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写一本武侠,希望大家支持。

宋时风跪在地上,大叫一声:“师尊!”头脑晕眩,不觉昏倒在地。在场几位江湖豪客也觉奇怪。高兴最先反应过来,合身扑向前去,欲出手拉他,尚未触及他身体,手臂忽然停在半空,目光怔怔望着他,似乎不可置信,半晌才喟然长叹,讪讪将手收回,表情复杂莫名。
过了半天,宋时风方苏醒过来,忽睁开一双虎眼,扫视众人,目光含毒,似将在场众人铭刻在心间。良久才默然起身,痴痴望着李伯升法身,热泪盈眶。旋即推金山,倒玉柱,绕其身九拜,悲痛极矣。
李伯升却神色恬然,好似熟睡,少刻周身隐隐散发出异样香气,弥漫雅舍,众人只觉心旷神怡,心怀舒畅。唯宋时风目中满是灰烬,泪眼不住打量师尊,心中更添痛苦,少时竟五体投地,止不住流泪。
钱满楼心中大奇,不知他何以至此,也拖着残腿来到他身边,望着眼前老僧,端详半晌,见他面容如生,却已无半点气息,才知斯人已然坐化,心中如被重物捶打,直把他击的晃了几晃,猛然呆在当场。半晌,才回过心神,表情庄重,恭敬冲李伯升拜了三拜,不觉失声流泪,如失至亲。
高兴上前拉起钱满楼道:“李将军这是喜丧,钱公子也休太悲伤。”沈文谦也一惊而醒,上前抱住他,劝道:“李将军往生极乐净土,大哥该高兴才是。”钱满楼默然垂泪,少时沈文谦扶着他挣扎起身,高兴也伸手欲拉宋时风,后者却轻轻一甩,将他手臂震开,摇晃起身,目光在李伯升法身上留恋许久,才扶起钱满楼,默然向外走去。
高兴拉着沈文谦道:“此处凶险,请教主速离此地。”沈文谦回身与叶继儒对望一眼,出声道:“来日我必上华山。”叶继儒双眼眯起,射出寒光,张口欲言,忽觉周身被一股奇异伟力罩住,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文谦也不理他,转身向雅舍外行去,叶继儒欲向前拦他,身子却仿佛被定在地上,丝毫不能动转,一时有心无力,急的满头大汗,眼睁睁望着四人离去。雅舍中众人也似被点中穴道,俱不能动弹分毫,一时面面相觑,望着面前坐化老僧,心中生出恐惧之感。
天幕深沉,此刻已是后半夜,初时下的雪粒子,此刻已成漫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在天地之间,直将四处盖得远近不辩,高下难分。幸而那雪片虽大,朔风却是歇了,空气虽冷,众人却也能抵挡,唯雪路茫茫,颇难行走。大雪逼人,顷刻打湿了四人衣裳。
沈文谦眼见四野茫茫,心中忽生孤凉之感,想起皇陵内厮杀,犹觉眼前血光一片,一时只盼这大雪再下的密一些,使天地间的污秽,在这雪中消融个干净。不觉手上用力,扶紧了钱满楼,一脚深,一脚浅的前行。一行在阒寂雪夜中行至天亮,才来到一处大镇。此刻天色尚早,镇上毫无人气。众人沿着镇上长街行去,半晌才见到一户酒家立在道旁。
此刻那酒家仍旧上着门板,阶前积了好些雪,门前酒旗也被冻住,静垂不动。高兴向前敲了门,少刻,听到里面有人走来,自门板缝隙向外窥望,旋即出声问道:“这么早的天就来吃酒,莫非饿死鬼投胎?”听声音却是个声音嘶哑的本地汉子。
高兴自门缝中递去银钱,回道:“掌柜子起的也早,想必也是吃苦耐劳的人,麻烦开一下门,咱爷们吃几碗酒暖身子。”那汉子是酒铺掌柜,姓刘,乃是此乡间人氏,不过五十岁上下,却颇见老态。自门缝中望见几人满身血污,操着外乡口音,隔着门板摆手道:“今天乃是正月十五,小店歇业,不做生意,几位老板请回吧。”
高兴心急,手掌在门上轻轻一按,已将里面门栓震落,宋时风当下移开门板,跨门而入。酒家老刘见几人抢入,大瞪双眼,察言观色已知钱、沈乃是正主,惊恐道:“两位佛爷若要挂单,去前面三十里外龙兴寺便是了。”
沈文谦闻言初时一愣,伸手在头顶一摸,又打量钱满楼两眼,见他僧袍破旧,已被鲜血染成赤红一片,失声笑道:“大哥瘦下来,又刮光头发,当真英俊的很。”钱满楼却眉头皱起,苦笑以对。高兴却将一把银钱塞在那酒家老刘手中,吩咐道:“老板休要啰嗦,快备酒肉,爷们吃了便要上路。”
老刘见他满脸皮肉绽开,浑身血污,心中惧怕,不敢冗言,心中叹了口气,暗呼不祥,伸手将钱接了,一面上了门板,一面转身冲四人赔笑道:“咱小店吃食不多,佛爷可有忌口?”高兴道:“咱爷几个是花和尚,全凭酒肉增长功力,老板快去准备。”老刘闻言匆忙点头应了,转身去后厨热了一壶好酒,又切了热腾腾的三斤熟牛肉,摆在堂中一张方桌之上。
高兴才自拉过一条长凳,用袍袖擦过两遍,一面谄笑道:“教主您老人家先坐。”沈文谦扶着钱满楼坐下,自捡了一条长凳,坐在另一边,宋时风与高兴才各自坐定,钱、沈率先动筷,高、宋二人才默然吃起酒肉。
高兴早斟满一碗酒递在沈文谦面前,他生平甚少饮酒,但此刻心绪烦乱,当即接过高兴递过的粗瓷碗,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那酒自口中滚过喉间,好似一把刀划过,一股热辣之意直冲在心间,将整个胸腹搅的微烫。少时酒在胃中沉定,细细品味,才觉四肢暖意升腾,周身舒畅非常。
沈文谦又连饮数碗,周身毛孔张开,四肢渐复知觉。钱满楼也怀心事,默然吃喝,少时二人已将酒肉吃尽,高兴又叫店家切了两斤牛肉,一壶酒,四人连吃带喝,不久皆有熏然之感。老刘见几人酒吃太多,担心醉倒,匆忙向前道:“咱这酒是自家酿的,喝多了打头,几位老板虽是海量,但也须防着它点,不如我为几位热些醒酒的汤,保管您喝了手脚都暖,等下路上好御寒。”
高兴功力虽高,酒量却差,加之昨夜连斗江湖好手,又不歇奔波良久,已然神功透支,不胜酒力,熏然道:“休要啰嗦,有好东西,快为我家教主拿来。”手上一软,伏在桌上,打起鼾来。老刘无奈苦笑,应声转入后厨,自去张罗。
钱满楼酒量最浅,也早醉成一团,不省人事。宋时风也伤神过度,喝的神魂颠倒,伏在桌上默然流泪。
独沈文谦酒量最佳,此刻心怀不畅,默然独饮,竟喝的最多,其时虽未醉倒,却也双眼朦胧,手脚发软。忽地,酒家门板却又被人敲起,沈文谦四下一看,三人此刻已然醉倒,心中奇道:“大冷天有人起大早吃酒?莫非是龙兴寺的和尚追来?”心中惊疑,酒劲醒了大半,不敢起身。
那门却敲的愈发紧了,沈文谦心中电念闪过:“是了,若是龙兴寺和尚,断然不会如此温柔,我却想太多,草木皆兵了。”摇晃着起身,向前把门板摘去,大雪灌了进来,打在沈文谦身上,沈文谦被冷雪一激,酒劲又涌上来,踉跄后退两步,醉眼望见三个人闯了进来。
沈文谦匆忙上了门板,回身去看来人,却觉奇怪:三人一路前来,却是一僧一道一乞丐的打扮。为首的一道年岁颇大,身形高而魁伟,一身道袍脏破不堪。那乞丐更是可怜,衣衫褴褛,几不蔽体,赤着双足,雪天也不觉冷。唯那和尚还有些模样,颈间挂着一串念珠,慈眉善目,只是脸手俱是泥垢,望来颇为滑稽。
沈文谦心下称奇,也不敢多言,默然闪在一边。那道人却不拿正眼瞧他,正望见堂中桌上摆了酒肉,当先招呼一僧、一丐道:“有酒有肉,果是洞天福地。”上桌前坐了,径自吃起酒肉。

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11 03:59:00 +0800 CST  
那僧也不啰嗦,随手一挥,钱满楼与高、沈二人便被拨开,滚在地上,那乞丐亦不客气,与那僧各自坐下,伸手便抓向盘中牛肉,那僧扯过酒壶,大嘴一张,将壶嘴叼在口中,喉结滚动,酒水已入腹中。
少时那乞丐酒足肉饱,起身扯过一旁炭盆,置于一张矮凳之上,翘起双腿,靠着桌子烤起脚,那沈文谦见几人不请自来,实是无礼的很,心中微生愠怒,不敢轻易发作。不多时,忽闻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原来适才天寒地冻,那老丐脚上泥垢之味并不外散,此刻烤暖了,脚上便散出难闻味道。
沈文谦皱着眉立在一边,心中冷冷想道:“这三人古怪的很,却不知如何凑成了一路,忒没礼貌。”他心中暗暗计较,却不料那道士伸个懒腰,一转头冲他望来,笑道:“你这小娃娃腹诽叫花子,当心被他打屁股。”
沈文谦心中一凛,闲来常闻世上多有奇僧怪道,身怀不测之能,云游四方,寻常难觅,不可轻易侮慢招惹,莫非今日便被自家撞上?一时不由寻思道:“这几人好生奇怪,莫非我心中所想也被他看穿?”沈文谦不由打量那道人几眼,只见他衣衫虽破,但生的骨格不凡,丰神迥异,一时心悸,扭头不敢再望。
那和尚疯狂落拓,直将一壶酒饮尽,将壶掷地在地上,喷出满口酒气,念着几句言词道:“此生休辩是与非,龙虎相遇入宫闱。双手既染山河血,道山安能把魂归。”那道人几口也将桌上牛肉吃光,抚须摇头道:“你这和尚又来聒噪,作些酸词陈调,且看道士来一首干脆些的。”说着起身绕着方桌转了一圈,仰头吟道:“不任浮生老山泉,且立凶心在此间。同是证命修真种,一在青天一在凡。”
那老丐在火边抠脚良久,搓得一手泥垢,此刻闻言,也直起身子,拍拍手,冲那道人点头道:“说来叫花子最爱的是他,且为这娃娃长歌一首。”随即拍掌诵道:“仗我心中一片丹,敢叫山河遍狼烟。此身应负倾天志,要用血海洗山川。”
沈文谦本有夙慧,听闻三人吟哦,似有领悟,好似有灵光一道划过心头,伸手去抓,却如水中捞月,双手空空,一时心中怅然若失,痴痴呆在当场。
那和尚起身绕着沈文谦扫了几眼,摇头道:“这痴儿眼下还悟不透。”那道人笑道:“看来你是喜欢他了?不过既是痴儿,如何能悟透彻?”老丐也插嘴道:“怕是一辈子都陷进去,逃不出来了。”
那和尚道:“说不得要帮他一把了。”那乞丐沉吟片刻,说道:“圣人之道,在性自足,所谓向外求理不如内心自明,你帮他确是害他,若要开悟,还得靠他自己。”那道人哂笑道:“靠他自己,这辈子都怕是难明。”和尚忧心忡忡道:“说不得要痴传后世。”乞丐笑道:“叫花子只听过以诗书传家,却未听过以痴传家。”
那道人摇头道:“他后人中有惊天动地的人物,文武俱可通神,乃是终明一朝第一流的绝顶人物,却不知又能演绎一段甚么故事。”和尚悚然叹息道:“何止终明一朝,那人乃是五百年不遇,一千年难逢的伟人,光芒注定要洒遍宇内。”一言既出,满堂皆惊。躺在地上的钱满楼也一惊而起,坐在地上,怔怔望着僧、道、丐三人,目露迷茫。
那道士望见钱满楼已然转醒,直似不见,只冲和尚疑惑道:“说是他后人,可却不姓沈,端的奇怪。”和尚拈指一笑,说道:“那人传的是他道统,又非血统,道士着相了。”那乞丐点头道:“却不知这位后人要何时才能出世?”和尚沉吟片刻,说道:“算起来,横竖还须八十年光景。”
那道人摆摆手,抬眼打量钱满楼道:“这些身后之事,说来何用?我看此子甚有悟性,乃是承天继运的非凡人物,比书生要强,二位何不点播于他?”僧、丐闻言沉吟不语。少时,和尚走向前去,双目如星,罩住钱满楼,半晌才摇头道:“此子可称时代的匕首,却非跨世纪的英豪,此生成就虽高于书生,但说到泽被百代,福荫子孙,却远不如他,不如在书生身上下功夫,也不枉消耗业力。”那乞丐闻言这才走到他身边,不认同道:“和尚别夸自家麟儿,须知这业界已是火窟,书生纵然是百代宗师,也要投入这乱世洪炉,被这业火烧融。”
道人点头道:“乞丐说的不错,眼下将成刀兵世道,原是杀人得道的法门最快,这日月山河却被他好一个闹腾。”乞丐倏然来到钱满楼深浅,一瞬间,目中似有冷电划过,将钱满楼心魄镇住,旋伸出两根枯指,敲在他头顶,跺脚喝骂道:“霍乱山河,荼毒人心,你这娃娃好大能为。”钱满楼被他敲中,只觉一道清凉之气自头顶灌入,游荡在四肢百骸。身子陡感轻飘通畅,经脉仿佛被推开一道门,遽然变得宽敞起来。
那和尚哈哈大笑道:“叫花子偏心,说不得,贫道也传这书生一个灭世杀生的法门,好让群龙飞惧,宵小惊伏。”正欲向沈文谦出手,那道士却拦住他道:“他脏腑伤的颇重,体内百脉淤堵,若不救他,怕他活不过几日,叫花子不过帮他扶经正脉,算不得点播。”那乞丐也说道:“大道滚滚,碾碎万物苍生,你我皆跳不出它区囿,你我都顾头不顾腚的,哪有余心点播他人?”
那和尚犹不甘心道:“可乞丐总归是出手了。”那道人望了他一眼,才说道:“书生福源深厚,久后自有造化。”那乞丐疑问道:“却不知当于何地,遇见何人?望乞明示。”那道人唱道:“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来飘去不自由。无岸无边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那和尚接他声音和道:“甲戊孟秋入灵源,削发为僧避前嫌。荆楚猛士今何在?蓬蒿之中有遗禅。”那乞丐少时也拍手歌道:“匡庐之巅有深谷,金仙弟子岩为屋。炼丹利济几何年,朝耕白云暮种竹。”僧、道、丐各自歌罢一首,都喟然长叹,声虽不大,但仿佛利剑般,直插进钱、沈二人心底,二人一时暗暗心惊,俱不敢出声。
许久,那和尚才望着二人,难辨悲凉喜悦,说道:“两个大好痴儿,可惜缘尽于此,从此南渡北归,再见已是陌路。”一旁支在台上的炭盆烧的正旺,他话音一落,那火头忽闪两下,旋似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般,寂然而灭。也不见风吹,炭盆摇晃两下,亦倾覆在地,碳灰洒落一地,直把一处清静之所弄的脏乱一片。
钱满楼望着地面,面色古怪,心海却横生波澜。沈文谦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目现迷茫之色。那道人长叹一声道:“酒足肉饱,这便走罢。”陡然盯了沈文谦一眼,后者亦觉一道精光入眼,骤然闭眼,少时睁开眼睛,此前眼前浑浊的世界竟变得纤毫可见,清新可人。
一僧一丐哈哈大笑,手指道士不语,此刻门却不知何时已被打开了,二人转身一脚跨出。
钱满楼心中忽生难舍之意,眼见三人已然跨出门外,胆气陡起,起身向前,口中呼叫仙长不停,大踏步追出。那道人走在最后,回头冲他一笑,紧接着大手一挥,一股冷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钱满楼被这寒气冲撞,不由向后跌了一跤。这一跌,正躺在门内,确震得他手脚一麻,人从醉梦中醒来。
钱满楼跌坐半晌,旋即落下冷汗,喃喃自语道:“我方才可是追出了门外?”旋即低头,看到双腿扭曲,一时苦笑无言。少时,又扭脸环望四周,却见高、宋二人早已醉倒,滚在地上,发出鼾声。沈文谦却趴在桌上,亦惊坐起身,一双醉眼犹有迷离。钱满楼与他四目相对,才知方才不过异梦一场,荒诞可笑。
沈文谦何尝不是和他同梦一场,也惊得手脚齐颤,真魂难归窍内。少时,二人清醒过来,旋齐齐转望门外,只见门板不不知何时已被人摘下,风雪直往里灌来,再一低头,瞥见桌上酒肉一空,炭盆也被踢翻在地上,碳灰零落,与门外飘雪混成一团。
此情此景与梦境如出一辙,二人一时惊吓不小,目瞪口呆,心中真幻难分难识。世上果有奇人乎?有异梦乎?钱、沈二人一时不明所以,心跳加速,惊骇讶异非常,坐在那里望着空空如也盘子与酒壶,兀自痴了。

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12 18:17:00 +0800 CST  
日月山河这本书第一部暂时命名为《风波乱》,到此差不多接近十六万字,暂时告一段落了。
这部书从16年12月开始动笔,到今天,前后创作时间三个月,平均每日写作时间三小时,创作2000字左右,每小时600-800字的创作速度,和网络小说比起来,实在是龟速。
说实话,武侠小说太难写了,尤其历史武侠小说,因为我要在书中力求契合历史上的每一个事件,每一个人物,每一个细节,希望于真实的历史中创造一段非凡的故事。
所以我花了大量时间和经历查阅了资料,参照了很多的典籍,甚至每一个字都细细推敲,力求合乎逻辑,自然而然,写的实在心力憔悴。

说实话,武侠如今式微,大部分的武侠作者都像在玩单机游戏一样,默默写作,无人问津,幸好这部《日月山河》还是收获了三五个喜欢的书迷。
同样,这本小说也在百度英雄志吧和马舸吧,与起点(书名日月山河志)同步连载,让我高兴的是,也同样有那么几个认可这本书的作者在默默支持我,给予很高的评价,这是我创作最大的动力。
很感谢大家,希望大家多多评论,多多推荐给身边的朋友,多多支持作者,你们的支持,是我坚持写下去的动力。

再简单说一下本书的架构和大致梗概:

第一部《风波乱》已经创作完成,大家在本帖中可以看到

第二部《秦淮月》沈文谦在应天读书,恋爱的故事

第三部《玄门劫》周大拙华山封魁,万派朝宗,结果……

第四部《金陵夜》蓝玉案,乃是洪武末年最黑暗的一段岁月,也是黎明的前夕。

第五部《天下名》围绕南北榜事件展开描写,沈文谦名扬天下。

第六部《山河血》讲的是靖难之役,乃是最血腥,也最残酷的一段历史。

第七部《忠臣录》应天城破,我用文字将忠臣故事一一记录下来,以供后世品评。

以上是目前暂定《日月山河》全书梗概,全书超过百万,创作时间预计为一年半。
如果有机会,会写一个三部曲。
目前暂定:
《日月山河》讲初明
《游侠歌》讲的是盛明
《风雨清明》写在晚明。
佛家讲成住败空,万物有开始就有结束,有兴盛就有衰亡,江湖如此,民族如此,国家如此,人心亦如此,希望能把这些都以武侠小说的形式在笔端一一写就。
希望能成为一部不一样的武侠小说,希望为金古之后的侠坛,注入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14 00:44:00 +0800 CST  
建了一个书友群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入群一起讨论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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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14 13:45:00 +0800 CST  
第七章 秦淮望月
自古帝王州,郁郁葱葱佳气浮。四百年来成一梦,堪愁。晋代衣冠成古丘。
绕水恣行游,上尽层城更上楼。往事悠悠君莫问,回头。槛外长江空自流。
金陵城内十里秦淮,有金粉楼台、画舫凌波,河北岸黑压压一片官式建筑,乃是应天文庙、国子学与贡院所在。隔河对望,有一楼卧波矗立,高有十丈,将中山王府与对岸学宫尽收眼底,乃是应天颇有名气的“登赋楼”。
丽日临空,照的四下温热,此刻正值晌午,楼外来了一白面青年,那青年不过二十五六岁上下年纪,衣着简谱,面含轻愁,少时踱进楼中,此刻早有店家迎了上来,打躬不迭道:“谢学士谢大人,您老可是有日子没来了。”竟是颇为熟捻。
那青年略略颔首,那店家也不赘言,引那青年径直上了二楼,寻一阔处,那青年凭栏而坐,店家早沏好了一壶顶好雨前茶,又不待那青年吩咐,切了一盘盐水桂花鸭,小心置于台上。
那青年心绪似乎不佳,冲那店家摆摆手,那店家不敢冗言,讪讪退下。那青年拿起筷子,吃了几片鸭肉,便停箸不食,旋而起身凭栏远望,长吁短叹。
忽然间,只听耳边响起一声问候,声音爽朗道:“谢大才子奔放洒脱,表里洞达之高士,何故如此忧愁?”话音一落便有五六人登上二楼,来到那青年身边。那青年闻言扭身回望众人,匆忙施礼道:“解缙何德何能,劳大家来此相送。”
当先一人四十上下,略养胡须,拉住他道:“你我虽非同年,却是同乡,我又痴长你几岁,我丁忧期满,才回京师,你就要归乡,当哥哥的说甚么也要见你一面。”那青年匆忙回礼,拉起那人的手道:“练子宁练大哥公务繁忙,解缙乃微末之人,不敢有劳大驾。”话音一落,便有一瘦高汉子笑道:“你前些日子还告诉黄子澄,说君子与世沉浮,恪守本心,便近道矣,如今已得道之三昧,如何还长吁短叹,岂不让众人笑你志短?”那青年闻言面似滴血,匆忙还礼,以手掩面道:“黄子澄休来嘲笑我。”
话音方落,不防看到一人,匆忙上前拉住对方手臂道:“齐德齐尚礼也来了,我如何敢当。”那人三十岁上下年纪,闻言笑道:“我可不算什么,你且看我带了谁来给你送行?”说着拉住一人,那青年惊呼出声道:“莫不是去岁应天秋闱的许解元?”话音一落,便有一白衣青年上前作揖道:“学生许观许澜伯见过谢学士。”
那青年闻言脸上一红,扶住他道:“你我同道中人,又年纪相仿,尚此虚礼岂不见外?”顿了顿,又道:“况且谢某如今已非翰林学士,我乃一介布衣,你不出旬月便要参加春闱,圣上殿前策问于你如手到擒来,这一届的状元,我看非你莫属。”那白衣青年姓许名观,闻言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谢先生激浊扬清,为韩国公仗义上疏,国子学中的学生可都敬佩您这份义胆,把您当成读书人的偶像。”
那青年闻言面色一黯,回味道:“解缙不通世故,但凭书生意气,惹怒天子,使老父蒙羞,思来使我中宵难寐。”原来此人乃洪武二十一年戊辰科进士及第,江西吉水人解缙,因上疏言辞激烈,乃被革职,今shang又召其父亲入京,告以:大器晚成,十年后大用未晚也之语。故此才离京归乡,不期亲朋来此相送。
练子宁笑道:“你若世故,我们几人便不来吃你这一杯壮行酒了。”此间他年岁最长,说话间,换了二楼一张最大的桌,招呼齐尚礼、许观与黄子澄依次落坐,又唤来店家道:“伙计,给上一桌最好的席面。”那伙计闻言笑道:“几位爷爷都是文曲星下凡,等下喝的高兴,可要为咱小店吟诗作赋,掌柜子兴许还能免了您老酒钱。”
黄子澄笑骂道:“你这厮休败酒兴,叫你上菜,你快去安排。”那伙计也不生气,脚底抹了油一样向楼下去了。少刻,只见几位伙计快步上楼,将山珍海味,珍馐美食依次送上,偌大的方桌登时摆的琳琅满目,堆如小山。又送上几坛陈年佳酿,开了封口,酒香四溢,醉飘秦淮。
解缙望着满桌美味,颇见铺张,失笑道:“练大哥点这么多菜,闹得有点过了。”练子宁尚未答话,黄子澄笑道:“你方才没听店家说嘛,这才子赋诗,可换酒钱。”一言落下,众皆笑出声来,解缙也略展愁眉。
许观也笑道:“俗话说李白斗酒诗百篇,练大哥乃是斯文饕餮,酒林仙官,若无琼浆,如何写就华章。”功夫不大,众人酒足饭饱,店家又送上香茗果品,服侍的愈发周到。
众人正当品茶之际,忽见楼梯走上一人,众人望去,只见来人年近四旬,气质儒雅,衣着身为朴素,行走间不紧不慢,贵气逼人。几人见他俱惊了面孔,齐齐起身,便欲跪倒。那人快步向前,伸手搀住当先练子宁道:“都说君子不过文德桥,不期于勾栏酒肆与诸位相遇,还是不声张为好,否则有失朝廷与皇家体面。”
一语落下,便有数位带刀侍从转上二楼。当先一披甲卫士唤来店家,耳语数声,那店家冲那儒雅之士远望了一眼,露出骇然之色。旋即小声张罗,将二楼数桌食客请退楼下。众食客虽有不满,望见几位披甲侍卫,俱不敢冗言,匆匆下得楼去。
此情此景,解缙尽收眼底,情知贵人此行为己而来,虽是寒冬,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膝盖微微弯曲,谦道:“罪人解缙不日即将返乡,不曾向殿下辞行,万死!”那人却不理会他,伸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席间,招呼几人落座。
几人惶恐,半天才将半边屁股挨在椅边上,气不敢长出,大为拘谨。那人自斟一杯香茗,饮了一口,见解缙仍旧站在原地,冷着面孔道:“解缙朝堂之上谏诤君父,不惜己身,未曾软了骨头,今日见到本王,反屈膝气短,却是何道理。”
解缙惶恐道:“解缙近日偶感风湿,腿脚不太利索,太子殿下乃是仁主,莫要责怪太甚。”原来此人乃今shang嫡长子,主位东宫的皇太子朱标。朱标见他汗出如浆,眉毛一挑,说道:“那很好,你既是腿脚不好,如何能出远门,不如在应天留些时日,我差宫中御医给你拿方抓药,待你养好腿脚,再上路不迟。”
解缙愈加惶恐道:“罪人微末之躯,万死不敢有劳殿下。”朱标上下打量他几眼,将手中茶盏重重顿在桌面,冷哼一声道:“还不快坐。”解缙这才怏怏坐定,心惊汗流,再不敢出声。
朱标这才望见许观,面有喜色道:“你莫不是应天乡试第一的许观许澜伯?”许观闻言正欲起身,朱标将他摁住,许观半边身子悬在空中,惶然道:“许观见过太子殿下。”
朱标点点头道:“我听方孝孺提过你的大名,说太学生三千,数你许观才思敏捷,最有孝名,乃是学生领袖,我在宫中也读过你的文章,写的确实是别开生面,颇合我心意。”
许观直起身,长施一礼道:“殿下谬赞,草民实在愧不敢当。”朱标笑道:“这次春闱你若中进士,金銮殿上,本王定要好好考问于你。”许观道:“草民殚精竭虑,不负殿下厚望。”朱标摆摆手,许观才重新落座。
朱标转望解缙道:“却不知你此次回乡,有何计划?”解缙道:“家父在吉水鉴湖畔略有薄田,又有座书院,此去晴耕雨读,侍奉老亲,余务尚未做打算。”
朱标点头道:“我知你颇精通于史论,又以修书治学为生平大业,此去乡间,不妨校改前朝史书,以为后世之戒。”解缙起身拜倒,说道:“解缙谨遵殿下之命。”朱标道:“宋景濂修《元史》太过仓促,其中多有疏漏,你若有心,或可重新修定,也不失为善事一件。”少时又道:“我朝以忠孝礼仪立国,若有闲暇,也可重修《礼记》,或可为天下法。”解缙闻言惶然道:“殿下期许太过,解缙才学疏浅,万万不敢当此重任。”
朱标笑道:“治学如打仗一般,当以勇字为先,我朝重开科举,启用年轻人,便是希望你等能一扫前朝文坛颓势,给官场注入卓然清新之风气。”众人闻言齐齐起身施礼道:“殿下仁慈殷勤,雄才大略,堪为诸臣表率。”
朱标示意众人坐下,笑道:“都说太子仁慈太过,这雄才大略确是头一遭耳闻,我读书不如诸位贤儒,治军不比几位皇弟,你等休说虚辞谀调奉承本王”练子宁听闻此言,有些慌神,忙道:“我等不敢有半句虚词,圣人有言: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仁者克胜,此万古不变之理,殿下乃仁义之君,来日必兴王道之治,以雄才大略论,实在不为过。”
朱标脸色微变,旋即叹息道:“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公卿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少时深色沮丧道:“说起仁,我便有许多感慨。”又望着解缙,深情道:“你是我朝仁臣,却让你受委屈了。”
解缙闻言红了眼睛,望着朱标,一时泫然欲泣,少时长身而起,五体投地,哽咽道:“殿下能体谅解缙一片苦心,解缙虽死无遗憾了。”众人匆忙将他拉起,都勾起心事,静然不语。
少时,朱标才一扫悲伤,起声道:“你等都是有才学的人,不是解元,便是榜眼、探花,本王昨日也作了一首诗,你等为我斟酌一二。”说着起身向北,凭栏而立,少时声音儒雅道:“昨夜严陵失钓钩,何人移上碧峰头。虽然未得团圆像,也有清光照九州。”众人闻言登时抚掌赞叹,黄子澄笑道:“殿下文采清新雅健,独步秦淮,若是参加来年春闱,许解元黄金榜上必失龙头望。”
许观心思敏捷,稍一琢磨那诗,忽变了脸色,心中悸骇不以,偷偷打量朱标,只见他满面欢情,向北远眺,心中暗道:“作者无心,读者有意,此诗若给君父听闻,定惹龙颜不悦。”干笑两声,说道:“殿下高才,许澜伯甘作白衣卿相。”旋即低头,默然不语。朱标听他口气生硬,眉头皱起,问道:“许解元这话说的勉强,莫非我这首诗作的不入你目?”

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17 01:38:00 +0800 CST  
许观一怔之下,不觉屏气息声,垂下头去。便在这时,忽听一爽朗声音自楼下传来,高声道:“日月为明,月缺非是吉兆,况如今朝有正臣,野无遗贤,我大明不复有严陵之失,殿下这诗君父听了定然不喜。”话音一落,旋见一人身着交领襴衫,头戴四方平定巾,颌下疏须飘洒,笑着上楼。
侍卫识得来人,也不阻拦,拱手作礼,让开来路。那人与朱标年纪相仿,来到近前,俯身就欲施礼。朱标一把托住他笑道:“方先生所言不差,昨夜父皇确实是闷闷不乐。”那人笑道:“殿下虽为储君,亦是人臣,君父之前不畏天威,敢于肺腑发此清音,是我大明之幸啊。”
朱标哈哈大笑道:“方先生真乃本王知音。”旋即回望众人,笑道:“方才我不过以此诗,试问于诸位尔,可惜此间高贤无数,专擅谀词,独许解元闷不做声,想是必有独见。”许观闻言跪在地上,惶恐道:“殿下谬赞,许观实在愧不能当。”
朱标将他托起,把臂笑道:“读书人能有自己之见识,先不论对错,单此一点,便高此间迂儒许多了,无怪乡试把你为解元,我看金榜之上,你也定为头筹。”此话一说,众人皆羞红了脸,齐刷刷跪在地上,惶然道:“谨记殿下教诲。”许观更是惶惶叩首,不敢多言。
少时,朱标将他扶起,许观复正衣衫,转身冲方孝孺跪地拜倒,额头贴地,半晌才抬起头,望着那人道:“学生许观拜见老师。”
那人略微颔首,将他扶起,笑道:“《周礼》谓‘九拜’,稽首乃是大礼,多少年没见人将大礼行的这么周正了。”朱标笑道:“方孝孺逊志斋教出来的学生,岂能差了?”原来此人姓方,名孝儒,字希直,宁海人氏,年岁不长,却素有学望,乃当今天下名儒。今shang太孙朱允炆便师从于他,多入逊志斋听他讲学。
练子宁笑道:“殿下说的是,缑城先生乃是海内外齐声盛赞的大儒,调教出来的弟子定然也非等闲可比,远迈俗流。”一言既出,众人交口夸赞,解缙与齐、黄俱执弟子之礼以交,方孝孺匆忙还礼不迭,半晌才齐齐落座。
解缙见群友相送,堕泪道:“解缙此去千里,再不能与诸贤阔谈,从此难以聆听高论了。”黄子澄笑道:“君不闻: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许观也道:“是啊,谢学士当知王子安之离别,格调高昂,豁达而不悲伤,学士才学不输前人,心胸也要有所超脱才是。”
解缙悲声道:“果如方先生所言,朝有正臣,野无遗贤,解缙老死乡间,亦无憾矣。”朱标笑道:“谢学士若在乡间,这野无遗贤却从何说起?”众皆大笑。解缙心中感动,起身保拳道:“殿下、方先生与诸君高义,谢大绅没齿难忘。人言失势则恩情俱休,如今我已乡野草民,众位高朋不拿俗眼看我,甚暖我心,谢大绅复有何求?”一语刚罢,满上美酒,一饮而尽,双目通红。
朱标也豪情万丈,举起酒杯,意动道:“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本王敬谢学士一杯。”一饮而尽。方孝孺亦依次与之把盏,不大会功夫,解缙已连尽数杯,熏然欲醉。
少时,解缙拉住朱标双手,方孝孺大惊,正欲阻拦,朱标却摇头示意。方孝孺愣在一旁,却听解缙醉眼蒙蒙道:“殿下,谢大绅微才不足以傲世,但一片赤子之心尚足自矜,今有幼年时所作拙劣诗章,今日诵与殿下听,殿下当解大绅之意。”说着起身朝河岸纵声狂歌道:“斫削群才到凤池,良工良器两相资。他年好携朝天去,夺取蟾宫第一枝。”
声音高亢,在千百学宫上空久久回荡。众人一时酒兴大起,此间亦多饱学之士,当下便招呼店家取来笔墨纸砚,各仗胸中所学,挥瀚泼墨,题诗作赋,叙论离情。解缙感动无以复加,不觉又泪洒高楼,将情谊永留心田。
众人畅饮良久,至晚,朱标方归,解缙泪眼相送至登赋楼下。未久,方孝孺不胜酒力,亦独自离去,众皆起身相送。齐尚礼、黄子澄因有公务,也早回家中。独许观一人无公职在身,陪解缙饮酒畅叙,竟至深夜。直到店家小声催促了三次,许观才架着谢大绅,跌撞下得楼去。
此时太阴渐满,星瀚无云,四下喧嚣早去,四夜重归一片安宁,现出天地间最原始的景色。许观出了登赋楼,抬头望见一轮清辉洒在秦淮河上,在河面映出勾栏倒影。用手摇晃怀中解缙,笑着唤道:“谢大才子,此间有人间一等的风情,你快与诸君吟诗作对,以助酒兴。”解缙此刻早醉成一团,口中含混应对,许观半晌也不知他所言为何,一时苦笑,架起解缙,摇晃着过了文德桥,压着河岸,向解缙家中行去。
半晌,二人来到一处敞阔的府院之外,许观向前敲开大门,一门童探出头来,惊道:“谢老爷如何喝了恁多的酒?”匆忙而出,与许观架着他,向府内行去。折腾了半晌,一家人才将他安顿妥当。许观这才辞了解缙老父,孤身出府,向国子监行去。
方才一阵闹腾,许观满身是汗,虽是寒冬,却不觉冷,有微风吹过,一时酒劲涌上来,更觉浑身燥热,惺忪醉眼。伸手扯开衣衫,尽弃斯文,沿着河岸,踉跄前行。才行不过一里远近,来到文德桥下,忽见桥上孤零零站着一人,那人身材消瘦,萧索站在冬夜里,背影萧索。
许观摇晃着向前,歪歪施了一礼,问道:“已是深夜,足下何以在此。”那人闻言缓缓转身,上下打量了许观一眼,摇头道:“自古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阁下也是夜半不眠。”许观醉眼朦胧,向前两步,才将他看清。只见他身材消瘦,着一身破旧僧袍,头上寸长的青发,杂乱无章,确是个潦倒僧人,失声笑道:“和尚亦解太白高韵否?”
那僧人亦笑道:“青莲洒脱不羁,意旨清畅辽阔,其诗玄旷清远,鬼神莫测,可谓空前绝后,书剑亦是当时翘楚,乃是在下一生偶像。”许观歪着脑袋,啧啧称奇道:“和尚不爱佛祖爱太白,当真奇怪。”又问道:“却不知你还知何人,读过何书?”
那僧人低声道:“国破山何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许观笑道:“还知杜工部,想来是个雅僧。”那僧人道:“太白虽是我偶像,杜子美却是我师。”许观闻言击掌赞叹,又起声问道:“和尚以仁者为师,不怕佛祖降罪于你?”
那僧人皱着眉道:“我不是僧人。”许观笑道:“你不是僧人,却是什么?”那人苦笑道:“我与你一样也是国子监的学生,我叫沈文谦,山东人氏。”许观一愣,惊诧道:“你这一身僧袍胡发,有辱斯文,天底下没有你这样的读书人,许某不相信。”沈文谦一脸凄苦之色,无奈道:“我认得你,足下姓许,名观,字澜伯,贵州上清溪人,乃是庚午年应天乡试第一。”
许观听他说的分毫不差,酒登时醒了一半,颇为忌惮,半晌才问道:“你却如何知道在下?”沈文谦笑道:“我在登赋楼下等了足下半日,早知许解元才高八斗,酒量出众。”许观冷声道:“足下好耐心,却不知深夜拦我,所为何事?”沈文谦笑道:“你这话说的却是不对,是你与我说话在先,我却不曾主动骚扰于你。”
许观此刻已然全醒,斜眼四下打量,只见四野寂静,不远处登赋楼亦灭了灯火,心中犯愁,壮胆问道:“阁下所为何事,但说无妨。”沈文谦见他神色慌乱,忙上前笑道:“许解元休要误会,在下不过有事欲求于你。”说着掏出信证,许观接过手中,展开来看个仔细,这才神色稍缓,皱眉道:“在下不过一介书生,亦无一官半职,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却不知我何以帮你?”
沈文谦道:“我想拜入方先生门下。”许观笑道:“国子学中俱是当世大儒,你欲求学,自有当世一等一的明师教你,何必非老师不可。”沈文谦道:“方先生学问醇深雄迈,乃宋翰林门下学问第一,其文直追韩愈,冠绝海内,我瞻仰先生大名久矣,此生励志为学,仅慕先生一人,只愿尊先生为师,还望许解元成全。”说着抱拳下拜,执礼甚恭。
许观道:“你若想从老师向学,明日自去逊志斋便是了,老师常开斋讲经论道,便是贩夫走卒也能听得,都可谓他的弟子。”沈文谦摇头道:“方先生轻文艺,重教化,以扶文心,传正朔为一生之任,我虽不才,也希望继承方师衣钵,传薪火于后世。”
许观悚然动容道:“你这人口气倒不小,竟然想传老师衣钵。”
沈文谦再度一拜,诚恳道:“还望成全。”许观道:“不是许某灭你雄心,你可知这应天太学生三千,明师大儒亦有数百之众,老师虽不敢为当朝之冠,但功力也足位列三甲,你没真东西,想传他衣钵,怕是艰难。”

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17 23:17:00 +0800 CST  
沈文谦再度一拜,诚恳道:“还望成全。”许观道:“不是许某灭你雄心,你可知这应天太学生三千,明师大儒亦有数百之众,老师虽不敢为当朝之冠,但功力也足位列三甲,你没真东西,想传他衣钵,怕是艰难。”
沈文谦笑道:“我此时形貌,你不以貌取人,我就知道足下非寻常之士。”许观笑道:“古人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我何敢以俗眼看人,贻笑于大家。”沈文谦闻言心中赞叹:“应天府解元,果然名不虚传。”目露感激,沉思片刻,旋背过身去,望着秦淮水道蜿蜒至极远处,喃喃道:“吾生以格物致知为基址,以身体力行为堂奥,一心向道,虽死不辍。”
许观先是一惊,肃然起敬道:“好一个身体力行,虽死不辍,你有此卓识,可入老师门墙。”沈文谦转身复施礼道:“还请徐解元成全于我,使我有进身之阶。”许观道:“你既在楼下等了我许久,想必也是看到老师的,为何自不去寻他。”沈文谦摇头道:“在下形容丑恶,万不敢唐突明师,玷辱斯文。”
许观见他情真语切,饶有兴趣看了他几眼,满心欢喜道:“难得你有尊师重道的心,这个忙,许观帮了。”沈文谦匆忙称谢。许观拉住他道:“你别谢我,要谢就谢老师,这些年老师开斋讲课,便是有汲汲孜孜,以求贤俊之心,你若真有才学,不愁老师不青眼看你。”沈文谦再三道谢。
许观又道:“看你这身打扮,可是尚无落脚之处?”沈文谦默然点头。许观道:“我在前面乌衣巷有处宅子,你若不弃,便与我同去。”沈文谦婉谢道:“虽承雅爱,但你我初次见面,在下如何敢如此叨扰?”许观虽已清醒,但酒意尚在,一把拉住他道:“我虽不知你遭了什么事,但猛虎落陷阱,壮夫时屈厄。我这双眼便看不得人受委屈,你遇上我许观,我岂能旁观?”
话音一落,拉起沈文谦,向家中行去。少时二人下了文德桥,来到一处十字街口,只见朝南一条阔巷伸向远处,许观笑道:“这便是鼎鼎有名的乌衣巷,想必你是听过的。”沈文谦暗暗打量,随他入了巷子,才觉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地上青石铺地,左右林立高墙,露出飞檐楼角,俱镂空图案,幸而四周皆一色玄青,未施彩涣金朱,此刻高天挂起一轮辉月,洒下流光,倒映出几分幽深雅意。
沈文谦心中赞叹不已,随他前行。少时来到巷子深处,许观才指着一处宅院,笑道:“这院子门头不大,但里面颇为宽敞,乃是老师的逊志斋所在,常日逢单开斋讲经授课,多有士绅平民来此,或是听高言大义,或是来此消磨时光。热闹的很。”又道:“若是遇双,老师则闭门不出,或者修身,或者读书,偶也出门访友,宴会亲朋。若逢了节日,便更热闹了,书斋中高朋满座,俱是国子监中学子与儒林高贤,诸君于此畅论经义,以文会友,有时连翰宫中的老翰林也来此与老师谈经论道。”少时顿了顿,又道:“偶有朝官来此,也谈朝政,不过当朝锦衣卫名义上虽废弃不用,但其党羽尚在,故众官所谈多流于表皮,不切根本。”
沈文谦立在阶前,凝神望去,神色恭谨,少时弯下腰去,朝正门深深一拜,许观静静看着他,良久,沈文谦才直起身子,心中默念道:“假以时日,我沈文谦必在此处扬名。”许观见他望着高墙默然发呆,见他神情激动,四肢轻颤,也窥出他心思,上前拉住他道:“都快天亮了,快快回去歇息,你若要拜,三日后便是上元节,此处定然学子云集,高朋满座,你真有才学,不愁大名不扬。”
沈文谦被他说破心思,脸上一红,幸而巷中昏暗,许观又饮了酒,看不清楚,惶惶随他而去。二人快步向巷尾行去,不久来到一处破旧宅院,许观笑道:“我因秋榜有名,应天学政的老爷才赐下这处陋室,虽然破旧,但好歹可遮风挡雨,庇护寒士。”沈文谦称羡道:“能和方先生比邻而居,许解元亦是我大明贤才。”许观笑着道:“你莫胡乱给我戴帽子,我天资钝顽,学问寡浅,只会在经义里下笨功夫,读死书,若说贤才,谢学士天资超众,才是翰林翘楚。”
沈文谦道:“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谢学士虽有大才,但不如许解元定定如一,可为天下砥柱。”许观哈哈大笑道:“你这帽子越扣越高了,再说下去就没边了,许某全当没有听到。”沈文谦回望阔巷幽深,感叹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巷子千年风貌不改,却不知还有多少两晋风流在秦淮河上飘荡。”
许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笑道:“你别看这巷子朴实无华,但其中腾蛟起凤,龙蛇不知凡几,若胸无点墨,怕是尚书侍郎也不敢轻入此巷,等闲朝官更不敢在此擅置产业。”沈文谦不由生了无限感慨,点头道:“面朝圣庙,头枕勾栏,大名文士果然雅骚非常,风流直追两宋。”许观拍掌笑道:“好一个雅骚。”
此刻远处传来鸡鸣,已是破晓时分,沈文谦怕他疲劳,匆忙催促道:“再说下去,恐怕天就亮了。”许观也兴致稍减,一拍脑袋,恍道:“关顾着说话,却忘了回家。”伸手入怀,走到门前。少时呆立不动,沈文谦走向前,打趣道:“许解元酒吃多了,莫非连家门也推不动了?”
许观讪讪一笑,摊开手道:“许是酒吃多了,钥匙不知丢在了何处。”沈文谦摇头叹气,走向前,只见一把熟铜锁制的枕头锁挂在门上,双手按在上面,就要发力。许观匆忙摁住他道:“许某家穷,无钱再添置新锁,你若扯坏了,我这一屋子书可都没将军把门了。”
沈文谦见他表情滑稽,笑出声来。手背一翻,抓住他腕子,脚下一点,轻飘飘跃起,落在墙头,放眼望去,却是一不大的院落,寻一片空地,这才轻飘飘落下。许观如何见过此等情景,一时目瞪口呆,落地半晌,似犹不可置信,望着沈文谦,怔怔道:“足下莫不是神仙不成,怎会腾云驾雾?”
沈文谦微笑不语,许观却好奇心大起,拉住他道:“我幼时常在茶楼听人说平话,故事中也有许多江湖豪客身怀异术,可登萍渡水,吐气杀人,我彼时年幼,以为是小说家杜撰,却不知世间果然有此奇人。”沈文谦笑道:“登萍渡水倒是不假,吐气成剑我却未曾耳闻,想来是说书先生杜撰。”
许观眸子一亮,拉住他道:“那你可得教我这登萍渡水的绝学。”沈文谦道:“此非正道,你是文曲星下凡,学这些岂不浪费天资。”许观却不依道:“我若是文曲星下凡,你便是武曲星君转世,你文成武就,许某可要把你当偶像啦。”趁着酒劲,便欲拜倒。沈文谦匆忙扶住他手臂,许观腰上用力,上身却纹丝不动,心中更添惊奇,笑道:“你瘦瘦弱弱,力气却不小。”
沈文谦将他扶起,双手笼在袖中,笑道:“不过蛮力而已,当不得真。”许观道:“我自幼偏爱斗鸡走犬,最好钻研旁门左道,说起来,读书科举倒是我的副业了。”
沈文谦笑道:“你当朝解元若说读书乃是副业,万千学子岂不是羞愧的要投秦淮河。”许观苦苦哀求,沈文谦只推脱不肯,许观见他无意多言,这才散了兴致,径直走到一间偏房之前,推开门道:“说起偏好,许某真是下过功夫,你进来一看便知。”
沈文谦好奇,走到他身边,向门内望去,只见一间雅室宽敞非常,四壁立满书柜,密密麻麻,摆满书籍,怕不下数千本之多,登时倒吸一口冷气。又见当中一墙上挂了一副未经裱糊的生宣纸,潦草写了三个大字“书林斋”。沈文谦剑眉舒展,赞叹道:“无怪你县试、乡试皆为头魁,原来在府中藏了万册图书,俱入你襟怀。”许观率先进门,转身将拉他入室内,笑道:“不过些许雅好,都是拿下炫耀的资本,况且其中许多书我也未曾读过,于学问实无干系。”
沈文谦置若不闻,环望室内,双目盯住书林斋三字,只见字体瘦劲豪放,骨力嶙峋,三字虽未连在一处,但气韵连贯而不断,啧啧称奇,赞道:“看这笔力,怕是有三十年苦功。”许观笑道:“我今年还不到三十,莫非在娘胎里便开始练字不成?”
沈文谦扭脸细看他脸色,似有不信道:“书而有法,行笔大有傲意,此字果真是你写的?”许观见他吃惊,笑个不停,摆手道:“我叫你看藏书,你却专揪住这几个破字,舍本逐末。”旋即点了灯火,沈文谦执在手中,来到书架前,细望之下,惊道:“竟有如此多孤籍善本,想来下了不少功夫。”许观面有得色道:“那是自然,这几年都没吃过一顿饱饭,钱都砸在这芸阁之中了。”
沈文谦心中羡慕,目光在书间留恋,半晌难舍难分。许观见他是爱书之人,笑道:“应天藏书大家颇多,若说数量之丰,品格最高,当属老师逊志斋莫属,若有机会,你可去斋中一观,定然叫你大开眼界。”沈文谦闭上双眼,鼻翼鼓动,只觉淡淡清香入肺,沉醉不以,半晌方叹道:“此心欲化庄周蝶,只爱书香不爱花。”
沈文谦流连忘出,许观怕他沉迷,匆忙将他拉出芸阁,带到卧房之中,又取了被褥,自己先和衣上床道:“我这也无客房,你我今日便抵足而眠罢。”沈文谦又是一阵感激,才上了床,钻入被褥之中。
此刻许观却谈兴不辍,坐起身子,拉起他手,笑道:“你我年龄相若,道亦相似,今日许某酒醉未醒,你若不嫌,便于我畅谈一番,何如?”沈文谦初逢贤才,亦是满心欢喜,匆匆点头答应。一时二人逸兴遄飞,抵足相谈,俱心醉神驰,早忘了光阴流转。待得红日高升,满室光明,二人都大笑起来,彼此深情凝望,俱生钦佩之情。

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18 04:4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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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18 17:39:00 +0800 CST  
其后两日,沈文谦便在许观宅中不出,每日与他促膝相对,无所不谈,颇觉酣畅。对许观之才学推崇备至,引为生平知己,许观亦感叹沈文谦文思通达,每发真知灼见,使人茅塞顿开,有不凡之才,对其也大为钦佩。
不觉两人感情日浓,相互称兄道弟,有相见恨晚之意。
后两日,许观忙于俗务,沈文谦便常去书林斋中阅览芸阁藏书,他自幼家贫,室无藏书,如今看到许多书籍,直是如鱼得水,每日只埋头书间,用功读书。
这一日,沈文谦方读罢一本前朝古籍,在书架上翻阅,却见不少古籍残缺,缺章少页,心中痛惜,他是爱书之人,不忍见古籍受损,当下便向许观借来刀、笔与浆糊等工具,将残缺之书一一用心修补。才两日功夫,便修了十数本书,浑身沾满浆糊,直成了一个修书匠人。
这一日乃是正月十五上元节,日头偏西,天色刚暗下来,沈文谦仍在书林斋中埋头修书。许观走进屋内,笑道;“兄弟快把书放下,我带你去拜会老师。”沈文谦听了,手上一颤,刚补好的书页便又撕裂开来,当即不言不语,低头将书页黏补完好,才放下手中工具,抬头望向许观,目有欣喜道:“今日老师有空见我了?”
许观拉住他,哂笑道:“沈公子修书修的脑子都是浆糊了,今日是上元节,秦淮河两旁有春宵赏灯大会,你我先去灯会上逛一逛。”沈文谦道:“莫非方先生也去赏灯?”许观笑道:“老师赏不赏灯许某不知,但晚间老师在家中设宴,邀我前去,你陪同我去他府中,就可见到你偶像了。”
沈文谦摇头道:“这里还有几本书要修补,灯会我就不去了,你回来后,我再陪你去拜见方先生。”许观见他兴致不高,笑道:“真是个书呆子,你寒窗苦读,不就为了扬名,今日官宦子弟,才子佳人齐聚秦淮两岸,每年都有分曹射覆,赏灯猜谜的习俗,你十几年穷经尽义,今日正是一展抱负之时,若表现出彩,说不得也能在应天士林中留个美名。”沈文谦道:“我读书乃是向内求个心安,又不是拿去向才子佳人卖弄,即便沈某有名利之心,也当施展于方先生这等高贤之前。”
许观一撇嘴道:“方先生当年也是年轻过的,你尚青春,怎就如此老成?今日这灯会你是非去不可。”拉着他就往外走。沈文谦被他连拉带拽,出了芸阁,无奈摇头笑道:“认识你几日,都不见你翻过一本书,也不知你这一肚子墨水是从哪偷来的。”许观笑道:“我说是文曲星君梦中所授,你信不信?”沈文谦听他所言荒唐,摇头苦笑道:“我这一身浆糊,先换身衣服再说。”
旋即转入室内,换了一身许观衣衫,二人书生打扮,相携出门。
少时来到巷中,此刻乌衣长巷早已人头攒动,各家各户门口挂满灯笼,沈文谦抬头望见许观院门两角也挂起大红灯笼,歪歪扭扭吊在门梁之上,笑道:“许大哥家中什么时候也挂了灯笼,这等小事,叫小弟办便是了。”许观说道:“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佳公子,这等粗活,许某怎敢劳烦于你。”
沈文谦心思一动,忽想起钱满楼,不觉神色黯然,默默叹息。许观兴致颇高,拉着他向巷外行去。说话间,二人出了巷子,来到秦淮河边。此时天色黑了下来,沈文谦与许观立在文德桥上,向左边看去,只见南岸勾栏处处张挂彩灯,水中画舫也洒下五彩光华,照的秦淮河水波荡漾成一片花海,望来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许观伸手指向北面,笑道:“兄弟快向北面看。”沈文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学宫门前大照壁处更挂起巨大灯轮、灯柱,高有丈余,临河贡院街边树上亦挂满花灯,与远处灯火连成一片,映得满城火树银花,直把高天满月也比得失去光辉。
正此时,对面一群人登上文德桥,齐齐冲许观行礼问好。当先一人衣着华贵,白面微须,摇摇冲许观打躬,笑道:“许解元好雅兴,今日细风院花魁雅歌姑娘亲自出阁与众才子猜灯谜,听说得中头名者,可得姑娘含香荐枕,许解元名动勾栏,乃是快活林中的魁首,莫非不打算去凑个热闹?”
许观望见来人,微微回了一礼,面上堆笑,声音却不冷不热道:“蔡公子胃口不小,竟然打雅歌姑娘的主意,不知可带足了翻牌所需银钱?”那姓蔡的公子面色微变,说道:“今日雅歌姑娘只看才华,不看钱,许解元低俗了!”
许观冷笑道:“蔡公子日日换新娘,夜夜做新娘,国子监谁人不知你乃青楼中的状元,章台上的宗主,说起低俗,无人可与你比。”沈文谦上下打量他两眼,只见他形销骨瘦,脚下虚浮,知他已被酒色掏空身子,一时心中叹息,暗暗摇头。

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19 01:02:00 +0800 CST  
那姓蔡的公子却拉下脸色,难看道:“许解元文章写得好,嘴皮子也如此犀利,就是不知骨头是不是够硬。”说着身后众人便围了上来,狞笑连连。许观见几人虎视眈眈,却也不怕,冷笑道:“蔡公子文采斐然,莫非也如乃父一般,武略忠勇不成?”
那姓蔡的公子闻言狰狞道:“你知家父乃是朝廷正五品守备,却还敢如此嚣张,数次于国子监中中羞辱于我,坏蔡某名声,堵了你几次,今日终被我遇到,众兄弟安能放过你?”许观与他早有嫌隙,此刻见他来意不善,却也不慌,伸手挨个指点众人,冷笑道:“好大的排场,我看看都有谁。”说着指点当几人,出声道:“原来是柳侍郎的公子和按察使的少君。”
又望见后人一人,说道:“这位想必是宣抚使的昆仲,还有一位……”说着伸手指向最后一位五短身材,又黑又胖男子,问道:“这位公子仪表不俗,却不知是哪位官老爷的须眉?”
那黑矮男子二十五六上下,高不及他肩膀,听他夸赞,双眼眯成一条缝,摇头晃脑道:“本公子家父乃是当朝从三品怀远将军王大高是也。”言语间颇为得意。许观闻言笑出声来,说道:“令尊果然好名字,却不知公子如何称呼?”那黑胖男子却听不出他言语中谑笑之意,兀自摇头晃脑道:“本荫生大名王高高,小名唤作黑牛,乃是国子监贡生。”许观心中冷笑道:“却是个凭先世福荫,入监读书的公子。”知他乃是不学之辈,有意奚落于他,拱手拜道:“原来竟然是学冠太学,名动秦淮的一代风流俊少王公子,久仰大名,今日幸识台颜,喜不自胜。”
那王壮壮颇为得意,拱手还礼道:“许解元客气,好说,好说。”面上颇为受用。许观哈哈大笑,少时又故意皱起眉头道:“阁下魁梧奇伟,仪表堂堂,不过这名取得不好。”王壮壮也沉下脸色,问道:“这名字乃是我爹给取,如何不好?”许观道:“阁下生的矮胖,却取名为王高高,人与名不一,岂不是有掩耳盗铃之嫌?”
王高高闻言楞在当场,疑惑道:“掩耳盗铃是个什么东西?”众人见他寡识,俱忍不住笑出声,王高高登感莫名,扭头拉住那蔡姓公子道:“老蔡,你莫非也知这掩耳盗铃是何意?”
姓蔡的公子被他拉住,心中嫌恶,却不愿堕自家威风,眉头皱起,与他说道:“这词听着耳生,想来是这厮自家杜撰,王兄不必当真。”王壮壮疑惑打量他,少时扭脸问另一人道:“徐子蝉,你可知道?”那人强忍住笑意,摇头道:“徐某不知。”另一人声音粗里粗气,横插一句道:“王兄休要你这种下作之人争口舌之利,没得自堕身份。”王高高却心有不甘,摇头道:“本公子向来是好道向学,与你等不学无术的人是万万不能比的。” 此话却说的大有古意。
旋即转问许观道:“这词听起来有点意思,谢解元快说与本公子,待来日国子监开课,本荫生入监讲与众人听,也不枉费你造这样的新词。”
沈文谦见他表情滑稽,不觉莞尔,方咧开嘴,正被王高高望见,后者登时怒道:“贼和尚,你笑甚么?”沈文谦不欲惹事,连连摆手,向后退去。王高高转拉住许观道:“你这厮快说。”许观伸手拨开他,骇然后退,摆手道:“蔡公子说的对,这是我杜撰之词,当不得真。”已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高高却不依不饶,连连追问。许观缠他不过,笑道:“阁下果真要知这掩耳盗铃是何意?”
王高高昂首道:“那是自然。”许观退后一步,笑道:“那本解元便告诉你。”王高高闻言竖耳听来,许观凑在他耳边大声道:“这掩耳盗铃乃取自欺欺人之意,也就是自己骗自己。”王高高耳边如生炸雷,被他震得一懵,半晌才听出他言语不善,少时回过神来,抬头冲他脸上看去,只见他表情蔑然至极,不觉雷霆大发,喝道:“好畜生,敢骂本公子!”上前一步,伸手就欲揪许观胸前衣襟。
许观向后一撤,王高高人矮臂短,出手不中。那蔡姓公子讥讽道:“王公子何必一意孤行,自取其辱。”王高高面色漆黑如墨,喊道:“老蔡你他妈别啰嗦,快帮我灭了这小子。”蔡姓公子闻言冷笑一声,逼近二人,却不动手。
王高高见几人俱不发难,怒骂出声,脚下使力,向许观怀中顶去。许观此刻正凭栏而立,桥上栏杆不过齐胯,若被他顶实了,定然要跌入水中,当下腰身一拧,躲开王高高。王高高身材肥胖,收势不住,登时一头撞在青石栏杆之上,惨叫出声,滚倒在地。
众人拿眼去看他,只见他额头碰出核桃大小伤口,不住流血。沈文谦见他在地上不住打滚呻吟,声音凄惨高亢,摇头微叹。蔡姓公子却阴森一笑,扯着嗓子冲游人喊道:“许解元与和尚杀人啦,快快禀告兵马司来捉拿贼人。”他人虽瘦弱,声音却颇为响亮,登时四处游人扭头观望。
此刻游人如织,闻言不知究竟,俱凑上前来,许观心头火气,正欲发作,眼见人越聚越多,心知不妙,强压住冲动,冲那蔡姓男子拱手,冷冷道:“蔡侍郎的公子果然是好手段,后会有期。”拉起沈文谦袖角,扭头便向外冲去。那蔡姓公子早防二人,见他转身欲逃,大喝一声道:“解元休走。”一把拉住许观,险些将自家带倒。
许观不防被他拉住,火气再按不住,抓住他臂膀,向后推去。他虽是读书人,但却颇有力气,那蔡姓公子如何敌他巨力?被他反手一推,脚下一滑,跌坐在地。许观面色不变,转身向外逃去,不防双脚被似被一物缠住,低头一看,确是王高高牢牢将他一只腿抱在怀里,嘴里兀自哭号不停。
许观抬脚欲挣脱,却不敌王高高手上力气大,颓然挣扎半晌,王高高只抱着他右腿嚎哭。不过片刻功夫,文德桥上下已然围满人群,嬉笑指点不休。许观心中焦急,那蔡姓公子却爬起身来,纵声喊道:“你与这贼和尚合伙行凶,想要逃跑,天边也没你的去处。”一拳向许观面上捣去。许观见他拳速颇快,躲闪不开,情急间身子一侧,却被他一拳捣中胸口,此拳挨实了,似在他胸口点了一把火,竟是隐隐作痛。
也当即横下心,一把拽过那蔡姓公子,与他四目相对,狰狞道:“莫非欺负许某只会读书,不会打人,你的人率先动手,走到天边你也占不住一个理。”就欲动手。
那蔡姓公子见他双目带着冷意,被他揪住,反添了凶心,冷笑道:“你休要猖狂,等下兵马司中,蔡某叫你跪下来求我。”说着胆气愈豪,竟而放声大笑,声音更加响亮起来。许观心中一沉,说道:“看来许某非要使些手段了。”灵机一动,也学他纵声喊道:“蔡侍郎蔡裴恭的公子仗势欺人,殴打国子监的老爷啦。”声音传遍秦淮两岸,少时人群围的更密,竟将文德桥堵个水泄不通,人皆上下不得。
那蔡姓公子见他也出声造势,恐怕牵连家父,一时心中慌乱,招呼身边人道:“快让这厮住嘴,否则此处人多眼杂,连累了你我亲眷,得不偿失。”话音一落,其余二人也惊了面孔,围了上来,前后锁住许观。蔡姓公子喝道:“将他给我掀入秦淮河。”口中狞笑,摩拳擦掌,就欲施以手段。
许观不过有些力气,却终是书生,不敌三人手段,眼看便要被三人抛起,匆忙扭头,以目视沈文谦,低声道:“兄弟救我。”沈文谦无奈苦笑,上前一步,抓住那蔡姓公子手腕,使出抖劲,一拨一带,那公子周身如遭电击,毛发尽竖,不由自主松开手,脚下一软,已然跌在地上。其余几人亦骨酥筋麻,倒在地上,滚成一团。
沈文谦拉起许观,眼见四处皆是眼睛,情知二人不早脱身,必惹祸患。当下展开身法,游龙般在人群中曲折前行。这一走才现真功。只见他拉住许观,展开浑身手段,二人一前一后在人群中奔走,或是肩胯一蹭,或者身子一抖,身周之人便浑身犹如过电般汗毛皆起,人也莫名奇妙的被弹开来,纷纷让出去路。沈文谦在人群中穿行,不过数息的功夫,二人已然穿过如潮人群,来到秦淮河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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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22 01:44:00 +0800 CST  
才奔到登赋楼前,便听前面一阵哄闹,旋见人流分开,呼啦啦冒出七八位披甲军士与数位将佐,俱喝的醉醺醺的,飘来浓重酒味。当先一人五十上下,脸色枯黄,满面醉态,走来步履摇晃,却也不倒。看到二人,一双眸子噙着冷光,拦住沈文谦,喝道:“好大的狗胆,竟敢聚众扰乱神京。”许观见他装扮,知他乃是锦衣卫治下卫所五品带刀千户,不敢怠慢,上前摆摆手道:“锦衣卫千户老爷明鉴,咱是应天府学子,直是未曾闹事”
那人见他一身儒士装扮,张口叫破自家职位称呼,倒有些吃惊,说道:“乱贼倒有些见识,却不知是哪家的奴才?”许观施礼道:“在下乃是国子监的桂榜举人。”那锦衣千户上下打量他两眼,将信将疑,半晌才微微抬手,拱个手势道:“原来是举老爷,刚才本官凤来楼上看到你等在文德桥上与人纠纷,可是实情?”
许观皱眉道:“不过些许小事,此刻已然散了。”又道:“在下还有事,告辞了。”说着就欲绕过几人。那千户眼珠转动,俄而露出笑容,伸手拦住他道:“举老爷先别走!”许观拧起眉道:“千户大人还有何吩咐?”
那千户眯起眼睛,绽放精光,悄悄向前,笑道:“举人老爷看这灯会可还热闹否?”许观见他身后两个百户并一干士卒均挤眉弄眼望来,已知数人心思,心中冷笑,不觉后退数步,干咳一声道:“回大人的话,这秦淮两岸到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看得人眼花缭乱,可谓美妙非常。”沈文谦却皱起眉头,也不知几人意欲何为。
那锦衣千户见他不明事理,上前一把抓住许观手腕,反手轻轻一拧,许观脸色大变,冷汗落了下来,那千户面孔贴住许观,酒气扑鼻,笑道:“老爷说看得眼花缭乱,可是吃多了酒?”许观被他所制,强忍疼痛,回道:“在下不曾吃酒。”
那千户冷笑道:“不吃酒如何就花了眼睛?莫非欺骗本官不成?”许观告饶道:“在下万不敢欺瞒贵官。”那千户道:“既如此,不如随本官到登赋楼上吃几杯热酒,登高而望,看这灯火才真是眼花缭乱。”许观讪讪道:“在下乃是读书人,不会吃酒。”那千户手上用力,说道:“不会吃酒,想必肉是吃得。”许观强忍疼痛,问道:“大人究竟意欲何为,直说无妨?”那千户摇头叹息道:“竖子无识,不解风情。”手上用力,许观双手好似过电,周身酸软非常,低头看去,手腕已被他捏出青黑之色。
沈文谦见那千户一双枯手青筋绽出,知他有些手段,乃是江湖中人,正欲上前阻拦,那千户蓦地松开手,扭头向后行去,淡淡道:“郑百户,你曾是国子监坐班,与学生打交道,你最有经验,此事交于你处理了。”旋即身后一魁梧军官闻言向前。
锦衣卫百户乃是正六品京官,此刻已然喝醉,绕着二人转了一圈,旋冷笑一声,伸手一招,身后数位总旗围上前来,脚下摇晃道:“你这老爷好不识抬举,咱锦衣卫几位老爷大过年的还抛家舍业的,保你平安,你莫非连个辛苦费也不给?”
沈文谦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此官曲曲折折绕了半天,确是要索要贿赂于我二人。”长叹一声,抑闷非常。

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23 09:34:00 +0800 CST  
许观早看穿他肺腑,但他虽小事不计,大节犹保,摇头道:“吏治之弊,莫过于贫墨,不禁贪墨,则民无以其生,想我大明立国不久,当朝天子肃贪倡廉,体恤万民,不料你等竟饮酒废事,公然索贿,如此蔑视王朝法度。”郑百户不料他说出此话,仿似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心中忌惮,进退两难。
那千户此刻尚行未远,闻言勃然大怒,气势逼人,来到许观面前,周身凝起悍冷之气,喝道:“举人欺本官不敢法办你?”说着手上一抖,腰刀已然出鞘,露出锋芒。许观被那刀上冷气一逼,汗毛竖起,惶然退后数步。正此时,身后王高高与几人追到此处,许观心海沸腾,暗道不妙。那王高高却早看到那锦衣千户,露出喜色,向前笑道:“马世伯,小侄给您磕头了。”说着撅起屁股,恭敬行了一礼。
马千户猝见他满脸血污,狼狈不堪,忙上前道:“原来是王将军的公子,却不知是谁伤了你?”说着又向身后几位宦官公子作礼,显然是熟稔之人。那王高高捂着额头,扯起嗓子喊道:“刚才这厮要杀小侄,幸好小侄身手高强,这才躲过一劫,不料这头上,还是被这厮敲了个洞,马世伯定要将他二人扭送到镇抚司,帮小侄报仇雪恨。”
一言落下,那蔡姓公子走到马千户面前,大放悲声,声泪俱下道:“千户大人,我父乃是户部蔡侍郎,此次我与王少几人来此观灯,不料这姓许的伙同这野和尚偷我钱财,被高兄弟当场捉住,这和尚逃脱不得,出手伤人,将我等打倒在地,此刻在下浑身犹是痛不欲生。”王高高闻言颇为诧异,看了他一眼,与他心领神会,喜上眉梢道:“蔡公子说的好啊,便是一个痛不欲生!”说着用手在脸上一抹,鲜血涂满整张脸,恐怖狰狞,又滚倒在地,哀嚎起来。
沈文谦见二人心思偏狭,说话全无根据,凭空捏造,惊得竟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人。许观心神摇晃,暗道不妙,高声道:“二人信口胡言,大人方才楼上看得清楚,分明这黑牛先动手的,大人定要分辨一个忠奸贤愚。”

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23 15:00:00 +0800 CST  
马千户心有早有计较,当即换了脸色,冲许观森然笑道:“举老爷放心,本官定然会还你等一个天理公道,是非对错,但还须各位老爷去我镇抚司衙门一坐了。”向后招手,便有两个百户提刀向前,欲捉住二人。许观心中大惊,说道:“若是进了镇抚司衙门,即使是天潢贵胄亦有死无生,我小小书生,安有活路?”一时惊恐,以目视沈文谦。
沈文谦却颇觉荒谬,拦住两位锦衣百户道:“两位大人且慢。”那百户冷笑道:“野和尚死前有何话可说?”沈文谦张目瞪口,感喟良多,少时,二目凝起寒意,说道:“不依法度,一言轻定别人生死,却不知有朝一日你等命操人手,心中会是何等滋味?”那百户脸色一沉,抽刀在手,架在沈文谦颈上,狞笑道:“和尚伶牙俐齿,若没度牒,本官现在就叫你人头两分。”
沈文谦扫了那刀一眼,轻轻阖上眼皮,神情肃穆道:“想我明教一脉,为汉人复国,辅朱氏登极,二十年殚精沥血,十万教民尽瘁驱驰,效尽犬马;而朱氏因功生嫉,烧我圣庙,灭我门户。明尊百战神功,竟至投崖,法王热血壮士,受辱于寒门草芥,使人热泪长流,含血喷天!说来朱氏登基,虺蜴为心,豺狼成性,尽屠勋臣故将,不过以恤民修政之实,使天下复劝赏畏刑之治;其于万民为功,于勋臣有罪,匹夫之交,尚不负心,何况朱元璋顶天立地大丈夫乎?重八负我明教,我心何甘!我心何甘!”
他说话声音甚轻,此时四处喧嚣,众人皆不能耳闻,唯那马千户虽处得远,但仗着深厚内力,听得一清二楚,脸色遽变道:“你是明教余党!”沈文谦望了那千户一眼,见他神色大为紧张,轻轻一笑,手指将刀轻轻弹落在地,问那千户道:“朱氏虽兴社稷,但放眼天下,侠义不灭,忠烈犹存,锦衣卫何敢猖狂至此?”
转身来到河边,独对秦淮,长叹出声,似乎失望之极。
许观离他最近,也听得只言片语,面有迷茫,问道:“明教是甚么?”沈文谦负手而立,朗声回道:“明教乃是当年光复河山的侠义之师。是天下英雄藏身之所,义士庇佑之帮。”
许观问道:“你方才的一段话便是出自明教?”沈文谦听得此言,眼圈微红,点头道:“这话乃是我此生最敬爱的师长所说,他当年便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可惜后来豪杰遭戮,侠光泯灭,使他老人家二十年独坐苦禅,才使得如今锦衣卫得势,上鸩李伯升这等巨眼英豪,下欺我等学子生民,可怜天下英豪,俱入彀中,谁能幸免?”说罢失魂落魄,似精气神被抽空,连神色也萎靡下来。

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24 14:34:00 +0800 CST  
正此时,忽有画舫游过河面,灯火中有歌女飞音清亮,语似流莺,其声飘到沈文谦与许观耳中,细听确是青莲居士李太白之诗: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路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王高高听见声音,眉飞色舞道:“这不是小水仙的声音嘛,哈哈,想死哥哥了。”说着拉住马千户道:“马世伯,这小水仙与小侄亲如兄妹,是秦淮画舫上有名的可人儿,您先处理了此间之事,等下画舫中,小侄定要陪您痛饮一番,您老爷享受享受。”说着向画舫高声呼喊歌女大名,手舞足蹈。
不等马千户说话,沈文谦却率先长叹口气,那声音似有魔力一般,穿透人心,将马千户镇在原地。紧接着他一步跨出,来到王高高身边,见他举止滑稽,眉头大皱,轻声道:“儒林遗丑,有辱斯文!”
忽见王高高倏然高高飞起丈余,惊叫出声,在半空手舞足蹈,向河中画舫飞去。初时王高高惊呼出声,待发现自家所投之处,乃是河中画舫之时,忽现喜色,正欲张口,便觉周身一紧,急速下坠,噗通一声,落入冰冷秦淮河水之中,不住扑腾。
其余三少只见他信手一挥,不见动作,王高高便跌入河中,俱惊呼出声,不敢相信。那蔡姓公子更是不可置信,想起先前桥上怪事,见他一头乱发,登觉得恐怖狰狞,再不敢小瞧,急靠近那千户道:“马大人,锦衣卫的老爷都有绝技,您又是玄门正传,可莫要被这变戏法的给逃了。”躲在那人身后,惶惶发抖。
沈文谦望见王高高在水中沉浮,只觉心头豁然开朗,抑闷之情竟稍稍减弱,心想道:“未曾想恣纵任性,竟是如此畅快,无怪自古多傲类独绝,超脱俗法的洒脱天才。”有心放纵一把,也不约束本心,脚下一动,来到那姓蔡的公子身边。那蔡姓公子转身欲向楼内奔逃,不防后颈一紧,身躯如旱地拔葱般高飞而起,须臾落在王高高身边。
蔡、高俱落水中,其余两位官宦子弟也心胆折摧,转身便跑。沈文谦如电射出,贴在二人身后,轻声道:“有难同当,才是丈夫本色。”手上一晃,可怜金陵四少眨眼之间,俱成了落水之犬,抱在水中沉浮。
锦衣卫众人俱看得目瞪口呆,均知遇到了江湖巨匪,一身材高大百户更是有心躲开,扭头望见身后千户面目阴沉,按刀逼视于他,何敢后退?众人存了同样心思,少时钢牙一咬,俱生凶恶之心,呲嘴獠牙,执刀向沈文谦扑去。
沈文谦见锦衣卫如疯如魔,叹息一声,不退反进,抢入人群之中。锦衣卫众人虽将刀舞得快狠非常,似风卷落雪,沈文谦却腿似鹿奔,脚下生花,将鹿步梅花桩使得平淡中藏了几分难言之神韵。许观目瞪口呆,只在他人群中转了几圈,但听数声轻响,众锦衣卫冲天飞起,俱冲河面落去。
一时许观心中叹息,暗生羡慕:“我若一日也如他这般文成武就,定能青史标名,流芳千古。”对沈文谦已是生了钦佩之心。
沈文谦望见十几人在水中扑腾,花灯映照下的河面本堆着一片五彩柔波,此刻已被十几人搅碎。沈文谦见水花飞溅,忽觉心头一片轻畅通明,周身也觉轻快许多,仿佛有座大山自心头飞去,再也难见。此种情状,前所未有,殊为奇妙。
那千户此刻已成孤家寡人,见沈文谦举手投足间制住几人,骇然大惊,出声道:“你年纪不大,轻身之术却高妙非常,莫不是魔教妙风堂的人?”沈文谦闻言,忽而想起一人,那人个子不高,年纪颇大,形容猥琐,站在北固山甘露寺前侃侃而谈道:“轻功之妙,不唯身步之法,更曰心法,心法之妙,首重空松……或曰心空则意灵,灵则敏,敏而举重若轻,心有所往,无所不至……”
旧情故景,思来犹在眼前;陈年往事,回望触目惊心。沈文谦悲叹一声,露出凄然之色,缄口无言。那千户见他不答,神情肃穆,旋拔刀在手,将鞘弃在一边,声如巨雷道:“都说当年明教手段出奇,我俞山派虽为全真末流,却是不信。”沈文谦见刀刃锋利,上有紫光横生,不觉表情凝重下来。
他乃由苏道泉初传道艺,又偶得《明王心经》砥砺所学,及遇高兴,又多受他传道调拨,二人乃是江湖一方亢宗,心经亦是武林无上宝典,又因他悟性尚佳,此时于武道一途已初有小成,修道时日虽短,等闲俗手亦不能与他放对。此刻沈文谦见玄门嫡传后人语谤明教,心中火起,有心与他较艺,一试所学,沉下声道:“明教末学后进,愿领受玄门高深。”
那千户将刀拎在手上,刀尖垂地,冷冷道:“年轻人报上姓名,马凤龙刀下不杀无名之人。”沈文谦胸中战意汹涌,拱了拱手,一字一顿道:“明教山东沈文谦,向玄门的道长问好了。”双目倏放光华,与锦衣千户马凤龙对望一眼,后者不防奇光入眼,脑中如被针刺了下,双眼也流出泪来,闭眼喝道:“魔崽子敢使妖术。”一揉眼睛,双瞳已是通红。
沈文谦爽朗一笑,望着他道:“玄门也不过尔尔。”话一出口,自家也觉得诧异,失声笑了起来。马凤龙喝道:“且看我玄门‘七祖荡魔刀’诛邪除恶!”
说罢信手出刀,刀势又平又快,唯刀尖藏了虚势,恍惚难辨。许观早退在一旁,周围也围了无数人,都是门外汉,眼见马凤龙不过轻挑慢推,气韵平平,均想:“都说飞天遁地,杀人无算的锦衣卫老爷,如何学了些戏台上的玩意?”

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25 11:48:00 +0800 CST  
沈文谦却屏息凝神,不敢大意。眼见他刀势凝重,平淡之中似乎藏了无穷变化,及至身前,已然气韵全无,唯刀锋又快又利,与人一起撞来。沈文谦知他非庸手,此战又是他生平第一次对敌,不敢大意,倏然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突见马凤龙身子一晃,目中陡射寒光道:“魔教余孽纳命来。”话音刚出,刀势急转,周身掀起一阵怪风,绕身旋转,四周忽地苍凉一片,人刀俱渺,卷向沈文谦。便在此时,沈文谦双手内涵外扣,躬下身躯,迅疾在地上一拍,此一掌不见声势,熟料青石地面上,竟顿时现出一周整的掌印,内浅外深,奇异非常。
与此同时,马凤龙却觉脚下一震,一股怪力自脚心入体,浑身整劲瞬息生出些微不调,外人虽看不见,但他却知自家浑身整劲已乱,顿失重心,心中惊骇,正欲拿桩调整,沈文谦已然矮身钻入他怀中。马凤龙大叫一声,刀身向下斜切,出手颇为老辣,欲将他整个人劈成两半。沈文谦却不慌不忙,抢先用手在他肋下拂了一下,马凤龙半边身子一麻,居然被震飞了起来。许观离得最近,但觉一股无形气浪汹涌而至,直如怒潮拍身,惊呼后跃。
二人一个照面,马凤龙已吃小亏,沈文谦亦知他真实本领,更添信心,也不停手,直起身子,脚下生出变化,追着马凤龙,绕身飞转。须知鹿步梅花桩乃是前朝山东一地躺大家所创,地躺拳乃是专精跤法的造化神技,讲究腿法奇猛、跌法巧妙、腰身柔灵,尤擅贴地变化,随机就势。
这位大家自幼出身地躺名门,四十岁上下拳术大成,名满八方。后因避仇,入山隐居,于家中梅林圈养数头麋鹿,这位大家每日观察,与鹿在林间追逐,不过五年功夫,便被他造出一种极其了得的身法,取名鹿步梅花。此技糅合吸收地躺之技法特点,又不拘一格,以鹿之逐跃之能杂糅其中,加入翻跃转身之法,至此才携技出山,血刃仇敌,复名躁当时,世间始有鹿步梅花之无上身法。
及后这位大家身老,后人无继,此术传于山西苏姓人家,便是苏道泉先祖,传至其父,已是数代之后,此术虽已无当年高名大盛,幸保拳术精髓不失。沈文谦在沧州已学苏道泉之鹿步梅花精要,后一路南下,多加揣摩。后凤阳遇高兴,高兴身法冠绝群雄,对沈文谦多有点播,又悉心传授明教俱名法王‘神变’之术精要,于登萍渡水的绝学也与他亲授印证,沈文谦数日来熟练不辍,自此轻身之术已非俗手所能相抗。
马凤龙不过昆嵛山俗家弟子,虽精刀术,身法却极一般,方才已然被沈文谦绞乱下盘,跌飞出去。不容喘息,又被沈文谦“吃”住全身,已经手忙脚乱,无力抵挡。众人只见沈文谦绕着他飞转,忽向南斜跨一步,一拧身,伛偻着又兜了回来,旋疾向东迈步,蓦地身似惊鹿,复向南转,少时脚下越来越快,年纪稍大一些的,早看的神昏目眩,闭目称奇。
当此时,沈文谦更是奇步连连,手上电掣星驰一般抓在马凤龙后背,后者应声立跌,如此将对手连跌三次,待第四次贴住他时,马凤龙手下长刀已然被打落在地,沈文谦掌心欲吐,忽见他向后一跃,闭目叹息道:“马某当官久了,早不是江湖中人了,你杀了我罢。”
沈文谦见他袍服碎裂,空中碎片飞扬,狼狈不堪。低头将刀捡起,捏着刀柄,将刀把放在他手心,轻抚刀身道:“锦衣卫此刀名唤绣春刀,乃裁决公义之刀,非刮民脂血之刀,你如若今日般继续索贿于民,我不杀你,自有人来收你一身手段。”
此话一出,许观抚掌较好,四周围观众人亦抚掌称快。马凤龙转望四周,神色羞愧,将头低下,保拳道:“多谢阁下留情。”沈文谦侧身不受,微笑道:“你要拜,便拜宫中那位,当年他设镇抚司衙门,想必也是存了平治天下之心,你玄门既然自命群伦领袖,便应当持心公正,为江湖表率。”马凤龙面赤如血,更添愧色,颤声道:“马某定不负君父与阁下寄望。”
沈文谦点点头,走到许观身前,拉起他道:“这便赶去方先生家中罢。”许观此刻已是目瞪口呆,发声不得,茫然随他前行。马凤龙弯腰作礼道:“阁下慢走。”沈文谦拱手回礼,转身欲行,人群中让出路来,沈文谦从他身边擦过,蓦地见马凤龙一声爆喝道:“辱我玄门者死!”欺近沈文谦身前,瞬间抢门夺位,便欲行凶。

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25 14:29:00 +0800 CST  
沈文谦不防一刀刺了过来,他临阵经验尚浅,登时乱了方寸,脚下一软,坐倒在地。却不料此一坐,却将马凤龙势在必得的一刀躲了过去。马凤龙用刀偷袭走空,以为他有意坐到,更添愤怒,爆喝一声,撒手丢了绣春刀,电一般欺向前,手掌张开,直抓沈文谦头颅。
沈文谦此时才醒过神来,用胯在地上一蹭,以腰为轴扭动,转到马凤龙身侧,两脚伸出,如钢鞭一般,剪住马凤龙双腿,将他绞住。不待他有所反应,脚下轻巧发力,马凤龙根基尽失,如风飞起。
马凤龙人在半空,蓦地又是一声怪叫,身子打了个转,头下脚上,双掌携着无穷威势击来。此乃玄门置之之死地而后生的“回心掌”。沈文谦也从苏道泉处知此绝技,心头火起,浑然不惧,运起九成九功力,翻掌相迎。两掌相接,沈文谦掌心一热,劲力狂吐而出,便是一记“掌心雷”。两人双掌一触即分,只见沈文谦坐下青石碎裂开来,马凤龙却腕骨折断,惨叫一声,向后倒飞出去。
这一飞去势颇快,少时便至秦淮河面,此时其势已衰,向下落去。马凤龙人在半空,无处借力,又不忍踩踏同僚,眼看便要落入运河之中。正此时,忽见一人自秦淮河对岸踏水而来,捷逾闪电,出手抄起马凤龙,丢向岸上,着地后滚个不停。马凤龙猝然被人抛落,抬头望去,旋见一人飘身落下,惊呼出声道:“叶师侄如何来了。”说话间,一位白衣公子已立在河边,望着河中众人扑腾不休,皱起眉头道:“堂堂五品锦衣千户被人丢入水中,不觉丢人么?”
沈文谦望向来人,真息一乱,惊呼道:“你是玄门叶继儒。”叶继儒扭头望着他,立目笑道:“沈公子好快的脚力,我追了你等一路,几次都被贵教妙风使计逃脱了。”沈文谦被他一望,不觉脑中一空,知他艺业惊人,低头不敢与他对望。叶继儒转看许观,温和道:“许解元大名传遍秦淮,龙门派叶继儒久欲结识。”拱手施礼,状极恭良。
许观不防玄门中人也叫出自己名姓,脸上一红,回道:“不过无用书生,何劳贵官挂齿。”语虽谦顺,态度却是不卑不亢。叶继儒眉毛一挑,心中暗赞道:“果然颇有风骨,无怪太子殿下也要夸他。”又拱手作了几下礼数,不再理他,信步至马凤龙身边,叹口气道:“马师叔一把年纪,做事如何不知轻重。”声音虽不大,但语气却颇严厉,如斥孩童。
马凤龙被他一说,额头冒出冷汗,不知因折臂之痛还是惧怕他威严,低下头去,羞愧道:“师叔老了,不中用了,不光丢了锦衣卫的脸面,还折了我玄门威严。”叶继儒道:“既然老了,合该告老回乡,何至今日被小辈折辱,成江湖笑柄。”马凤龙不防他说出如此重话,心中叹息道:“玄门上下都言小魁首傲世独高,除几个法力通天的老祖之外,余子皆不入他法眼,便是其余诸派师叔伯一辈,也曾遭他训斥,今日一见,果然不留丝毫情面。”心中恼火,却不敢出言反抗,喉结转动数下,终究忍了下来。
叶继儒见他一张黄面孔几乎胀成青紫之色,双唇紧闭,嘴里直咬出血来,一时羞恨至极,不觉冷笑出声。马凤龙见他嘴角含着讥笑,直不把自己当做同门长辈,更添愧怒,再难遏制,大喝一声,突然向一旁石栏上撞去。
这一撞,恍如巨象敲山,声如奔雷,几将石栏撞裂,头上鲜血横流,面颊尽赤。叶继儒不愿见他出丑,伸手抄住他臂弯阻止。马凤龙双眼含泪,喝道:“我死才不堕玄门威严,师侄给我留些体面罢。”叶继儒叹道:“名缰利锁,最蚀猛士志向,虚废贤者光阴,你又何必。”伸手将他点住。马凤龙受制于他,动弹不得,脸上几乎滴出血来,才知他一心向道,竟丝毫不顾同宗情谊,也扯开嗓子喝道:“叶大人休要再折辱下官!”
叶继儒轩眉竖起,厉声道:“你这点力气,想撞墙死还须缺点力气,我锦衣卫没你这号人物。”后者闻言嚎啕大哭,手舞足蹈,几欲疯狂。叶继儒微微摇头,出手在他身上身上一摸,手上便多了一条丈长裤带,马凤龙不防裤带被解,急忙用手拽住裤腰,幸而手上穴道未封,不致出丑。叶继儒冷笑道:“马师叔手上功夫倒是不错。”马凤龙闻言浊泪滚滚而下,老脸已成青黑之色。
叶继儒却不再理会,走到河边,凭栏望着水中众人,少时手腕一抖,那裤带如灵蛇般飞向河中,疾如流星,须臾卷住河中一人,接着手臂一扬,那人便向岸上飞去,重重摔在地上。叶继儒如法炮制,数息功夫便将落水众人全卷至岸边。王高高最先落水,确是最后才被救出,此刻已是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少时见他爬起身子,冲叶继儒惊呼道:“你是锦衣卫四品指挥佥事叶继儒,前几年中山王薨时,我在他府上见过你。”叶继儒淡淡道:“那都几年前的事情了,难得你好记性。”王高高得意道:“那是自然。”叶继儒见他手舞足蹈,双瞳微缩,扫了一他眼,后者被他一望,额头好似被针扎了一下,怪叫出声,匆忙低头收息,四肢轻颤。
叶继儒转望锦衣卫众人,只见人人衣甲尽湿,神色惶恐,七八人缩在一起,瑟瑟发抖。不远处尚有两人趴在地上大口呕吐,所吐河水中飘出浓重酒味,不觉怒从心中起,喝道:“酒乃穿肠毒药!却不知谁给你等的胆量,在当值之时饮酒?”众人被他疑问,面面相觑,均不敢出声。
叶继儒面无表情,冷眼看着锦衣卫众人。旋而挥舞手中裤带,向当先一锦衣百户面上抽去,只听一声清脆响声,那锦衣卫面颊已被抽出一道血痕,望来触目惊心。那百户惶恐至极,强忍着不敢惊叫,站在原处,不敢稍有异动。
叶继儒又来到另一百户面前,问道:“快说,谁让你等聚众饮酒?”那百户亦低头不敢言。叶继儒手上一抖,那百户面颊也添一道血痕,闷哼一声,不敢喊痛。叶继儒缓步走过众人面前,挨个向众锦衣卫脸上抽去,众人低头闭目,不敢阻拦,任凭裤带抽在脸上,强自忍受。
少时,叶继儒将锦衣卫众人鞭笞已毕,立在一边,目光有如实质,似鞭子般抽在众人身上,众人俱埋下头去,见脸上俱添伤痕,惶恐已极,颤抖好似羔羊,始终无人敢发声音。
叶继儒少时收了目光,旋到金陵四少身前,冷笑道:“你等至亲也是朝廷之肱骨臣工,被人如此羞辱,岂不让六部蒙羞?”几人虽知他年纪不大,却是锦衣卫要紧人物,想起锦衣卫传闻之手段,一时惶惶发抖,不敢出声。独王高高捂着头上伤口,鼓起勇气喊道:“这两位贼子偷我等钱财,还出手伤人,你要是不给我报仇,我便找我爹。”
叶继儒如望羔羊,哈哈笑道:“你说你在中山王府见过我,想必你爹也是朝廷要紧的人物。”王高高登现得意之色,摇头晃脑道:“我爹乃是朝廷三品怀远将军王大高,想必你也是认得的。”叶继儒闻言,点点头道:“王大高将军论品秩,尚在叶某之上,叶某自然识得。”王高高更添得意,双眼眯成一条缝隙道:“那是自然的。”
蔡姓公子也凑上来,喜出望外道:“我爹乃是六部正三品的侍郎,也算朝廷要员。”叶继儒见他形容枯槁,好似个活死人一般,点点头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蔡公子来日也必是朝廷栋梁。”那蔡姓公子拱手笑道:“叶大人客气了,好说,好说。”
叶继儒又问其余两人道:“却不知你等父兄却在何处任职?”一人回道:“在下父亲乃是福建按察使。”叶继儒点点头,问另外一人道:“你却是谁?”那公子谄媚道:“在下兄长乃是朝廷五品守备。”
叶继儒点点头道:“果然都是将臣之后,你等俱是我大明贤才。”说着指点四人道:“那你且说说,此处方才发生了甚么,这两位公子又做了何等勾当?”一言落下,四人便争相向前,口吐污言秽语,蔡姓公子更编造无数罪名,强加在二人身上,王高高大家附和,其余二人也添油加醋,直将二人说成了天上没有的罪犯,世间少有之恶徒。围观众人亦是目瞪口呆,心中大呼无耻。沈文谦与许观更听得心惊胆寒,不知所措。
少时,叶继儒见几人兀自喋喋不休,打断四人道:“你等所说,本官都知道啦,最近朝廷清洗胡党余孽,我看这人形容丑陋,面目猥琐,定然与胡惟庸乱党逃不了干系。”一指沈文谦,冷笑出声。
金陵四少闻言俱惊呆无言,少时反应过来,心中不由自主想道:“我二人说了半天,不如锦衣卫的老爷一句话,直接将人推入深渊。”金陵四少喜上眉梢道:“大人英明。”望他之时,眼中却添几分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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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26 17:52:00 +0800 CST  
不知不觉,八章接近二十万字已经写完了,写下来开始全力创作第九章《长歌一梦》,有些人,有些事,该来,总会来的。

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26 21:51:00 +0800 CST  
第九章 长歌一曲徒自伤
沈文谦低头不语,衣衫无风自动。叶继儒望着他笑道:“明教教主欲与我一战否?”沈文谦感受他逼人气势,心神摇晃,欲言又止。叶继儒笑道:“无胆的邪种,可惜要命丧秦淮河了。”
沈文谦受他轻视,心头恼火,不觉自胸间升腾起一股冲天豪气,抬眉望着他道:“愿与阁下一决。”说着率先出手。叶继儒见他如电射来,流露出失望之色,缓缓摇头道:“不自量力。”话才离口,向前跨出一步,手掌缓缓抬起,竟尔后发先至,正印在沈文谦胸口。这一下轻飘飘全无力道,连沈文谦身形也未摧动,锦衣卫众人张大嘴巴,呆望二人,心道:“都说叶继儒乃是玄门天才,手段在宗门内能排前十,如何一掌按实了,对方竟全然无恙?”岂料沈文谦神色大变,只觉衣股奇气入体,在经脉中肆荡不止,当下默运神功,体内心经运转如飞,欲抵消那股奇气。
少时,那股奇气冲入脚心,沈文谦周身一震,终于扛不住那骇人力道,倒飞出数丈,体内气血沸腾,周身皮肤渗出血珠,半边身子已是僵麻无觉。
叶继儒眉毛一挑,笑道:“你这内功有些门道,想来明教还是有些上台面的玩意。”沈文谦此刻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强自咽下一口热血,起身冷声道:“阁下只出三分力气,莫非瞧不起我?”叶继儒愣神,失声笑道:“你竟能看透我体内虚实,看来‘听劲’的功夫还不错。”又来到他身边,叹口气道:“可惜啊……”
须臾面色阴沉,厉声喝道:“米粒之光,也放光华。”伸出一指,便向他前额点去,看似颇慢,沈文谦却躲闪不开。忽然一人高声道:“叶先生且慢!”叶继儒闻声脸色一变,心道:“他如何来了?”收手转身,冲来人跪下道:“叶继儒见过小殿下。”此言一出,马凤龙与众锦衣卫呼啦啦跪倒一片,齐伏于地,口中高呼小殿下不绝。王高高见了来人,也噗通跪地,撅起屁股道:“怀远将军王大高之子王高高给小殿下磕头了。”头如捣蒜般不住叩首。许观也不迟疑,一摆衣衫,跪倒在地,高声道:“许观给小殿下磕头了。”
场中数人一跪,围观人群传出喧沸之声,有人惊呼道:“原来是圣上嫡长孙,东宫小殿下。”旋见四周黑压压一片人头,不停磕头。少时只沈文谦与来人孤立当场。沈文谦不觉偷看来人,却是一束发少年,皮肤白皙,眉清目秀,正微笑望着自己。少时才反应过来,心道:“听说太子朱标生子名允炆,乃是当今太孙,莫非便是此人?”定睛细瞧,才发现他年纪虽小,却文雅从容,庄重大方,再看他几眼,更品出些不俗神韵,当即跪下身子,也学众人道:“见过小殿下。”
朱允炆与他擦肩而过,走到叶继儒身前,扶起他道:“我今日不过来此处观望花灯,不是什么小殿下,你等不必多礼。”又冲众人招手,众人才起身,恭敬立在一旁。朱允炆扫视了众锦衣卫一眼,叹口气道:“你等速速退下,莫在此丢人现眼,有辱朝廷体面。”叶继儒亦摆摆手,马凤龙目光含仇,盯了沈文谦一眼,颇为不甘心。此刻早有两位锦衣百户上前搀了他,驱散人群,隐在灯火之中。
少时场中只余金陵四少与许、沈、叶三人,朱允炆才松口气道:“不知此处生了何事?需要劳烦叶先生亲自出手。”叶继儒心中郁闷,面不改色道:“微臣捉得应天贼匪一人,正欲将他扭送镇抚司法办。”话音一落,便听王高高高声道:“小殿下,这人不光偷人财物,而且是胡惟庸乱党,切莫让他走脱了。”
这一句话插得非同小可,叶继儒闻言神色骤变,双目射出电光,直视王高高,王高高经此一望,只觉如坠深渊,魂魄似被摄住,便向前栽倒。蔡姓公子匆忙将他扶住,金陵四少俱目有迷茫,望向叶继儒,不知他因何动怒。
许观闻言也惊了心神,跪在地上道:“小殿下明鉴,沈公子乃是国子监的贡生,是在下的至交好友,断然不是乱党。”朱允炆不禁眉头一皱,冲叶继儒瓮声瓮气道:“胡惟庸案已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皇祖父下谕重查,其意不过为了塑清朝纲,你玄门执掌锦衣卫,可要明辨忠奸,千万不要陷害忠良。”此话一语双关,叶继儒听得冷汗直下,心道:“小殿下小小年纪,怎会说出这话?”
少时心中一凛,又思道:“莫非他已知我玄门计划?”饶他神功有成,此刻也抖若筛糠,顿时尽敛锋芒,近前跪倒道:“微臣惶恐,断不敢擅自钻营,陷害忠良。”
朱允炆见他跪倒,上前扶起他道:“我不过随口说说,叶先生何必惊慌,我见这公子与许观一路,许解元可是我朝栋梁,想必他的朋友,定然不会是胡惟庸乱党。”又道:“况且这位公子也是国子监的监生,早晚也是我大明的人才。”
叶继儒仰望朱允炆,见他面容稚嫩,目光清澈,才放下心道:“不过是小孩子心性,说话全无顾忌,我却是多心了。”一时略微宽心,虽有不甘,却无可奈何,伏在地上道:“一切全凭小殿下决断。”余光扫过沈文谦,心中暗生恨意:“此番被他逃过一劫。”想起师门重托,不禁心底长发浩叹,无奈至极。

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27 00:20:00 +0800 CST  
朱允炆点点头道:“你是指挥佥事,蒋瓛与周先生不在,这锦衣卫还你要多操心。”叶继儒面上大羞,跪地呼道:“微臣戳力,以效微劳。”沈文谦侧在一边,眼光看的仔细,见叶继儒眼中似有不屑一闪而过,待仔细望去,只见他低眉顺目,状极惶恐,一时以为自己看花了。
朱允炆却未曾发觉,在场中踱步转了一圈,故作老成之态,意味深长道:“你若真的戳力以赴,如何还会有今日这荒唐事?上元节锦衣卫醉酒闹事,还被人丢入秦淮河,这要传出去,你让大拙先生颜面何存?”叶继儒见他年纪虽幼,却不怒自威,心中惊恐,伏地口呼万死。
朱允炆伸手欲拉他,说道:“我是小孩,你不用拿官场那套嘴脸与我应酬。”叶继儒不住叩首,朱允炆拉他不动,皱起眉头道:“你玄门上下一心为国效力,大家都看在眼里,是我大明的功臣,微瑕不掩瑜,我还要替皇祖父谢谢你。”此话一落,叶继儒才惶惶起身。朱允炆笑道:“你一个练武之人,胆子都哪里去了。”说着咧嘴笑了起来。
叶继儒面皮发烫,尴尬一笑。朱允炆道:“你师祖大拙先生前些年为皇祖父治病,单此一点,便可谓我大明功臣。”叶继儒道:“此乃玄门本分,不敢言功。”朱允炆见他神色惶然,有心安抚于他,拉着他手臂道:“今日方先生开斋集会,广邀士林俊杰、四方好友,你随我去凑个热闹如何?”叶继儒施礼道:“今日灯会,城中喧闹,应天巡检人手不够,微臣还要……”
朱允炆快人快语,直口道:“你玄门每日只与刀剑相伴,无趣的很,须知今时不同往日,你可以马上夺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皇祖父常说,这天下要长治久安,使生民立业,还要大兴王化之道,必须要靠千千万万的读书人。”沈文谦听闻,眉头皱起,心道:“这小殿下稚气未脱,说话太过直接,我若是玄门,定然心生嫌隙。”
扭头去瞧叶继儒,果见他脸色苍白,讪讪道:“小殿下敬天爱民,必为我大明带来万载福报。”面上恭顺,心中却不以为然。
朱允炆并未察觉,笑了一笑,说道:“你不去便不去罢。”来到许观面前,问道:“许解元可是要去方先生家中?”许观回道:“本来约好要去老师家中吃晚饭,可是此时,想必是已经错过时间了。”朱允炆点头道:“正巧我也未吃饭,不如你我到登赋楼上,我请你吃碗面如何?”许观如何敢应?连连推辞。朱允炆却一把将他拉住,笑道:“眼下时候尚早,吃过面再去拜会你老师也不迟。”说着摆手驱散了叶继儒与金陵四少众人,拉许观入楼。
三人来到楼中,随处寻了一个位置,朱允炆率先坐下,又招呼许观与沈文谦入座,招呼店家道:“老板,来三碗阳春面。”那店家见他年纪虽小,但衣衫考究,气质不俗,也不敢轻眼看他,笑道:“这位小哥真是食神下界,这十六城门内外,就数咱家面点做的地道,这头一份,便是这汤清面鲜的阳春面。”朱允炆道:“我在家中也听过你这碗面的口碑,有劳店家,我等饿了多时了。”那店家笑道:“得嘞,您稍坐。”奉上茶水,笑着去招呼了。
朱允炆低头饮了一口茶,将盏置于桌面,双目炯炯有神,打量沈文谦沈文谦道:“你这头发古怪的很,看你也不像僧人,莫非不是中原人?”时国子监多有高丽国与琉球等诸夷学子入监读书科举,朝廷常年多有赉赐,并独设学馆,尽心训迪,朱允炆故有此问。沈文谦闻言欲起身行礼,朱允炆手掌下压道:“皇太孙深夜孤身一人,出入勾栏,传出去岂不是让皇家蒙羞,你只管回话便是。”沈文谦低声道:“回禀小殿下,在下乃是山东兖州人,姓沈名文谦。”
朱允炆闻言登时露出亲切之意,笑道:“山东啊,那可是好地方。”又道:“方才听说你与叶先生动手,莫非你也有武艺在身?”沈文谦不欲多言道:“在下粗通拳脚,乃是家族长辈所传。”朱允炆笑道:“可有师门传承?”沈文谦自嘲道:“山东侉子,乡野愚夫,习武不过保卫家小,连个名字都没有,哪里会有师承。”
朱允炆点点头,笑道:“皇祖父教玄门众师傅教我武艺,我最不喜欢了,还是读书写字画画最是有趣,吐馥含香,才不算有辱斯文。”又道:“你与许解元在一处,想必也文采斐然,否则断难入他法眼。”
许观惭愧道:“小殿下您说笑了。”朱允炆道:“应天城谁不知你是方先生真传弟子,一身艺业直追乃师,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物,等闲不入你眼角。”沈文谦心中一惊,失声笑道:“好一个许解元,原来你才是方先生的衣钵传人!”许观面上更愧,掩面道:“小殿下须给我留点脸,等下还要见老师。”
朱允炆拍跺脚,哈哈大笑,露出少年心性。沈文谦亦莞尔笑出声来。少时,朱允炆拉起沈文谦的手,与他嘘寒问暖,好似多年挚交。说不几句,面便端了上来,朱允炆年幼能食,此刻早饿了,松开沈文谦,端起碗就将面向嘴里送去,才吃了一口,嘴中便被烫出一个泡,惊呼出声。
许、沈二人脸色大变,正欲起身告罪。忽见一人步履匆匆,闯了进来,高声道:“店家,给我来一碗阳春面。”朱允炆不觉扭头望去,只见一男子四十不到的年纪,高鼻深目,穿一身文士衣衫,望来丰神飘洒,器宇轩昂。喜出望外道:“好一个俊周德!”
那文士闻言扭头来往,正与朱允炆四目相对,变色道:“周是修见过小殿下。”朱允炆却不顾嘴上疼痛,起身一把将他拉入席间,笑道:“你我不尚虚礼,却不知你等下欲往何处去?”周是修笑道:“今日逊志斋有学子集会,我正欲前往一观,以壮声势。”

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29 17:31:00 +0800 CST  
许观亦抚掌笑道:“小殿下也欲携我等去方先生府上。”周是修神色凝重起来,说道:“许观学胜先贤,艺通百家,今日明德会后,学名更胜往昔。”许观怔怔打量他,将面碗顿在桌上,一掌拍在他的肩膀,笑道:“你一本正经,却不知向咋呼谁?说起好学上进,通晓诗经,这应天城,你周是修才是第一个。”周是修这才忍俊不禁,两人相视把臂言欢,大为亲切。
朱允炆也笑着插嘴道:“若论长相,周是修虽大你十岁,但俊美当胜于你。但论起才学,许观虽小一旬,却风采不输你周德这位美男。”这话说的圆滑周到,两不相帮,许、周二人俱齐声道:“才高伶俐莫过小殿下。”沈文谦只听得目瞪口呆,心中大感诧异,默道:“究竟是皇族子弟,十来岁年纪,便做事圆润,善笼人心。”念头至此,低头吃面不语。
少时四人吃面已毕,朱允炆向怀中摸去,忽面色一变,正欲发话。许观早扯着嗓子喊来店家,摸出散碎银两,一并算了钱,朱允炆哈哈大笑,拉起三人,向方孝孺府上行去。
不多时,四人来到乌衣巷中。方府门前此刻早门庭若市,远远望见七八人在门口寒暄。沈文谦远远看到台阶之上站着一人,身着团领白衫,头戴皂条软巾,面似堆琼,目炯双星,虽在暗夜之下,仍觉有一股夺人英气,直逼而来。不觉神色激动起来,心道:“这便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方希直方先生?”急行两步,来到跟前。
才走到阶下,那人才发觉有生人闯入。沈文谦一心落在偶像身上,拨开人群,来到阶前,忽双膝跪地,周正行了一礼,朗声道:“学生沈文谦,给方先生见礼了。”那人见他打扮怪异,惕然一惊,将他扶起,问道:“你是何人?”
此时许观才疾步来到跟前,接着跪地行礼道:“学生许观,给老师磕头了。”起身拉着沈文谦笑道:“老师,这位是学生新交的好友,是今年北平府的岁贡。”说着与阶下众人见礼,分别是黄子澄,齐尚礼,练子宁等人。又有一身材矮短、面目丑陋之人转上前,拉住许观道:“许解元好久不见。”许观大惊道:“王艮也来了,看来今日大家都为陪衬了。”也不嫌他面容骇人,与他抱在一起。
此刻阶前众人皆是儒林名士,廊庙之器,平日里也颇相熟,此刻相聚,一时齐放欢声,喧闹不停。
沈文谦趁众人喧闹之际,不觉偷看这位偶像,只见他四十不到的年纪,初看他伟岸丰神,一身正气,虽是文士,却有武官风采,不怒自威。再细打量,又觉他眉眼可亲,隐隐约约流露出文人雅士的倜傥风姿。又观察他言谈举止,更觉有一股洒脱飞逸的情怀环绕其身,仰慕之情顿时油然而生,远甚从前,一时满怀欢心,竟呆住了。
少时寒暄问礼已毕,才见周是修与朱允炆姗姗来到。方孝孺早留了神,来到台阶之下,朱允炆抢先两步,躬身一拜,声音清亮道:“学生朱允炆见过老师。”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早眼珠一转,悄声附在方孝孺耳边,低声道:“今日灵儿姐姐可在?”
至此方孝孺才知他此来因由,心中暗叹,沉下脸道:“小殿下荒唐,今日明德会俊才汇聚,贤达云集,你身为太孙,不为皇家表率,却一心只顾玩闹,岂不让满堂士子耻笑。”朱允炆苦笑道:“我是大明皇孙,大家敬我怕我,见了我都要磕头,宫里宫外,我连走路要到端着架子,到了您这,也不能放松,允炆真的好累。”方孝孺见他一脸苦涩,呆了半晌,才怅然叹息道:“天子家中无私事,你生在帝王家,便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朱允炆撅起嘴道:“可是我真的不开心。”方孝孺道:“若凡事都由心,世间岂不是要乱了?”正欲再言,朱允炆嘻嘻一笑,打断他道:“我替老师说罢,老师接下来肯定要说:做人要安份守礼,不可随心所欲,是也不是?”
方孝孺摇头苦笑,朱允炆皱着眉道:“老师这句话说了无数遍,允炆都听腻烦了。”方孝孺哈哈大笑,笑中藏着一丝苦涩与怜悯。朱允炆心粗未觉,自顾道:“所以只有灵儿姐姐最懂我,不给我讲那么多道理,我在灵儿姐姐那里,才觉得没那么多束缚,什么烦恼都没啦。”方孝孺无奈摇头,拍拍他肩膀,说道:“灵儿在后院,你快去快回,你来此处,前面便由你主持局面。”朱允炆一吐舌头,风也似的钻了进去。
众人正欲下跪行礼,见小殿下已消失在门外,俱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沈文谦心中亦是长叹道:“先前见他有老成持重之风,此刻才知他毕竟风华少年。”

楼主 猜是梨花开  发布于 2017-03-30 15:47:00 +0800 CST  

楼主:猜是梨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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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7-01-08 09:2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1-28 16:33:5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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