口早已关闭,紧挨着它的一道血红色大拱门,在钟小魁靠近它的时候竟自行打开了一道缝,刚好够他进去。
“进去吧。”钟小魁对倾城歪了歪头,他觉得姜南海应该不是提前让他过愚人节,如果是,他一定会让那个死男人穿上小可爱的连衣裙在市中心走八圈。倾城蹲在他脚边,生动地打了个呵欠,然后趴下去装死。“不去不给你做饭哈!”钟小魁威胁。
倾城斜睨了他一眼,他再威胁,“不去不给你介绍女朋友哈!”倾城精神百倍地蹿起来,摇头摇尾地表示出愿意誓死追随的遗愿。刚一进去,身后的门砰地关上了。
待钟小魁的视线渐渐适应四周的幽暗光线后,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公寓”的走廊里,走廊上射灯发散着刺眼的光。踩在染满了“鲜血”的木质地板上,嘎吱嘎吱的声音从弥漫起的尘土跟其它的怪味道里钻出来。
钟小魁抬头,天花板上,趴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长头发想柳条似地垂下来,咧着嘴冲他笑。再看看墙根,有个没脑袋的家伙从枪里探出半个身子来。当然,都是假的,无聊……
快到走廊尽头时,钟小魁摸出手机,给姜南海的电话刚拨了一半,身侧那扇破朽房门突然打开,一个灰色袍子披头散发的人冲了出来,一把勾住了钟小魁的脖子,朝屋里拖去。两秒钟后,房间里传出姜南海的大叫:“你居然打我脸?!哎呀!胖狗你敢咬我 !”
被布置成欧洲中世纪风格的房间里,姜南海一手捂着左脸,一手捂着 ,带着长发的逼真鬼怪面具掉在地上,钟小魁若无其事地站在他面前,脚边的倾城呲着牙,前身微倾,一副随时要再扑上去的凶样子,房间中央的床上,林七七搂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笑得花枝乱颤。
“钟小魁同学,你的反应显然不是正常人!”姜南海  ,愤愤地瞪了倾城一眼,对它的主人投诉,“难道你的第一反应不该是大叫,然后挣扎么?你怎么能一来就打我的脸?!还有,工作时间不允许带宠物!”
钟小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面无表情:“十公里外都能闻到您身上热情澎湃的香水味了!还有,这显然不是我的宠物啊,你看,它都不听我的。”说罢,他朝倾城一使眼色,小家伙心下有数,顿时摆出比刚才更凶的模样,作势就要扑上去狂啃姜南海。
“STOP!有工作要讲!”姜南海大叫,“快快,快把这胖狗弄走!我对毛绒动物过敏!”他指着床上那个小男孩,“那个那个!!”
钟小魁叫住倾城,目光自动滤过林七七,只注视着那个沉默坐着,穿着蓝毛衣黑裤子,剪着西瓜太郎头的小男孩。这是什么情况?沉默片刻,钟小魁看回姜南海:“你私生子?”
“你的思维太发散了!我表示无法与你沟通。”姜南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林七七像个被人从土里扒拉出来透气的老鼠,兴奋地蹿到钟小魁面前,“这次的CASE,十三叔说由我们俩一起去。”她从怀里扯出一张快递单,献宝似地,“看,都填好了。”钟小魁狐疑地拿过单子,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看,内容如下——
收件人:陈异凡/收件地址:乱世?枭铁之役/寄件人:如山/寄件地址:世纪欢乐公园鬼屋
“不懂。”钟小魁把单子反复看了两遍,塞回给林七七,“到底要送什么?收件地址我听都没听过。还有,”他看着林七七又看着姜南海,“你管他叫啥?十三叔?”
“十三叔说的果然没错,你从来不玩游戏吧?”林七七小得意了一把,“《乱世》是早些年非常流行的RPG游戏,枭铁之役是最后一关!”
她瞟下姜南海,交黠一笑,“我从来没见过想他这么能装……十三的男人,吃个烧饼都要用自带的纯银刀叉!!南海十三叔的称号非他莫属。”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5 14:44:00 +0800 CST  
“七七,你要尊敬领导。”姜南海艰难地保持着绅士风度,“你知道的,卫生习惯很重要,细菌无处不在。你,不要这么犀利行不行?”
“呃……我回去睡了。”钟小魁打了个呵欠,朝他俩眯眼一笑,“你们叔叔侄女啥的慢慢认祖归宗哈。”
“请……帮我。”钟小魁背后,传来艰难的,小小的声音。小男孩怯怯走到钟小魁面前,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抬起头:“他说,只有你们能送我去。”
小男孩局促地 手指,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闪动,但眼底的急迫与沉重,却是清清楚楚的。他看着小男孩,问的却是姜南海:“为什么是我们?”
“唉,我老了,你们年轻力壮,当然你们去!”姜南海任重道远地拍拍他的肩膀,神情不再戏谑,“钟小魁,请按客户要求把快件送到。”他看看时间,“这次客户给出的deadline是……嗯,天亮之前,也就是说你还有六到七个小时的时间完成。”
“你到底要我送什么?”钟小魁望着姜南海凝重的脸孔,恍惚想起神说过,你若打了那人的左脸,应将他右脸一起打了。
“不就是他咯!”姜南海把小男孩揽过来,摸着男孩的头笑道,“很可爱吧?”
“你在害怕吗?”林七七上前,挑眉看着他。
钟小魁瞪了她一眼:“他更年期发神经,你也跟风?你觉得我们可以把一个大活人送到游戏里去么?”
“PKD的宗旨你不会忘了吧?我身为新员工都能倒背如流!”林七七毫不让步,“你的快递都送到别人心脏里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十三叔全告诉我了。”
去人所不能去,送人之不能送。——PKD宗旨,钟小魁当然没忘。但,上次被一个程骏心搞得差点摔死,这次更离谱,让他去一个游戏里头送个大活人,难道要把自己分解成电离子 去么?!
姜南海拿过来一个密码箱,拍了拍,说:“这单CASE的分成可比商议单还高哦!你知道的,最近物价一直在涨啊涨啊……”
钟小魁长长吁了口气,说:“怎么做?”那孩子看向他的眼神,才是迫使他做出决定的根源。他无法解释那种扑面而来的重量,压得人心都要碎了似的。
姜南海跟林七七都松了口气,林七七更是万分雀跃,姜南海承诺过她,只要顺利完成这单CASE,作为对新员工的鼓励,他会在工资提成之外,再私人送她一个IPHONE 4。姜南海那个变态的MEPAD里又吐出了一张纸,纸上内容很简单——
陈异凡,明康中学高三一班学生,无不良嗜好,寡言,胆小,宅。除上学之外,全部时间用于网络及游戏。母早逝,父为某中学教师。
上头照例有一张当事人照片,田野中,一对亲密父子,十一二岁的儿子欢快地提着一条蹦跳的鱼,旁边的父亲拿着鱼竿,一脸幸福地揽着儿子的肩头,夏日的明朗阳光与血脉之情,从照片上呼之欲出。
“只有这个照片么?”林七七道,“他现在高三了,模样走动了吧。”
“这就要靠你们明亮的眼睛去找寻了。”姜南海收起他的东西。
“你到现在都没讲过我们要怎么‘去’一个游戏里!”钟小魁两眼发直地瞪着姜南海,“十……三……叔!!”
“用这个。”小男孩拉了拉钟小魁的手,走到床边,打开躺在上头的一个普通黑色13寸笔记本。开机,点开桌面唯一一个图标,《乱世》的起始界面跃然屏上,进入,读取存档“枭铁之役”,小男孩非常熟练。
“麻烦哥哥姐姐抓住我。”小男孩朝钟小魁跟林七七伸出左手。那两人互看了一眼,同时抓住了小男孩的手。
这时,进度条前进完毕,却又跳出个对话框来——确认读取存档?小男孩抿了抿嘴唇,右手食指在回车键上轻轻一点。眼前的世界,突然被抽离了。
而钟小魁的意识,长久又缓慢地定格在了一段对话上——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如山。”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5 14:45:00 +0800 CST  
“你们走吧。”银白的刀锋从钟小魁的鼻尖前离开,锵地一声回鞘,面前的高大男人,朝山路的另一方指了指。
“将军!这帮人奇奇怪怪,还从天而降,只怕是铁颅军派来的奸细……”一个脖上系着红巾的络腮胡很不放心地看着他们。
“我们只是来找人的!”林七七大声说,那些士兵手中的刀剑,把把都在危险地摇晃。
“住口,牛舌坳方圆百里荒无人烟,除了我们跟铁颅军,找不出别的喘气儿的!”络腮胡似个小头目,不容置疑地指着钟小魁的头,“你们不是我们的兄弟,那必然是铁颅军派来的奸细!”
钟小魁把微微发抖的如山拨到身后,迎着络腮胡杀气腾腾的眼神回答:“我们真的是来找一个人!”
络腮胡一万个不相信盯着他:“何人?”
“陈异凡,你们……”钟小魁的话还没说完,络腮胡的大刀已然在他的一声怒吼中劈下来,若不是钟小魁闪得快,半个脑袋就丢了。如山紧紧拽住钟小魁的衣角,花容失色的林七七与他靠背而立,捏紧了拳头看着这群从怀疑到突然愤怒的士兵们,每一张脸,都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对方起码有三十个人,这……
“你能打几个?”林七七低声问。
“你该关心几个打一个!”钟小魁快速地在离自己最近的范围内寻找武器。
“还敢讲自己不是奸细!”络腮胡把陷入地里的刀尖拔出来,凶悍地指向他们,“我牛大今日若不宰了你们替兄弟们报仇,我就姓羊不姓牛!”
“杀了他们!”群情激奋,刀剑无眼,一场致命袭击如箭在弦。钟小魁一皱眉,从地上抓起两把沙土,低声对林七七说:“我先挡一阵,你见机带如山跑。”
“住手!”一直没说话的将军,开口便有定乾坤的气魄,所有人,包括络腮胡在内,全部停了下来。
“铁颅军内不会有这么笨的奸细。”他挥挥手,看都不看钟小魁他们,“你们快走。这里不是你们该留下的地方。”
这么笨的奸细……对,没哪个奸细会大张旗鼓地从天上砸下来。情况虽然很危急,但起码确定了收件人的确在这里,而且在场的每个人都认识他!
“还不走!”将军作势拔刀,面色骤然严厉。如山紧抿着嘴唇,望着这个从风霜刀剑里历练出来的男人,久久不挪开目光。
“走。”钟小魁护着如山,朝林七七使了个眼色。只要跟踪他们,就一定能找到陈异凡。钟小魁三人刚转身,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的震撼,与地震相似,却又有不同,仿佛整块地面变成了漾动的水面。除开不正常的摇摆,还似有闷闷的雷声自土里传出,由远而近,由下而上。
钟小魁努力站稳身子,一把将如山抱起来,拽着林七七跳到一侧的大石上。黑黄相见的泥土,突然 起来,一片紫蓝阴沉的颜色从土下蔓延而出,转眼将他们脚下的土地染出了一道不断朝前“爬行”的线。
除了钟小魁他们,在场的所有人俱是一惊,只听络腮胡大喊:“快跑!是地羽蛇!”话音未落,只见地裂石飞,一条足有成年男子 般粗的黑紫色蛇状物破土而出,顿三角形的头颅高高昂起,脸是没有的,整个头部只有无数只挤挨在一起的白色眼球,一缕缕黑气从眼球间溢出,庞大的身躯还不知道有多少埋在土里,上头没有蛇类的鳞片,却生满了黑里泛紫的羽毛,活脱脱一个外星来的怪物。
“往山上的水潭跑!快!”将军唰一声 大刀,将自己身边的小兵朝旁一推,一团涎水似的黑色液体擦着他的衣袖飞了过去,落在地上,轰一下便燃起一个火球,他的袖口虽未着火,却也被灼出了一个 。混乱中,这怪物嚣张地扭动着身体,每个眼球在一个奇怪的角度下旋转,每转一次,便有一缕黑烟蹿出,一遇空气就化成液体,似出膛子弹般朝四下避散的兵士们追去。
跑得快的,被烧了衣角鞋底,跑得慢的,身上被引燃了一个甚至几个火球,忙不迭的满地乱滚,可是,火球不但丝毫不灭。更从球状瞬间拉成刀刃状,猛地从着火者的伤处切下去,血肉模糊,惨叫惊心。士兵们伤的伤,逃的逃,整块山地似被惨烈和妖异的起浪轰得四分五裂。
“快跑!不得回头!”将军跳到地羽蛇的面前,故意大骂这怪物,将它的全部注意力全引到自己身上。密集的火球落雨般的朝他身上砸,所幸他轻功过人,在灼热的温度中敏捷地闪避,瞅准了个机会,挥刀猛砍向他的脖颈。
只听铿的一声,他的刀被生生弹了回来,这地羽蛇的脖子居然比钢铁还硬。
“别打头,打它的尾巴!”大石后的小凹地里,林七七伸出脑袋,朝陷于苦斗中的将军扯开嗓子大叫。
“你怎么知道?”钟小魁敲了一下她的头。
“我也是乱世的玩家!”林七七又紧张又激动,“地羽蛇是杀不死的,只要击中它的尾巴,可以让它躲回地下,暂时丧失攻击力!”
“不早说!”钟小魁把如山朝她怀里一推,“给我小心点!”他猫着腰冲了出去,趁着地羽蛇对付将军的空隙,捡起士兵们遗落在地上的钢刀,躲闪着零散落下的火球,绕到地羽蛇身后,照准它尚埋在土里、不断扭动的尾部一刀砍下。
一声脆响,落下的刀锋却似砍在石头上,断成两截,钟小魁空握半截钢刀的手臂,被自己的很力气震到 。被偷袭的地羽蛇大怒,转过头便朝钟小魁送上十几个大火球,钟小魁慌忙朝高处跳去,火球在他身周炸开来,虽然闪得快,爆裂出来的气流仍将他冲翻在地,尚不及起身又是一串飞过来,热浪似乎将钟小魁的头发都灼出了烟。
生死关头,他的胳膊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拽住,将他超斜上方甩了出去,砰一声落在安全地带。死里逃生的钟小魁忍住痛,火速爬起转身一看,将军正站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横举长刀,用刀身硬挡开一个火球,他分明看到火球触到的刹那,整个刀身被烧得通红,撞击的力量把将军后推开数尺,他却毫不退避,不管敌人的攻击有多猛,也不管手中的刀有多烫手,抵挡,反攻,他只做这两件事,哪怕两方力量如此悬殊。
林七七抱着头冲到钟小魁身边,拉住打算再冲过去帮忙的钟小魁,急急说:“地羽蛇是火属怪,你把刀上沾上水,砍它的尾巴!”
水?!上哪找水?现在站的地方,除了土还是土!看看还握在手里的半截断刀,钟小魁一皱眉,甩开林七七的手,视死如归地朝战圈杀去。见钟小魁又返回头,就快抵挡不住的将军怒吼:“你回来做什么?!”钟小魁风驰电掣地落到地羽蛇的身后,举起手中的断刀。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5 14:46:00 +0800 CST  
“你不是它的对手!快滚!”将军一分神,闪躲稍迟,手臂被擦过的火焰拉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
钟小魁根本不理他,张开嘴,一连几口唾沫吐到了断刀之上,随后一横心,堵上内外一身力道,大喝一声,以劈天破地朝地羽蛇尾部砍了下去。
这次,他的刀没有砍在石头上,而是有了真正砍进 中的感觉,只在烤肉时能听到的滋滋声,被放大了几十倍,刀落处,几缕浓重的红烟从地羽蛇的伤口处 而出,钟小魁只觉手心烫得发疼,赶忙送开刀柄,闪到一旁。吃了这一击的地羽蛇,怪叫一声,头上的眼睛居然一下子缩进了头皮下,整个身躯呼一下缩回了土里,被它烘干的土块,倒带般恢复了原状,脚下一阵短暂的摇晃后变没有了动静。钟小魁大大松了口气,散架般坐到了地上。
“少年啊,你竟用一口唾沫拯救了宇宙!”林七七牵着如山,崇拜地朝钟小魁竖起来大拇指。
“你!”钟小魁哼了一声,转身问如山,“小鬼,没事吧?”如山摇头。
“你这是在送死!”将军捂着受伤的手臂,怒气未息地站到钟小魁面前。
“你又何尝不是。”钟小魁看着一地狼藉,丢弃的兵器,还有不幸葬身在地羽蛇手中的两名士兵,烧焦的尸体已变成了脆弱聚集的灰,“用自己的命替属下换取逃命的时间,真是好上司!”
“好吧。我虽不知你是正是邪,但你救了我的命,所以我欠你一个人情。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将军的怒意渐渐平息,每个字都一言九鼎。
“当然是帮我们找到陈异凡!”林七七替钟小魁抢先答了,“呐,你知道的,如果不是我提醒他用水,他的刀是不会有用的,你间接也欠我人情!但我们只需要你还一次。”她讲得义正词严,顺口又问,“英雄,怎么称呼?”
“叫我枭吧。”他走前几步,在其中一个下属丧身的地方,蹲下,一拳砸在灼痕仍在的地上,“地羽蛇正是陈异凡养的杀人工具。”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5 14:47:00 +0800 CST  
旌旗招展的大营里,黑甲士兵们举着长矛,阵仗齐整地来回巡视,健硕的战马不时发出焦躁的嘶鸣,迫不及待要上阵杀敌似的。风越来越大,卷起的沙土,在营地四周造出了一层萧杀的屏障。
“异凡。”中军帐中,一身乌金战甲,面容罩在铁面罩下的威武男人,坐在披着虎皮的椅中,手里托着一卷兵书,看得很专注,“我记得我没有允许你们私自出手。”
缩坐在灯光投射不到的阴影里,书生打扮的瘦小少年,藏在干净的青布衫里,一条比泥鳅大不了多少的小黑蛇,缠绕在他的手腕上,害怕似的朝袖口里钻,他嚅嗫着:“我……想解决了枭,你会高兴些……”
“我并不需要他死。起码不是这样的死法。”男人啪一声合上书,“两军交战已久,枭的部队如今只剩小猫两三只,我要杀他,易如反掌。可我偏偏留他到现在,你难道不知我的用意?”
他冷冷质问的语气,另少年越发紧张,口齿不清地支吾:“我……我……”
“但凡是他喜欢的,就不能留在他身边!这才是我的目的!”啪!兵书一掌被他掼在了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从被震翻的茶杯里溢得到处都是。
“虽然你是我儿子,可你既然不够聪明也不够优秀,我对你已经失望透顶。你再敢不听我的命令,自作主张的话,休怪我不客气!”少年因为巨大的惊慌 了一下,紧 着嘴唇,不敢再开口,只颤颤地点头。
男人重重的哼了一声,扔下少年,独自步出帐外。
隐秘的山洞中,飘散着药草与血混合的味道,火把插在潮湿的洞壁上,噼噼啪啪的 。
络腮胡牛大把仅剩的药粉倒在一个同伴的断臂上。在场的其他士兵,身上无一不留下了地羽蛇带来的伤口。牛大把空药瓶狠狠一扔,也不顾肩头豁开来的伤口,冲到枭面前,揪住他的衣襟大吼:“跟我出来!”
白天,在枭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地势复杂的山林河道,一边走,枭一边自习辨认沿途被留下的,只有他才能看懂的暗号,直到天黑,才在一片无名山背后找到了那些藏身山洞中的下属们。
本来已是残兵,又遭此重创,那些曾经铁铮铮的汉子们,强撑着疲惫伤痛的身体,每一双眼睛里,再看不到视死如归的豪气,只剩软弱的等待,钟小魁从那一道道投射过来的视线里,竟还看到不加掩饰的怨恨与失望。
枭救了他们的命,可当这个男人再度回到他们面前时,没有人问他,更没有人感谢他,山洞里的气氛,古怪而紧张。
牛大拖着他的上级,一口气爬到山洞上头的崖壁前,才停下疯狂的举动。天色已微明,一条白亮的线,如一只从黑暗里慢慢睁开的巨眼,在空中静静地观望着下头的人。
“你最好先止血。”枭扫了牛大肩头一眼,殷红的血不断从那家伙的伤口里往外淌。
“就算流干血死了,今天也要问个明白!”牛大怒气冲冲地一挥手,扯住他的领口朝他一拉,指着远方那一片根本看不见的风景,“你答我,那是那里?”
“我们的国。”枭平静的回答。
“不止是国,还是我们所有人的家!”牛大把他揪得更紧,又问,“你再答我,你是谁?”
“皇帝麾下,龙骧将军,枭。”他任由牛大“放肆”,没有制止的意思。
“你不止是皇帝的将军,还是山洞里那一干兄弟们的指望!是我们被铁颅军的刀剑与马蹄毁掉的国土的指望!”牛大每个字都在吼,脚边的石块在发抖,“你曾是所有人眼中最骁勇善战、智谋过人的大英雄,就算我们遭内奸暗算几乎全军覆没,兄弟们也相信只要跟着你走,就有扳回的希望!你说过,虽然铁颅军攻破皇城,可皇上已密赐你兵符,只要能突破斧涝关与三王爷会和,便可调动十万大军反攻!”牛大的脸涨得通红,硕大的鼻子因为愤怒而夸张地翕动,“你明知如今我们不可能与铁颅军硬拼,只有一个方法能让铁面元帅撤兵……难道我们所有人的性命,我们国度光复的希望,加起来都比不上那个女人?”
原来,他们迟迟都无法突破困局,只是因为一个女人,多么俗气。一路跟出来的钟小魁和林七七默契地对看了一眼。
“我不会把阿燃交出去。”枭转过头,正视牛大的眼睛,“这一生都不会。”
“你……”牛大愣住,各种极致的表情在他脸上辗转交替。见牛大一副快要爆血管的可怕模样,钟小魁赶紧朝枭靠近了些,生怕牛大发起疯来把枭推下去泄愤。
可是,没有。牛大最终松开了手,一 坐到了地上,一个铁塔般硕壮的汉子,就那样在所有人面前嚎啕大哭起来。牛大,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吭一声的人那。
没有人觉得好笑,连林七七这个不足轻重的无厘头生物都变得沉默了。如山仰头看着这群大人之间的交锋与安静,稚嫩的脸上没有害怕,有没有茫然,只有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枭俯身扶住他的胳膊,字字如铁:“我讲过会带你们回家。放心,我自有办法破斧涝关!”
“你有屁办法!”牛大根本不领情,狠狠擦了把鼻涕,“铁面在斧涝关布下的星罗蛊行阵,根本无人能破!有多少人丧命在这个阵法中,你不是不知!”
“总能找出破阵之法。”枭用力把他拉起来,“你可还信我?”
“我……”牛大一时语塞。
如山突然拉了拉林七七的衣角,小声说:“帮帮他们。好不好?”钟小魁弹了他的小脑袋一下:“不用你这小鬼提醒,要是他出事,我们上哪找陈异凡去。”他瞟了林七七一眼,没说话。如果他们真是身在这个游戏里,林七七懂得对付地羽蛇的办法,那只要她知道通关秘籍,在这场“枭铁之役”帮助枭打败铁颅军自然不难。但,这个世界,真是用通关秘籍就能解决的游戏么?从一进到这个地方起,他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87楼
“走吧,去看看兄弟们。”枭转身下去。
钟小魁拦在牛大面前,问:“牛大哥,陈异凡到底是什么人?”知道钟小魁打退地羽蛇救了枭之后,牛大对他们的态度缓和了许多,板着脸道:“你们这群黄毛小儿,连对方是什么底细都不知,就敢去找他!那姓陈的是铁颅军的头头,铁面元帅的儿子,生得柔 弱,文不行武不行,要不是有他那个死鬼老爹撑着他,真是风都能吹死他!”牛大说得咬牙切齿,“偏就是这样一个没用的废柴,不知怎的学来养地羽蛇的本事,这怪物吐火如刀,两军开战以来,死伤在这怪物手中的兄弟不计其数。使这等下作的伎俩,呸!”牛大往地上啐了一口。
收件人的背景这么不光彩……而牛大的描述,似乎让如山很不安,他急急问:“那个元帅……很可怕么?”
“岂止可怕!”牛大瞪着这个小鬼,“他连睡觉都不卸战甲,脸上那张铁面罩就像生在肉里一样,终年不取!所以人们都叫他铁面元帅,真名反而被忘记了。真要比对起来,他的武功韬略,跟咱的枭将军是不分伯仲的。他带领的铁颅军,虽是叛军,但也说得上纪律严明,凶猛无畏了,加上他那个养蛇的儿子,这只铁颅军,着实难缠。我们剩下的兄弟能活到现在,已是大大的不易。”
“铁面元帅要你们交出谁?”林七七问,直觉上,这才是问题的关键。牛大一听,大头一垂,整个人像矮了三寸,跺脚道:“不就是那个叫阿燃的小妞么!也不知是哪里好了,将军就像着魔似的护着她。”
还能怎样,两小无猜也好,萍水相逢也好,除了爱情的魔力,还能有什么别的缘由?
“我去找枭。”钟小魁扭头又对牛大道,“你好好安抚一下你的兄弟们,现在这个时候,内讧最要不得。”
回去的路上,林七七悄悄拽了拽钟小魁,小声问:“你不觉得有点问题么?”
“什么?”“十三叔说我们只有七个钟头,可现在天都亮了!”林七七指着地平线上亮起的太阳。
“我们有七天时间呢……”如山小心翼翼地插嘴,“这里跟外头的时间不一样。”钟小魁跟林七七松了口气,那为什么姜南海一再强调天亮之前一定要完成任务?
“你好像知道许多事情,小鬼。”钟小魁把焦点挪回到了如山身上。“听说的……”如山含糊地埋下头。
几个人还没走进山洞,便听到里头有异常的 。
进去一看,不得了,里面的士兵居然齐刷刷地跪了一地,两个轻伤者,却不知什么原因,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四肢僵硬,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面前的枭,怀里多了一个小小的人儿, 的灰色长发拖在肩侧,灰色粗布衣裙已脏得快看不出本来颜色了,火光下时明时暗的脸上,全是干掉的泥浆,要不是那两只杏核般的眼睛尚在转动,这家伙很容易被误会成手工作坊被丢弃的泥巴人。
“将军,你看看这些兄弟们,个个为你出生入死,你却为了她……”一个伤了眼睛的小个子士兵,指着他怀里的人,愤怒到说不出话来,半响才梗咽道,“真要我们所有人死在你面前,您才肯做个抉择么?”
枭把怀里的人挡道自己身后:“正因为是兄弟,我才说,你们随时可以离开,我绝不以叛逃论处。我知道我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事。至于阿燃,除非我死,谁都不能动她分毫!如果谁胆敢再对她出手……”他手起刀落,从一旁的山壁上削下一块横断两截的大石,“比如此石!”
气氛,剑拔弩张。前路的无望,情绪的激溃,足以令人变为野兽。在枭的身上失去最后一丝希望的士兵们,不再跪地乞求,他们站起来,拿起手中曾杀敌无数的刀,将刀尖对准了曾生死与共的枭。他们投 洞壁上的影子,连成一气,火一样烧起来。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5 14:49:00 +0800 CST  
噗!一个轻微的声音,在所有人的意识都还没有跟上的时候,引出了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一幕——一枚大拇指大小的玄铁镖,从被忽略的角落里闪电般飞出,方向直指枭的眉心。然,暗器最终落进的,却是突然扑出来的,如山的心口上。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看不到先后。
“混蛋!”钟小魁闪身上前,抱起倒在地上的如山,那枚鉄镖几乎全部没入他的心口。
“是他自己跑出来的……不是我……”士兵们渐渐分开,站在最末的小个子,傻傻得 衣角,反复嚅嗫着。
“你疯了?!”牛大冲到他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这廋弱的家伙提到双脚离地的高度,用力甩了出去。
“他没错!”有人站出来,对着牛大大喊,“把那女人交给铁颅军!我们才有机会东山再起!”
“对!把她交出去!”那些因为如山的受伤而垂下的手臂,像打了鸡血似的又重新振奋起来,快要松脱的武器,又被他们重新握紧。这次烧起来的火,很难再熄灭。
面前的伤病们,步步逼近,手里的刀,明晃晃的映照着那些几近疯狂的脸孔。枭慢慢后退,始终没有举起手里的刀。
牛大见势不妙,大刀一横,挡在两方的中间,吼道:“妈的,你们这群混球,要造反,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说罢,他回头对枭喊,“你快走!这里有我!”
钟小魁一把抱起如山朝外跑,同时朝林七七使了个眼色。林七七会意,蹿到枭身后,出其不意地抓住那个女子的胳膊,猛地将她从枭身边拉开,头也不回地朝 外跑去。专注于前方情况的枭,转身便朝林七七追了上去。
“截住他们!”“你们敢!”士兵们的吼声,牛大的厉呵,渐渐被吞没在呼呼的风声里。

“先暂时用这些药草敷上。”枭拿起一些开着紫色小花的绿草,用石头将其研烂,敷在如山的伤口上,又看看四周,说:“这块山林的地势很复杂,是个天然的迷宫,相信他们很难找到我们。就在这过夜吧。”转过头,他看着如山的伤口,颇内疚地摸摸他的头,“抱歉。”
如山躺在干松的野草上,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他看着枭的脸,懂事地说:“没事,不疼。”
这小鬼还真有意思,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不哭不闹,还晓得安慰他人。毕竟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而且,刚那场意外,如山的反应几乎是与那只铁镖同时行动的,他的速度快得似是早觉察到有人要偷袭枭。这样的“默契”,如果不是巧合,那只能是奇迹。不过,如山会不要命地替枭挡铁镖,这点更加以外,他们不过是一对连交谈都没有的陌生人。钟小魁满腹疑问。
林七七脱下外套盖在如山身上,看着一直小心跟在枭身边的女子,问他,“刚刚不是牛大出来抵挡,不是我们硬逼着你离开,你真要因为她,跟你那帮手足翻脸?”
枭沉默,许久才对钟小魁说:“我去找些吃的来。你看好他们。”说完,他又对他的阿燃柔声道:“你先休息一下,这次绝不可以乱跑了。唉,我叫你留在那木屋里等我回来的,你这一路找来,随时都可能没命。幸而没事。”
阿燃望着他,握住他的手,点点头,秀气的小脸上全是割舍不掉的依恋。枭离开后,阿燃缩到身旁的树下,蜷着身子,抱着膝盖,惴惴不安地东张西望。
“你很怕我们么?”钟小魁问阿燃。她把头埋得很低。
“铁面元帅为什么一定要枭交出你?”他又问。一听铁面元帅,阿然面色大变,抱住头,浑身筛糠似地抖。
“你不如直接去问枭!”林七七见阿燃可怜,捶了钟小魁一拳,“你没见她在害怕么?”
林七七又去弄了些水来,给阿燃洗脸。洗去脸上的污迹,再看阿燃,真是个美丽的姑娘呢,脸孔上每根线条都柔和得像夜色里的烛光,细腻的皮肤与安静的眸子,像临睡前喝的牛奶一样,微甜而安稳。我见犹怜,何况枭。
是夜,山里的温度低得让人想死。如山在林七七怀里昏昏睡去,钟小魁小心拨拉着苒火,一旁的树枝穿着吃剩下的烤鱼,疲倦不堪的阿燃裹着枭的披风,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苒火噼噼啪啪,不时有些微火星蹿出来,唯一的热源照亮了未入睡的人的脸,各怀心事。
“离铁面元帅的大本营还有多远?”钟小魁问。
“我知道一条捷径,三天可到。”枭回答,“但我只将你们送到大本营之外,至于你们要找的人,应该就在大本营之内。从此,你我各不相欠。”
“你不欠我们,但你欠如山。”林七七插嘴,她 着这孩子微微发烫的额头,“他是真的那命救你。”
“所以,有些事,希望你如实告诉我们。这样,既能让我们完成任务,又能让你脱困。”钟小魁接过话头,“为什么铁面元帅那么执着要你交出阿燃?总不会是他看上了阿燃的姿色,要抢去当个元帅夫人吧?”
“不是。”枭摇头,眼睛盯着跳动的火光,“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枭锁起眉头,很久才说:“我也不知。”
这算什么答案?!“大哥,不至于现在还不讲实话吧?”钟小魁有些生气了。
“我真的不知道,或者说我想不起来。”枭 自己的脑袋,神情严肃,并不想在说谎话,“我只知道,铁面不允许我身边存在任何我喜欢我在意的人,只要有,他就会想方设法夺走。你们并不知道,我在故乡的朋友,全部被铁面处死了,只有阿燃逃了出来,千幸万苦找到了我。”他看着身边这熟睡中的人,苦笑:“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阿燃家就在我家隔壁。她偷来家里好吃的给我,陪我一起做灯笼,玩游戏,听我讲故事。她是不会讲话的,但即便如此,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快乐,很温暖。”枭停了停,待情绪平复些,才继续说:“我只有阿燃一个了,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到底。绝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铁面知道我心里最重的人就是阿燃,所以他才对外宣布,只要我交出她,他就会撤兵回城,放我们一条生路。如此一来,弟兄们一定会逼我交出阿燃,让我内外交困。”
多么奇怪的交易条件。枭述说时的面容,坚毅中却始终透着些迷茫。像个失忆的人,在试图编造完整的记忆。
“铁面为什么不允许你身边有你喜欢的人?”钟小魁道。
“不知道。也许,这样折磨他的敌人,比杀掉他更有成就感。”枭呼出一口长长的气,似要把一身的压抑全吐出来,“铁面,就是个魔鬼!他不知我身有兵符,只要我能突破他的天罗蛊行阵,就能搬来援兵。”说到这儿,他轻轻抱住已睡熟的阿燃,让她平躺下来,“如果可以,我想你们暂时替我照顾阿燃,如果我回不来……”
“你想多了。没有什么是回不来的。”钟小魁打断他,“睡吧。” 深夜,一轮清辉绕在半弯银月上,山里的天空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清冷。离驻地不远的水洼边,钟小魁开门见山:“既然你是玩家,那你告诉我,我们现在遇到的一切,是不是照着游戏剧情在走?”
“我就知道你偷偷找我来是有求于我。”林七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照枭铁之役的剧情,选择‘枭’这个角色的玩家的确要经历刚刚我们经历过的一切,比如被铁颅军追杀,打地羽蛇,内杠,逃出。但不对劲的是,游戏里没有阿燃跟陈异凡这两个角色,地羽蛇也不是陈异凡养的。这个游戏被篡改了。所以,就算我是玩家,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因为我们的介入,影响了这个游戏的程序?”钟小魁想了想说。
“你真觉得这是个游戏么?”林七七反问,“从我们进来这里开始。我们接触的这些人,真的只是游戏里的虚拟角色?”两人对视良久,谁也说不出答案。
回到驻地,他们发现如山这小鬼竟跑到了枭身旁,枕着他的一只手臂酣睡,而枭的另一只手,在睡梦中轻轻捏住了如山的耳垂,总是严肃的脸上,挂着少见的,安然的笑容。阿燃静静地躺在他们身边,睡得十分香甜。
天没亮,枭便醒了,独自走到前头,视线穿过密集的树林,望着北方入神。钟小魁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后,“有什么计划?”
“翻过白骨岭,就能到一线谷里的阎王道,从那条路钻出去,就是斧涝关,铁面的大营就驻扎在那里。届时你们去找你们的人,我安置好阿燃……”枭在空气中画着路线图,“然后就亲自去会会铁面。我要看看他的天罗蛊行阵有多厉害。”
晨曦穿过 的枯枝,落在枭孤注一掷的眼睛里,像 两把孤绝的刀。早已醒来的阿燃,听到他这么讲,跑过来抱住他,噙着泪拼命摇头。
“你这样无疑是送死。”林七七 眼睛,爬起来。
钟小魁挠了挠鼻子,说:“既然我们要找的人是陈异凡,而陈异凡是铁面的儿子,如果能控制住陈异凡,他老爹一定不敢乱来。”
“铁面的大营,守备森严,想对他儿子下手,太冒险。”枭不同意,“你们本是局外人,还是……”
“就这么决定了!我们三人联手,只要搞定陈异凡,要挟他爹退兵,你就可以出关找援兵去!”他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我们答应了如山要帮你。不能食言。”
“萍水相逢,这又何苦。”枭叹了口气,抱紧阿燃,喃喃,“什么时候,才能去到我们想去的地方……蓝天白云,稻花香气……”
还在睡梦中的如山,不太舒服地翻了个身。也许是伤口发疼,或者做了噩梦,他的眉头紧纠着,眼角似乎还流下一滴亮晶晶的眼泪。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5 14:51:00 +0800 CST  
中伏这种倒霉事,终究还是遇到了。哪怕枭说,走这条路线,连鬼都碰不到。眼见铁颅军的大营就在前方,他们要找的人就近在咫尺,他们却不得不回头逃窜。
更坏的是,当他们回到枭事先找好的一处隐于密林中的枯井时,发现藏身在这里等他们回来的如山与阿燃都不见了踪迹。还说要入大营搞定陈异凡,结果连大营的门都没碰到,半路就遭遇了早等候在此的铁颅军。
“定是铁面抓了阿燃!”跑了一半,枭突然停下,转身往回跑。
钟小魁一把抓住他:“找死么?你知道现在有多少铁颅军在我们身后?成千上万!!先躲过这一场,等他们滚回大营之后,再想办法!”
“不行!我晚去一分,阿燃的危险就多一分!我不能让她再死一次!”枭甩开钟小魁的手,朝密林的另一侧狂奔而去。
不能让她再死一次……林七七愣了愣。
“他大爷的!”钟小魁拔腿就追。刺人的荆刺拉破了他们的衣裳与皮肉,等到他们两人追着他跑出这片林子的时候,钟小魁慌忙刹住腿——这林子的外头,居然是一座近十米高的石壁,下头是一片乱石密布的黄沙地。
他正庆幸自己反应快,没摔下去,却不料背后的林七七只顾闷头追人,砰一下撞到他背上……呸呸!
钟小魁吐掉嘴里的黄沙,翻身 自己的屁股,身边躺着痛得龇牙咧嘴的林七七,两人还来不及互相指责,便发现四周的情况不太对劲。他们摔下来的地方,是一条促狭的直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那种,而这条路的前后两端,已经被穿着统一的铁颅军堵死了。
清晨的阳光早就不见了,现在的天空,只有灰白两色,而且,下雪了。
横刀而立的枭,就在他们面前十步开外的地方。
“枭,好久不见。”黑色的高头大马上,铁面元帅的黑色战甲,似一把霸气而犀利的刀,剖开了纷扬落下的雪花,而他的怀里,那个被其紧紧制住的人,正是阿燃。
铁面身后的白马上,坐着那个身形与衣衫一样单薄的青衫少年,一条小蛇,听话地缠在他的右手腕上,嘶嘶有声。他的怀里,也有一个小小的人,如山。
那少年的面容,与他们事先看过的陈异凡的幼年照片,有八成相似。钟小魁跟林七七谁都没有想到,会以这种形式,把如山这个“快件”送到陈异凡手里。
“可以让他签收么……”林七七觉得自己在讲冷笑话。
“放了他们。”枭怒斥。
“为什么你连怒吼的时候,都不敢正眼看我?”铁面冷笑着质问。
“放了他们!你的敌人是我!”枭握紧了拳头。
“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的军队会一再败北么。”铁面笑出了声,连他的战马都不屑看着枭,“因为……你怕我!骨子里的害怕。你甚至都不敢看我!”
枭慢慢抬起头,望着那张冷冰冰的铁面罩,刀剑指向白马上的陈异凡:“只有他那样的人才会害怕你,只有你那个没用的儿子才会害怕你!我们的军队,比任何人都骁勇善战,只是因为你们铁颅军卑鄙无耻,小人之心,才侥幸得胜!你的儿子,居然堕落到要以养地羽蛇这样的伎俩来博取你的欢心!你不觉得难过么?”
“是么?”铁面看了看那低垂着头的陈异凡,哈哈大笑,转过头,一字一句道:“可是,枭,你也是我的儿子啊!”钟小魁与林七七俱是一惊。枭的身子一颤,似有一把长刀从他脑中一切而过,全身的血脉都断尽了似的。
“胡说!”他一手捂住突然剧痛的头,“你胡说!我没有父母!我是枭!我是枭!”
盛怒之下的他,举刀便向铁面砍去。铁面不躲不避,枭的刀锋与他的战甲激起耀眼的火花,他举起拳头对准枭的心口便是一拳,巨大的撞击力,把枭弹向了一侧的山壁,落在地上,滚了一身黄沙,吐出的一口鲜血,很快没入了沙粒之下。枭爬起来,再冲上去。结果无非是又换来一次更重的打击。可是,他不服,如是反复。
“你无法打败我的。”铁面看着倒在沙中的枭,他身下的黄沙几乎被溜出来的血染成了红色。
“看不下去了。”钟小魁拉了拉林七七,“有没打BOSS的秘笈?”
“我每次都还没打到斧涝关决战这一幕就挂了……”林七七很是羞愧地回答。
“有前途!”钟小魁赏她一句,快步跑到枭身边,扶住他,“不要再跟他硬碰硬了!”
“你朋友比你聪明啊!”铁面看了钟小魁一眼,对枭说道,“不过你仍有机会,我很公平,送给你们的天罗蛊行阵,就在你面前,你若破得了阵。我就此消失,世上再无铁颅军!”说罢,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大呵了声:“启!”
一道雪光自他指尖弹出,落到山道的中间,顿时阴风四起,地上的黄沙成旋涡状飞速转起,里头的地面,融化般朝下头落去,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数条藤萝状的黑色光线,蛇一般从深渊下爬出,猛地缠住了枭的双脚,将其拖向深渊。钟小魁慌忙抓住枭的胳膊,可这蛇光的力道大得出奇,竟将他们两人齐齐拖向那片漆黑的中心。
“钟小魁!”林七七本能地扑了上去,抱住了钟小魁的腰往后拉。也是徒劳。三个人像串在一起的蚂蚱,全落进了那漩涡中心的黑洞之中。
飞起的黄沙簌簌落下,地面上瞬间恢复了原状。铁面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山谷。陈异凡哆嗦着身子,看都不敢多看他的父亲一眼。阿燃面无表情,紧 着嘴唇。
“小娃娃,如果枭知道,是你带我们抓到了阿燃,他会不会更挫折?”铁面笑问,“他还是这么没用对不对,连个小孩子都能骗过他。”
如山慢慢抬起头,微笑着对铁面说了一句:“你会被打败的。”
“嗯?”铁面看向这个只剩半条性命的小娃。如山肯定地点点头。铁面一声冷哼,将怀里的阿燃扔下地,一拉缰绳,连人带马冲向刚才那漩涡的中心,转眼不见了踪影。如山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雪,下的越来越大了,大得要掩埋天下的一切。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5 14:52:00 +0800 CST  
“你没有地方可以逃了!天下再大,也容不下一个没有用处的废柴。”空旷的黄沙地上,黑色的战马驮着铁面元帅,手持长刀,怒斥着朝前方奔跑的人追去。
“难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厉害的阵法?”钟小魁以平生最快速度超前奔跑,他没有别的想法,只知道一旦自己不跑,身后那个疯子的大刀就会落在他身上。
“对,天罗蛊行阵是铁面的独门秘术,我们现在陷在里头,处处危机!”枭神色凝重。
“老大……我们这么跑下去也会跑死的!”林七七上气不接下气,“你们看看前头,除了黄沙还是黄沙,连个尽头都没有……”
“必须跑!”枭大声说,“只有跑!才能躲开那个魔鬼!”钟小魁回头一看,不由倒抽了口凉气——那个穷追不舍的铁面元帅,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两个。
“快点跑!否则被他抓住的话我们都会没命。”枭大声警告。话音刚落,两个铁面元帅变成了四个。
心知不对的钟小魁,一把拽住入魔了般的枭,问:“你为什么要跑?”枭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他。
“你告诉我啊,你为什么要跑?”钟小魁横下一条心,指着身后的追兵,“你怕他么?你为什么要跑?你是威震天下的枭将军!你一直尽心尽力地保护着国家!为了兄弟和爱人连命都不要!你不是胆小的人!你什么要跑?”
“你……我……”枭大梦初醒般地摇了摇脑袋,“我干嘛要跑呢?
“难道是这个阵法的原因么?”林七七喘着气道,“有些邪恶的阵法会扰乱人的心智,迷惑人的本性。”
钟小魁用力摇了摇枭,“将军!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热血汉子,就算是牺牲,也要牺牲的光明正大!你连死都不怕,还怕铁面那个鸟人!”
枭迷茫惶恐的眼神,渐渐变了。一阵马嘶声,在他们身后很远的地方响起。并没有四个铁面元帅,只有一个。
钟小魁暗暗松了口气。这个阵,依赖的果然是枭的心智,他一旦有逃避之心,敌人则成倍增强。
“儿子,你跑到哪里,都摆脱不了一个事实。你是个没有用处的人。而我作为你的父亲,那深重的羞耻感,化作了这个铁面。”铁面停在他们面前,手指轻轻扣着自己的面罩,“知道吗,因为你,我才无面见人。”
他的话,毒咒般刺着枭的脑子。枭的双眼涨得通红,痛苦地跪了下来。
“你不可能是他的父亲!”林七七实在听不下去了,“你只是个存在在游戏里的变态角色!你休想蛊惑人心!”
“你们觉得,我是不存在的么?”铁面呵呵一笑,伸手摘掉了自己的面罩。面罩下的脸……正是那张照片里,陈异凡的父亲。
“可是,我真的没脸见人呢。”那张脸浮现出痛苦的神情,紧跟着,那张脸的皮肤消失了,露出红红的肌肉,接着,肉也消失了,露出白森森的骨骼,最后,连骨骼都没了,面罩下,只有空空的空气。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枭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我很努力……很努力……”
“是你,才让我这么多年来,无脸见人!”那个已经没有脸的铁面元帅,凄哀地对着枭大吼。
“给我闭嘴!”钟小魁被彻底惹怒了。
他挡到枭面前,双手捏诀,只觉体内一股无名烈火从心脏奔向全身,最后聚集到他的指尖,他双掌一合,怒斥了声:“九焰地火,尽三界之不净!出!”
一道灿金火焰自他掌中升起,如飞天蛟龙,朝那没脸的怪物猛扑过去。轰一声巨响,铁面元帅的身体在这条火龙的攻击之下,四分五裂,连他的战马也遭了殃,变成了一堆无用的灰烬。不得不说,钟小魁刚刚这一击时时的气场,干净利落,势如破竹,很难想象平时那个猥琐又毒舌的钟小魁,也能有这样的闪光一刻,林七七看的有点傻了。
可是,枭的痛苦似乎并没有减轻,他依然梦呓般喊着:“我努力了……考试很累……那么多书……我总是读不完……我不喜欢!”
“呵呵,我说过,你永远都只是个败兵。儿子,你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手下败将。你爬不起来的!”地上的碎块,居然又拼合起来,一个完整的铁面元帅,又好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
“你这样的家伙,活着又有什么用处?”他的手中,多了一把刀,一步步逼了上来,“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他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几人的身后,传来另一个洪亮的声音。钟小魁尚不及回头,一支利箭越过他们,直直射进了铁面元帅的面门。
“你……你是……” 铁面元帅倒退几步,指着对面的不速之客,不等他说出更多的话,他的身体,便如轰然倒塌的沙堆,堕在了地上,成了一堆黑沙,三两下便被流动的黄沙吞了个一干二净。枭慢慢清醒了过来,几个人回头一看,身后那轮巨大的落日前,立着一个跟铁面元帅一模一样的家伙。钟小魁的心顿时一紧,下意识地护在另两人面前,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他朝他们走来,身上的铁甲咯咯作响,然后,一块一块掉落下来。而且,他每走一步,脚下就开出一丛灿烂的野花,他越走越近,野花越开越多,这片无边无际的黄沙地,转眼成了一片宁静的田野。和煦的风里,甚至飞来了几只灵动的蝴蝶。待到他完全走到他们面前,所有人都惊得凝固了——蓝毛衣黑裤子,西瓜太郎式的头发,如山微微笑道:“真是个笨孩子啊!爸爸从来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我唯一的,最爱的儿子。”
如山的身形渐渐变大,成了照片里那个揽着儿子的父亲‘而枭的身体却渐渐缩小,面容也变了,变成了先前那个养蛇的陈异凡的模样。
“爸……”陈异凡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好半天,才魂魄归位般哽咽起来,“我…….我不是有意的!”
“嘘!别说了。”父亲轻轻捂住他的嘴,“不对的是我,只顾自己的想法,以为一切都是为你好,却不曾考虑你的感受。该道歉的那个是我。好了,睡一会儿吧,醒过来,一切只是场梦。”他把手覆在陈异凡的眼睛上,再挪开时,这家伙已沉入梦中。
“你们PKD的服务果然是一等一的好。”变大了的如山站起来,很用力地跟钟小魁握了握手。
“大叔,你是……如山?”钟小魁打了个喷嚏,不太相信地问。
“如山不是我的名字,放我走的人告诉我,不能再用我的真名了,于是他就给了我这个名字。至于我的真名,我不记得了。”如山抱歉地回答。
“能稍许解释一下么?”钟小魁尽量镇定,“整个事件。”
“我一直希望异凡可以出类拔萃,所有父母都是这样想的。我希望他进最好的学校,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初中之前异凡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可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的期待恰恰成了埋在他心里最深处的定时炸弹。也许是他太想赢,中考时他发挥失常,只进了一所普通高中。我承认我非常沮丧,对异凡的失利耿耿于怀。那以后,异凡慢慢变了,不再愿意跟我交流,终日沉迷在游戏里。到最后竟连学都不肯上了,把自己彻底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那次,喝了点酒的我终于爆发了,我把最伤人的语句用在我儿子身上,说他没用,说我以他为耻。第二天,异凡吞了整瓶安眠药。”回忆这段往事时,如山显得非常自责,“人是救回来了,可怪事也发生了。回到家里,他终日坐在电脑前,显示器里永远是那个叫《乱世》的游戏。我叫他,他没有任何反应。他也没有玩游戏,只是把手放在鼠标上,入神地看着游戏登录界面的进度条,那根进度条,似乎永远都走不完。而且,一旦碰了他的电脑,他就会像头小兽一样咬我的手。我慌了,找医生,医生说是自闭症。吃药,没有用处。医生建议我把孩子送到一个他自己最喜欢的地方去养病。所以我把他送回了老家,他的童年在那里度过,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可是,病情还是没有任何好转。”
“中识体丢失?”钟小魁突然问。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5 14:53:00 +0800 CST  
“你没有地方可以逃了!天下再大,也容不下一个没有用处的废柴。”空旷的黄沙地上,黑色的战马驮着铁面元帅,手持长刀,怒斥着朝前方奔跑的人追去。
“难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厉害的阵法?”钟小魁以平生最快速度超前奔跑,他没有别的想法,只知道一旦自己不跑,身后那个疯子的大刀就会落在他身上。
“对,天罗蛊行阵是铁面的独门秘术,我们现在陷在里头,处处危机!”枭神色凝重。
“老大……我们这么跑下去也会跑死的!”林七七上气不接下气,“你们看看前头,除了黄沙还是黄沙,连个尽头都没有……”
“必须跑!”枭大声说,“只有跑!才能躲开那个魔鬼!”钟小魁回头一看,不由倒抽了口凉气——那个穷追不舍的铁面元帅,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两个。
“快点跑!否则被他抓住的话我们都会没命。”枭大声警告。话音刚落,两个铁面元帅变成了四个。
心知不对的钟小魁,一把拽住入魔了般的枭,问:“你为什么要跑?”枭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他。
“你告诉我啊,你为什么要跑?”钟小魁横下一条心,指着身后的追兵,“你怕他么?你为什么要跑?你是威震天下的枭将军!你一直尽心尽力地保护着国家!为了兄弟和爱人连命都不要!你不是胆小的人!你什么要跑?”
“你……我……”枭大梦初醒般地摇了摇脑袋,“我干嘛要跑呢?
“难道是这个阵法的原因么?”林七七喘着气道,“有些邪恶的阵法会扰乱人的心智,迷惑人的本性。”
钟小魁用力摇了摇枭,“将军!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热血汉子,就算是牺牲,也要牺牲的光明正大!你连死都不怕,还怕铁面那个鸟人!”
枭迷茫惶恐的眼神,渐渐变了。一阵马嘶声,在他们身后很远的地方响起。并没有四个铁面元帅,只有一个。
钟小魁暗暗松了口气。这个阵,依赖的果然是枭的心智,他一旦有逃避之心,敌人则成倍增强。
“儿子,你跑到哪里,都摆脱不了一个事实。你是个没有用处的人。而我作为你的父亲,那深重的羞耻感,化作了这个铁面。”铁面停在他们面前,手指轻轻扣着自己的面罩,“知道吗,因为你,我才无面见人。”
他的话,毒咒般刺着枭的脑子。枭的双眼涨得通红,痛苦地跪了下来。
“你不可能是他的父亲!”林七七实在听不下去了,“你只是个存在在游戏里的变态角色!你休想蛊惑人心!”
“你们觉得,我是不存在的么?”铁面呵呵一笑,伸手摘掉了自己的面罩。面罩下的脸……正是那张照片里,陈异凡的父亲。
“可是,我真的没脸见人呢。”那张脸浮现出痛苦的神情,紧跟着,那张脸的皮肤消失了,露出红红的肌肉,接着,肉也消失了,露出白森森的骨骼,最后,连骨骼都没了,面罩下,只有空空的空气。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枭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我很努力……很努力……”
“是你,才让我这么多年来,无脸见人!”那个已经没有脸的铁面元帅,凄哀地对着枭大吼。
“给我闭嘴!”钟小魁被彻底惹怒了。
他挡到枭面前,双手捏诀,只觉体内一股无名烈火从心脏奔向全身,最后聚集到他的指尖,他双掌一合,怒斥了声:“九焰地火,尽三界之不净!出!”
一道灿金火焰自他掌中升起,如飞天蛟龙,朝那没脸的怪物猛扑过去。轰一声巨响,铁面元帅的身体在这条火龙的攻击之下,四分五裂,连他的战马也遭了殃,变成了一堆无用的灰烬。不得不说,钟小魁刚刚这一击时时的气场,干净利落,势如破竹,很难想象平时那个猥琐又毒舌的钟小魁,也能有这样的闪光一刻,林七七看的有点傻了。
可是,枭的痛苦似乎并没有减轻,他依然梦呓般喊着:“我努力了……考试很累……那么多书……我总是读不完……我不喜欢!”
“呵呵,我说过,你永远都只是个败兵。儿子,你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手下败将。你爬不起来的!”地上的碎块,居然又拼合起来,一个完整的铁面元帅,又好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
“你这样的家伙,活着又有什么用处?”他的手中,多了一把刀,一步步逼了上来,“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他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几人的身后,传来另一个洪亮的声音。钟小魁尚不及回头,一支利箭越过他们,直直射进了铁面元帅的面门。
“你……你是……” 铁面元帅倒退几步,指着对面的不速之客,不等他说出更多的话,他的身体,便如轰然倒塌的沙堆,堕在了地上,成了一堆黑沙,三两下便被流动的黄沙吞了个一干二净。枭慢慢清醒了过来,几个人回头一看,身后那轮巨大的落日前,立着一个跟铁面元帅一模一样的家伙。钟小魁的心顿时一紧,下意识地护在另两人面前,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他朝他们走来,身上的铁甲咯咯作响,然后,一块一块掉落下来。而且,他每走一步,脚下就开出一丛灿烂的野花,他越走越近,野花越开越多,这片无边无际的黄沙地,转眼成了一片宁静的田野。和煦的风里,甚至飞来了几只灵动的蝴蝶。待到他完全走到他们面前,所有人都惊得凝固了——蓝毛衣黑裤子,西瓜太郎式的头发,如山微微笑道:“真是个笨孩子啊!爸爸从来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我唯一的,最爱的儿子。”
如山的身形渐渐变大,成了照片里那个揽着儿子的父亲‘而枭的身体却渐渐缩小,面容也变了,变成了先前那个养蛇的陈异凡的模样。
“爸……”陈异凡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好半天,才魂魄归位般哽咽起来,“我…….我不是有意的!”
“嘘!别说了。”父亲轻轻捂住他的嘴,“不对的是我,只顾自己的想法,以为一切都是为你好,却不曾考虑你的感受。该道歉的那个是我。好了,睡一会儿吧,醒过来,一切只是场梦。”他把手覆在陈异凡的眼睛上,再挪开时,这家伙已沉入梦中。
“你们PKD的服务果然是一等一的好。”变大了的如山站起来,很用力地跟钟小魁握了握手。
“大叔,你是……如山?”钟小魁打了个喷嚏,不太相信地问。
“如山不是我的名字,放我走的人告诉我,不能再用我的真名了,于是他就给了我这个名字。至于我的真名,我不记得了。”如山抱歉地回答。
“能稍许解释一下么?”钟小魁尽量镇定,“整个事件。”
“我一直希望异凡可以出类拔萃,所有父母都是这样想的。我希望他进最好的学校,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初中之前异凡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可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的期待恰恰成了埋在他心里最深处的定时炸弹。也许是他太想赢,中考时他发挥失常,只进了一所普通高中。我承认我非常沮丧,对异凡的失利耿耿于怀。那以后,异凡慢慢变了,不再愿意跟我交流,终日沉迷在游戏里。到最后竟连学都不肯上了,把自己彻底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那次,喝了点酒的我终于爆发了,我把最伤人的语句用在我儿子身上,说他没用,说我以他为耻。第二天,异凡吞了整瓶安眠药。”回忆这段往事时,如山显得非常自责,“人是救回来了,可怪事也发生了。回到家里,他终日坐在电脑前,显示器里永远是那个叫《乱世》的游戏。我叫他,他没有任何反应。他也没有玩游戏,只是把手放在鼠标上,入神地看着游戏登录界面的进度条,那根进度条,似乎永远都走不完。而且,一旦碰了他的电脑,他就会像头小兽一样咬我的手。我慌了,找医生,医生说是自闭症。吃药,没有用处。医生建议我把孩子送到一个他自己最喜欢的地方去养病。所以我把他送回了老家,他的童年在那里度过,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可是,病情还是没有任何好转。”
“中识体丢失?”钟小魁突然问。
94楼
“你也知道这个?”如山有些惊奇。
“什么叫中识体?”林七七茫然。
“一个正常人,其实分为三层,一层是所谓的 ,第二层就是中识体,这一层聚集了我们的全部意识与思维能力,可是说是大脑管辖的地方,第三层则是我们的魂魄,第三层比较复杂,你不用知道。”钟小魁白了她一眼。
如山用力点头:“对,放了我的人告诉我,异凡不是自闭症,是中识体离开了身体。当一个人受到超过他所能承受的外界刺激时,就可能导致中识体丢失,进入另一个载体逃避现实。异凡的中识体,就是进入了乱世的游戏里。他的潜意识在操纵游戏,也反映着他真正的内心。”
“你儿子一直误以为你以他为耻,你那次的爆发吓到了他,于是在他那个世界里,他将对你的恐惧,幻化成了游戏中的铁面元帅,而将他对自己的自责与不自信,幻成了那个一事无成的陈异凡,连名字都没有改,因为他如此痛恨自己。”钟小魁似乎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而那个枭,则是你儿子内心中光明的一面,热血,勇敢,不畏牺牲。也是你儿子真正渴望想成为的人。”
如山点点头,仍是自责:“当初是我过分了。我甚至连他唯一的伙伴,阿燃也赶出了家门。”
“阿燃?”钟小魁这才想起了那个柔 弱,不会说话的姑娘。
“阿燃是异凡养的灰毛小猫。那次,我一怒之下觉得异凡玩物丧志,把阿燃也赶出了家门。异凡出去找了它很久,也找不到,后来知道,阿燃被一辆摩托车碾死了。从那之后,他更是彻底与游戏为伍。”如山埋下了头,“阿燃是他唯一愿意交流的伙伴了,他唯一的心灵安慰与温暖的来源。我却一错再错,觉得那不过是一只猫而已。”
我不能让她再死一次——枭的大喊,突然回响在钟小魁他们的耳边。原来如此。“枭”如此执着地保护他虚构出来的“阿燃”,无非是要填补现实中永远无法改变的遗憾。而“铁面”硬要抢走阿燃的这段“情节”,却是他的父亲把他唯一的伙伴带离了他身边这个事实的映照。
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陈异凡的中识体深陷在这里,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编制”着程序,他的记忆与希望,阴影与光明,演化成了这场游戏里的情节。
从头到尾,他们遇到的一切事件,一切敌人,都不过是陈异凡自己与自己的一场战争!身为陈异凡的同龄人,钟小魁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我好不容易出来,找到你们PKD,就是因为我要把异凡带回来,一个人的中识体如果离开身体超过一年,就再也回不来了。只有我,才能把他叫醒。”如山感激地朝钟小魁跟林七七鞠了个躬。
“只有你能叫醒他?”林七七不解,“我并没有看到你做了什么呢。”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虽然枭那么勇猛,可是在游戏中,他没有打败过铁面,不能摆脱内心最深的一道障碍,他害怕面对父亲,一个不敢面对的人,永远打不了胜仗。只有我,由我这个真正的父亲亲手毁掉他的障碍,让他四分五裂的意识重新整合,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清醒过来,中识体就能回归原位。现实中的他,才会得救。”
“所以,在我们计划去绑架元帅儿子的时候,是你带着阿燃,去自投罗网,为的就是逼枭主动找铁面算账,这样,等同于逼你儿子正视他最大的恐惧。对么?”钟小魁一笑,“倒没想到,你还当了一回内奸。”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5 14:58:00 +0800 CST  
如山叹息:“异凡会变成这样,我要负最大责任。”
他俯身下去,摸着儿子熟睡的脸,笑:“小时候,异凡挨着我睡时,总喜欢抓着我的耳朵,脸上带着满足幸福的笑。可惜到最后我才明白,考第一也好,做出类拨萃的人也好,都不及那只抓住我耳朵的手,那张幸福的脸重要。”他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突然猛烈地摇晃起来,从远处开始,无数道裂纹开始凶猛蔓延,把每寸土地割裂开来,一块块往下落,这片天地,似要马上坍塌了一般。
躺在地上的陈异凡,身体骤然虚化,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山脸色一变:“不该是这样!时间应该还没到……”
“你说什么?”钟小魁拼命稳住身子,一手把差点掉进裂缝里的林七七抓到身边。
“只有我该留下,你们是要离开的啊!”如山急了。正说着,一条绳子从离他们最近的裂缝里冒了出来,活了似地准确钟小魁跟林七七绑在一起,橘色光圈从绳端生出,将两人圈在里头,绳子一动,嗖一下将两人拖入地下。
如山先是一惊,继而喜上眉梢。天与地在他面前很快合成了一条线,一颗终于释然的心,也如同这条线一般圆满地缩成了一个点,消失于混沌之中……
儿子,很抱歉。
幽暗的地方,有脚步声过来。“不后悔?”有人问。“不后悔。”
“我对你说过,父爱如山,如今你真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么?”
“如山……所谓爱,应如山之广博,非山之沉重。”
“是啊……世上许多人,正因为不懂如山的含义,这才有了这么多的悲欢。”
“快谢谢我!”一头红发,打扮抢眼的马莉欧坐在火锅店里,边吃边对钟小魁跟林七七说,“要不是你们的前辈我,你俩一辈子都别想从那个虚拟世界里回来了!”
“这个……你们还要顺便谢一下我。”姜南海斯文地剥着一只虾,“如果不是我让马莉欧去查了查陈异凡的背景,发现这个家伙的大脑意识已经强大到跟这个游戏世界完全融合,只要有人令他清醒过来,他的中识体就会自行抽离那个世界回到身体,那游戏世界就会瞬间崩溃,而我本来会在天亮之前才从这边打开通道接你们回来。如果照原计划,你们哪还有这好命坐在这儿吃火锅。”
钟小魁把筷子一扔,指着姜南海的鼻子:“这么危险的任务,你居然敢派我们两个未成年人去做?!”
“我对你们有信心嘛!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姜南海笑眯眯地嚼着虾肉,指着身边的马莉欧说,“这是你们的马莉欧前辈,大家身为同事要好好合作,争取让PKD的业绩蒸蒸日上,到时候大BOSS发奖金也会爽快些!”
“我的IPHONE 4呢?”林七七伸出油光光的手。一个崭新的礼盒放到她手里。林七七一打开立即双眼放光:“谢谢十三叔!下次有CASE的话,我还跟钟小魁一起!我们是最佳Partner!”
“别说了,我肺疼!”钟小魁拿起一块南瓜饼塞到林七七嘴里,黑着脸问姜南海,“为什么一定要我们送如山进去?还有,如山他……”
“我知道你一定会问的。”姜南海早有准备,拿出一张过期报纸给钟小魁。一个月前的都市日报。
钟小魁的视线停在一则不算显眼的报道上——昨日下午,前往富阳县的新飞大道上,一卡车违章变道,致两车相撞,卡车司机轻伤,白色桑塔纳轿车司机送医不久即告不治。经**勘察,认定卡车司机系醉驾,应负全责。据悉,受害人系本市一所中学的教师,其同事称,该教室当天本是驱车前往老家探望其病中的儿子。
啪,钟小魁把报纸合上,问:“如山是?”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5 14:58:00 +0800 CST  
“你懂的。”姜南海高深莫测地笑,“哦,虽然你们完成了任务,可别忘了你们的快递单还没签收呢!”
“等等!我想来想去也不明白,这整个事件,跟你把揽件的地点放到那个破鬼屋有什么关系?”钟小魁一直非常不满这个细节。
姜南海喝了一口饮料,耸耸肩:“搞下气氛而已。”
世上还可以有比他更无聊的男人么?!回来的路上,钟小魁一句话不说,林七七忍不住问:“我们被马莉欧的绳子安全拽回来,如山呢?回来这么久也没他的消息。”
“他永远都回不来了。”钟小魁靠在公车站台前,“灵体要保证自己在穿越不同空间时不被排斥力分裂得烟消云散,身边需要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类,以阴阳之气作为屏障来保护它,而灵体如果想以实体状出现的话,通常只能以幼年时的形态出现,这样我们才能看得到摸得着他。”
“如山就是陈异凡父亲小时候的模样?!”林七七恍然大悟,她一皱眉想起了那则车祸,“这么说,如山就是……”
“一只死灵。”钟小魁看了看霓虹闪烁的大街,“他没有去他该去的地方,而是擅自回到了人界。这种不按‘规矩’行事的家伙,用自己仅有的力量去做了这样一件事,后果只有一个——消失。彻彻底底的消失。”
“只有父亲才做得出这样的事吧。”林七七沉默了一会儿,“记得在游戏里,如山替枭挡飞镖,当时我以为是他反应快,如今才知道,那是血脉之间的默契与感应哪。”
“父子连心这样的话是有道理的……”钟小魁深呼吸了一下,似是疲倦地将眼睛微微一眯,不再说话。
但,他的心里,却想着另一个问题——如山说过‘放他出来的人’怎样怎样,那,是谁放他出来,又是谁告诉他要找到PKD,并且告诉他怎样做,才能顺利从游戏里救回儿子?他想了许久,没有头绪。
“喂,车来了,发什么愣!”
“啊?哦!快快!我要赶回去睡觉!倾城那个死胖子也不等等我,自己就先跑路了!没义气!啊,明天还要月考呢!我疯了!” 尾.
“陈异凡!”
郊区公墓里,正把一束白菊花放到墓碑前的陈异凡蓦然回头。身后,是两个年龄与他相仿的男女。
“我们认识么?”他望着这两人的脸,面熟,但想不起哪里见过。事实上,当他从那场奇怪的“梦”里醒来之后,记忆就变得零零碎碎。萍阿姨最高兴,说他的病终于好了,然后她又哭,说可惜你爸爸看不到了。
“麻烦帮我们牵手一下吧。”钟小魁把那张皱巴巴的单子递给他。
“收件人……陈异凡……”他看着单子,疑惑地说,“我没有收到什么快递啊。”
“你有。”林七七摆出不牵手就揍人的恶人状,“你现在之所以能好好坐在这里,是因为你收到了那份快递!”她放缓语气,说了两个字,“如山。”
“如山……”陈异凡愣愣地重复。
“签吧!又不是卖身契。”钟小魁把笔递上去。
陈异凡只得慢吞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末了又问:“我们是不是认识?”
“不太熟。”钟小魁收起快递单,正要离开,又停下来, 便签本写了两排字,回头扔给陈异凡,然后大步流星走出了公墓。
“咦?你给一个男生写纸条?你不会是对那个陈异凡有什么……”
“我是各方面取向都很正常的男性!”
“贼通常都不说自己是贼。”
“林七七,你信不信我能在这儿随便找块地就把你埋了?!”
陈异凡打开纸条,上头只有两行字——
你在那个世界可以热血勇敢,称王称霸,在这个世界就不能大胆面对,笑傲江湖吗?!
末了,是一个大大的“枭”字。
墓碑上,父亲的照片,微笑着注视着面前的儿子。
周末下午两点的墓园,空气里,有阳光,有稻花的香气,还有水塘边,一对父子钓鱼时传来的欢声笑语。
刚走出墓园的钟小魁二人,被一个追赶来的声音叫住。他回头,陈异凡捏着纸条,认真地朝他们鞠了个躬,大声说:“谢谢!”
“Bye!”钟小魁笑笑,离开。 你我心里,都有一个“枭”,也有一个“铁面”,当我们自己的枭铁之役爆发时,谁又会赢?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5 14:59:00 +0800 CST  
楼楼太累了,先睡觉了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6 00:18:00 +0800 CST  
谢谢大家的支持,10:30开更哦,欢迎大家开看直播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6 08:59:00 +0800 CST  
开更了,直播哦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6 10:38:00 +0800 CST  
哑舍第一部更完,开始第二部

楼主 一寸温柔一寸凉  发布于 2014-05-06 11:26:00 +0800 CST  

楼主:一寸温柔一寸凉

字数:272595

发表时间:2014-04-28 22:0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14 02:24:2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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