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巷笙歌】【原创】阋于墙(古风兄弟)

我哭了。
先开始是流了一滴眼泪。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又是一滴眼泪。
哥哥替我擦了下脸,我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面才知道自己哭了。
感觉自己的心在裂开,感觉一个痒痒的东西在从我心里长出来,让我觉得痒,又痒又疼。
我有一句话想说,但是说不出来,觉得喘不上气来,我拼命吸气,用力到自己肺好疼,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灼烧了。
哥哥给我喂了些水,我慢慢地喝下去,一点点试图平静下来。
我张开嘴,破碎的声音从我喉咙里挤出来。
“呃…啊…”我含着哭腔,拼命从喉咙里挤出只言片语。
“你骗我!”我终于拼尽力气挤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咳出了一口血。
我们都没有预料到我会说出话来,也没有料到哦哦会咳血,我的血喷到了他的袖子上。
哥哥的表情先是惊喜的,是释然的,后来又是惶恐的,他不知道我咋了。
他扶着我,我伏在床边,随着的是哗哩哗啦的大雨倾盆般的眼泪,止不住的眼泪,不要钱的流下来,流在他怀里,流在他袖子上,哭的撕心裂肺。
我边哭还边在那里哼唧,翻来覆去就一句“你骗我。”
“行行行,我骗你,我骗你行了吧,别哭了……”哥哥一边拍我的背一边哄我,声音是无奈又宠溺的。
“我就哭!”我喘过气来,哼哼唧唧地顶嘴。
“行行行,哭哭哭,你要哭就哭。”他揉揉我的头,打算下床去。
“你干嘛?”我以为他要找东西揍我,立刻警惕起来。
“给你再倒杯水,嘴涮涮。”他说。
“我不要,你骗我,我就哭!”
“行行行,不倒不倒。” 他拿我没有什么办法,回来又抱着我。
我像一个小狗蜷缩一样在哥哥怀里。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1-19 12:02:00 +0800 CST  
“还难受吗?”我终于哭消停了,哥哥问我。
“不难受了。”我抽抽搭搭地答。
“所以……我骗你什么呢?”哥哥倒了杯水,问我。
“这……”这难道是秋后算账模式,我一立马眼泪下来了,“我还难受,你不许打我!”
“不打你。”他笑了一下,揉揉我的头。
“你发誓。”
“今天绝不打你,别哭了,脸花的和小猫似的。”哥哥坐在我面前,给我擦了擦眼泪,定定的很温柔地看着我。
“哥哥才不是喜欢我,哥哥只喜欢听话的我…”我超小声的说。
“你不听话也是我的错?”哥哥无奈地说。
“我……”我感觉他在怪我,默默地跪了起来,我不敢得意忘形。
“别跪了,想说啥都就说吧,我没生气。”哥哥说着,扶了我一下。
这还是哥哥第一次,在我跪的时候恕我不跪,我靠在了他的怀里。
“我总觉得,哥哥对我的好,是有条件的。”我一开始是保持了理智的,还算克制。
“我如果不听话,如果不能达到哥哥的标准,哥哥随时都会不要我。”
这是显然的,对我来说几乎和人要吃饭一样理所当然。
“我每天都觉得好害怕啊,好怕哥哥离开我。”
“我觉得好难受。”
我看着他,泪中带着微笑。
我从来没有想过将这些在我心中循环了无数次的话说口出来,也从来没有想过,说出这些话,会让我觉得这么舒服,这么释然。
“不会不要你的。”哥哥看着我的眼睛,他眼睛里的光像月光一样真诚而通透,他说,“并不是因为你好还是不好,听话还是不听话,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我有些事做的不好,我不是什么完美的哥哥,对不起。”他说。
哥哥说对不起,我应该说没关系,可是我没有。
“哥哥为什么不能稍微通融我一下,我只是个小孩子啊,我会受不了,我会觉得很伤心!”我试图尽量保持平静,可是字字泣血,我无法平静下来。
“哥哥让我提心吊胆,让我讨厌我自己,我讨厌哥哥!”我的声音越来越高,我不是不知道言语伤人,我还是吼出了这句话。
更重要的是我无法原谅默默地恨着哥哥的自己,哥哥给了我他的一切,我怎么能恨他。
可是我确实恨他的。
恨他我在暴雨里砸门手都砸烂了哭的那样惨他都不理我。
恨他我辛辛苦苦地换来的鸡腿他看都不看,甚至不屑动一下。
恨他在我最痛苦的时刻又一次离开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伤我更深。
恨他救我,又用他的正义逼我在心里杀死了我自己。
我恨他的理由和我爱他的一样多,我只是不能接受我居然恨他,以至于逼我恨自己,以至于逼到自己崩溃。
我不敢抬头看哥哥的表情,我知道我在伤他的心,用刀子伤他的心。
“没关系,我不怪你。”哥哥的声音像雨一样温柔。
“哥哥还是最喜欢易易。”他看着我,温柔而温暖的眸光,似乎有融化一切冰雪的力量。
我被他的光救赎了。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1-19 16:08: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我想要平凡的生活
哥哥拯救了我,在王爷要杀我之后,又一次拯救了我。
哥哥给我了归属和避风港,让我濒临悬崖,悬崖勒马,面临崩溃,安全着陆。
我觉得缺失力量缺乏爱,我理所当然地就向哥哥讨,讨不到我就哭闹,就冷战,就毁掉自己借此来惩罚哥哥。
可是哥哥却没有一个可以索求的对象。
在他心中的火焰摇摇欲坠时,没有人给他温暖和支持,没有人拥抱他,虽然他并不哭,但是如果他哭,也没有人给他擦眼泪,给他安慰和温柔。
我只是给他更多的压力和伤痕。
哥哥的力量也许仅仅是因为他是哥哥。
我依赖着他,他无法逃避。
哥哥就只能更加坚强更加勇敢,拯救我和他自己。

我的连胜终结得非常自然,核心原因不是因为我的手指冻伤的厉害,当然冻伤也有影响,更重要的原因是气势。我的气势断了,开始一种得过且过混日子的模式,也不是说我在习武上没有用心,但是我在抄书上获得了更多的乐趣。
也就是在那一时期,我和许老熟悉起来。
之前经历了鸟人的事,我很难再信任浮屠营中的任何人。
许老在营中管教书识字,也管藏书阁,他走到奋笔疾书的我身边,说,“风乎舞雩下面是个“亏”字,不是云,意思是个地名。”
许老已是知命的年纪,瘸了条腿,开始给我讲他注意我很久了。
我怀疑过他的动机,后来发现自己是瞎怀疑,他只是个想说话平凡老人。
所谓忘年交,也就不过是一个半生不得志的老人絮絮叨叨的闲话然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孩子坐那里昏昏欲睡地听着。
许老成了我在营里唯一的朋友。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1-20 00:28:00 +0800 CST  
我买了糖葫芦,今天是我的生辰。
糖葫芦的约定,已经一年了,我到浮屠营也大半年了,我有了钱到一直的都没有买,原因也很简单,我害怕被哥哥拒绝,我不想要我和哥哥有关冰糖葫芦的回忆有一点瑕疵,所以犹犹豫豫了这么久。
当我提着糖葫芦和炭火进门的时候,看到哥哥手里的板子的时候,我恨不得掉头就跑。
“你自己来吧。”哥哥抬头说,他在用刀在削什么。
我接过来,实在是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他以前揍我惯常是搞个树条除除枝节,泡泡水,然后就随便用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貌似在削尺子。
“除下枝节,要薄但是不要太薄,削两把吧。”
“是。”我答。
我知道自己要挨打了,但是两把是什么意思,我不敢细想。
吃了饭,我在考虑要不要早点请罪找个地方跪下等着,就看到哥哥出来了。
“手。”哥哥说。
“能不能不打手,哥哥。”我怯生生地说。
不打手打哪都行。哥哥虽然没有打过我手,但是我可以想象他要打的话肯定不仅仅是打肿。我不是在意他动手重,只是手伤了我没法持剑,斗牛时实在太难了,我输不起。
“手。”哥哥重复了一句,他有点不悦了。
“是。”我委屈巴巴地答,伸出了左手,把右手紧紧背在身后。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1-20 21:01:00 +0800 CST  
哥哥轻轻皱了皱眉,但是没说什么。
“啪”的一声,哥哥手里的板子猝不及防地落下了。
“呃。”钻心剧痛,我没有防备,哼了一声,克制着自己把手缩回来。
一道鲜红的愣子瞬间在我手心鼓起,我觉得自己手心有火在烧,哥哥大概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啪啪啪啪啪!”哥哥几乎没有怎么停顿,连续又是五六下。
我一直觉得打手心和挨别的比起来更加辛苦,关键在于要自己克制本能,扶着手不能躲闪,一旦躲了伤到指骨不是闹着玩的。
这五六下之后,我的脸疼得皱成一团,整个手心都红了,热辣辣的疼。
我知道这只是个热身而已,但是真的好疼。
“啪啪啪啪啪!”哥哥连续十几下既不停顿,也不放水。
我感觉自己的手心像是破皮的伤口放在辣椒水中烧,疼痛层层累积,就好像烧在我心里。
“啊…哥哥,停一下…”大约四五十下后,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含着哭腔求他,他没有回答,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仍然在继续。
我实在熬不住,又不敢躲闪。出其不意,跪下了,让他打空了一下。
哥哥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手伸好”。
“哥哥,让我缓缓!”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也许是相信了他说过的“最喜欢易易了”,一时冲动把左手紧紧地藏在背后,我是真的想缓缓,不是想逃避。
他一言不发,那种眼神有一点不耐烦,似乎是随时随地都会耐心耗尽,掉头离开,永远的放弃我。
我最终是把手递了过去,右手扶着左手,乖乖地撑好。
八十多下之后,我掌心的肿得透明,掌纹都看不清了,血管就像红玛瑙一样蜿蜒。
“啪!”大约是第九十下落下,我感觉到一股令我肺腑皆寒地钻心剧痛,我的肿胀的掌心像阳光下无依无靠的气泡一般,破了。
血湿了我的掌心。
哥哥还在继续。
有的时候,我常常会觉得,在他心里,我不过是毫无价值的垃圾而已。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1-31 23:16:00 +0800 CST  
哥哥应该至少打了百余下,打到我的左手可能十几天内都连个针都穿不了,哥哥终于停了。
我像个受伤的小兽一样精疲力尽地缩在地上,努力的调整呼吸,试图习惯手心的剧痛。
“休息好了吗?”哥哥问。
“好了。”我咬着牙忍着剧痛回答。我以为哥哥要给我手上药,虽然一上药疼数倍但是我不想逃避。我的人生逃避真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我的手好的更慢,给我带来更多的困扰。
“右手,伸出来。”哥哥说。
其实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我又以为是自己理解错了哥哥的意思,他难道是要我伸出右手然后好扶我吗?
不然呢?
难道还没有结束吗?
难道还要再打我吗?
原来两个板子指的是两个手啊。
“哥哥,打脸可以吗?”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牙齿却在发抖。
我知道哥哥的“伸好”不是轻轻打两下的意思,他的“伸好”打烂起步,废了为止。
我是在意过,他打我脸,那么狠,揪着一边脸打,打到烂。可是现在,我却觉得打脸是多么的仁慈,顶着一张烂脸又如何,剧痛生不如死食不下咽又如何,即使两边脸都烂了流血,不会真的死,是可以克服的。
至于打屁股,打腿,我都觉得和恩赐一样,毕竟屁股肉多,即使腿断了也无所谓,我也不至于完全丧失活着的希望。
废了我哪里都行。
唯有右手不行。
右手是我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废了我的右手,我无法持剑,无论如何都无法在残酷的斗牛中存活下来。
我不是怕死,可是哥哥说过,他在乎我,如果我死了就像那天我险些冻死,而他是“凶手”之一,我无法想象,哥哥将经历怎样的痛苦。
“求你了哥哥,打脸吧,打哪都行,我自己动手都行。”我像个猫一样哀求。我自己动手,我可以下得去手,我不会给自己放水的,惩戒的力度绝对不会比废了右手弱的。
“右手,伸出来。”这是哥哥的答案。
我那一刻想过告诉哥哥,我杀鸟人的隐衷,那些我因为面子自尊不曾说出的话,后来又为了哥哥决定永远隐藏的话,我杀人的事是如何让哥哥痛苦的,我一刻都不曾忘过,我可以想象哥哥如果知道了鸟人对我所做的事,又将何等的痛苦。我仍然恨着鸟人,我时而不时地还会想呕吐,鸟人对我的伤害我可能终身都无法释怀,我不想让哥哥再承受不必要的伤害。
“哥哥,今天是我的生辰。”我不知怎么说出了这句话,只想祈求哥哥一丝丝的心软。
“我知道。”哥哥答的很快,哥哥早就知道了。
我抬头看哥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控制不住的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懂了哥哥的意思。
哥哥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哥哥选择了今天惩罚我。
在我的八岁生日,给我这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感觉心好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这件事,甚至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耳朵刮子把说出去的话吞回去,好缓解自己这一阵一阵撕裂一般的心痛。
“伸好。”哥哥又重复了一遍,他在等我。
我终于缓过了那一阵心痛,伸出了右手。
我的眼神像濒死的鱼。
我拒绝不了的。
命早已给他,何况一只手,随他去吧。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2-01 00:27:00 +0800 CST  
“休息吧。”哥哥给我双手又上了一次药。
打右手的时候,我抗住了,甚至没哭没闹,就那样硬生生地挨着,一百一十八下,我难得一下下数的这么清楚,每一下于我,都仿佛心头取血。不过上药时,我没抗住,晕过去了,一下午都是昏昏沉沉的,刚刚才醒来。
哥哥给我喂了些食水,然后就如上说。
“……”我想说什么,又不敢张嘴,撑着头看着他。
“怎么了,要如厕吗?”他问。
“不是。”我答。
我有一句话,堵在喉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我想提糖葫芦的事,我为得到这晶莹剔透的小红果用尽了心思,受尽了苦楚,就是妄想能和哥哥一起快快乐乐圆圆满满地享受这甜腻的幸福。虽然现在,我双手伤到无法持针,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圆满,但是,我还是想要,和哥哥创造一份甜蜜的回忆,吃一颗甜蜜到能让我忘记伤痛,忘记委屈,忘记怨怼的糖。
可是我开不了口,哥哥刻意在我生日如此罚我,已经让我心痛到失控,我怕我开口,哥哥再拒绝,我会真的受不了。
“那睡吧。”哥哥等不到我的开口,说。
但是我还是心不甘,梗着脖子盯着哥哥。
“不睡就别睡了,下去跪着去。”哥哥不解我的意思,不耐烦了,似乎觉得打轻了。
“不是,我睡!”我抢答道,乖乖地躺平,然后睁大眼睛望着屋顶。
执念。
我早已经尝过执念的味道是如何让我痛苦,可是我却放不下执念。
我现在应该恨他,恨哥哥如何不顾我那般哀求残忍地废了我左手又不肯放过我的右手,我的双手现在像两个紫薯一般拜他所赐,我只要恨他,我就能立刻解脱。
我不想恨他,恨的味道让我麻木,我只是在自己的执念里信马由缰。。
“有话就说!”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我根本就没睡的,突然一声语气之冲和平时的柔和相比判若两人。
“啊…我要吃糖葫芦……嘤嘤嘤呜呜呜…哥哥……”我被他吓哭了。
“想吃就吃,这有什么值得吞吞吐吐地?”哥哥无奈的说。
“我……想要……哥哥一起……”我抽抽涕涕地说。
“那为什么不说呢?”他看着我,认真地问。
“我……”我是经不起哄的性格,哥哥一放软姿态,我就扑到他怀里撒开欢了哭。
那天晚上我们蘸着月色吃了糖葫芦,月色撩人,糖葫芦又甜又酸,哥哥吃的时候头发沾到了糖葫芦的糖汁,他在花了小半夜的时间试图把那糖汁弄掉,我在那笑笑闹闹地,和哥哥瞎扯,情景美好的像个梦。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2-02 00:24:00 +0800 CST  
恭喜《阋于墙》(上)完结!
恭喜容容终于拿到了主角剧本!
心疼易易的阿姨们,楼楼亲妈保证,短时间内不会再动易易一个手指头了
旅途过半请问各位旅客买票了吗?
给每层楼都点赞了吗?
评论了吗?
关注楼楼了吗?
拒绝白嫖!!!买票发车,欢迎各位乘客加入旅途的下半段!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2-02 00:30:00 +0800 CST  
营里人都说血灵蛊极金贵,服用一颗可通经脉,活五内,武功神速倍增,本届只有战绩前十的学徒有资格服用。我战绩虽然上下飘忽,均值在本届中排个第九,刚刚算是有资格服药。
说实话,服下那颗药的时候,我知道它的功效。许老告诉了我血灵蛊的功效,除了巨幅提升功力以外,血灵子母蛊,母存子在,母死子死,一颗血子蛊下腹,一生便只能受母蛊的摆布,月月需要母蛊解药,不然子蛊发作,剧痛钻心生不如死不说,三日后还不得解药寄主会脏腑溃烂而死。
许老一生已被那子母蛊蹉跎,他偷偷告诉我子母蛊的弊端,是真当我是心腹之友。
可惜我目光短浅。
我知道它的弊端,可是我怕,我双手均无法持剑,这一对紫薯就算一天三次用哥哥的雪斐散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好,我失去了能自我保护的倚仗,怕我无法在惨烈的斗牛存活。
我脆弱又卑微,一步一步,向着深渊坠下去。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2-02 16:49:00 +0800 CST  
八岁到九岁之间,我和哥哥的小树长高了五尺,分出三个小岔,指它乘凉指日可待。
我的牙换完了,虽然不乏有被打掉的,但是基本上又长全了。
我长高了半寸,哥哥也长高了,快有一寸的样子,这当然是我每次从营里带来的大鸡腿的功劳。
一年内,我教会了哥哥《千字文》,《三字经》,哥哥对于识字的热爱是他把我教他的那些都倒背如流。
我们开始一起读《论语》。《论语》不是营里的课程,生字是我从繁重的训练中一夜一夜挤出时间向许老请教的。
许老成为了我真正的朋友。在经历鸟人之后,我以为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我在营中独来独往,和任何人都很疏远,然而许老陪我熬过的几个夜终究是突破了我的心里防线。
我适应了营里的高压生活,虽然日日都是残酷的训练和折磨,我开始变得游刃有余,在本届一百多个孩子里排名保持在五六名左右。
这一年我们都几乎没有见过王爷的身影,我和哥哥也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偶尔有些小打小闹。
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融洽,甚至比哥哥给我讲故事的时代都更加融洽,大约是我教哥哥识字让我觉得自己很有价值感。
我觉得人生欣欣向荣,有希望。
这个故事本来应该就这样结束,我和哥哥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到了永远。
直到那天,我回到家,看到了那个布条的四个字。
是哥哥的字,我认识,因为哥哥的字是我手把手教的。
“暂别勿念。”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2-02 19:26: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我不想要“暂别勿念”
我认识那四个字,所以我最初的时候很淡定,自己做了点吃的,开开心心地吃了,趁哥哥不在,还睡了个快乐下午觉。
那天到晚上,哥哥还是没有回来。
我盯着星星,盯着我最近才认识的“猎户座”想着等会怎么向哥哥炫耀,那个看起来一点不像是猎人,看起来像个烂板凳。
虽然下午睡过,我等着等着,还是有点困。我开始想所谓“暂别”是什么意思,是王爷找哥哥吗?
王爷找哥哥做什么?是又要折磨哥哥吗?王爷是有病吧,就不能让别人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吗?
“别”的意思是他要离开吗?
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巴掌大的慎苑之中,能“别”到哪去呢?
哥哥以前不曾给我留过字,他今天为什么要给留?
是因为最近会写字了吗?
还是因为……他要离开的时间很长?
哥哥不可能离开很久的,因为我还在这里,哥哥不可能离开我。
只是,他为了什么还不回来。
我看着星星,看着星星逐渐消散,看着天色逐渐亮起来。
他还是没有回来。
即使是曾经月渡,哥哥也没有彻夜不归过。
我开始觉得惶恐。
我去找了慎苑管事,问他哥哥的下落,答案是不知。
我回到了营中,试图接触王爷的近卫,问问王爷是不是真的发了疯突然囚禁了哥哥,答案是否。
我弄不清楚,王爷到底知不知道哥哥的失踪,他们都是王爷最近如常,无论王爷如何厌恶我和哥哥,哥哥毕竟是他的亲骨肉,他如果知道了哥哥的失踪,不至于无动于衷。
除了我以外没有人注意到哥哥的失踪,因为对他们来说哥哥不过是一个毫无价值死不足惜的罪奴。
我相信哥哥在我下次回家的时候会回来,那种相信的程度就和我相信太阳会升起一样。我不敢不信,我不信的话觉得自己会疯掉。
他没有回来,家里的一切和我离开的那天一模一样,连被子的叠法,碗具的摆放都毫无变化,除了多了一层薄薄的尘埃。
我去哥哥工作的水畔,那里是一个大婶,她说她自己干了二十多天了,不知道谁是陈容。
我去了那个被我偷过东西的大婶家,我已经知道了在哥哥高烧不退的那几天,我在自家门口捡的馒头是她偷偷放的,天上不会掉馅饼,救了哥哥和我性命的不是神祗是一个好心的大婶,答案是不知。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2-02 20:49:00 +0800 CST  
“暂别”是什么意思?
是一别数月,毫无音讯吗?
是人间蒸发,彻底消失吗?
我识了字的,哥哥识的字是我教的,我们对这两个的理解应该是一致的啊。
为什么,我第三次,第四次回去哥哥还是不在?
我后悔自己不该教哥哥识字,不然他也不会只留下这谜一样的四个字不告而别。
我眼睁睁地看着哥哥的小菜园荒芜,哥哥睡过的被子逐渐的没有了哥哥的味道,整个家,一天天变得毫无生气像个死气沉沉的坟墓。
最初,我其实不觉得痛苦,就是心里弦绷得紧紧的,时而觉得心跳过速而已,后来有一刻,我站在那个小树面前,发现居然有一片叶子落了下来。
我捡起那片叶子,试图将它绑回那个枝头,怎么绑也绑不上去的时候,一股无法形容的悲痛突然就突破了我的胸口,我心头剧痛,我经历了那么多,我真的从来也没有像绑不上那片叶子时那么难过过,那一种痛苦就是有一种来自心脏的痛苦痛到脚心都发麻的痛,甚至喘不上气来。
我突然明白,哥哥的“暂别”原来是永别啊。
从我第一次担心哥哥抛弃我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年,一千四百多天我一直提心吊胆小心翼翼,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会这样?
哥哥不会回来了。
哥哥就像这片叶子一样,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到底错在哪里?
我会改的,真的,哥哥,为什么要这样,一言不发,就这样离开我?
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
甚至不给我个告别的机会?
为什么要这样啊?
好疼,心疼的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
……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居然徒手将一个未削的树枝戳进了自己胸口,应该是刺破了自己的心脉我才喘过气来,我衣襟上满是鲜血,心口之血汩汩而流,我却不觉得疼痛,以一种很迷茫的心情,睡着了。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2-02 22:14:00 +0800 CST  
“想自杀你不知道找把刀啊,哪有人像你这样,拿个树叉叉就往心口插,你知不知道树杈有多脏,要是感染了或者留下了木制余屑在心口我看你怎么办?”许老一边絮絮叨叨地帮我取心口木屑残留。
“那就是许老你技术不好呗!”我顶着烈酒消毒之痛,刀刃切肤之痛,还在那开玩笑。由于雪斐散和营中药膳的共同作用,我对麻醉散无效,许老是知道的,他只是没什么办法,不得不动这刀。
“你说你到底是为什么看不开?”他对我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你不知道自杀是重罪吗?”
“我没有看不开,当时我呼吸不上来而已。”我朝许老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自杀是重罪,我知道啊,我又不是没尝试过,浮屠二十刑,生吞烈油,快乐钉板,“加官进爵”,我记忆犹新,却觉得比起我窒息般的心痛,这些不过尔尔。
当然我知道许老不会出卖我的。
“呼吸不上来你不知道捅气管啊,我们都用肺呼吸就你一个用心脏呼吸啊?”许老的眼神似乎在看一个傻子。
“是这样吗?”我装出焕然大悟的样子。其实当时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捅向自己的心脏的,难道捅别的地方就不能缓解那股痛苦吗?明白了这层,当那股痛苦再次来袭时,我就学会了持刀扎大腿,有的时候一刀,有的时候好几刀,一点一点地抵抗那种痛苦。
“他说的是暂别啊,暂别而已,你至于吗?”许老完成了缝合,再一次将一杯烈酒倒进我胸口。
“啊……和他没有关系啊……”我哼了一下,坐了起来,给自己穿衣服。
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的人生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不过是他曾经因为一时心软救下的狗而已。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救我和我是他弟弟毫无关系,即使我不是我,即使我是什么路过的野狗,他也会救我。他心怀慈悲,救我只是成全他的道而已。
现在他不想要这个狗了,难道狗还有资格狂吠不止怨怼他吗?
他的名字不会再出现在我的人生之中了。
没有陈容的人生,是解脱的人生。
我原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开启了我在浮屠营一枝独秀神挡杀神的生活。
我十岁以后,浮屠营孩童打闹般的斗牛训练结束了,我们开始了真正的任务。
我们最初的任务,是“清洗”,就是追杀浮屠营本届的逃兵以及逃兵全家。
面对昔日同窗,老弱妇孺,很多人下不了手。
我不然。
我在杀人方面,真的是有天赋。
手起刀落,毫不皱眉。
人类的热血淋到我的脸上,我不觉得痛苦,也丝毫不自责,就是觉得解脱。
一届的清洗任务,我一人完成了三分之二。
营里人说,我这样下去,大概会继承鸟人的称号,成为八部众之一。我也不觉得厌恶。
只要做和他无关之事,就不会使我痛苦,越背离他的期待,我越觉得自由快意。
坠入深渊,唯有在深渊,我才能不仰望星空,不贪不念,苟且偷生下去。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2-03 12:36:00 +0800 CST  
同学们加油走过路过逐层点赞啊啊啊啊啊
这样你们可怜的楼楼就不用区别的贴吧卖笑了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2-04 11:02:00 +0800 CST  
第十四章 我不要种树
那天是初春,天气极好, 惠风和畅,天朗气清,是个出外勤的好日子。
张侍郎一妻一妾,一子一女,人生也算是圆满,现在死并不亏。
他大儿子十一岁,死的时候还算镇定,热血淋了我一身,还知道保护幼妹,他妹妹才五六岁的样子,粉妆玉砌的很可爱,是个美人胚子,值得一个痛快。
我手里七星剑朝她脖子划去,本来应该是一击必杀,干净利落,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柄铁制扇子,打飞了我的剑。
我在浮屠营七年了,七年修武,不说武艺无双,举世无敌,却也是浮屠营中前三名,世间能挡我一剑之人,并不多见,何况是一把脱手的扇子就打飞我的剑,此人武功必然远在我之上。
我本来应该立刻就逃的,风风雨雨地这么多年,我能保住性命,我的逃命的本事是不差的。
但是神使鬼差的,我犹豫了一下,我就看到了他。
他逆着光,白衣胜雪,洁白无瑕,黑发如墨,一尘不染,白玉通透,他的衣饰虽风格清雅,质地却极好。
他站着,姿势挺拔,仿佛青竹,他的气场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白扇飞回他手里,他轻轻接住,手如削葱,白皙修长。我看到了他的脸,那张熟悉的脸,和哥哥好像,只是更加俊雅柔和,双眉如剑,微微颦着,瞳如秋水,宁静旷远,薄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
他朝我走过来,身姿秀雅,步履似闲庭信步,却气势如虹,他像风一样飘到我身边,然后,一记狠厉的耳光伴随着他愤怒的声音,落到我的脸上。
“跪下!”
我一时蒙了。
如梦一般,他如梦一样,他好像哥哥。
我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幻,心脏的某处又隐隐作痛起来。
探身一搂,我抱起旁边那个女孩,介于他似乎想救这个孩子,我本能地觉得挟持这个孩子是我唯一的出路。
“你敢!”他的声音愈发严厉,扇子脱手,目标我的左手,我虽吃痛然而并不打算松手。
他步如游龙,轻松写意,就靠近我身边。那一瞬间,我闻到了,他的味道。眼睛可以撒谎,味道却不会骗人,我一时失神,他从我怀里夺下了那个女孩,抬手就卸下了我的双臂。
“哥…”那个字在我喉间呼之欲出。
四年时光,将近五年,他突然出现,比他的消失更让我猝不及防。
他不等我说话,一脚踹在我的膝窝,我跪倒下去,他一手用扇按着我的肩膀,一手抱着那个孩子,严厉地看着我说,
“叫你跪下,聋了吗?”
四年时光,不告而别,没有一声解释,没有一句问候,一记耳光,一脚狠踹,这样的相逢值得我日日夜夜的痛苦,一刀一刀刻在自己身上的伤痕吗?
我经历了怎样的痛苦的四年生活,而他呢,他怎么能像现在这样,衣着华贵,风度翩翩,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祗般出现在我面前,就好像这么些年我一个人在徒徒地痛苦,而他却过着凡人无法企及幸福生活。
我想站起来,我不愿跪他,我在不停的针扎,他的轻轻一扇压在我肩上仿佛千斤重,我完全无法动弹。
我觉得痛苦,觉得自己被背叛,是一种无法原谅的背叛,我遏制不住愤怒,我的心脏仿佛烈火在燃烧,又痛又燎,我想杀了他,我觉得自己真的回杀了他。
他脸色铁青,额侧影影约约有一道青筋,双眼盯着我,紧紧地抿着唇,持扇的手微微颤抖。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许会杀了我,如果出手比我快的话。
我们僵持之中,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少主你在吗?”
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我曾经见过,王爷也曾那样看过我,那是看疯狗的眼神,看畜|牲的眼神,有厌恶,不仅仅是厌恶,甚至包含着不耻。
那不应该是哥哥看我的眼神。
他抬脚狠狠地踹在我的脸上,我倒在地上,感觉自己鼻间一热,晕眩感袭来。
眩晕之中,听到他清冷的声音道,“进来。”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2-05 12:37:00 +0800 CST  
“参加少主。”
说实话,我还未消化“少主”两个字的意思,就看到一双白衣少年进来了,这两个男孩子居然长的一模一样,没有,行了礼的动作居然也一模一样。
“堵住嘴。”哥哥将怀里女孩递给了其中一个少年,看着我,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一个字,转身就离开了,他走的很快,像个影子一般瞬间就消失了,他似乎一瞬间也不想再在这停留。
我得了机会,试图飞身离开,结果被空手的那个少年一瞬点住。
堵住嘴,堵谁的嘴?
为什么要堵上嘴啊?我还迷茫,嘴里就被塞了一团纱布。
“公子,无为得罪了。”抱着女孩的少年离开了,空手的少年带着我到了一个农家小院,将我悬在院中一棵古树上,手持一个藤条向我行了个礼。
我明白了哥哥最后的那个字,原来是“打”。
凭什么打我?
为什么?
我短短的人生挨过的打不计其数,可是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么憋屈过。他真的是,无缘无故,不问情由,不由分辨,堵嘴就打。
那个自称“无为”的少年是习过于武的,鞭子含着内力,不出半柱香的时间,我就被打的口吐鲜血,一柱香打满,我瞬间就从生龙活虎变成了奄奄一息。一柱半香之后,可能是因为失血的原因,我觉得自己昏昏沉沉,两柱香左右,我在默念着哥哥两个字,我觉得自己要死了,好想要哥哥来救我,好想跟哥哥说一句话,我知道错了,我明明认出了哥哥,我为什么要和哥哥抬杠,我们还没来的及说一句话。
他真的是哥哥吗?
我认识的哥哥,不可能一见面就叫人把我往死里打的,我的哥哥,是自己舍不得吃东西,把一个半馒头分给我的哥哥;我的哥哥,是宁愿被王爷误解厌恶,也出面保护我的哥哥;我的哥哥,是温柔善良给我洗澡洗衣服给我做饭的一直照顾我的哥哥,我永远忘不了哥哥是如何用自己的性命保护我,给我希望,给我温暖,如何支撑着我活到了今天。
为什么我们成了现在的样子。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2-05 12:59:00 +0800 CST  
“公子醒了啊,喝水吗?”我醒来时,床边是我没见过黑衣男子问道,他貌似本来在床边看书,现在头还埋在书页中,看不到他的脸。
“不用,你是?”其实不用想,我也知道他是我哥哥的侍从之一。
“在下花臣,见过公子。”自称花臣的青年从椅子上起来,朝我拜了一拜,手还是举着他的书。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怪的,粘粘的,貌似有喉疾。
“在下十七。”十七是我行走江湖的花名,“他呢?”
“少主有事先行一步了,十七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我睡了多久了?”
“两日而已。”
两日了,那我交任务的时限岂不是要到了!我有点着急,没有解药子蛊发作万蚁蹿心之痛,我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那个小女孩呢?”我问。
为今之计,只有先解决那个女孩,完成任务,回营复命,就算迟了,也只受违时之刑,只要心够大,跪钉板也可以当作补觉时间。
“噗嗤!”那人居然笑了,什么东西从他嘴里喷出来喷到了我的脸上,闻起来有点甜腻,难道是什么吃的吗?
他刚才举着书是在偷吃吗?
居然还喷到我脸上!
好…恶心。
我要不是双手被缚,无法动弹,恨不得起来把他喷出来点心渣塞回他嘴里。
他笑的很认真,笑弯了腰,边笑还边捶腿。在他笑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的脸,客气的说那是一张圆嘟嘟的眉眼柔和看起来就很有福气的脸,不客气的说那张脸简直海纳百福,白白胖胖,就差起褶子了。
“少主说……如果公子醒来问那女孩的事就证明公子没被打服……”他笑着靠到了我床头,帮我擦脸,说“叫花臣再打一顿。”
“……”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如果你是我,你怎么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难道说一句我被打服了吗?
我正在思索,那人笑盈盈地说,
“不如花臣再给公子一个机会,公子重说一遍如何?”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2-05 13:03:00 +0800 CST  
花臣的怀里,像一个暖烘烘的被子,就是那种在大晴天晒了一整天特别暖甚至有些阳光的香气。
他抱着我骑马的时候,骑的特别稳,大肚子靠起来软软的,我在马上昏昏欲睡。
没错他抱着我骑马。
我不是自己不能骑马,也不是不要面子,但是花臣说给我松绑害怕我跑,不松绑怕我从马上掉下来,所以给我下了点安眠药,“强抱”了我。
我们在往浮屠营赶。
其实我努力过要逃跑,花臣是个极好说话的人,话唠,惫懒,贪吃,我骗他帮我接好了双臂,可是我每次趁他吃东西想逃跑时,他背后好像长了眼睛。
我三逃他三擒,他很得其中乐趣。
是夜,我的蛊虫发作。
万蚁噬心之痛加上前几天的鞭伤,我睁着眼睛看着房顶,在想是不是要用那招,我之前掉了一颗牙,便在假齿中留下一记毒药以防不备,舌触即发,一发必死,我被哥哥制服的时,就想过动用此药。
我不知道花臣在哥哥心中是什么地位,哥哥把我交给他,必然很信任他,我杀了他,我和哥哥之间,可能就真的无法回還了。
“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花臣怎么来到了我面前,他看着我,问我。
“啊。”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子母蛊?”原来他是发觉看我痛的深夜不眠来给我搭脉。哥哥之所以把花臣留在我身边,是因为花臣懂医。
“嗯。”我惊奇于花臣的医术,他仅凭搭脉就知道了我的蛊虫。
“发作多久了?”他扶我坐起来。
“一个时辰吧。”我答。
“一个时辰了,你都不知道叫人吗?”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啊?”叫人干嘛,蛊虫发作,受着就是了,为什么要叫人?我有点迷茫。
“解药呢?”花臣手在我胸前轻轻一点,催动内力,将我身体中蛊虫催回宿处,然后问我。
“在营里。”我答。
“服下吧。”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药丸。
“这是什么?”
“糖豆,止痛的那种。”他神秘一笑,春风拂面。“别给主上说啊。”
“我……”我其实想说,我熬的过,蛊虫加鞭伤一起我都熬的过,何况他暂时封了我蛊虫。以及,我麻沸散免效,给我吃什么都没用,他不必为了我违背哥哥的命令,免得触怒了哥哥。
但是我还什么都没说,那颗药就被塞进了我嘴里。
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轻飘飘的感觉从我脚底升起,暖洋洋地飘遍了我的全身。
我已经忘记了身上不带伤感觉,从那天庄周一梦到今天,七年了,大伤小伤,我真的都习惯了,熬着就是了,我没有想过会有解脱的那一天。
直到那颗药下腹。
轻松快意,爽快舒适。
他抱着我,深夜骑马,朝浮屠营赶去。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2-05 13:12:00 +0800 CST  
花臣说哥哥叫他带着我慢慢的往王府赶,直到得到哥哥的信才能赶到王府,所以他决定带我直接回浮屠营,悄无声息潜伏起来,登到晚上趁夜色地偷个解药。
他的计划自然是不行的,要是解药那么好偷我早都偷了。
我的计划是他一旦把我送回浮屠营,我就大喊大叫,营里还有八部众之一的“蛇神”摩侯罗伽坐镇,摩侯罗伽武功深不可测,一笛在手,天下尽有,想花臣一个学医的,虽然有些拳脚,必然不能在营内这么多人面前把我带走,能够成功返营,我的目的就达成了。
但是当我们刚到在营中,我刚刚开始放声高呼,刚刚有人发现了我们两个的闯入,花臣刚刚准备把我打晕,刚刚有人来拦我们,我却发现结果拦住我们的居然是那对双胞胎。
而哥哥就那么巧地站在我们前面的时候,我猜花臣和我一样都只想钻进地缝里。
“见过少主。”花臣跪的超坦然,并且试图将我拽地也跪下来。
我是不会跪的,我根本就没有原谅哥哥的不辞而别,在那站的笔直感觉自己像个顶天立地的烈士——直到我看到蛇神和哥哥站在一起,我果然还是膝盖软了,拜见了蛇神。
蛇神和哥哥均未有任何示下,两人单独进大厅去了,似有事要聊。
哥哥来这干嘛?
他和浮屠营的人能有什么关系?
唯一的关系,自然是我了。
他为我而来,他只能为我而来。
我表面不说,却对自己的得意脸色却毫不加掩饰,哥哥来救我了,虽然有一点晚,但是我终于要摆脱这一切痛苦,悲哀,我整个人都雀跃起来。
哥哥他们谈的很顺利的样子,没过多久哥哥就带着笑出来了,朝我们走过来。
如果不是现在有很多人看着,我可能跪直接扑到哥哥怀里。
哥哥走过来,说了句,“还跪着做什么。”
花臣和我都应声起来。
“说你了吗?”哥哥说,他是在……指我吗,就因为我刚才赌气不肯跪他吗?未免也太小心眼了,而且我没有原谅他啊。
“公子如有意,就先把十七带回去吧,不碍事的。”蛇神上来打圆场。
“不必。”哥哥看了我一眼,对蛇神说,“营有营规,尊驾不必费心。”说完,拱拱手表示了谢意,扬长而去。
花臣他们跟在哥哥后面,花臣时而不时偷偷回头看我,即使性格跳脱如他也不敢当众顶撞哥哥。
“不必费心”基本上和他对无为的那句“堵住嘴打”是同一个意思,不过是要我死而已。
我小的时候,不知道希望是什么,以为希望是鸡腿,是铜钱,是发芽的小树。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希望只是泡影而已,彩色的五彩斑斓的泡泡,越飞越高,越飞越大,让人心跳加速,让人雀跃,让人欢喜,然后“啪”的一声,说破就破。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2-05 13:25:00 +0800 CST  
“不用费心”的结果是一夜鞭刑,两天两夜的的水牢加子母蛊——而已。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再优秀的杀手,偶尔失手也是有的,这不是我第一次享受这个套餐,却是第一次觉得特别地熬不过去。
一方面,我尝过了花臣的糖豆,尝过了轻松的滋味,另一方面,我本来可以逃过一劫的。
不必,不必费心。
这就是我四年等来的答案。
普通水牢,水位及胸,短时间内不会让人窒息而死,却令人呼吸极度困难,就好像胸口压着一个石头一样,在水中无法坐下休息,更无法睡觉,普通人熬不了几天就会受不了,其间痛苦比窒息而死有过之无不及。
浮屠营水牢,水极低温,水中有五毒加餐,蜈蚣对破烂的血肉很感兴趣,加上铁链锁琵琶穴,子蛊噬心,两天两夜。
结束的时候,我连从水牢中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随后便开始了白继瑞的专属暗卫生涯。
白继瑞是王爷幼子,小世子,七岁了,是我弟弟。
有关我和王爷的血缘问题,不管我多么想拒绝,我确确实实是王爷的亲生子,年岁流逝,我和王爷越长越像,初次发现这个现象的时候,我在自己脸上划了两刀,即使是我在自己颊上划了两刀,我的眼睛,眉毛,嘴唇,面孔的每一个细节都完完全全是年轻一版的王爷。
我的母亲是背叛了王爷,但是我确实是王爷的亲生子。
对我母亲的行为,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为王爷生下孩子也就罢了,如果把心都交给王爷这样的人,她的一生真的是太不幸了。
而我之所以选外勤多一些,就是为了少见几次王爷。
“属下十七,参见小世子。”
跪拜小世子的时候,我心里没有任何障碍,一点也没有我是哥哥却跪拜亲弟弟的别扭感。我贱如尘埃,命比纸薄,而他是在期盼中出生的天之骄子。他有的,锦衣玉食,父王宠溺,众星拱月,仆役成群,曾经是属于我的,现在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初次赏我规矩,选藤条,不算重,八十下,我本来挨得坦坦然然,就算再加二十鞭子,也是应该的,谁叫他是主子,我是奴才,主子立威,奴才受着,奴才命而已,谁家的奴才不是如此呢?
直到我看到大世子的那刻,我才觉得悲哀。
他们对外宣称白王府嫡长子白继容自幼体弱,苍玚山学艺十五载,如今艺成归府,三天流水宴,正是我在水牢里苦苦煎熬的时刻,大世子正式入住王府,成为王爷的第一继承人。
哥哥像没有看见我一样,一把抱起了白继瑞,就听到白继瑞甜甜的叫了一声“哥哥”,两个人进屋去了。
我觉得伤心又惊讶,惊讶于自己还有心可伤,为什么我还是觉得痛苦。

楼主 磷磷磷叶石  发布于 2020-02-05 15:52:00 +0800 CST  

楼主:磷磷磷叶石

字数:80963

发表时间:2019-12-18 00:5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5-26 23:51:49 +0800 CST

评论数:215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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