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班级】【原创】漫兴(古风修真师徒)

世家(赵孤屿番外)
献给@莫鱼冬-和她的长评。

赵梓柔已经连着三天在练剑时出岔子了。
她从记事起就懂得练剑,对于自己的的进展,自然心里有数——那就是没什么进展。她走到立在一旁的沈清风身边,垂首沉默。
她与沈清风都是长挑身材,十五岁的梓柔已经高过一般女子,但还是将将矮沈清风半头。沈清风问她,“你自己觉得如何?”
梓柔低声道,“不好。”
沈清风便从不远处的石桌上拿起一根枝条,梓柔在仙树林外面练剑,这柄木鞭就是就地取材,用三股枝蔓编纂而成的,其上有术法加持,可保它许久不开裂也不枯萎。
梓柔站在原地,心跳如擂,沈清风拿木枝一点她左边小臂,梓柔深吸了一口气,举起左手。沈清风捏住她指尖儿,极快的五下连着抽了下去。
沈清风打她手的时候,梓柔一向不敢睁眼看着,可饶是她偏开头,也仍然疼得想缩手。沈清风又问,“这几天,除了我看着你的时候,你还有没有再练剑?”
梓柔道,“没有。”
又是五下,沈清风再问,“为什么?”
梓柔踌躇着答道,“我没有下过几次山,师父最近放我下去谷里,我……有些事绊住了。”
这是真的,哪怕沈清风带她出门,也多是直接到各出窍、金丹真人所领的山峰上,七绝的谷地虽然繁华,但是却只是新弟子和无师门外门弟子的居所。
沈清风道,“今天还有?”梓柔点头应是,她便放开手道,“那就去罢,这几天不用每日清晨来练剑了,待你的事了了,自己来书房找我。”
梓柔再去书房找沈清风时,已经是十日之后。
在赵孤屿与段明月相知之前,沈清风从不拘泥她的礼数。也就是有外人在时,梓柔会随随便便地一行礼,沈清风再敷敷衍衍地一免礼,反正沈真君纵容徒弟,整个七绝谷没有人不知道。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01 12:50:00 +0800 CST  
梓柔一反平时的单髻直裾,戴起了钗环,穿起罗裙。沈清风见了,只是赞道,“很漂亮。”又道,“你知道我是叫你来做什么的?”
梓柔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诚实地答道,“挨打。”
沈清风道,“你怎么这样说话,本来我不想打你,现在也非打不可了。”
梓柔心道,每次都说不想打她,可是都叫到书房里来了,除了打她还能做什么。
沈清风从书桌的暗格里取出戒尺,梓柔解衣趴下,沈清风立在一旁,压住她的腰背,先不动手,先道,“你这几天,是在和赵家的人来往。”
梓柔道,“是。”
沈清风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这样打扮?”
梓柔答道,“他们说,女孩子就应该这样。”
沈清风这才一尺抽在她身后,“你也不来问我一问。”
梓柔低声又低声,“师父……”
沈清风替她补全,“师父不是一般女人。”
赵梓柔脸上发烫,她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清风道,“你就是这个意思。”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01 12:54:00 +0800 CST  
梓柔不说话了。
戒尺又落两下,补在先前的红痕上,沈清风手上加力,沉下脸来,进入正题,“他们对你说,女孩子不该修剑,所以,你才生了迟疑,剑心不稳。”她放开梓柔的脊背,让她自己伏好,随后道,“三十戒尺,自己数。”
梓柔数一,第一下便落在臀(tun)峰上。她数一个数,戒尺就落一下,刚刚数过半,身后已经疼得十分难受了。沈清风便道:
“你心里清楚我为什么打你,你跟我多少时候,跟那些人见面多少时候,就能这样轻易地被影响?你想穿罗裙戴珠钗,我何必拦你?哪怕有一天,你觉得剑道实在无趣,想改做法修,只要你想清楚了,我也不会拦你。但是,那得是你自己的意愿,而不是因为他人之言!”
梓柔落下泪来,沈清风点点她身后,道,“继续。”
在她筑基之后,沈清风给她重新取名孤屿,到那时候,赵孤屿已经很少与赵氏之人来往了。在大典结束后,她随口问沈清风,“修剑以外,师父当年为什么又要修法?”
沈清风正经道,“养孩子太麻烦了,有法术方便一点。”
赵孤屿十分窘迫,沈清风欣赏够了,才大笑道,“逗你的。”
沈清风的眉目间,尽是温柔的笑意,她又道,“你一直很让我省心。”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01 12:56:00 +0800 CST  
22.灵绝
“道友。”
一位看上去三十许的青年男子拉开了柳絮对面的座椅,十分自然地落座了。柳絮手里执着竹筷,漫不经心地把桌上一道凉拌菜里的核桃挑进自己的碗里,随口报上名号:
“南齐沈爻。”
此地名为北镇,却处在凡间界极南,柳絮已在这里盘桓了近五年。
她五年前私离百草,虽然说服了段明月助她遮掩,又心里隐隐明白沈清风并不会十分费力地找她,但以防万一,她还是一路南下。她原以为,南边既是灵绝之地,一般修士并不会过来。
可是,她显然是想错了。这样一个小小的、边境的镇子,人口往来,繁盛程度几乎赶得上淮州的府城淮府。而柳絮遇见修士的频率,竟然隐隐超过淮府——那里可灵气丰裕,又是江南百草堂坐落之地。
柳絮挑完一盘核桃,开始捡盘里剩下的木耳放进碗里,她头也不抬地道,“北镇江河不达,这会儿又不是每年商队来的日子,你孤身一人,辗转了多少车架过来?”
齐国崇火尚紫,本身却是多水之邦,越往南越是如此。柳絮一路南行,甚至碰到过建在水上,凡人完全以船代步的镇子。
直到明城。
明城以明为名,乃是因为,入海江以南水量最丰的支流,一路南流的明河,在明城北郊转而东行入海。跨过明城,连绵的丘陵和交错的江河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灵气骤减,红日炽烈,地表干涸,绿意罕至,哪怕还像普遍的南方一样多雨,但那雨水,异常奇诡的,就是在地上积不起来。
北镇叫做北镇,仿佛是因为,这是灵绝之北,最后一个凡人聚居的城镇。再向南,就只有柳絮或眼前之人一般独行的散修会去。
来人修为到筑基中期,是柳絮五年来见过的修为最高的散修。他看见柳絮把一盘冷菜全部挑进碗里,拌了一拌,又把盘子和碗换过位置,开始把碗里的核桃挑回盘里,不禁面色隐隐有些复杂。
但是他随即按惯例道:
“我姓夏名戊,是楚国人。”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02 09:38:00 +0800 CST  
灵绝之地,近几十年来,出现了不少低阶、中阶的妖兽。
无人身而入道为精妖,这对灵气是有要求的。凡间界有妖兽存在,已经可以追溯到不知多早以前,那时候,北边的天瀑尚还不是一个传说。
妖兽之霸道,端看桃夭夭不知多少代前混入一点桃花精怪的血脉,便能轻易怀上炼神修士的子嗣就可窥见一二。
至于为什么会吸引一众散修前来,其实也很好理解。在凡间界灵气繁盛时,一度礼崩乐坏,修士之间,杀人夺宝,比比皆是。如今的凡间界,虽然大夏名存实亡,但五国之势已成,又有仙门、修真世家坐镇,传承绝不外流。散修再有天分,也不可能比得过有师门和家族的嫡系弟子。没有修为,还怎么在五国境内作乱?
柳絮十一岁入道,拜在沈清风门下,五年得以筑基。平常散修向上的渴望,是她无法理解的。他们觉得,既然不能随便杀人,杀飞禽走兽总是可以的。虽然不能夺宝,但妖兽的角、骨、蹄、皮,本身就是宝贝。
柳絮终于抬起头来打量面前的散修,这样的狂热,她不能理解,但却见过。苏不名养她多少年,还不是为了那提升修为的一线希望。
她道,“我近几年见过不少楚国人。”
柳絮如今外表上显露的修为是筑基初期——她能自由支配的灵气也就是这个水平,再多,碎裂的金丹就会放出雷弧,激得整个丹田处隐隐作痛。对于明面上比她修为高上一层的夏戊,她的态度几乎有些狂妄了。
不过,夏戊不过初来,而柳絮毕竟在北镇待得久了。并且,对于女人,尤其是有柳絮这等颜色的女人,一般男子总要多几分宽容。
他颔首道,“仙子在北镇许久,想来五国之人,都见过不少。”
柳絮淡淡道,“微末修为,怎么敢挂上一个仙字,夏兄叫我名字便是。”
仙子是专对女修的敬称,可凡间界的修士,提起她的师父,从来不敢说仙子,他们只敢说,七绝沈真君。
夏戊不明所以,但从善如流,“沈道友,我的来意,想来你已经清楚了。”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03 14:15:00 +0800 CST  
柳絮终于搁下了筷子。她抬眼看向夏戊,不知道为什么,散修里面鲜少有容貌十分突出的,大多是像夏戊这般,泯然众人。
“灵绝之地灵气不生,修士想要进入,为免危险,大多是结伴同行。第一次进去,更要找一个引路人,我在北镇待得久了,便也有不少人找我做这等生意……想来,你也是为此而来。不过,这次恐怕不行。”
夏戊诧异道,“怎么不行,是在下方才冒犯了道友?”
柳絮摇头笑道,“夏兄哪里话,是我自己的缘故。如果你一定有意,我可以替你牵线陈、梁两位引者。”
她到北镇,不过是权宜之计,原不比当地其他两位引者。柳絮一直算着日子,下月月中,她就在北镇待满整五年了。
五年,什么事也不新鲜了,她自然也该转而北上。柳絮当时与段明月发下的宏愿并非空谈,她都已经想好了,既然她如今不能修炼,又要学治世之能,就先掩饰修为去夏都,再做打算。
夏戊目光闪烁,沉吟片刻,方下定决心道,“不瞒道友,我这次出游,还有一位同伴,他……实在有些啰嗦,一定想沈道友做我们的引者。我知道友不慕金银,反而爱听些天下轶事,倘若道友愿意,我有各国王都、两大世家,和两宗门的消息。”
柳絮问,“什么样的消息?”
夏戊道,“别人没有的消息。”
柳絮顿了一顿,又问,“你说你是楚国人……你的那位朋友,是厨下来的?”
夏戊没有回答,面色有些古怪。
柳絮随即了然。散修之间自有自己的一套暗语,柳絮起初适应时还很是废了一番功夫。当今王姓为姜,所以提起各国王族,都是从‘厨下来的’。但既然夏戊为楚王办事,想来受不了这等粗鄙之言。
只是,没有听说,如今的楚国王子里面,哪一位是入了大道的。
柳絮下定了决心,就直入主题,她问,“什么时候出发?”
夏戊道,“越早越好。”
柳絮思忖须臾,便道,“三日之后,鸡鸣时分,我在望阴等你们。”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04 13:32:00 +0800 CST  
23.南行
在五国内文气最盛的齐国,修士们像凡人一样讲究避讳。百草段明月的名号传遍五国之时,‘明’字因排辈不讳,而齐国内的修士,就有意地开始避开‘月’字,改用‘阴’、‘太阴’替代。
北镇以南这一片天然的石林,其中最高耸的一座,原名望月台,也就因此被改作了望阴。望阴四壁光滑陡峭,足有十几丈高低,凡人绝难攀援,对于修士而言却不是什么大事。夏戊与楚王子姜烨在上面等了盏茶时分,就等来了柳絮。
柳絮一身暗色直裾,披风踏月而来,仿佛一道轻盈飘忽的影子。她一眼望去,姜烨骨龄二十许岁,练气三层修为,在无师门的散修中算作中上水平。夏戊明面上修为高过柳絮,姜烨又自恃身份,都不见礼。柳絮心下不豫,索性也不客套,直接指着南边道:
“百里之内,练气五层以下的妖兽尽够的。”
姜烨却道,“我们要跨过雾林,再向南去。”
雾林以南,就有接近筑基的妖兽了,柳絮毫不客气道,“再向南,你去不得,一定要去,生死不论。”
柳絮在外五年,其实早已磨去不少师门中的锋锐之气,但这次这两人,不知为什么,格外地令人不快。她态度冷硬下来,姜烨明显地变了脸色,反倒是夏戊还说了几句软话。
柳絮再懒得多话,便道,“我们这就出发。”
说完,她运起法门,灵气充盈全身,纵身跃下石台。她掌握的大多数法诀,是当年在百草堂,段明月手把手教给她的,她自己不觉得什么,但其实技巧性极高。就譬如这一个腾身诀,灵气随心念游转四肢经脉,一时可令身体重若千钧,一时又可轻如鸿羽,真正是飘然似仙。
夏姜二人没有这样的本事,姜烨还得靠夏戊护持着他,在石台上几次借力才行。夏戊看向柳絮的背影,这才转向姜烨劝道:
“你看,殿下,有本事的人,总是有气性的。”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08 12:59:00 +0800 CST  
姜烨撇撇嘴道,“不然又何必找她。”
夏戊叹一口气,护着他攀下望阴。
一行人在日出之前就到了雾林。
雾林带个雾字,却并不是终日大雾弥天。能在这里生长的树木,甚至并不十分高大粗壮,树叶也细而窄小,阳光直射而下,映出林地里稀疏的杂草和有些发白的干燥的土壤。
柳絮一路走得极快,姜烨说要跨过雾林,她干脆看都不看那些低阶妖兽一眼。兽类趋利避害的本能比人更强,遥遥感受到柳絮和夏戊的气息就避开了,偶尔有盘旋的鸟儿飞扑而下,柳絮只一抬手,便将其远远地扫了开来。
柳絮停在雾林之前,扫了一眼气息略有不稳的夏戊和已经追得气喘吁吁的姜烨,兀自介绍道,“雾林里开始有厉害的妖兽了,尤其要注意头顶,不过你们一路跟紧我,想来也没什么问题。我们今夜就歇在林子里。”
站在这里,越过眼前的密林,已经可以隐约地看到远处起伏连绵的山峦,那是大犷山脉。灵绝之地广袤无垠、危机重重,凡人进入会觉得呼吸不畅,就连修士的探索,也止于这条山脉的山麓处。人们口口相传,但凡深入山中的修士,就再也回不来了。
一路急赶,倒叫姜烨也学了个乖,不再直言质问柳絮了,只压低了声音向夏戊问道,“修士不必休息,我们为什么要在树林里浪费一晚?”
夏戊心道,修士耳目何等灵敏,况且沈爻已经筑基,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实在没什么意义。可是他不扫姜烨的面子,也压低声音,恭恭敬敬道,“修士不必休息,可殿下要赶上沈道友,就必要休息。”
一般修士,绝不敢在灵绝疾行,毕竟此处灵气只出不进,一时大意耗空了灵力,回程都是难事。但柳絮岂是一般修士,百草法诀,练得就是一个细字。段明月施法时,柳絮见识过对灵气的掌控微至毫末的模样,以此为绳,五年来不断习练,终于做到一身灵气如臂使指,疾行缓行,也没有什么分别。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09 15:43:00 +0800 CST  
出了雾林,地上有了绿意,一应地貌,开始有些类似真正的中原。
姜烨一开始一定要找柳絮做他们的引者,是有很现实的原因的。北镇虽然有沈、陈、梁三位修为相似的引路人,但是柳絮做这等事,只为解闷,不为求财,跟着她进灵绝,总比其他两人轻松不少——至少剩下那两个,绝对没有闲心在灵绝腹地置下舒适的寝具。姜烨生于王宫,养尊处优惯了,又听说柳絮其实是难得的绝色,更是非她不可,这才一意地催着夏戊上门。
姜烨这样的出身,虽然名为散修,实则真正仙门里常年闭关的小弟子也没他不谙世事。柳絮烦不胜烦,好在夏戊确实如他自己所说,是个有见识的,这几日下来,他断断续续地向柳絮说起五国事。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10 15:58:00 +0800 CST  
在他的陈述中,柳絮零零碎碎,拼凑出了不少故人的近况。
五年,于修士而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据谣传,曲近水头一次将凡间界买下的烟花女子带回了仙岛,仿佛是为了繁衍子嗣。而她的师姐,赵孤屿在百草堂内突破出窍中期,一剑斩心魔。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南北两仙门,继当年宁德淑出嫁殷不稂后,又有高阶修士的姻亲相连。
最后是她的小师侄,段明月正式地将他带在身边教导。既然已下定决心教养亲子,想来明月先生短时间内不会收徒,他那许多的记名弟子,也少不得要往后排上一排。
至于沈清风……夏戊自陈是楚国人,西边的事情,并没有提起多少。
变故出在他们离开雾林的第二天。
这天,朝阳初升,晨雾未散,一行人走在一片草地上,夏戊忽然问柳絮,“沈道友这几天,损耗了多少灵力?”
柳絮脑中有一根弦突得一跳,但是,她脚步不停,话音不顿,淡然道,“一成有余。”
夏戊停下脚步,摇头道,“可惜。”
柳絮并没有再问为什么,虽然只两句话,但要再觉察不出不对,也就不是她了。她仍然冷静地向前走着,不理身后缓缓拉开距离的夏戊,全身紧绷,两手一前一后,双双掐起法诀起手式,全身灵气,蓄势待发。
颙鸟凌空而至,仰天长啸,人面四目,所过之处,草木尽枯。它落在柳絮正前一丈处,足有两人高低,双翅大张,投下巨大而狰狞的影子。
这一只妖兽,足有筑基后期的修为。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10 15:59:00 +0800 CST  
24.真君
颙鸟那张类人的面目也足有常人的两倍大,脸颊上两对眼睛同时盯向柳絮,四只黝黑的瞳仁时不时微微转动,这样的情景,委实有些可怖。
但是它却没有发出攻击。颙鸟食人,见到修士,绝没有干站着不动的道理,除非……这一只如她所料,果然有人控制。
柳絮直直看向眼前的妖兽,心中默数着,数过三下一吸,又数过三下一呼,让全身的灵气沉凝下来。
夏戊这才不慌不忙地踱步而来,他抬手一揖道,“姑娘,得罪了,我实在没有让你受苦的意思,只是确实有几个疑问,需要姑娘解答。”
一朝现了真型,连称呼也变了,可见从头至尾,他也并没有把柳絮当个‘道友’。柳絮讥道,“凭这一个**,你想怎样?”
夏戊笑道,“我还不敢这样狂妄。”话音刚落,他出手如电,一个法诀摄住了一旁被高阶妖兽吓呆了的姜烨,向上一提后一掌当空拍出。这一掌击在胸口,柳絮眼见着,姜烨至少得断八成的肋骨。
并且,不知夏戊用了什么秘法,姜烨整个人被击飞出去,迅疾如闪电雷鸣。柳絮尚且来不及出手,姜烨便飞到了颙鸟头顶,就在此时,他整个人从内里炸裂开来,一身血浆碎骨,不偏不倚,尽数淋在那颙鸟身上。
这并不是正常攫取精气的方法,可是,颙鸟原本灰扑扑的羽毛上,仿佛突然流起了金黄色水波样的法纹,气息陡然一变。
就在此时,柳絮两个法诀骤击而出,分别攻向一人一妖。她初到灵绝之时,灵力未复,丹田受损,也曾几番生死。她自然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一但定要斗法,就不能失了先机。
颙鸟引颈长鸣,发出‘余’的叫喊,双翅开振,同时拦下了柳絮的两个法诀,柳絮毫不停歇,抬手再攻,就听得夏戊悠悠然道:
“有五国血肉滋养,这鸟儿足以达到金丹初期的修为,姑娘不必急躁。你一身法诀招术,十九有百草堂的影子,我不过是想问问,你与百草段明月段真君有什么关系。”
柳絮法诀连掐,绝不分心。夏戊也不在乎,加了扬声咒的话语,一句一句在空旷的草地上四散开来。
“百草坐堂段真君天才之名,传遍五国。我空长这许多年岁,也不是没有见过百草堂的弟子,可是,他们从没有一个像你这般。修为或许可以倚仗天分,但技巧一定要靠名师,更何况,姑娘的许多招式,入门时稍有差错,就是灵力紊乱的下场,一般散修,岂敢如此行险!定是这天下之事,段真君有所察觉,才想起来掩人耳目,收一个女弟子,是也不是?”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11 09:38:00 +0800 CST  
何为天下事,柳絮并不清楚。
她清楚的是,斗法是绝不能分心的。这是早在清风山上,赵孤屿不错眼地盯着她修炼时,就给她板正的习惯。
习字可以悠悠然,读书可以中途休息,可但凡掐诀练剑,必须心无旁骛,胆敢走神,就是实打实的十戒尺。
所以,哪怕柳絮一贯喜欢多想,这时也不会去思考夏戊说了什么,又有什么意思。
柳絮第一次遭遇这样难缠的妖兽。
其实,她能撑这么久,夏戊已经很惊诧了,毕竟,虽然禽鸟灵智不比修士,但颙鸟可是足足高出柳絮一个大境界。
柳絮丹田灵气耗空一半,忽而运起身法,腾空而起,灵气出经脉化物,凝成三尺青锋,豁然前刺。法诀加持于剑尖,以无匹之势,正正刺中颙鸟右下一目。热血喷溅,却不及她后撤之快。不管修为几何,眼睛永远是脆弱的,颙鸟突遭此击,叫声愈发凄厉,踉跄后退两步,露出地上两只下陷的、覆着干枯杂草的爪印。
夏戊击节赞道,“我还是小瞧了姑娘,原来你还会剑术,这就更不像散修了。”
颙鸟收拢两翅,有了防备,正欲腾空,柳絮却忽而改变身法,左手掐诀,刹那间又击中颙鸟右上一眼。颙鸟连瞽两目,愤怒已极,张嘴发出锐利刺耳的尖叫。它虽然有着类人的面目,嘴唇的形状也绝类一般女子,但也像所有禽类一般有舌无齿。
它终于飞了起来,却因为失去一边视线,在低空歪歪斜斜,柳絮抽身疾退,拉开距离,法诀隔空攻它左翅。
飞舟就在此时到来。
在大量的灵气流转下,令宽阔如楼阁的木舟腾空千里,这样的手段,几乎是和北边的仙人同时期的传说。
可柳絮现在切实地看到了。
不仅看到了,而且,以她的敏锐,竟然一直到飞舟触地,发出轰然巨响,惊飞了颙鸟之后,方才察觉到这个庞然巨物的存在。
柳絮突然觉得脊背发凉,灵气飞速运转,再也顾不上掩饰修为,半裂半合的金丹又疯也似的狂转起来。天雷之力外溢,周身经脉登时剧痛无比。
随后,她全身灵气汹汹涌出,就欲后撤。
却动不了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戊躬身向飞舟行礼,又恭声道,“大人。”
然后她听见低沉的男声,“怎么这次这样磨蹭。”
夏戊垂首正要解释,远飞的颙鸟一头扎进了飞舟,在船舱上漾起一片涟漪样的波纹。柳絮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古朴的木舟,不过是某种结界的障眼法。
然后那个声音又道,“原来是遇见了麻烦。”一句话甚至还没有说完,柳絮右边大臂臂骨,刹那间断成三截,白骨生生扎出皮肉。
柳絮用尽最后一点气力,丹田灵力上行封住喉舌,一声不吭,软倒在地,冷汗涔涔而下。
她又听见:
“原本人死道消,不该再多受许多苦楚,不过小友做事有些不妥当,还望你不要怪我。”
柳絮的前襟已是湿濡一片,不知是泪是汗。
不该是这样。
在骤升的惊恐和生来头一次、真正的死亡的威胁面前,柳絮想到,不该是这样。
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呢?
是对命运的怨愤,对自负的悔恨,对亲者的流连,还是世间万物下生以来,濒死之际,对于生命那昂然又绝望的渴求?
倘若人命如草,她还有什么呢?
她的出身,和她的思考。
在将降的可怖的威压前,柳絮忽然用完好的左臂撑起上身,放任周身灵气四溢,竭尽一身之力放声叫喊:
“七绝沈谷主座下次徒苏柳絮,拜见谢遥山谢真君!”
正如她初见沈清风之时,以己身作赌,拼命地喊出那一线天光。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12 21:52:00 +0800 CST  
25.人性
柳絮被关进了一个不见日月的小间里。四壁无光,只有一张小几上,一盏不知道燃着些什么的小灯的灯火摇摇晃晃。
她甫一上船,就痛得昏迷过去。再醒来时,右手的骨头已经正好,用木板夹着,只有胳膊上的伤口仍然狰狞可怖,疼痛未消。
柳絮忍着剧痛催动灵力。他们虽然从灵绝启程,但是飞舟上竟然一直有灵气。不过她运转灵力却凭空艰难了不少,不知身上被下了什么禁制。
等她的灵气终于可以堪堪走过一个小周天时,她开始找寻出路。没想到,那看着是木门的门板,竟然一推就开,开门的一瞬,门上又有金黄的花纹一闪而过。柳絮这次看清楚了,才敢猜测,这或许是法阵。
又是一样五国内近乎失传之物。
她出了门,没有惊动那位谢真君,倒是惊动了夏戊。夏戊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几息内便赶来了,见到她,先叹息道:
“医道确是段明月一手所创,仙山虽然广博,却是没有医修的,只能委屈姑娘,再养一养手臂。”
柳絮定定地盯着他,忽然道,“夏戊是你的本名,却不是他们的本名吧?”
夏戊笑道,“正是,我们以国为姓,以天干地支为名,早在姑娘初入北镇时,就注意到你了。说来,除了那些平常散修,你可得谢谢我们这几年来照顾你的生意。”
柳絮再没有多问。她自负聪敏,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原本是一件很值得懊恼的事情。可是如今这样的情景,再多的情绪也必须靠后,她要尽快地冷静下来。
柳絮因道,“我要见谢真君。既然他当时饶我一命,想来是愿意再见我一面的。”
夏戊颔首道,“你已经醒来,原是该带你去拜见大人。”
谢遥山是一个高挑俊朗的男子,高鼻阔额,长发披散,穿着极尽艳丽夺目的金红两色大衫,那流金正红又一路攀上他的脖颈,在皮肤上留下浅淡的晃眼的纹路。柳絮在七绝开山时见过五国的服饰,却看不出他的衣裳是什么制式的。
她一路上都在思索,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来。虽然只听他说了寥寥几句话,但柳絮九成确定,这样一个人,久居上位又不喜违拗。所以,当进入正厅的一瞬,柳絮立即面露惶然,秀眉微蹙,泪珠滚落,哽咽道,“真君,我……我实在害怕。”
谢遥山瞥了她一眼,配合她的语气,十分温柔地说道:
“不用装了,你是沈清风的徒弟,段明月的妻妹,曲近水的女儿。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13 13:07:00 +0800 CST  
陆⑧呜呜洞9陆要发,《群》号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13 21:29:00 +0800 CST  
柳絮当即抹干眼泪,舒展双眉,平静地问,“那真君想做什么呢?”
谢遥山道,“早闻姑娘有聪慧之名,你与我说。”
柳絮垂首躬身,她倒也很想做出不卑不亢的样子,但自谢遥山开口,那毫不遮掩的威压压在她的脊背上,连她稍稍生出抬头的心思,都会感到一阵惊惧下的心悸。
柳絮虽然是沈清风的弟子,但是她在外的声名远不比她的大师姐,知道她的身份也就罢了,可对她的性子都这样了如指掌……不是说仙山中人,少下凡尘么?
柳絮盯着玉石一般、不知是何物铺就的地面,心思千回百转。
她最终道:
“我不知真君的立场,不知夏戊的谋算,但却敢于报出自己的身份。难道我不怕真君利用我,来对付我的师父么?难道我是不在意么?不,虽然修行是一人之事,但是师父对我的照顾,对我的恩情,我不愿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对她不利,哪怕是抵上我的性命。既然在意,我还能那样说,是因为我相信,我能站在这里,见到真君,真君肯听我说话,我的优势,就比死在灵绝之地更多。”
柳絮并不像当年面对段明月一样,开口直接揣测谢遥山的意图。段明月是师姐的道侣,又亲自教了她多年的法术,不管怎么样,段明月对她是宽容的。
而对谢遥山,柳絮只从己身出发,句句皆是实话。她本不像师父和师姐,是女子中不常有的高挑身量,她的肩极削极窄,在她摆出这样的姿态,娓娓道来时,看起来恭敬、驯顺又真诚。
“我生在凡间界,骨龄未过半百,修为微末,又常年待在师门,四方围墙之中,对外界的事能知道多少呢?哪怕我出外历练的五年,我自齐国直抵北镇,我能听闻的那些消息,真君一定一清二楚。我的性命,在真君一念之间,我绝不敢在这时撒谎。
“凤鸟岂会因为野禽的冒犯而计较,真龙又何必费心去追杀浅滩之鱼?别人敬我的师父,把我当个人物,可是以真君的修为眼界,我与那芸芸众生、庸庸凡人,又有什么区别?我这样的人,冒犯了真君,随便丢了性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您既然当时放过了我,又何必特意再来杀我一回?
“我并不知道真君想做什么,我甚至不希望知道,因为,我祈求您饶我一命。外人可以打断我的双腿,废掉我的修为,压折我的脊梁,但是,我想活。我幼年不幸,多番坎坷,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结束的,不该是此时,不该是此地。”
柳絮顶着千钧之压抬起头来,左手颤抖,泪流满面,她一字一句道:
“有求而有忧,有忧而有惧。我害怕,谢真君,我害怕,这一次,您还觉得,我是在装么?”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14 11:29:00 +0800 CST  
炼神修士中,沈清风和段明月要管理门派,曲近水更是常年在凡人间行走,所以,柳絮鲜少在他们身上感受到这样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而谢遥山完全不同。
柳絮本以为,这是针对自己的。在说这几句话间,她倒渐渐转变了心思。谢遥山不收敛修为,似乎只是一种习惯。这种既无针对,也没有攻击性的灵压,一朝抗住了,也就抗住了。
谢遥山看着柳絮满面涕泪,并未动容,又或者他的想法确实有变,但柳絮看不出来。他仿佛知道她还有话没说完一样,是以,柳絮深吸一口气,用左手抹去眼泪,复又垂下视线续道:
“况且,正如我刚刚所说,我留在这里,就比死在灵绝、死在任何地方,更有用处。我的剑术乃师门亲授,百草堂段真君更是亲自教我修法,这些真君未必入得了真君的眼,可是,我对他们的了解,世上少有人能及。我的确不会以怨报德,辜负他们的恩情,但是,只要我知道,难道真的不值得我活命么?”
“倘若我能活命,”说到这里,柳絮又稍稍抬头,看向谢遥山前襟上金光流转的法纹,她顿了一顿,好像在犹豫一般:
“倘若我侥幸留得一命,不敢奢望真君容我修炼,我也不能修炼,但请真君容我读书。我虽然是曲近水的女儿,但在我青年筑基之前,他从来没有承认我的意思。所以,若不是幼年的书本、画本,那些看似讹误的轶事,我不知要晚多少年才能知晓这天地之辽,世间之广。真君来自我们口中的‘仙山’,因而,我如今仰慕真君,正如我当年为凡人时,仰慕宛若仙神的修士。”
有时候,无知和弱小,未尝不是一种优势。就像,她一开始被谢遥山一句话拆穿,也未必是一种劣势一样。
在谢遥山这种人面前,示弱,不意味着一味表现自己的无能。
她奋力挣扎,有求有取,亮尽底牌而仍要仰仗他的裁决,于他而言,这种掌控的快意,远甚于决定一个单纯的弱者的生死。
并且,谢遥山到底是一个男人,而柳絮是样貌过于鲜妍的女性。这等美貌,对于长期发号施令的男子来说,已足以掩盖其他所有特质,成为她身上最突出的特征。而这种特质,甚至比柔弱更易招致轻视——就像她在北镇做了五年的引者,夏戊心里,仍只把她当作‘姑娘’、‘仙子’而非‘道友’。
只因,六道之下,九泉之上,归于人性。
船舱内静默许久,谢遥山忽然道,“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看?”
柳絮坦然道,“真君丰神俊朗,世所无双,我一时看得呆了。”
谢遥山道,“你天天对镜梳妆,还会惊叹别人的美貌么?”
柳絮认认真真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想来容颜也是一样。可是,我的父亲,生而不养,我的母亲,终身命不由己。而真君既然能为身边一只妖兽出手,恕我妄议,您是一个纯粹的人。我向往您的样貌,更是向往您本身。世上没有如果,可是,如果您处在与曲近水相似的境地,我想,我的命运,绝不是现在这般。”
谢遥山终于看向柳絮,他道:
“当年张仪蒙冤受辱时,曾与妻子说道,我的舌头还在吗?只要还在,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柳姑娘,你有这样的本事。”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15 15:08:00 +0800 CST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16 23:47:00 +0800 CST  
整个云舟上,除了柳絮见过的谢遥山和夏戊,好像没有第四个人了。
柳絮开始时还十分奇怪。修士做到极致之时,其权其势,丝毫不亚于凡人间的王室。七绝谷群峰耸立,故而只使入道的外门弟子做杂事,百草堂则是各等奴仆婢从,一应俱全。谢遥山修至炼神,难道还要自己洗衣叠被么?
在百草堂十几年,柳絮都不会自己做这些事了,真正是由奢入俭难。
直到柳絮看到了云舟上的鴸鸟。
鴸鸟形貌似鸱而有人手,玲珑小巧,可以在舱室间自由来去,做着整艘云舟上的杂事。柳絮没有数清过鸟儿的个数,但能使整个不知内里多大的舱室一尘不染,想来不在少数。
夏戊稍一错眼,柳絮已经学会拿自己的灵力喂养鴸鸟了。收服鴸鸟之后,柳絮出入各船舱法阵如入无人之境,夏戊眼见着,两天之内,柳絮甚至比他还要更加熟悉云舟了。
鴸鸟都以灰褐色为主,有一只左翼上生一支红羽的,似乎是众鸟的领头,柳絮每每将水灵气聚在指尖,总是它来得最勤。
“这一只鸟儿,得有炼气修为了吧?”夏戊看着柳絮肩上的鴸鸟问道,这正是那生红羽的那只。
柳絮颔首道,“炼气三层。”她伸着两指,凝结灵气逗那鸟儿,“是不是,阿朱,是不是?”
鴸鸟发出短促的‘朱’的鸣叫,仿佛应和一般。夏戊暗道,之前杀妖兽时那样利落,如今一朝上了云舟,竟然这么快就能拉下身段去讨好这些低等的妖兽。不过,这确实有效。至少,夏戊自己都不知道云舟上藏书的舱室在哪里,却被柳絮找到了。
阿朱生长的两只人手一只攀在柳絮的肩上,一只替她指路。柳絮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毕竟鴸鸟生出的两手真是与人的双手一模一样,生在鸟儿身上,乍看之下不免有些诡异。不过,这就好比久居鲍鱼之肆,看惯了也就寻常了。
柳絮要带着夏戊去书房,是因为她还没有熟悉门上的阵纹,不知道哪些地方不能擅入。这样一种环境下,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夏戊看了看书房门上的阵法,道,“这是可以随意进的,不过一般人上来找不到它。”
柳絮细细端详一番那法阵纹路,道,“这与之前关我的那个船舱门上的阵法,是同一种。”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18 20:36:00 +0800 CST  
几次三番下来,夏戊终于也习惯了,他替柳絮推开门道,“我早知姑娘聪慧,你想要惊到我,是再不能了。”
柳絮随口一句,并不是存心卖弄。为了打消谢遥山的疑虑,她都可以轻易把修来的灵力喂鸟,自然不会异想天开地去觊觎仙山上的本事。
柳絮走进书房。时人习惯,书楼进门第一架一册就是集录。柳絮翻开一瞧,果然如她所料,虽然有许多简、书、锦帛,但大部分不涉及修真事,多是些凡人的史书。
柳絮奇道,“仙山还有凡人么?而且也像五国这样自成几国?”
夏戊道,“不,仙山虽有凡人,却只有仙城,没有修为的人,绝不可能握有权柄,这当是凡间界的史书。”
柳絮又细看一番,感慨道,“我在齐国时虽然自童谣、传奇中听过春秋秦汉之名,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详尽的史书。”
凡间界有笔墨记载的历史,起于灵气初盛之时的一片乱世,而后便是大夏突起,合而又分,五国落成。虽然有人们口耳相传的零散轶事,可那到底不比官家认定的史书。
夏戊同样是第一次进这书房,他便也跟着道,“这也正常,齐史看魏宫,愈是旁观者,有时反而愈是清明冷静。”
柳絮不再深究,她乐道,“有这许多书读,在仙山上白待百年也使得。”
夏戊十分敬佩。
其实这当然是假的。
柳絮从来不是一个好学的人,她的天赋又生在修炼而不是读书。柳絮要真是那一等的勤奋人,她能在赵孤屿手上少挨一半儿的打。
但柳絮是聪明人。她清楚,什么时候绝不能懈怠。
果然,云舟落地的前一天,她在书房里等到了谢遥山。
谢遥山虽然在云舟内行踪不定,但却没有特意遮掩去处的习惯。他踏着法阵来到书房,通身灵压四散,柳絮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故而,她放下手中的竹简恭迎。
谢遥山先开口道,“我有一个小徒弟,与你倒有些相似。”
柳絮淡淡道,“她有我生得好么?”
谢遥山道,“这却没有。”
“那也不是十分相似,”柳絮轻轻巧巧地说道,又嫣然一笑,一双桃花眼莹莹发亮,“况且,我与你的徒弟,还是不要相像的好。”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19 20:41:00 +0800 CST  
27.江雪
柳絮第一次西行至仙山,早在云舟落地的前一夜,她就搬了椅子,逗着鴸鸟,坐在甲板上等着开眼了。
江雪岭是三千仙山中最靠东的一座,柳絮原本以为,如清风山一般,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山头。她万没有想到,待云舟绕过江雪岭被冰雪覆盖的迎风面时,她看到的,是一座依山而建的,繁华丝毫不亚于各国王都的仙城。
云舟离地不高,柳絮惊得,椅子也顾不得坐,整个人趴在了船沿上,使法术让自己看得更远一点。她看到山麓处,城镇中心平坦的主道上,偶尔一闪而过的用作净尘的法阵,她看到最为人声鼎沸的酒楼,后厨不冒炊烟。这一座高低错落的城池,至少有一半人是修士。
云舟随即微微倾斜,沿着山壁向上攀援。离山脚越远,房屋越稀疏。直到,她看见仙城的边沿。在山上虽然没有城墙,但是房屋至此而止,交错的小道,变成了一条五尺宽的,宛如玉石堆就的阶梯小径,隐在绿草古木之中。
而云舟仍在向上。
待柳絮终于在接近山顶处看到了又一片宽阔的宅院楼阁之时,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惊叹了。
直到夏戊从船舱里出来,柳絮才想起收回扒在舟壁上的双手,云舟落在宅院以南的一片空地上,柳絮盯着不远处的围墙叹道,“玉京琼楼,当是如此。”
谢遥山外出归来,他的六个徒弟全部出门恭迎,只有最末的一个是女弟子。柳絮跟着他下了云舟,一船的鴸鸟也扑棱棱飞出法阵,飞过院墙。
柳絮还在想谢遥山准备怎么安置她,就见他不介绍夏戊,倒先介绍柳絮道,“这是七绝清风山苏柳絮。”
谢遥山的徒弟中,除了大弟子罗玉宇修剑,三弟子姜檀修法,其余的排行二、四、五的谢玄,卫庭燎,萧振鹭,和小师妹罗玉楼都跟着谢遥山,是五行阵修。
罗玉宇身量高挑,宽肩削背,面目冷肃,听到介绍,突然定定地看向柳絮,目光炯炯,他问:
“师父,这是沈谷主的高徒?”

楼主 潒漾鸯  发布于 2019-07-20 13:05:00 +0800 CST  

楼主:潒漾鸯

字数:108640

发表时间:2018-07-10 19:0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0-28 19:44:5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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