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班级】【原创】漫兴（古风修真师徒）
玉楼在第二天去寻谢遥山磕头认错，谢遥山这才真正对柳絮另眼相看，他甚至去柳絮的房中寻她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正是我先前小觑了柳姑娘。”
哪怕是沈清风，也从不会像这样直接闯进她的房间，但是柳絮面无吝色，笑吟吟道，“古时多少士子，倘或无人举荐，也不能得到赏识。我之前没有表现自己，不怨得入不了真君的眼。”
谢遥山道，“你先时说，想要我放权下去。”
柳絮忽然闲闲地朝他一觑，道，“愿与真君详谈。”
谢遥山一愣，而后笑道，“说来，你初上仙山，我还不曾设宴与你洗尘。”
柳絮道，“还望真君舍得美酒。”
谢遥山半是试探地道，“好酒当配佳人。”
柳絮垂头抿唇一笑，并不接话，谢遥山心里就有数了。
当日晚间，柳絮一身雪青罗衣，去赴谢遥山的邀约。凡间界虽在近两千年内率有人得入大道，毕竟不比仙山界受灵气滋润已久。谢遥山用富于灵气的佳肴美酒款待她，这是五国内绝不会有的习惯。谢遥山有意地令侍从尽数避开，二人分席，柳絮坐在下首，举杯祝道，“当敬真君慧眼识英才。”
谢遥山好笑道，“你倒不啻于自认英才。”
柳絮并不动席上的菜肴，兀自饮尽杯中酒，又续一杯道，“既如此，也当自敬英才。”再度一饮而尽。
谢遥山因陪饮一杯道，“可是美酒？”
柳絮不答，仍旧自斟。她并不是易醉之人，今日喝得急了，又未用吃食，三杯下肚，胃里也渐渐地热了起来。她将空的酒盏倾斜过来，又磕回桌上，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响，她浅笑道：
“是我平生不曾尝过的佳酿。”
哪怕是沈清风，也从不会像这样直接闯进她的房间，但是柳絮面无吝色，笑吟吟道，“古时多少士子，倘或无人举荐，也不能得到赏识。我之前没有表现自己，不怨得入不了真君的眼。”
谢遥山道，“你先时说，想要我放权下去。”
柳絮忽然闲闲地朝他一觑，道，“愿与真君详谈。”
谢遥山一愣，而后笑道，“说来，你初上仙山，我还不曾设宴与你洗尘。”
柳絮道，“还望真君舍得美酒。”
谢遥山半是试探地道，“好酒当配佳人。”
柳絮垂头抿唇一笑，并不接话，谢遥山心里就有数了。
当日晚间，柳絮一身雪青罗衣，去赴谢遥山的邀约。凡间界虽在近两千年内率有人得入大道，毕竟不比仙山界受灵气滋润已久。谢遥山用富于灵气的佳肴美酒款待她，这是五国内绝不会有的习惯。谢遥山有意地令侍从尽数避开，二人分席，柳絮坐在下首，举杯祝道，“当敬真君慧眼识英才。”
谢遥山好笑道，“你倒不啻于自认英才。”
柳絮并不动席上的菜肴，兀自饮尽杯中酒，又续一杯道，“既如此，也当自敬英才。”再度一饮而尽。
谢遥山因陪饮一杯道，“可是美酒？”
柳絮不答，仍旧自斟。她并不是易醉之人，今日喝得急了，又未用吃食，三杯下肚，胃里也渐渐地热了起来。她将空的酒盏倾斜过来，又磕回桌上，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响，她浅笑道：
“是我平生不曾尝过的佳酿。”
柳絮今日虽赴盛宴，并未着盛装。她云鬓松松，不留赘饰。谢遥山不由赞叹道，“旦为朝云，暮为行雨。”
这正是西周宋玉一首《高唐赋》，谢遥山此时提起，柳絮自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与第一次登高时不同，此次她手执酒壶，施施然离席朝谢遥山的坐席走去。她已经有些微醺，脚下飘然而不乱，恍惚间如临登仙之境，走得再近了，谢遥山已能闻到美酒馨香的气息。
谢遥山杯中残酒未尽，他随手泼了，柳絮便替他满上，她道，“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
修行如山间积水，哪怕是骤雨初晴，也需要一个自亏至盈的过程。谢遥山能有如此修为，自然不会没有阅历，可饶是如此，柳絮仍然非常特别——凡人风物约束出来的女子，罕少有人像她一般，哪怕论及此等事，接受与拒绝还是这样坦然直白。
甚至，她才是主动的人。
柳絮替谢遥山连斟数杯，他均是一饮而尽。高阶修士，酒气并不侵体，身周萦绕的酒香反而比烂醉之人还要浓郁一些。谢遥山问，“你想要怎样、如何？”
柳絮放下酒壶，伸出右手道，“与真君看看我有多聪明。”
谢遥山笑了一笑，握住柳絮的手，稍稍借力起身。在这种场合之下，在这样颜色殊丽的女子之前，哪怕再强势的男子，要交出部分的主动权，也不是一件难事。
柳絮引谢遥山出了厅堂，穿过花庭，谢遥山见到她走去的方向，诧异道，“你果真认识？”
柳絮道，“我想罗真人是你的首徒，其中布局理当相似。”
谢遥山道，“原来你进过罗玉宇的卧房。”
此话一出，柳絮一下子笑了出来。谢遥山慢慢恍悟，自己也觉得好笑。柳絮再度上前，伸手探向谢遥山腰间系带，另一手按住他一侧小臂，她轻声道：
“别动。”
这正是西周宋玉一首《高唐赋》，谢遥山此时提起，柳絮自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与第一次登高时不同，此次她手执酒壶，施施然离席朝谢遥山的坐席走去。她已经有些微醺，脚下飘然而不乱，恍惚间如临登仙之境，走得再近了，谢遥山已能闻到美酒馨香的气息。
谢遥山杯中残酒未尽，他随手泼了，柳絮便替他满上，她道，“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
修行如山间积水，哪怕是骤雨初晴，也需要一个自亏至盈的过程。谢遥山能有如此修为，自然不会没有阅历，可饶是如此，柳絮仍然非常特别——凡人风物约束出来的女子，罕少有人像她一般，哪怕论及此等事，接受与拒绝还是这样坦然直白。
甚至，她才是主动的人。
柳絮替谢遥山连斟数杯，他均是一饮而尽。高阶修士，酒气并不侵体，身周萦绕的酒香反而比烂醉之人还要浓郁一些。谢遥山问，“你想要怎样、如何？”
柳絮放下酒壶，伸出右手道，“与真君看看我有多聪明。”
谢遥山笑了一笑，握住柳絮的手，稍稍借力起身。在这种场合之下，在这样颜色殊丽的女子之前，哪怕再强势的男子，要交出部分的主动权，也不是一件难事。
柳絮引谢遥山出了厅堂，穿过花庭，谢遥山见到她走去的方向，诧异道，“你果真认识？”
柳絮道，“我想罗真人是你的首徒，其中布局理当相似。”
谢遥山道，“原来你进过罗玉宇的卧房。”
此话一出，柳絮一下子笑了出来。谢遥山慢慢恍悟，自己也觉得好笑。柳絮再度上前，伸手探向谢遥山腰间系带，另一手按住他一侧小臂，她轻声道：
“别动。”
33.突破
柳絮一壁结他的衣带，一壁与谢遥山说起放权之事。谢遥山自然是听不进去的，他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地道，“你是在报复我么。”说着就欲转而主动。
柳絮刷啦一下扯下了谢遥山的外衫，看他亵衣半散，又极快地后退一臂的距离，坐到了床上。柳絮稍稍扯乱自己前襟，道，“你今天得听我的。”
谢遥山问，“怎么个听法？”
柳絮开始脱自己的衣裳，“你不能弄乱我的发髻。”
谢遥山看着她扯去外裳，没有说话，没有动作。柳絮又解腰间的系带，脱去小衣。
“而且，你不能动。”
谢遥山哑然失笑，“柳姑娘——”
“嘘，”柳絮脱净衣衫，只剩一件抱腹，两腿赤（chi）裸，似嗔非嗔地瞥了谢遥山一眼，“也不要说话。”
谢遥山竟然真的就不说话了。他终于上前，却被柳絮引着坐在床沿，又缓缓地躺下去。柳絮右手隔着他的亵衣握住那耸立昂然之处，左手把谢遥山的右手按在床上。她随即跨开双腿，跪坐在谢遥山并拢的两膝之上，她道：
“真君多动一下，就十天不要碰我。”
谢遥山呼吸渐粗，右手缓缓收拢，与柳絮对视继而又目光下移，他真的不动了。柳絮再向前挪，扯开他的小衣。两人身周仍有酒气萦绕。柳絮随即探手上去。
轻拢慢撚抹复挑。
真正论起来，柳絮也算是常出入于酒绿灯红之地，可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哪怕她手上的生涩稚拙，某种程度上取悦逢迎了谢遥山，他又对她怀有这样一份额外的宽容，谢遥山还是忍不住了，他委婉再委婉：
“柳姑娘，我……有些疼。”
柳絮沉默须臾，终于俯身下去。
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哪怕柳絮起身的十分及时，仍不可避免地脏了半边抱腹，她侧过身子，撑住床面，躬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柳絮一壁结他的衣带，一壁与谢遥山说起放权之事。谢遥山自然是听不进去的，他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地道，“你是在报复我么。”说着就欲转而主动。
柳絮刷啦一下扯下了谢遥山的外衫，看他亵衣半散，又极快地后退一臂的距离，坐到了床上。柳絮稍稍扯乱自己前襟，道，“你今天得听我的。”
谢遥山问，“怎么个听法？”
柳絮开始脱自己的衣裳，“你不能弄乱我的发髻。”
谢遥山看着她扯去外裳，没有说话，没有动作。柳絮又解腰间的系带，脱去小衣。
“而且，你不能动。”
谢遥山哑然失笑，“柳姑娘——”
“嘘，”柳絮脱净衣衫，只剩一件抱腹，两腿赤（chi）裸，似嗔非嗔地瞥了谢遥山一眼，“也不要说话。”
谢遥山竟然真的就不说话了。他终于上前，却被柳絮引着坐在床沿，又缓缓地躺下去。柳絮右手隔着他的亵衣握住那耸立昂然之处，左手把谢遥山的右手按在床上。她随即跨开双腿，跪坐在谢遥山并拢的两膝之上，她道：
“真君多动一下，就十天不要碰我。”
谢遥山呼吸渐粗，右手缓缓收拢，与柳絮对视继而又目光下移，他真的不动了。柳絮再向前挪，扯开他的小衣。两人身周仍有酒气萦绕。柳絮随即探手上去。
轻拢慢撚抹复挑。
真正论起来，柳絮也算是常出入于酒绿灯红之地，可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哪怕她手上的生涩稚拙，某种程度上取悦逢迎了谢遥山，他又对她怀有这样一份额外的宽容，谢遥山还是忍不住了，他委婉再委婉：
“柳姑娘，我……有些疼。”
柳絮沉默须臾，终于俯身下去。
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哪怕柳絮起身的十分及时，仍不可避免地脏了半边抱腹，她侧过身子，撑住床面，躬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谢遥山看见柳絮狼狈的样子，实在好笑。柳絮喘过气来，仍然想要干呕，见到他的样子，愤然道，“你果真这么开心么！”
谢遥山悠悠然道，“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柳絮知道谢遥山是在取笑她手段生疏拙劣，气得掐他大腿。谢遥山笑得更厉害了，他道，“你也是单水灵根，自己收拾一二，还不轻易？”
柳絮因下床洗漱，心里又暗暗松了一口气。谢遥山终究是很有分寸的，她作出三分，他已能知十分的意，也足够克制，不会再强求。
柳絮的提议，就这样推行下去。谢遥山不是小气之人，既然答应一试，直接便把手中一半事务下放下去。罗玉宇居长，直接得了江雪城的管辖权，就连最末的玉楼，也分到了各仙城内的数家商铺。众人不知谢遥山何意，初初上手，自然手忙脚乱。
谢遥山静观其变，并不急躁。三年后，他对柳絮提出，要闭小关。
柳絮问，“小关，一个月出来？”
谢遥山道，“五年。”
柳絮道，“这要久，你不怕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或者，我暗地里动手脚？”
谢遥山道，“你不会走。你是明光正大之人，当行霁月光风之事。况且，你心有鸿鹄之志，早在你插手仙山事时，我就知道，除非我杀了你，不然是无法拦得住你的。”
柳絮没有想到，她此生还能得到一句‘霁月光风’的评价，一时心里五味陈杂。她的确有意地在静候时机，但谢遥山比她预想的还要坦荡。她心有所感，垂下视线道，“我当叩谢真君再造之恩。”
谢遥山目光往她右手上一扫，意有所指地揶揄道，“确是再造。”
柳絮天生有一样难以羞赧的本事，她施施然将一只宛如水葱玉笋的右手举在谢遥山的面前摇了一摇，道：
“这几年来，你次次笑我，不如等你出关以后，换你来主动一次。”
谢遥山悠悠然道，“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柳絮知道谢遥山是在取笑她手段生疏拙劣，气得掐他大腿。谢遥山笑得更厉害了，他道，“你也是单水灵根，自己收拾一二，还不轻易？”
柳絮因下床洗漱，心里又暗暗松了一口气。谢遥山终究是很有分寸的，她作出三分，他已能知十分的意，也足够克制，不会再强求。
柳絮的提议，就这样推行下去。谢遥山不是小气之人，既然答应一试，直接便把手中一半事务下放下去。罗玉宇居长，直接得了江雪城的管辖权，就连最末的玉楼，也分到了各仙城内的数家商铺。众人不知谢遥山何意，初初上手，自然手忙脚乱。
谢遥山静观其变，并不急躁。三年后，他对柳絮提出，要闭小关。
柳絮问，“小关，一个月出来？”
谢遥山道，“五年。”
柳絮道，“这要久，你不怕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或者，我暗地里动手脚？”
谢遥山道，“你不会走。你是明光正大之人，当行霁月光风之事。况且，你心有鸿鹄之志，早在你插手仙山事时，我就知道，除非我杀了你，不然是无法拦得住你的。”
柳絮没有想到，她此生还能得到一句‘霁月光风’的评价，一时心里五味陈杂。她的确有意地在静候时机，但谢遥山比她预想的还要坦荡。她心有所感，垂下视线道，“我当叩谢真君再造之恩。”
谢遥山目光往她右手上一扫，意有所指地揶揄道，“确是再造。”
柳絮天生有一样难以羞赧的本事，她施施然将一只宛如水葱玉笋的右手举在谢遥山的面前摇了一摇，道：
“这几年来，你次次笑我，不如等你出关以后，换你来主动一次。”
谢遥山闭关一月之内，谢玄几次下帖邀请柳絮一叙，均被柳絮以事忙推脱。事实上，她也的确很忙，谢遥山许她自由出入藏书阁，而她要学的东西，又实在太多。
随即，罗玉宇上门造访。
柳絮早料到他会来，却没有料到，他丝毫不提仙城事，开口便道，“师妹，我有突破之象。”
柳絮忙起身道，“恭喜！”
瓶颈告破，罗玉宇也是欣然的，他先道，“你与我有论道之谊，我觉得你应当知道。”他顿了一顿，又道，“你也是天资卓然之人，又与师父朝夕相处，为什么不求他让你修炼呢？说到底，这才是正事。”
柳絮一怔，问他，“你曾与真君说起此事？”
罗玉宇摇头道，“不曾，但师父早看出我将在他闭关时结婴，他赐我谋臣时，便对我说，倘有事不决，你是比师弟更可信之人。”
罗玉宇将江雪事交托与她。柳絮不知谢遥山说出这话，是顺水推舟，还是有意成全，但是，她得领他的情。
她忽然问罗玉宇，“真人喜欢掌事么？”
罗玉宇叹息道，“我自知师父另有深意，可是，这等浪费修炼时间的事情，我实在……”
柳絮又道，“那么，倘若真君从不令你掌事，你并不知道你喜欢还是不喜欢。而这时候，又有人来对你说，真君之所以冷待你，是因为偏心次徒，你们师徒之间，会不会生隙？”
罗玉宇正想说，怎么会在这等无聊的事情上计较，但紧接着他想到，他之前也并不知这种事有多么无聊，他答不上来，一时哑然。
柳絮道，“罗真人，真君令你理事，或许并不是想教你理事，而是想教你放手。真人屡屡劝我，你自己难道不清楚，修士与凡人不同，比起治理一城，真正的大道，是在修炼上自我的成功。”她不等罗玉宇回答，便道，“我当静候真人佳音。”
柳絮接手江雪城十日之后，在江雪岭背风坡山腰的空地上，聚起了破境的雷劫。
随即，罗玉宇上门造访。
柳絮早料到他会来，却没有料到，他丝毫不提仙城事，开口便道，“师妹，我有突破之象。”
柳絮忙起身道，“恭喜！”
瓶颈告破，罗玉宇也是欣然的，他先道，“你与我有论道之谊，我觉得你应当知道。”他顿了一顿，又道，“你也是天资卓然之人，又与师父朝夕相处，为什么不求他让你修炼呢？说到底，这才是正事。”
柳絮一怔，问他，“你曾与真君说起此事？”
罗玉宇摇头道，“不曾，但师父早看出我将在他闭关时结婴，他赐我谋臣时，便对我说，倘有事不决，你是比师弟更可信之人。”
罗玉宇将江雪事交托与她。柳絮不知谢遥山说出这话，是顺水推舟，还是有意成全，但是，她得领他的情。
她忽然问罗玉宇，“真人喜欢掌事么？”
罗玉宇叹息道，“我自知师父另有深意，可是，这等浪费修炼时间的事情，我实在……”
柳絮又道，“那么，倘若真君从不令你掌事，你并不知道你喜欢还是不喜欢。而这时候，又有人来对你说，真君之所以冷待你，是因为偏心次徒，你们师徒之间，会不会生隙？”
罗玉宇正想说，怎么会在这等无聊的事情上计较，但紧接着他想到，他之前也并不知这种事有多么无聊，他答不上来，一时哑然。
柳絮道，“罗真人，真君令你理事，或许并不是想教你理事，而是想教你放手。真人屡屡劝我，你自己难道不清楚，修士与凡人不同，比起治理一城，真正的大道，是在修炼上自我的成功。”她不等罗玉宇回答，便道，“我当静候真人佳音。”
柳絮接手江雪城十日之后，在江雪岭背风坡山腰的空地上，聚起了破境的雷劫。
34.上界
在隆隆的天雷降下之前，柳絮从来不知，原来这等摧枯拉朽之力，除了带来创伤与毁灭之外，还是生机与突破。
罗玉宇剑斩雷劫，顺利结婴，出关之后也没有向柳絮提重新接管江雪城的事情，这原也是意料之中。谢玄特意备礼向她道谢，柳絮以城中收益还礼。她既掌权柄，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传召谢棋，将谢玄送来的三成修炼资源与他，放他闭关筑基。
谢棋今年六十九岁，没有想过此生还有筑基的机缘。他在柳絮座下，几乎当场落下泪来，躬身颤声道，“仙子对我有再生之德。”
柳絮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几年以来，柳絮早将身边人一个一个摸清底细，不管是罗玉宇送来的，还是谢遥山遣来的，只有真正收服了，才敢委以重任。谢遥山想必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谢遥山出关之时，江雪城内已尽知苏仙子之名。
谢遥山受过弟子的拜见，依旧唤来柳絮。柳絮见他面上殊无喜色，周身也没有因进阶而气息不稳的迹象，已知他瓶颈未破，因而根本不提此事。谢遥山看见她小心的模样，反而叹道：
“谢玄都知道宽慰两句逢迎，你比他更机敏百倍，却始终这样拘束。”
柳絮垂首不答。谢遥山知道多说无益，转而道，“我见谢棋新新筑基，想来是你的功劳。这也很好，毕竟府中许多事物，要换人也是麻烦。”
柳絮这才看向他笑道，“我读史书时，曾出将入相的重臣遭逢冤狱，都说，‘然安知狱吏之贵’。我如今不能修炼，怎么敢小觑凡人的智慧？”
谢遥山看着她的笑靥，忽然道，“我带你去晋国之北。”
柳絮尚来不及反应，他紧接着续道，“去处理你经脉中的天雷。”
在隆隆的天雷降下之前，柳絮从来不知，原来这等摧枯拉朽之力，除了带来创伤与毁灭之外，还是生机与突破。
罗玉宇剑斩雷劫，顺利结婴，出关之后也没有向柳絮提重新接管江雪城的事情，这原也是意料之中。谢玄特意备礼向她道谢，柳絮以城中收益还礼。她既掌权柄，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传召谢棋，将谢玄送来的三成修炼资源与他，放他闭关筑基。
谢棋今年六十九岁，没有想过此生还有筑基的机缘。他在柳絮座下，几乎当场落下泪来，躬身颤声道，“仙子对我有再生之德。”
柳絮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几年以来，柳絮早将身边人一个一个摸清底细，不管是罗玉宇送来的，还是谢遥山遣来的，只有真正收服了，才敢委以重任。谢遥山想必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谢遥山出关之时，江雪城内已尽知苏仙子之名。
谢遥山受过弟子的拜见，依旧唤来柳絮。柳絮见他面上殊无喜色，周身也没有因进阶而气息不稳的迹象，已知他瓶颈未破，因而根本不提此事。谢遥山看见她小心的模样，反而叹道：
“谢玄都知道宽慰两句逢迎，你比他更机敏百倍，却始终这样拘束。”
柳絮垂首不答。谢遥山知道多说无益，转而道，“我见谢棋新新筑基，想来是你的功劳。这也很好，毕竟府中许多事物，要换人也是麻烦。”
柳絮这才看向他笑道，“我读史书时，曾出将入相的重臣遭逢冤狱，都说，‘然安知狱吏之贵’。我如今不能修炼，怎么敢小觑凡人的智慧？”
谢遥山看着她的笑靥，忽然道，“我带你去晋国之北。”
柳絮尚来不及反应，他紧接着续道，“去处理你经脉中的天雷。”
虽然只是第二次登上云舟，但柳絮面容沉静，已无惊异之色，不过略略朝甲板上一瞟，就随着谢遥山进了内舱。
这一程内，他们白天总是待在一起，或各自做事，或谈起柳絮治理江雪时的许多事务。谢遥山毕竟掌权多年，偶然提点两句，常令柳絮有茅塞顿开之感。
到了晚间，两人仿佛自有默契，各回房安歇。谢遥山不提别的事，柳絮也不会主动提。十数日后的清晨，云舟开始下落。
早在柳絮入道之时，沈清风便与她讲起，大道万千。那时，柳絮听闻‘天瀑’与‘星辰玄修’之名，尚还只是个模糊的概念。而在谢遥山口中，所谓的星辰玄修，则是，上界遗民。
天瀑并不如其义所指，是一道真实的瀑布，而是一种奇异而不可跨越的屏障。屏障之内三里，凭空冒出水流，柳絮站在这一条一路向南汇入入海江的溪流旁，远眺其源头处，恍然间仿佛看向世界的尽头。
谢遥山泊下云舟，有穿暗色大袖宽袍的女子，不知自何处迎来。谢遥山与柳絮道，“你读凡间史书，当听说过，殷商崇鬼。”
柳絮点了点头，那女子随即转眼过来，面绘图腾，两只瞳仁中都生着茫白的翳。谢遥山向她介绍，“这是商人的巫祝，姬易。你同她去。”
柳絮没有多问，一言不发地顺从了。谢遥山并没有跟上，只有她跟着这位姬易，走过不知多久，又穿过许多内含八卦的阵法。所谓玄修，便是柳絮哪怕一路见姬易之所见，也终究弄不清楚她们究竟走了一段什么样的路线。半晌，眼前忽然现出一尊通天的石台，宛如山丘般高，姬易领她自其下的罅隙进入，又转过几道弯，踏进一间幽暗的密室。
姬易右手一挥，满室烛火凭空亮起。柳絮忽而一阵心悸，丹田内的雷弧都隐隐躁动起来。
她看到面前足有数人之高的巨大龟甲。
这一程内，他们白天总是待在一起，或各自做事，或谈起柳絮治理江雪时的许多事务。谢遥山毕竟掌权多年，偶然提点两句，常令柳絮有茅塞顿开之感。
到了晚间，两人仿佛自有默契，各回房安歇。谢遥山不提别的事，柳絮也不会主动提。十数日后的清晨，云舟开始下落。
早在柳絮入道之时，沈清风便与她讲起，大道万千。那时，柳絮听闻‘天瀑’与‘星辰玄修’之名，尚还只是个模糊的概念。而在谢遥山口中，所谓的星辰玄修，则是，上界遗民。
天瀑并不如其义所指，是一道真实的瀑布，而是一种奇异而不可跨越的屏障。屏障之内三里，凭空冒出水流，柳絮站在这一条一路向南汇入入海江的溪流旁，远眺其源头处，恍然间仿佛看向世界的尽头。
谢遥山泊下云舟，有穿暗色大袖宽袍的女子，不知自何处迎来。谢遥山与柳絮道，“你读凡间史书，当听说过，殷商崇鬼。”
柳絮点了点头，那女子随即转眼过来，面绘图腾，两只瞳仁中都生着茫白的翳。谢遥山向她介绍，“这是商人的巫祝，姬易。你同她去。”
柳絮没有多问，一言不发地顺从了。谢遥山并没有跟上，只有她跟着这位姬易，走过不知多久，又穿过许多内含八卦的阵法。所谓玄修，便是柳絮哪怕一路见姬易之所见，也终究弄不清楚她们究竟走了一段什么样的路线。半晌，眼前忽然现出一尊通天的石台，宛如山丘般高，姬易领她自其下的罅隙进入，又转过几道弯，踏进一间幽暗的密室。
姬易右手一挥，满室烛火凭空亮起。柳絮忽而一阵心悸，丹田内的雷弧都隐隐躁动起来。
她看到面前足有数人之高的巨大龟甲。
姬易伸手向前。
这一瞬，柳絮恍然醒悟，为何姬易一路以来，并不开口。她一手触着龟甲，沉声吟唱起一段晦涩难懂的祝词，却并不是五国之内任何一国的方言，因为，其中许多发音，在五国的语言之中，闻所未闻。
可是，异常奇异的，一字一句，柳絮偏偏极清晰地知道，其中的含义。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她的八脉之中，霎时间迎来了刀割斧凿般的剧痛。
柳絮睁开眼时，已经再度回到了云舟之上，墙壁上用以照明的玉石散着微弱的莹白的光。左翼上生着红羽的鴸鸟立在一旁的小几上，她竟从那双禽类的眼中看出了些许担忧的意味。
柳絮心知自己昏迷的时间不短了，她翻身下榻，两腿都有些酸软。趁着全身恢复的时候，她阖目内视，如今她经脉之中天雷已无，残存的天雷被尽数逼至丹田里布满裂纹的金丹之中。这是同当年段明月替她治疗之后，她在谢遥山面前拼命之前相似的情况，她可以正常地吸纳使用灵力，却不能将丹田内的灵气耗空。
柳絮已经知道了谢遥山在云舟上的居所，她当晚换上一身正红色的轻薄裙裳，坐在床榻的正中央等他。谢遥山见到她来，先是一愣，随即叹息道，“终究也没有根除。”
柳絮心道，师父当年都不能根治，你难道可以根治。但是，这等挑战男子自尊的话，她只是藏在心里。她两手撑着床沿，抬脚踢掉绣鞋，她特意没有套上罗袜。她问，“你有酒没有？”
柳絮的身型算得上是削薄，女子的足却总是圆润的，谢遥山看见她足踝处凸起的玲珑地踝骨，稍稍垂下视线道，“借酒浇愁，总是不美。”
她抬手拔下发间的玉簪金钗，赌气一般地丢在地下，她道，“那么，真君要赔我。”
不等谢遥山回答，柳絮云鬓半散，微微地昂起下巴道，“替我宽衣。”
这一瞬，柳絮恍然醒悟，为何姬易一路以来，并不开口。她一手触着龟甲，沉声吟唱起一段晦涩难懂的祝词，却并不是五国之内任何一国的方言，因为，其中许多发音，在五国的语言之中，闻所未闻。
可是，异常奇异的，一字一句，柳絮偏偏极清晰地知道，其中的含义。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她的八脉之中，霎时间迎来了刀割斧凿般的剧痛。
柳絮睁开眼时，已经再度回到了云舟之上，墙壁上用以照明的玉石散着微弱的莹白的光。左翼上生着红羽的鴸鸟立在一旁的小几上，她竟从那双禽类的眼中看出了些许担忧的意味。
柳絮心知自己昏迷的时间不短了，她翻身下榻，两腿都有些酸软。趁着全身恢复的时候，她阖目内视，如今她经脉之中天雷已无，残存的天雷被尽数逼至丹田里布满裂纹的金丹之中。这是同当年段明月替她治疗之后，她在谢遥山面前拼命之前相似的情况，她可以正常地吸纳使用灵力，却不能将丹田内的灵气耗空。
柳絮已经知道了谢遥山在云舟上的居所，她当晚换上一身正红色的轻薄裙裳，坐在床榻的正中央等他。谢遥山见到她来，先是一愣，随即叹息道，“终究也没有根除。”
柳絮心道，师父当年都不能根治，你难道可以根治。但是，这等挑战男子自尊的话，她只是藏在心里。她两手撑着床沿，抬脚踢掉绣鞋，她特意没有套上罗袜。她问，“你有酒没有？”
柳絮的身型算得上是削薄，女子的足却总是圆润的，谢遥山看见她足踝处凸起的玲珑地踝骨，稍稍垂下视线道，“借酒浇愁，总是不美。”
她抬手拔下发间的玉簪金钗，赌气一般地丢在地下，她道，“那么，真君要赔我。”
不等谢遥山回答，柳絮云鬓半散，微微地昂起下巴道，“替我宽衣。”
35.重逢
谢遥山立即领会了柳絮话下的含义。
他几乎有些难以置信，上前的动作，甚至是怯然的。直到此时，他才隐约地感受到，柳絮生得过于的美了。美得超脱欲念，而近于畏敬的地步。
不过，谢遥山数次嘲笑柳絮手段稚拙，绝对有其道理与底气。柳絮懵懂之间，初开情窦，已懂得了何为欢愉之至。谢遥山举措之间，既不太过激烈以致人不适，却也不失本真的冲动热忱——这是床畔之间，给予对方的最为诚恳的赞叹与褒扬。
柳絮不可避免地感到疼痛，很快，这样的疼又仿佛漾入一席轻柔的云，漾入温款的海浪。如若不是丹田处作乱的灵气，柳絮几要就此醺然。
但是，在她神思清明的一瞬，她挺身上迎，两腿前勾，在春泉奔涌之前，及时地吻上了谢遥山的唇。
元阴既失，金丹欲碎，就在此时，柳絮强行催动全身灵气流转。阳授阴承，进出相辅，已成和合，柳絮顺势，将周身元阴之力与一颗暗蕴天雷的金丹，尽数引渡给了谢遥山。
这是逆向自发的献祭与采补，这才是她谋筹数年的底牌与自救。
谢遥山万万没有想到，他此生，还会有在一个女人身上呆若木鸡的时候。
早在罗玉宇结婴之时，柳絮便发觉，原来，在她经脉之中、金丹之内，多年以来难以拔除的毒瘤，还可以是破境的利器。
此时，谢遥山的一边胳膊，险些开始发软。柳絮自行后撤，又自己撑着床榻，近乎爱怜地亲吻他薄汗未消的眉目，她温柔缱绻地低声道：
“乖乖，你这辈子都得欠我的。”
这世上，至高不过天道，至强不过雷霆。
谢遥山道途之前，横亘百年有余的瓶颈障壁，就此，轰然倒塌。
谢遥山立即领会了柳絮话下的含义。
他几乎有些难以置信，上前的动作，甚至是怯然的。直到此时，他才隐约地感受到，柳絮生得过于的美了。美得超脱欲念，而近于畏敬的地步。
不过，谢遥山数次嘲笑柳絮手段稚拙，绝对有其道理与底气。柳絮懵懂之间，初开情窦，已懂得了何为欢愉之至。谢遥山举措之间，既不太过激烈以致人不适，却也不失本真的冲动热忱——这是床畔之间，给予对方的最为诚恳的赞叹与褒扬。
柳絮不可避免地感到疼痛，很快，这样的疼又仿佛漾入一席轻柔的云，漾入温款的海浪。如若不是丹田处作乱的灵气，柳絮几要就此醺然。
但是，在她神思清明的一瞬，她挺身上迎，两腿前勾，在春泉奔涌之前，及时地吻上了谢遥山的唇。
元阴既失，金丹欲碎，就在此时，柳絮强行催动全身灵气流转。阳授阴承，进出相辅，已成和合，柳絮顺势，将周身元阴之力与一颗暗蕴天雷的金丹，尽数引渡给了谢遥山。
这是逆向自发的献祭与采补，这才是她谋筹数年的底牌与自救。
谢遥山万万没有想到，他此生，还会有在一个女人身上呆若木鸡的时候。
早在罗玉宇结婴之时，柳絮便发觉，原来，在她经脉之中、金丹之内，多年以来难以拔除的毒瘤，还可以是破境的利器。
此时，谢遥山的一边胳膊，险些开始发软。柳絮自行后撤，又自己撑着床榻，近乎爱怜地亲吻他薄汗未消的眉目，她温柔缱绻地低声道：
“乖乖，你这辈子都得欠我的。”
这世上，至高不过天道，至强不过雷霆。
谢遥山道途之前，横亘百年有余的瓶颈障壁，就此，轰然倒塌。
亏得谢遥山多年修行，才得以在这等始料未及的变故前稳住心神，及时反应。他就着一半身子的力气盘坐起来，瓶颈自破，他都不需要再怎么修炼，已顺理成章地进阶一个小境界。
直到此时，柳絮仰躺在床榻上，方才开始感受到自丹田始，那因为元阴骤失、修为跌落而生的，入骨入髓的剧痛。饶是以柳絮的耐受力，也不禁全身颤抖，冷汗涔涔，不待最激烈的一波阵痛过去，两排牙齿已经咬出了腥锈的血气。
她强行牵动灵气，剧痛随即转至全身，却也生生令发软的四肢恢复知觉。她面不改色地翻身下床，拾起地上谢遥山的袍服，给他披在肩头。
谢遥山察觉到她的动作，自然自修炼中醒转。如果说，柳絮之前算计他，强自让他领了情，他还有些隐隐的不快，那么，时至当下，他几乎要对她生出敬佩来了。他披衣束发，对柳絮道，“你尽快准备一下。”
柳絮尚还云里雾里，谢遥山已整理易容，极快地出门去了。她实在不太明白。
她很快就明白了。
炼神进阶，天有异象，谢遥山既修五行，四方四象之位，均指向云舟之上。到了这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地步，互相自然多少都是熟识的。谢遥山既有突破，此间其余三人同时均有察觉，当即放下手头事，踏上云舟道贺。
柳絮穿好衣裳，绿鬓松松，眉间绮色未消，甫一出门，就迎面碰上了她好久不见的亲爹、师姐夫和亲师父。
沈清风虽然近百年不算清修，却也许久不碰男女事，见到徒儿，惊喜在前。倒是曲近水先反应过来，震惊之下，一张俊脸都有些扭曲，他指着柳絮颤声道：
“你……你你你与谢兄……”
原本柳絮忽然见到师父，心里还有点发虚，但是大约她与曲近水相见，总是分外眼红。柳絮当即恶向胆边生，输人不输阵，抬手一理长发，妖妖娆娆地对曲近水道：
“爹爹可以，女儿也可以。”
直到此时，柳絮仰躺在床榻上，方才开始感受到自丹田始，那因为元阴骤失、修为跌落而生的，入骨入髓的剧痛。饶是以柳絮的耐受力，也不禁全身颤抖，冷汗涔涔，不待最激烈的一波阵痛过去，两排牙齿已经咬出了腥锈的血气。
她强行牵动灵气，剧痛随即转至全身，却也生生令发软的四肢恢复知觉。她面不改色地翻身下床，拾起地上谢遥山的袍服，给他披在肩头。
谢遥山察觉到她的动作，自然自修炼中醒转。如果说，柳絮之前算计他，强自让他领了情，他还有些隐隐的不快，那么，时至当下，他几乎要对她生出敬佩来了。他披衣束发，对柳絮道，“你尽快准备一下。”
柳絮尚还云里雾里，谢遥山已整理易容，极快地出门去了。她实在不太明白。
她很快就明白了。
炼神进阶，天有异象，谢遥山既修五行，四方四象之位，均指向云舟之上。到了这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地步，互相自然多少都是熟识的。谢遥山既有突破，此间其余三人同时均有察觉，当即放下手头事，踏上云舟道贺。
柳絮穿好衣裳，绿鬓松松，眉间绮色未消，甫一出门，就迎面碰上了她好久不见的亲爹、师姐夫和亲师父。
沈清风虽然近百年不算清修，却也许久不碰男女事，见到徒儿，惊喜在前。倒是曲近水先反应过来，震惊之下，一张俊脸都有些扭曲，他指着柳絮颤声道：
“你……你你你与谢兄……”
原本柳絮忽然见到师父，心里还有点发虚，但是大约她与曲近水相见，总是分外眼红。柳絮当即恶向胆边生，输人不输阵，抬手一理长发，妖妖娆娆地对曲近水道：
“爹爹可以，女儿也可以。”
曲近水是怎样心情，终究也没有人在意。谢遥山自与段、曲两人寒暄，柳絮上前稽首参拜师父。
修行之人不知日月，是以，哪怕柳絮十数年不见沈清风，也不觉得师父有什么变化，倒是沈清风看柳絮变化更大一些。她令柳絮起身，几分慨然地叹道，“多年来不闻你的音讯，倒是没料到你得了这么一份好差。”
沈清风家常打扮，仍是习惯地不束发。柳絮听见她不咸不淡的语气，在隐隐的心虚之上，终于生出了十分的酸楚，她轻声唤道，“师父。”
沈清风道，“你还没有见过段真君。”
几人之中，其实段明月才是变化最大的一个。
仙凡四绝中，沈清风身至炼神后期百年有余；曲近水原本有炼神中期修为，被沈清风一剑斩落一个小境界，至今未复；谢遥山新近突破，如今也有炼神后期修为。只有段明月，分明只在柳絮入师门前不久方才炼神，如今修为之深，在沈清风之前，竟然也丝毫不落下风。
而且，他远比柳絮初见他时更加夺目。这并不在容姿之盛，而是通身上下，那一样身合大道，凌然若仙的气度。段明月如今骨龄尚且不到二百，他以立道之德复归医道，其气运之盛，几乎以不能用天赋之高来描述。柳絮作揖见礼，“明月先生。”
段明月侧头将她一瞥，举手间腕上仙脉隐泛红光，只这一眼，他便淡声道，“柳絮，你丹田之下，内蕴阳气，这是灵胎结蒂之像。”
如若说这话的不是段明月，柳絮得以为自己遇到了江湖骗子。但因为是他，众人毫不怀疑，纷纷转而看向柳絮。沈清风尚还没来及开口，柳絮已牵动灵力下行，将那一团未成形的阴阳之气，就此打散。
四下皆惊，一片静寂。谢遥山竟然首先反应过来，忽而朗声大笑道：
“柳姑娘真豪杰也！”
修行之人不知日月，是以，哪怕柳絮十数年不见沈清风，也不觉得师父有什么变化，倒是沈清风看柳絮变化更大一些。她令柳絮起身，几分慨然地叹道，“多年来不闻你的音讯，倒是没料到你得了这么一份好差。”
沈清风家常打扮，仍是习惯地不束发。柳絮听见她不咸不淡的语气，在隐隐的心虚之上，终于生出了十分的酸楚，她轻声唤道，“师父。”
沈清风道，“你还没有见过段真君。”
几人之中，其实段明月才是变化最大的一个。
仙凡四绝中，沈清风身至炼神后期百年有余；曲近水原本有炼神中期修为，被沈清风一剑斩落一个小境界，至今未复；谢遥山新近突破，如今也有炼神后期修为。只有段明月，分明只在柳絮入师门前不久方才炼神，如今修为之深，在沈清风之前，竟然也丝毫不落下风。
而且，他远比柳絮初见他时更加夺目。这并不在容姿之盛，而是通身上下，那一样身合大道，凌然若仙的气度。段明月如今骨龄尚且不到二百，他以立道之德复归医道，其气运之盛，几乎以不能用天赋之高来描述。柳絮作揖见礼，“明月先生。”
段明月侧头将她一瞥，举手间腕上仙脉隐泛红光，只这一眼，他便淡声道，“柳絮，你丹田之下，内蕴阳气，这是灵胎结蒂之像。”
如若说这话的不是段明月，柳絮得以为自己遇到了江湖骗子。但因为是他，众人毫不怀疑，纷纷转而看向柳絮。沈清风尚还没来及开口，柳絮已牵动灵力下行，将那一团未成形的阴阳之气，就此打散。
四下皆惊，一片静寂。谢遥山竟然首先反应过来，忽而朗声大笑道：
“柳姑娘真豪杰也！”
（谢柳）
谢遥山并不是第一次惊叹于柳絮的聪慧了。
他盯着下首沉心做事的柳絮，想当自己出关以来迎来的许多事务，忽然觉得难以心静。
不消多时，柳絮捧着核对好的账目到他席前。仙山界数千年来，仙城并立，各城主在城内拥有完全的管辖之权。修士间不像凡人一般屯兵，但诸商贸、税务、耕收、土地诸事，仍决于城主之手。谢遥山昨日与柳絮提及农税、商税之事，柳絮治理江雪，确实下了苦功，不到两日，便能找出近百年来的卷宗。
谢遥山接过柳絮理好的账簿，信手一翻，便道，“错了。”
柳絮蹙眉疑道，“哪里错了？”
谢遥山不轻不重地把手中的账簿丢还回去，道，“我说错了就是错了，你把算盘取来，在我这里重算。”
云舟上椅凳不稳，一向是跽坐。柳絮估量了一下舱内铺的木板的硬度，又看了谢遥山一眼，回去取算盘时，就顺势把自己的坐席也带着过来了。她当然知道谢遥山是在有意地刁难她，但是她才不吃这暗亏。
柳絮备好笔墨，重新打起算盘。谢遥山因想到，谢棋之前禀报时，说起柳絮自小采买，并不曾接触过太大的数目，也就一直没有学会用算盘、算筹，还是接手江雪事后，苦练近一月，硬是要练得与旁人无异才行。
柳絮抬起头道，“真君看我做什么？”
谢遥山淡声道，“你算好了？”
柳絮道，“算好了，我原没什么错。”
谢遥山道，“明明有错，怎说没有？”
柳絮疑惑道，“真君今天怎么了？”
谢遥山忽然一掌击在案几上。
砰。
柳絮一个激灵，见他面沉如水，不再说话，竟然隐隐有几分肃然的怒色。柳絮与他对视须臾，谢遥山双眉下压，眼眸因这似真非真的怒容而变得比平常更加狭细。倏忽间，她灵光一现。
她直挺的肩背稍稍放松，仿佛怯然心虚一般略略挪开视线，抿了抿唇，赌气一样，连说话间的尾音也稍稍拉长。
“我本来就没有错。”
谢遥山将面前的书卷一合，发出一声轻响。
“伸手。”
………
（后面不和谐，不往贴吧发了）
谢遥山并不是第一次惊叹于柳絮的聪慧了。
他盯着下首沉心做事的柳絮，想当自己出关以来迎来的许多事务，忽然觉得难以心静。
不消多时，柳絮捧着核对好的账目到他席前。仙山界数千年来，仙城并立，各城主在城内拥有完全的管辖之权。修士间不像凡人一般屯兵，但诸商贸、税务、耕收、土地诸事，仍决于城主之手。谢遥山昨日与柳絮提及农税、商税之事，柳絮治理江雪，确实下了苦功，不到两日，便能找出近百年来的卷宗。
谢遥山接过柳絮理好的账簿，信手一翻，便道，“错了。”
柳絮蹙眉疑道，“哪里错了？”
谢遥山不轻不重地把手中的账簿丢还回去，道，“我说错了就是错了，你把算盘取来，在我这里重算。”
云舟上椅凳不稳，一向是跽坐。柳絮估量了一下舱内铺的木板的硬度，又看了谢遥山一眼，回去取算盘时，就顺势把自己的坐席也带着过来了。她当然知道谢遥山是在有意地刁难她，但是她才不吃这暗亏。
柳絮备好笔墨，重新打起算盘。谢遥山因想到，谢棋之前禀报时，说起柳絮自小采买，并不曾接触过太大的数目，也就一直没有学会用算盘、算筹，还是接手江雪事后，苦练近一月，硬是要练得与旁人无异才行。
柳絮抬起头道，“真君看我做什么？”
谢遥山淡声道，“你算好了？”
柳絮道，“算好了，我原没什么错。”
谢遥山道，“明明有错，怎说没有？”
柳絮疑惑道，“真君今天怎么了？”
谢遥山忽然一掌击在案几上。
砰。
柳絮一个激灵，见他面沉如水，不再说话，竟然隐隐有几分肃然的怒色。柳絮与他对视须臾，谢遥山双眉下压，眼眸因这似真非真的怒容而变得比平常更加狭细。倏忽间，她灵光一现。
她直挺的肩背稍稍放松，仿佛怯然心虚一般略略挪开视线，抿了抿唇，赌气一样，连说话间的尾音也稍稍拉长。
“我本来就没有错。”
谢遥山将面前的书卷一合，发出一声轻响。
“伸手。”
………
（后面不和谐，不往贴吧发了）
36.结发
修行本在自我，哪怕有同为炼神修士的惺惺相惜，段明月与曲近水也不曾久留。倒是沈清风，还问谢遥山借了一间空置的舱室，来与幼徒叙旧。
助谢遥山突破能招来师父，这一点柳絮绝不曾想到。她要是早就知道，一定热情如火，何必欲迎还拒地与谢遥山拖这许多年！
不过，信任岂是急得的。想到这个关节，柳絮终是放下了心中那一点怅然。
舱门一闭，柳絮霎时放松了强自轮转的灵气。她随即两腿一软，跌在地上，冷汗登时沁透衣裳。沈清风一惊，不敢冒然扶她，只用灵力将她稳住。她稍稍探得柳絮身体的状况，终于明白了这整个突破之事的始末。
当年赵孤屿初失元阴时，后来曾与沈清风描述，‘一夜剧痛如绞’。沈清风想到这个关节，灵力即刻滚出，生生封死柳絮五感，强行令她昏迷过去。
柳絮保持着在仙山上多年的习惯，甫一从昏迷中醒转，尚还没有完全清醒就已调整好状态，没事人一样翻身下床。一边等侍女送上外裳，一边随口问道，“几天了？”
“一个晚上。”
柳絮这才意识到不对。她浑身一僵，缓缓地四下环视，记忆回笼，她这才明白自己目下的状况。
阔别近三十年，如今她又站在清风山南院里，这是她的房间。
沈清风坐在不远处的小几旁，定定地看着她道，“这么熟练了。看来你之前，经脉里旧伤未愈，哪怕日常修行，也经常有忽然昏迷过去的情况。”
柳絮张口又闭上，她很想辩驳一句，也就几次，没有经常。但是她到底没有那个胆子，柳絮看见沈清风的脸色，一时不知乱想了些什么。只见她默默地后退两步，裹起小被子，怂怂地又缩回了床上。
修行本在自我，哪怕有同为炼神修士的惺惺相惜，段明月与曲近水也不曾久留。倒是沈清风，还问谢遥山借了一间空置的舱室，来与幼徒叙旧。
助谢遥山突破能招来师父，这一点柳絮绝不曾想到。她要是早就知道，一定热情如火，何必欲迎还拒地与谢遥山拖这许多年！
不过，信任岂是急得的。想到这个关节，柳絮终是放下了心中那一点怅然。
舱门一闭，柳絮霎时放松了强自轮转的灵气。她随即两腿一软，跌在地上，冷汗登时沁透衣裳。沈清风一惊，不敢冒然扶她，只用灵力将她稳住。她稍稍探得柳絮身体的状况，终于明白了这整个突破之事的始末。
当年赵孤屿初失元阴时，后来曾与沈清风描述，‘一夜剧痛如绞’。沈清风想到这个关节，灵力即刻滚出，生生封死柳絮五感，强行令她昏迷过去。
柳絮保持着在仙山上多年的习惯，甫一从昏迷中醒转，尚还没有完全清醒就已调整好状态，没事人一样翻身下床。一边等侍女送上外裳，一边随口问道，“几天了？”
“一个晚上。”
柳絮这才意识到不对。她浑身一僵，缓缓地四下环视，记忆回笼，她这才明白自己目下的状况。
阔别近三十年，如今她又站在清风山南院里，这是她的房间。
沈清风坐在不远处的小几旁，定定地看着她道，“这么熟练了。看来你之前，经脉里旧伤未愈，哪怕日常修行，也经常有忽然昏迷过去的情况。”
柳絮张口又闭上，她很想辩驳一句，也就几次，没有经常。但是她到底没有那个胆子，柳絮看见沈清风的脸色，一时不知乱想了些什么。只见她默默地后退两步，裹起小被子，怂怂地又缩回了床上。
沈清风不露喜怒，起身走到柳絮身边道，“你运气调息，看看身上还有碍无碍。”
柳絮不敢违逆，掀开被子就在床边盘坐起来运气。天雷之力已随金丹一齐逼出，失却元阴的剧痛也消失无踪，虽然修为跌回筑基初期，不过她终于体会到了久违的修行的畅快。
沈清风还在一旁看着，柳絮不敢耽搁太久，草草结束了一个小周天便醒过神来道，“师父，我……”她半句话没说完，突然觉得自己离沈清风的距离太不安全，正想再不动声色地往里挪挪，忽然被整个人扯趴在床榻上。身后随即炸开一阵剧痛。
沈清风毫不留力，师父师姐都是一脉相承的好手劲，柳絮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谁知沈清风打过几下就收了手，向后退了两步道，“你受了怎样的苦楚。”
柳絮一阵恍惚。
苦楚，苦楚。是的，按理来说，她阔别师门十数年，再见时通身气度从容优雅，已有了掌权多年的自信，又得到了谢遥山这等人物的尊重赏识，这是难得的幸运，幸运到曲近水都觉震惊，幸运到段明月都不曾察觉事态有异。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她在灵绝引路五年，广纳天下之事，本想顺理成章地步入五国共同。她想当涂领事，她百般算计自己的资本元阴，但是，只有沈清风清楚，她自小被当做炉鼎养大，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如何会靠色相皮囊换得信任与门路，她多年不令谢遥山主动碰她，心中又常常怀着怎样的挣扎与屈辱。
这全与谢遥山无关，谢遥山尊重她，迁就她，赏识她，是她的伯乐，但是，她仍然在激愤之下打散灵胎，但是——
“此非吾志。”
柳絮撑着床榻跪坐起身，忽然觉得胸中酸苦难言，她一字一句地道：
“师父，此非吾志。”
柳絮不敢违逆，掀开被子就在床边盘坐起来运气。天雷之力已随金丹一齐逼出，失却元阴的剧痛也消失无踪，虽然修为跌回筑基初期，不过她终于体会到了久违的修行的畅快。
沈清风还在一旁看着，柳絮不敢耽搁太久，草草结束了一个小周天便醒过神来道，“师父，我……”她半句话没说完，突然觉得自己离沈清风的距离太不安全，正想再不动声色地往里挪挪，忽然被整个人扯趴在床榻上。身后随即炸开一阵剧痛。
沈清风毫不留力，师父师姐都是一脉相承的好手劲，柳絮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谁知沈清风打过几下就收了手，向后退了两步道，“你受了怎样的苦楚。”
柳絮一阵恍惚。
苦楚，苦楚。是的，按理来说，她阔别师门十数年，再见时通身气度从容优雅，已有了掌权多年的自信，又得到了谢遥山这等人物的尊重赏识，这是难得的幸运，幸运到曲近水都觉震惊，幸运到段明月都不曾察觉事态有异。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她在灵绝引路五年，广纳天下之事，本想顺理成章地步入五国共同。她想当涂领事，她百般算计自己的资本元阴，但是，只有沈清风清楚，她自小被当做炉鼎养大，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如何会靠色相皮囊换得信任与门路，她多年不令谢遥山主动碰她，心中又常常怀着怎样的挣扎与屈辱。
这全与谢遥山无关，谢遥山尊重她，迁就她，赏识她，是她的伯乐，但是，她仍然在激愤之下打散灵胎，但是——
“此非吾志。”
柳絮撑着床榻跪坐起身，忽然觉得胸中酸苦难言，她一字一句地道：
“师父，此非吾志。”
沈清风叹息一声，复又坐回到椅子上。柳絮也再度下床，趿着鞋站在了师父身边。柳絮见沈清风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主动道，“师父。”
她垂首看向地面，多少年来，她数遭依仗口舌之利达成目的，在沈清风面前，却还是破天荒第一遭。她先低声道，“能入仙山，非我本意，可是，到底殊途同归。甚至，哪怕按我原有之意，改换身份去到五国王庭，也不一定有现在这样好了。师父，谢真君实有容人之量。”
时至今日，哪怕沈清风明知柳絮上仙山一定不是自愿，柳絮也不想让师父知道她与谢遥山初时的算计龃龉，她摸不清楚师父的行事，这对她没有好处。她又道，“我已知两界之事。我也清楚，师父当年放我离开百草堂，是因为什么。”
沈清风抬起右手，漫不经心地道，“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跑了。”
柳絮身后还隐隐作痛，拒绝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她心虚又讨好地笑了一笑，紧接着又道，“仙山一界，有意与大夏天子筹谋。”
沈清风这才有些满意，她随手将一边手臂搭在小桌上，道，“继续。”
柳絮道，“我在灵绝五年，谢真君便不放我下仙山，其中定有缘故，是以，在仙山上的多年之内，我一直在思考，我当年，究竟能接触到怎样的秘事。哪怕我从谢真君的长徒口中得知两界渊源，仍然觉得此非事之全貌，直到，我想到苏不名。
“我至今清楚地记得我与师父的初见，我记得，我那时说，‘苏不名伙同凡人官差，害我七绝弟子’。时至今日，我方明白，师父当年为何会那样恰巧地踏入苏不名的小院，原来，我都隐隐察觉的异样，七绝怎么可能不看在眼中。我对苏不名的指控，句句属实，不过，那所谓的凡人官差，出自大夏天子的朝廷。
她垂首看向地面，多少年来，她数遭依仗口舌之利达成目的，在沈清风面前，却还是破天荒第一遭。她先低声道，“能入仙山，非我本意，可是，到底殊途同归。甚至，哪怕按我原有之意，改换身份去到五国王庭，也不一定有现在这样好了。师父，谢真君实有容人之量。”
时至今日，哪怕沈清风明知柳絮上仙山一定不是自愿，柳絮也不想让师父知道她与谢遥山初时的算计龃龉，她摸不清楚师父的行事，这对她没有好处。她又道，“我已知两界之事。我也清楚，师父当年放我离开百草堂，是因为什么。”
沈清风抬起右手，漫不经心地道，“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跑了。”
柳絮身后还隐隐作痛，拒绝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她心虚又讨好地笑了一笑，紧接着又道，“仙山一界，有意与大夏天子筹谋。”
沈清风这才有些满意，她随手将一边手臂搭在小桌上，道，“继续。”
柳絮道，“我在灵绝五年，谢真君便不放我下仙山，其中定有缘故，是以，在仙山上的多年之内，我一直在思考，我当年，究竟能接触到怎样的秘事。哪怕我从谢真君的长徒口中得知两界渊源，仍然觉得此非事之全貌，直到，我想到苏不名。
“我至今清楚地记得我与师父的初见，我记得，我那时说，‘苏不名伙同凡人官差，害我七绝弟子’。时至今日，我方明白，师父当年为何会那样恰巧地踏入苏不名的小院，原来，我都隐隐察觉的异样，七绝怎么可能不看在眼中。我对苏不名的指控，句句属实，不过，那所谓的凡人官差，出自大夏天子的朝廷。
“当年两界初并，夏本受仙山人之扶持。后来五国分立，仙山界却没有动作，为什么现在又有勾结？大夏收拢五国大权之野心，一定由来已久，那么，变故，就出在仙山一方。
“谢真君的次徒姓姜，这是大夏王族之姓，他年纪比师姐稍长，细细算来，谢真君收徒之日，想是明月先生辟道之时。
“凡间界靠着一场剧变有了自己的道统，仙山之人，怎会满意。而大夏因修士而四分五裂，夏天子看两仙门世家，想来也是眼中之刺。谢真君带我北上，又与所谓‘上界遗民’那般熟悉。我在江雪城掌事越久，所知越多，越能确定我的猜测——他们想要凡尘复归凡尘，他们想要两界的分离。”
柳絮确是一块璞玉。
沈清风忽然道，“你跪下。”
柳絮因屈膝下跪，跪在沈清风正前，听她问道，“你既知事端，可有对策？”
柳絮腰背笔直，坦坦荡荡道，“离家十年，尽是为此。”
沈清风又问，“你心里清楚我放你离开百草堂的深意，我问你，你当不怨，不惧，不悔？”
柳絮跪答，“我不怨、不惧、不悔。师父，此方吾之志。”
“好！”沈清风忽而起身，信手一挥，就此召出一块绛红蛇纹令牌，“那么我要你接七绝之令，即日起，你既接谷内之事，便是七绝掌派大师姐。”
柳絮完全不曾想到，沈清风会这般干脆。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如何反应。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谢真君的次徒姓姜，这是大夏王族之姓，他年纪比师姐稍长，细细算来，谢真君收徒之日，想是明月先生辟道之时。
“凡间界靠着一场剧变有了自己的道统，仙山之人，怎会满意。而大夏因修士而四分五裂，夏天子看两仙门世家，想来也是眼中之刺。谢真君带我北上，又与所谓‘上界遗民’那般熟悉。我在江雪城掌事越久，所知越多，越能确定我的猜测——他们想要凡尘复归凡尘，他们想要两界的分离。”
柳絮确是一块璞玉。
沈清风忽然道，“你跪下。”
柳絮因屈膝下跪，跪在沈清风正前，听她问道，“你既知事端，可有对策？”
柳絮腰背笔直，坦坦荡荡道，“离家十年，尽是为此。”
沈清风又问，“你心里清楚我放你离开百草堂的深意，我问你，你当不怨，不惧，不悔？”
柳絮跪答，“我不怨、不惧、不悔。师父，此方吾之志。”
“好！”沈清风忽而起身，信手一挥，就此召出一块绛红蛇纹令牌，“那么我要你接七绝之令，即日起，你既接谷内之事，便是七绝掌派大师姐。”
柳絮完全不曾想到，沈清风会这般干脆。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如何反应。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37.一论
江北七绝谷，金丹以上的高阶修士共计十五人，除赵孤屿、殷思南之外，俱是独领一峰。各峰财政自治，但凡不违门派明法，哪怕柳絮手持七绝令，也不能插手各峰私事。事实上，沈清风之所以能够四处云游，很大一部分是七绝许多繁琐事务尽皆下放的缘故。
但是，沈清风可以豁达放手，柳絮却不行。其一，沈清风修为超然，力破万巧，但有命令，众人莫敢不从；其二……沈清风越过赵孤屿令她掌事，也并不是想要看她守成。
七绝上一次开山，正在柳絮归谷的前一年。这于柳絮而言，不能不算是一件好事，毕竟，多少凡人新入仙门，诸事生疏，她想要不动声色地改变一些事情，也要容易许多。她心中自有筹谋，做事并不急躁，众人看在眼里，也不以为意，只当是谷主又一时兴起，想要锻炼徒弟。彼时，尚且没有人意识到，沈清风放手给了柳絮怎样的权柄。
七绝再度开山之时，柳絮已对谷内各项事务了然于胸。就在空空殿收徒后不久，柳絮发出了自理事以来的第一条谷令。
各峰此方恍悟，随即便十分震惊——七绝令象征着门派急令之权。哪怕沈清风之前百年之内只有一个徒弟，众人都以为赵孤屿承继谷主之位顺理成章时，沈清风也没有将七绝令交给自己的首徒。赵孤屿想替师妹出气，为难一个外放的外门弟子这样的小事，还得仗着对沈清风的了解，去书房偷出令牌才行。
基于这样的好奇或怀疑，哪怕柳絮只能召令未拜师外门弟子于十五日后尽上闻道峰，并且明言：十五以下、五十以上，不必强求。但其余十二峰，还是都或多或少地派遣徒弟，想看看这位高门幼徒，能做出什么名堂。
谁想，这一探，就探出了惊天之事。
柳絮明言：凡七绝谷内，练气以上，不掌庶务且无师门的外门弟子，三年以内，需离谷入世，开坛传道。
江北七绝谷，金丹以上的高阶修士共计十五人，除赵孤屿、殷思南之外，俱是独领一峰。各峰财政自治，但凡不违门派明法，哪怕柳絮手持七绝令，也不能插手各峰私事。事实上，沈清风之所以能够四处云游，很大一部分是七绝许多繁琐事务尽皆下放的缘故。
但是，沈清风可以豁达放手，柳絮却不行。其一，沈清风修为超然，力破万巧，但有命令，众人莫敢不从；其二……沈清风越过赵孤屿令她掌事，也并不是想要看她守成。
七绝上一次开山，正在柳絮归谷的前一年。这于柳絮而言，不能不算是一件好事，毕竟，多少凡人新入仙门，诸事生疏，她想要不动声色地改变一些事情，也要容易许多。她心中自有筹谋，做事并不急躁，众人看在眼里，也不以为意，只当是谷主又一时兴起，想要锻炼徒弟。彼时，尚且没有人意识到，沈清风放手给了柳絮怎样的权柄。
七绝再度开山之时，柳絮已对谷内各项事务了然于胸。就在空空殿收徒后不久，柳絮发出了自理事以来的第一条谷令。
各峰此方恍悟，随即便十分震惊——七绝令象征着门派急令之权。哪怕沈清风之前百年之内只有一个徒弟，众人都以为赵孤屿承继谷主之位顺理成章时，沈清风也没有将七绝令交给自己的首徒。赵孤屿想替师妹出气，为难一个外放的外门弟子这样的小事，还得仗着对沈清风的了解，去书房偷出令牌才行。
基于这样的好奇或怀疑，哪怕柳絮只能召令未拜师外门弟子于十五日后尽上闻道峰，并且明言：十五以下、五十以上，不必强求。但其余十二峰，还是都或多或少地派遣徒弟，想看看这位高门幼徒，能做出什么名堂。
谁想，这一探，就探出了惊天之事。
柳絮明言：凡七绝谷内，练气以上，不掌庶务且无师门的外门弟子，三年以内，需离谷入世，开坛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