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同人】 意难平(朝暮 虐渣哥)

脑海中撕裂的疼痛久久无法散去,暮云的意识在混沌中起起伏伏,犹如一艘在海里不断挣扎的小舟,由着风浪催动。
睁开眼的时候,这种状况也没有改善分毫。
他的剑气好似被抽到干涸的枯井,全身的筋脉都叫嚣着发疼。
映入眼帘的,是耶亚希哭肿的双眼和另一张带着些许担忧的脸。
担忧?应当是自己又在自作多情的看错了吧。暮云苦涩又自嘲的笑了笑,对着二人那许许多多的问题置若罔闻。
焉逢和耶亚希看着那个消瘦又苍白的人儿就那样面无表情的躺在那里,好似与整个世界都隔绝了一般,不由的心里一阵慌乱,怎么回事,心魔不是已经被驱走了吗?暮云怎的会是这幅样子?
“暮云……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须臾,焉逢终究按捺不住,问了出来。
暮云缓缓转头,用一双波澜无惊的眸子注视着眼前这个人。
是那个口口声声要保护自己,却又在不断利用、欺骗、甚至无数次想要杀掉自己的人。
胸腔里膨胀着的是什么?愤怒吗,怨气吗,委屈吗,酸涩吗,可那又能如何呢?
曾经他说过,这世上除了义兄,再没人会在乎自己的感受。
如今,竟是什么都剩不下了。
爱我的人,因我而死。
我爱的人,一心要我死。
我信任的人,背叛我。
我敬仰的人,利用我。
那么我何必要作践自己,去接受这假惺惺的兄友弟恭呢?
暮云坐起身来,无视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轻声说道,“我记得。”
焉逢悬起的心正要落下,却听那冰凉的声音继续道,“我记得,你说,你要杀我。”
骤然而来的冰冷溢满了整个胸腔,焉逢握紧了双手试图做些苍白的辩解,可是他早就知道,自己什么也解释不出来。
不管自己的坚持是因为什么,好似最终,他总会将暮云放在被舍弃的位置上。
心魔质问他的那些话,他答不出来,暮云对他说的,他也无法辩解。
他这个哥哥,果然是太差劲了。
耳边传来耶亚希急切的维护,“冰块儿你别这样,焉逢他,他不是真的想杀你,他是因为……因为以为你杀了很多人所以……”
“我知道。”暮云回忆起心魔占据他身体时候的种种记忆,强撑着走下床,孑然而立,逼迫自己将颤抖的声音稳住,“因为对他来说,我的命是最好舍弃的那一个。”
“不是的……”耶亚希喃喃道。
暮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便这样吧,焉逢,我义父和师父因你而死,你的战友因我而死,你利用我,欺骗我,诱杀我,我舍命救你,这笔账,不管怎么算,都不该是我欠你的,你想杀我报仇也好,想利用我对付酋魔也罢,那都是你的事,我便不奉陪了。”
暮云的步伐极轻,一袭白衣好似一抹将要随风而散的云,焉逢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捉住他的手腕,有些语无伦次的道,“跟我回尧汉吧,跟我回尧汉,我会好好保护你,我们一起打败酋魔,然后,然后,我们就一起去归隐……”
暮云唇边漾着笑,眼底却尽是冰冷,“你去问问耶亚希,看她会不会相信你这归隐的鬼话?”
焉逢全身颤抖着,竟是连抬头去看都没有勇气。
暮云继续道,“回尧汉?我回去,也让他们像绑你一样,把我绑起来,等着被砍头?还是让你的战友好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恨,将我碎尸万段?焉逢,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们之间那点稀薄的兄弟情义,早就被消磨殆尽了,你永远都不会选择相信我,我也不想再去相信你,我们之间,或许只剩下这所谓的血缘关系了。”
轻巧的挣开那只手,好似斩断了他们之间的牵绊,可若是自己有那样的魄力,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哥哥,焉逢,就此别过吧。
焉逢怔怔的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缓缓消失,不知何时就流了满脸的泪水,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冷静的,每一步,都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却也是每一步,都伤他伤的那么深。
他心里装的东西太多,多到总是忘记了,那是他的弟弟。
耶亚希着急的摇晃着他的手臂,“焉逢,焉逢你快去追啊,他伤得那么重,你怎么能由着他乱跑呢!”
焉逢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知道,他没有捉住的,不只是暮云的手腕。
“太晚了。”他有些苍凉的说着,又突然想起上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对暮云宣判了死刑,而现在,暮云将这些,原封不动的还给了自己。
那个会笑着依赖着自己的傻弟弟,再也不会回来了。

暮云在一处山洞中调息,他身体里平白多出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剑气,刚刚运气,便自发的修复起了受损的经脉。
呵,这算什么,愧疚么?同情么?
你以为,我还会是那个等待着施舍的可怜虫么?
从今日起,我命由我,不由天。

久悠和韩龙自请去了幽山,也不知是不是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走着走着,竟是走回了云舞阁。
奢华的阁楼,却是从未有过的冷清。
“君尊……酋魔带着罄儿走了,管轼被杀,暮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想不到这云舞阁到最后,就剩下了你我二人。”久悠有些惆怅的道。
“哼,都走了就都走了,反正老子看他们也不顺眼。”韩龙嘴硬道。
“往日里酋魔那般宠爱看重暮云,却没想到,是在下这么大一盘棋。”
“好端端的提起暮云做什么。”韩龙啧了一声。
“没什么,只是感慨罢了,也不知道暮云那个傻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韩龙竟是意外的没有立即接话,半响才有些烦躁的道,“人家有他哥哥呢,轮得到咱们操心。”

寂静的夜突然被一道红色的剑气打破,暮云一袭白衣翩然而至,惊得久悠和韩龙双双起身,只是还没等他们问出什么话,便见暮云一剑挥了过来,二人皆是一惊,只得下意识的挥手一档,却见那股剑气穿透他们的身体,竟是带出了两团散发着紫气的东西。
暮云催动封日冥泉剑将那东西震碎,眉头微微蹙起,他上次暴走实在是消耗了太多剑气,乃至现在猛然一出招,筋脉还是会隐隐作痛。
勉力收了招,暮云淡淡的望了二人一眼,转身欲走。
久悠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来都来了,走这么急做什么,这云舞阁过了今天,怕是只有落灰的份了。”
暮云顿了顿,竟是真的停了下来。
韩龙依旧满头雾水的问,“他刚才干什么了?”
久悠白了他一眼,“这你还看不出来?酋魔为了控制我们,必然在我们体内植入了什么东西,暮云方才将那东西毁了。”
韩龙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哼了一声道,“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久悠瞥见暮云已然染上灰尘的白衣,道,“至少休息一下换身衣服再走吧,你不是最讨厌弄脏你的白衣么。”

暮云从池边滑落,任由温暖的泉水没过身体,冷的有些麻木的手似是终于有了些知觉。
久悠一手搭着一套刚从他屋子里拿出来的白衣,一手端着一些吃食,坐到了池边的台阶上,“看看你这一身的伤,怎么,跟你哥哥……”
“久悠,我没有哥哥。”暮云淡然开口,声音冷的好似一道冰川水。
呵,这小子莫不是开窍了?怕也是被伤的太狠,不敢再去相信了吧。
“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去杀了酋魔吗?”
“……我必须阻止他的阴谋。”暮云顿了顿答道。
久悠分明从那双眸子里看出了隐忍和痛苦,“其实酋魔利用你是真,却未尝对你没有半点情谊,你可知,这世上,最难以控制的,不是别人的心,而是自己的心。”
“久悠,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话这么多。”
“我从前就知道,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久悠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怎么着,你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对付酋魔,算上我一个,左右这人生也是无趣,何不去见识一下我们铜雀的谋略之最和武力之最之间的较量呢。”
暮云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诧异的望了过去。
“哈哈哈,有意思,也算上老子一个,别到头来外人一提起铜雀只记得有个白衣,让他们看看,我们铜雀也不是好惹的!”韩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五大三粗的附和道。
“哼,随便你们。”暮云起身穿好衣服,竟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久悠,你的铜镜能不能看到义……酋魔的情况?”
久悠看着换上白的不染纤尘的衣服的暮云,莫名觉得顺眼了很多,毕竟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他们铜雀的门面担当。“看倒是能看到,只是立刻就会被他察觉到的。”
“无妨,现在晓月境内都在通缉他,他不会冒险的,我需要知道他的位置。”
“你就不怕草惊蛇吗?”韩龙抱臂站在一旁道。
“打草惊蛇,正是我要做的事。”

一双妖冶的紫眸倏然睁开。
罄儿见状,忙问道,“怎么,可是有什么异常?”
紫衣眉头微蹙,“有人在窥探我们。”
“无妨,就算如此,他们也无法知道我们所在的位置,你若是不放心,我加层结界便是。”说罢,艳丽的衣袖一挥,便生成一道结界。
紫衣若有所思的看着罄儿的动作,竟是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容,好啊,竟然与我用起计谋来了,暮云,我的好义弟,不过分别了数日,你可真是让为兄刮目相看啊。

眼见暮云手上的伤口又多了一道,韩龙看着地上用血画成像是阵法的图案,挠了挠头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都是从哪学来的?”
暮云顿了顿,不曾言语,倒是久悠笑道,“你可不要忘了,铜雀所有的禁室,对暮云都是不设防的。”
“啧,有人宠着就是……”话还未说完便被久悠怼了一杵子。
暮云对他们二人的动作置若罔闻,封日冥泉出,红色的剑气注入阵法中,四个方位涌出四道光束,聚成的结界以罄儿的结界为中心,急剧的缩小。
久悠和韩龙也发力相助,却没料到不过片刻光景,紫衣竟是自己走了出来。
三人均是一惊,惟独紫衣,依旧挂着掌控一切的笑,“三个人联手对付本尊,嗯?本尊倒是想知道,用结界困住本尊之后,你又打算如何?”
暮云停下释放剑气的手,勉力平静道,“这阵法本是管轼用来对付我的,我加了封魔的效果,义……酋魔,我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
紫衣听他称呼竟是眼底闪过一丝怒气,状似惬意的冷笑了几声道,“暮云啊暮云,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斗得过本尊?”
他话音未落,对面三人便察觉到了,那越来越近的,战马的嘶吼声。


楼主 兰涩紫藤m  发布于 2018-03-04 19:49:00 +0800 CST  
“什么?!骁月全国通缉暮云?!”焉逢惊得站起身来,手中的茶杯也骤然摔落在地上。
一旁的强梧见他提起白衣这幅关切的样子,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横艾点了点头继续道,“消息确实无误,骁月几乎全部的兵力都出动了,目标只为暮云一人,听说是骁月皇帝亲自下的命令,而且明确的说了,不得伤害他的性命。”
“这一看就是冰块儿那个坏义兄的阴谋啊!”耶亚希急的团团转,“焉逢,这可怎么办啊,冰块儿再厉害也不可能打得过那么多人啊,万一被抓了……诶!焉逢你去哪儿?”
焉逢手持方天画戟,化身剑气之龙飞走,“去救暮云!”
找寻,疯狂的找寻。
焉逢脑中一片空白,心里仿佛烧着一把火,灼的他浑身发疼。
他早该知道的,紫衣一定不会放过暮云。他只是感受到了暮云对自己的绝望和怨气,只是觉得暮云已经不愿和自己在一处,只是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颜面,再谈什么护他周全。
可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又放任他一个人乱来!

一处林间小道上,一袭白衣的人倏然飞身,红色的剑气将身后逼近的人击退,他白色的发丝微乱,气息也有些不稳,却还是身姿挺拔,傲然而立。
久悠和韩龙也是有些狼狈的抵抗着。
暮云终究剑气不支落到地上,捂着胸口道,“你们先撤,他们被控制了,目标只有我。”
“别废话了!你还能杀了整个骁月的士兵不成?”久悠话音未落,一道金色的剑气蓬勃地落下,将追来的人尽数震昏。

暮云微微睁大了眼,看着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背影。
他方才勉力压制住了暴走的剑气,而今头痛欲裂,连思绪都变得不甚清晰。
他来做什么?
做什么?
应当,是来杀自己的吧?
是了,他是天下的大英雄,怎么能容忍自己为了自保,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呢?
暮云奋力逃离了那个地方,他勾起嘴角嘲讽自己的没用,竟然连和那人正面对峙的勇气都没有。
他并不是怕死,他只是不想又一次看见那人责怪他的嘴脸,好似全天下的错事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好似焉逢身为自己的哥哥,就应当替天行道杀了自己。
那些所谓的大道理,他真的不想听了。
他虽然被叫做冰块儿,可还是有心,还是会痛的。
焉逢甫一转身,便看见了那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身影。
他心里蓦然溢满了酸楚,那是他那个无比骄傲的弟弟,他本是那般的高高在上,无所畏惧,如今,见到自己的亲哥哥,竟是只想要逃离。
自己,到底伤了他多深?
焉逢当即要追上去,却被一青一黑两个身影拦住了脚步。
“竟然会有人追着自己弟弟不死不休,还趁着弟弟受伤赶来杀他,这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久悠颇为阴阳怪气的道。
“就是!枉费暮云在君尊面前替你开脱,还跪了那么多天!”韩龙也愤愤不平道。
焉逢压下心里更加浓烈的悔意和痛楚,大声道,“我不是来杀他的,是来救他的!”
久悠好似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人人都像暮云那个傻子一样信你的鬼话?救他?暮云怕是死了也不想被你救!”
焉逢担忧暮云伤势,顾不上其他,调动全身剑气将久悠和韩龙震开,向着暮云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暮云,等等哥。

暮云走的踉踉跄跄,待他稍稍清醒些许,才发现,自己竟是跑到了一处悬崖边。
而身后,那人的声音越发的清晰起来。
暮云微微扬起头,看了看天边破碎的云彩,他伸出手,却是怎么也够不到。
他终于回过头,嘴角挂着苍白的笑容,看向了不远处的焉逢,薄唇微启,字字诛心,“你就真的,那么想要杀了我?”
他徐暮云何德何能啊,他的义兄控制了那么多人只为了捉他,而他的哥哥,已经是数不清第多少次,想要大义灭亲替天行道了。
“我没有!暮云,你受了伤,我只是想救你……”焉逢甚至无法再将视线停留在暮云的脸上,他怕他的神情,会让自己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
暮云却依旧笑着,笑里的冷意,直沁入心底,“杀我也好,救我也罢,焉逢,我徐暮云,再不想与你有任何瓜葛。”
焉逢压下心中剧痛,焦急的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可至少,至少让我帮你疗伤,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补偿?呵,焉逢,或许你说的对,我就该是个冷血无情的恶魔,所以啊,”暮云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和略带些疯狂的决绝,他突然一跃而起,直直的从悬崖边坠落下去,“我不想给你这个机会。”
焉逢本是震惊他听到了自己那日口不择言说出的话,见他又一次跌落悬崖吓得几乎停止了心跳,脑中空白了一瞬才急急的催动剑气把暮云救了上来。
怀里的人竟是昏死了过去。

焉逢扶着那瘦弱的身体,不要命般的输送着剑气为他疗伤,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方才的画面。
不该是这样的,他的弟弟,明明是那样乖巧的一个孩子,他会在收到自己做给他的木剑的时候露出明媚的笑容,会略带些忐忑的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愿意为了他与尧汉为敌,会因为担心自己而焦虑的劝自己离开铜雀。
他是那样鲜活啊,可如今,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竟然只剩下了与世隔绝的淡漠。
他看着暮云消瘦的脸颊和没有半点血色的唇,突然觉得他真的像极了耶亚希口中的“冰块儿”,只需要往地上轻轻一摔,顷刻间就会碎掉。
会好起来的,焉逢惶然的安慰着自己。
只要他好好护着暮云,总是会将他碎掉的心一点点的粘起来的。
暮云昏睡了很多天,他断断续续的发着烧,时而低声呓语,时而皱眉沉睡,总归是不得安宁。
焉逢便一直守着他,期间耶亚希来过,想要陪他一起,被他拒绝了。
等解开了暮云的心结,他们三个或许真的能像暮云曾经希望的那样,快乐的过下去了吧。
他把耶亚希拜托给了尚章,让徒维帮他看了一下暮云的伤势,得到没有大碍的回复后,拒绝了飞羽劝自己回尧汉的提议。
他做飞羽焉逢太久太久了,而现在,他只想做回暮云的哥哥。
久悠和韩龙也来过,看见这幅情形冷嘲热讽了一番便也没再说什么的离开了。
暮云的手一直是冰凉的,他便时时握着他的手给他取暖,生怕自己一松手,这份牵绊就会彻彻底底的断掉。
焉逢终究没有错过暮云醒过来的那一瞬间。
他看着那纤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几下,而后昏睡了许久的人儿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焉逢压下心中的不安,尽可能的放低着声音,“暮云,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暮云却并没有将目光转向他,而是睁着一双极为疲惫的眸子望着上空,有气无力的道,“焉逢,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一定要亲手杀了我,你才肯安心?还是你想利用我对付酋魔?别傻了,我只是他的一颗棋子,他又怎么会因为我而受到牵制?”
“我不会杀你的!更不会再利用你!暮云,要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从前是我对你误解太多,如今,我只想护你周全,我答应过你的,会一件一件的做到,你当真就不能给哥……给我一个机会么?”焉逢只觉得一口浊气噎在胸腔里,难受得紧,可他又深切的知道,暮云这幅了无生趣、不肯再敞开心扉接纳任何人的样子,全都是拜自己所赐。
“……你知道,上次分别的时候我对自己说了什么吗?”暮云终于转过头来,扯起嘴角勾出一个残忍的笑,“我说,我若是再信你,就该是全天下最愚蠢的人。”
只是他对焉逢残忍,却又何尝不是对自己残忍?
他看着焉逢脸上痛苦到近乎无力承受的表情,又何尝不是承受着锥心之痛?
焉逢,放弃吧,别再试图挽回,我并不是用你的痛苦来为自己疗伤,我只是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哥哥,这一次,我想先放手了。

暮云不知道,自己在何时红了眼眶,他奋力的起身想要逃离这让人窒息的空气,却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个人紧紧的拥抱着他,用颤抖的声音在他耳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暮云心中筑起的墙好似被硬生生的打穿了一个洞,而墙后的心,早就鲜血淋漓了。
耳边的声音好似一把钝刀,不断凌迟着他。
暮云,如果你真的不想看见我,我可以走,可以离你远远的,但至少,至少让我照顾你直到你把伤养好,不然我真的放心不下,我答应你,等你伤好了,你想怎么样我都随着你,好不好?
暮云突然卸了全身的力气,想怎么样?自己究竟,想怎么样呢?
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就不是一句“没关系”、一个拥抱就能化解的了了。
算了,就这样吧,他想如何便如何吧,总归,自己在这世间,已是半点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焉逢捧着一碗褐色的药,舀了一勺递到暮云嘴边。
暮云却接过了药碗,皱着眉头将那碗苦到心底的药一饮而尽。
“苦么?要不要吃点糖?”焉逢见他摇头,有些黯然的道,“小时候你每次生病,总是不肯乖乖喝药,缠着我要糖吃。”
暮云试图在记忆中搜寻那样的片段,想起来的,却是紫衣温声哄他喝药的场景。
他杀了母亲,深受刺激,就算是被紫衣带回去,也只是抱着膝盖缩在那里,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离开来。
是那个人,不断的哄劝着自己,告诉自己,他并没有杀了母亲,而是给了母亲解脱。
可是后来呢,他逼着自己与亲生哥哥相杀,而更可笑的是,他的哥哥,竟然真的要杀了自己。
暮云扶着隐隐作痛的头,强硬的将思绪拉回来,紫衣也好,焉逢也罢,都不过一场虚幻的假象,上天到底为何要这般折磨他,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生生夺去。
焉逢见他神色不对,慌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剑气又发作了?”
“焉逢,出去。”暮云背过身去,近乎是咬着牙道。
焉逢想要触碰他的手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而后,那只手颤了颤,缓缓的收了回来。
“我就在门外,若是你撑不住,一定要告诉我。”
听到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暮云终于卸下伪装,无意识的缩起身体,忍受着头脑中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
为什么,为什么,焉逢,你为什么不能让我死心,为什么要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时候,才摆出一副好哥哥的嘴脸,在我无比需要你的哪怕一句安慰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已是黎明,他竟是又昏睡了大半天的光景。
这幅身体,这颗心,到底还能撑多久呢?
开门,门开。
暮云垂眸望着坐在门口倚着柱子睡着的焉逢。
许是因为深秋的夜里有些冷,他微微缩着身子,很是疲倦的靠在那里。
空气中,传来一声低到近乎听不到的叹息。

焉逢是被一阵喧哗声吵醒的。
他睁眼便见身上盖着的被子,不由微微怔楞,然而还没等他勾起嘴角,便被祝梨的声音惊得站起身来。
“说,强梧在哪,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
暮云却只是立在那里,不争辩,也不反驳,眸子中没有丝毫的波动,好似对面的人所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焉逢捉住了那只想要攥住暮云领子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祝梨愤恨的道,“强梧不见了,我猜他肯定是来找这个**,可他不在这里,说不准又是被这个丧心病狂的人给杀了!”
“祝梨!你先别急,我会弄明白的,相信我!”
尚章也在一旁不停的劝着,祝梨终究恨恨的瞪了暮云一眼,转身走到了院外。
暮云看着焉逢转过了身来,他再次挂上傲慢的笑容,换上风轻云淡的神情。
怎么,好哥哥演不下去了,还是觉得大英雄当着更顺心?又要为了你那所谓的“兄弟”来杀我这个亲弟弟了?我果然还是太傻,竟然不知不觉又被你的鬼话蒙骗了。
暮云暗自运转着剑气,却还是在焉逢伸出一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下意识的闭了眼睛,紧紧抿着的唇角勾起一抹倔强的弧度。
焉逢,若是你杀了我,我便是化作厉鬼,也会永永远远的纠缠着你。


楼主 兰涩紫藤m  发布于 2018-03-04 19:55:00 +0800 CST  
他并不知道,自己颤抖的双唇、起伏的胸膛和紧紧锁着的眉头已经宣泄了内心的愤恨。
果然还是不擅长伪装呢,焉逢苦笑着,将手放到了他的额头上。
“好像,还是有些烧。”
焉逢注视着那双复又睁开的眸子,“要不要再回去躺会?哥……我有点事,可能要出去一会……”
“焉逢。”暮云的眸中,许许多多的情绪纠缠在一起,竟是让焉逢无法分辨,那到底是庆幸,是痛苦,还是露骨的恨。
他突然觉得心里慌乱的紧,而暮云接下来一字一顿的话也印证了他的预感。
“倘若有一天,你真的想要杀我,不要告诉我,直接动手便是。”
他曾经因为一时的疏忽,收回了所有的刺,被伤害到体无完肤,而现在,他张着全身的刺,不容许任何人靠近。
他说,若是你真的要我死,不要一根根拔掉我的刺,然后肆意的折磨我,就那样让我毫无防备的、还未感受到噬骨的绝望之前,死掉吧。
焉逢抑制不住的拥住了暮云,好似不紧紧的抱住,眼前的人就会平白消散了一般,“暮云,你别这样,是哥不好,都是哥不好,哥不该不信你的,你可以恨我,可以不认我,可你能不能不要,连自己也一起抛弃了?”
暮云僵着身子,不曾言语。
诡异的宁静突然被一阵狷狂的笑声打破,“哈哈哈,真是好感人的兄弟情深啊。”
焉逢当即唤出方天画戟,挡在暮云身前,“酋魔,你竟然还敢现身?!”
这番动静将院外的飞羽尽数引来,罄儿也突然现身,一掌将强梧打倒在地,“若不是有他引路,我们怕还真是找不到这里呢。”
强梧奋力挣了几下,满脸的愤恨不甘,飞羽其余人则是自知理亏,只亮出武器对着酋魔。
紫衣却是将目光牢牢的锁在焉逢身后的暮云身上,温声道,“暮云,几日不见,你怎的又瘦了?”一如他往常伪装成的那副宽厚的兄长样子。
可世人都说,面具戴久了,是会摘不下来的。
暮云看不穿他究竟是已经无法摘掉这副兄长的面具,还是依旧在用极好的演技玩弄人心,只好淡淡的笑笑,“都是托了义兄的福,暮云何德何能,让义兄这般费心,甚至不惜操控了那么多的人。”
“哎,谁让本尊的义弟这般不听话,到处乱跑不说,还帮着外人来对付本尊,不过本尊自是不会与你计较许多,小惩大诫也就罢了,暮云,该回家了。”
“家?”暮云嘲弄的笑笑,却不知是笑酋魔,还是笑他自己,“义兄,演了十几年的戏,你还没演够吗?”
紫衣面上登时涌上一股怒气,“演戏?徐暮云,这十几年来,你剑气发作七十三次,哪一次不是我抑制住的?是,我是为了轩辕剑才收留你,可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只要你杀了他,你就依旧是本尊的义弟,坐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可你偏偏要为这个十几年没见过面的哥哥一次又一次的忤逆我!”
记忆中似乎从未见过紫衣如此真实的发怒,暮云不由的有些怔楞,直到他看到挡在自己前面的人,身形微微颤抖,仿佛极力在忍耐着什么。
“紫衣,不,酋魔,”焉逢咬牙切齿道,“你休想再利用我弟弟!”
“我利用他又如何?!至少我会给他留一条生路,而你呢,你却想要杀了他!焉逢,你没有资格说我,因为你跟我一样,都是把他当做可以牺牲的棋子!”
“我没有!我没有!”焉逢发疯般的挥动着手中的方天画戟,然而紫衣却是不躲也不闪,身上的伤也是迅速的恢复,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他饶有兴味的看着焉逢疯狂的样子,目光却是移到了暮云身上,邪魅的笑道,“对了焉逢,你还不知道,你们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吧?”
只一句话,让暮云的心如坠冰窟。
他承认是自己怯懦,从未告诉过焉逢母亲的死是怎么回事,却没想到,紫衣会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揭开他最丑陋的伤疤。
紫衣换上一副欣赏的模样,伸出手隔着空气描摹暮云带了些慌张的脸庞,轻轻将那一句话吐出口,“是你的好弟弟,亲手杀了她,看,他那满头白发,就是魔鬼的证明。”
暮云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焉逢好似回过头来看着他,可他一点也不想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他觉得头很疼,疼的像要炸开一般。
你说过,就算我剑气没有爆发,她也会死在那些士兵手里。
你说过,是我解放了她,让她没有痛苦的死去。
你说过,那不是我的错,我并不是那些人口中的恶魔。
可原来,竟都是在骗我!
酋魔,若是你真的有哪怕一刻将我当做你的义弟,又怎会这般对我!
周身的红色剑气顷刻爆发,暮云睁着一双血色的眼睛,带着斩杀一切的戾气,“你骗我!为什么你们都在骗我!我要杀了你们!”
“哈哈哈哈哈哈!对,就是这样,杀光他们,你是本尊的义弟,是铜雀的白衣尊者,你不该被这些情感困扰,因为你与我,是一样的冷血啊。”
紫衣把弄着手里的稻草人偶,用充满魅惑的声音道。
杀了他吧,杀了他,我会消除你那些痛苦的记忆,你是轩辕剑,也是我的义弟,我们,终将站在世上最巅峰的位置。
暮云周身散发出黑气,竟是再次被心魔压制了意识,他突然勾起一抹邪笑,“哟,这不是我那算尽天下人心的义兄吗?”
“暮云!”焉逢大惊,忙试图捉住黑衣暮云的肩膀,却被一股强劲的剑气弹开,那人略带些不屑的道,“别碰我!我可不是那个**,被人说了两句就承受不住。”
“说得好,你才是本尊最锋利的剑,杀了他,”紫衣眸中的紫气越发的妖冶,勾起的嘴角昭示他极好的心情,“把他们都杀光。”
“放屁!我凭什么要听你的?”黑衣暮云则是桀骜不驯的看着他。
“就凭,你是我创造出来的啊。”紫衣说罢,手中的人偶竟是被一团黑色的火焰烧了起来。
黑衣暮云周身的黑气突然变得无比浓厚,他睁大了眼,身体不受控制的将手中的封日冥泉对准了焉逢。
“焉逢!” “焉逢!”
飞羽几人在旁边焦急的喊着,然而他们二人周遭围绕的黑气肯本容不得其他人靠近。

“焉逢,滚开!”黑衣暮云喊道。
焉逢则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他看着周身气质都变得完全不同、却依旧奋力抵抗着酋魔控制的暮云,脑海中突然想起那时他对自己的控诉,他看起来有多么的痛恨自己啊,却还是“哥哥”、“哥哥”的叫着,还是因为自己的误解而红了眼睛,还是那个看起来是个魔头,却不曾刻意伤害过其他人的暮云。
焉逢突然笑了笑,笑的满是心疼和愧疚,“暮云,我果然是全天下最无药可救的**,我早该知道,不管是黑衣的你,还是白衣的你,都是那个不管被我伤了多少次,却依旧不忍心伤害我的傻弟弟。”
黑衣暮云微微愣住,手下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将剑缓缓刺进焉逢的胸口。
焉逢由着那颤抖的剑尖一点点的刺破皮肉,努力的伸出手来想要够到他、想要像小时候一样牵起他的手,给他些许的慰藉,“你怎么会是魔鬼呢,你是这全天下最傻的人了,暮云,母亲被杀,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错,你所发生的一切不幸,都是我的错,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死在你手上……”
他话音未落,却只见刚刚没入的剑尖被突然拔出,竟是直直对准了暮云自己的脖颈!
焉逢只来得及看到暮云那决绝又狠厉的神情,心中的惊骇便当即指挥着身体捉住了那充盈着剑气的封日冥泉。
凌厉的剑气瞬间涌入他的身体,沿着经脉,像要把他整个人都撕裂开来。
暮云,是不是你每次剑气发作的时候,都是这般痛苦?
“啊——”是谁的嘶吼声,响彻了天地。

暮云一手持臂,另一手附在焉逢背上,皱着眉为他疗伤。
“冰块儿,焉逢他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啊……还有,你刚才消耗了那么多剑气,现在又给他疗伤,自己受得住吗?”耶亚希在旁边急的团团转,一会担心这个一会担心那个,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闭嘴!”
突如其来的斥责让耶亚希不知所措的退后了两步,却听暮云继续说道,“祸是你惹的,别在这指手画脚!”
耶亚希终于回过神来,冰块儿这是……在跟身体里的心魔对话?
方才焉逢受伤,紫衣见计谋不成便冷哼一声离开了,暮云也恢复了正常,可看着焉逢奄奄一息的样子,耶亚希的一颗心就好像悬在刀上一样。
“我就说你是个没脑子的!他是被剑气所伤,你还给他输送剑气是想让他死的快点吗?!先把他身体里属于你的剑气给引导出来再给他疗伤!”心底的声音愤愤道。
……现在倒是能耐了,方才怎么逃的比谁都快。
暮云不想再与他争辩,倒转剑气,将焉逢身体里肆虐的剑气逐渐引导出来。
足足过了几个时辰,焉逢紧皱的眉头才舒缓开来,缓缓倒在了暮云身上。
暮云伸手扶住了焉逢,看着他惨白的脸色,不知怎的,又回想起了这些天焉逢的转变。
你说的想要补偿我,是认真的吗?
我可以,再相信你一次吗?
如果你敢食言,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还有飞羽的所有人。
所以焉逢,你最好,不要再让我失望。
暮云起身走到门外,飞羽几人纷纷投去敌视的目光,便齐齐走进了屋内。
若不是方才焉逢危在旦夕只有暮云可以救他,飞羽几人早就按捺不住冲进去了。
待到徒维细细的为焉逢诊治一番,确认他没有性命之忧时,几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强梧则是直接攥住暮云的衣领,愤恨道,“白衣狗贼!今日我们的账又多了一笔!”
暮云冷冷一笑,强硬的捉住他的手腕从自己衣领上移开,随后颇为嫌弃的甩了甩手,“好啊,我白衣暮云,随时恭候你来报仇,若是真能杀了我,也算你有本事,可若是你不小心被我杀了,我说你一句自寻死路,不为过吧?”
“你!”
“白衣!你杀我兄弟,竟还在这里口出狂言!”祝梨也终于忍无可忍道。
暮云眸光凌厉的扫过飞羽几人,话语中带着浑然天成的傲气,“是啊,我是杀了他们,可若不是你们前来行刺,他们怎么会丧命?说到底还是你们不自量力,总是想着刺杀成功就能成为大英雄,却不知自己根本没这个能耐,反而白白丧了命!况且请你们搞清楚,尧汉和骁月本就势不两立,你们手上也没少沾骁月人的鲜血,我义父和师父亦因你们而死,难道你们飞羽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他这一番话,竟然几人哑口无言。
强梧赤红着眼睛,辩驳不过便要上前去与暮云决一死战,却被尚章拉住了手臂。
“强梧……其实白衣说的,也不无道理……就像之前,我们也曾很多次差点杀了他一样,我们……本来就是敌人。”
强梧不可置信的望向尚章和同样低垂着头满脸痛苦的其余几人。
“难不成……他们就这么白死了?”

白死?暮云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攥紧了拳头,他们怎么会白死,正是他们的死,让酋魔的计划差点得逞,也让自己看穿了这些所谓正义之士的丑恶嘴脸。
“放心吧,等焉逢一醒,我自会离开,此后相见,你们不必顾忌焉逢,只管动手,只是,我也不会手下留情。”暮云说罢,起身进了屋。

虽说暮云剑气凌厉,杀伤性极强,可焉逢毕竟也是剑气之体,体内肆虐的剑气被暮云导出之后,受损的经脉已经在逐渐修复,终究不似刚才那般奄奄一息的样子。
暮云懒得去管门外飞羽那群人到底要如何,焉逢为他受伤,他不想欠了这个人情,等焉逢醒过来,自己便离开这里。
暮云这般想着,终究有些撑不住的用手支着头,在床边闭目养神。

楼主 兰涩紫藤m  发布于 2018-03-04 19:57:00 +0800 CST  
迷蒙中好似有人触碰着自己,暮云倏然睁眼,却正见焉逢抚着自己头发的手和来不及收手的尴尬神情。
焉逢讪讪的收回手,也不知暮云会不会又跟炸了毛的猫一样生起气来,他只是……只是看见安静的守在自己床边的暮云,忍不住,想摸摸他软乎乎的头发,就像小时候,暮云每次帮母亲或是自己干了些活之后,总是会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等着自己的摸头和夸奖。
“你没事了?”暮云淡淡的道。
焉逢见他有了起身的动作,赶忙狠狠的咳了两下,眼前的人果然停下了动作,伸出手来想要施放剑气。
焉逢握住那只纤细的手腕,“不必了,你本就伤势未愈,方才又剑气爆发,还是不要再用剑气了。”
观他这副中气十足、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一段话也没喘气的样子,暮云挑了挑眉,眸中竟是有了些许的戏谑。
焉逢松了手,很是强硬的转移了话题,“酋魔说……你剑气爆发了很多次,是不是每一次……都很痛苦?”
“……没什么,习惯了。”暮云避开他的目光,不愿多说。
习惯了?焉逢苦笑着,心里发疼,是什么样的痛苦,会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白了一头黑发?为什么,在暮云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把暮云当做棋子的酋魔?
暮云,我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让你再次展露笑颜呢?
“飞羽的人在外面,我该走了。”暮云下意识的想将被子掖好,顿了顿却又收回了手,站起身来,突然一阵晕眩。
焉逢连忙起身扶他躺在床上,“你好好休息,别再逞强了,我会去和他们说清楚,别担心。”
暮云也不知是因为真的有些乏了,还是好奇焉逢会如何跟飞羽的人解释,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竟真的没再反驳,由着焉逢给他盖上被子,继续闭目养神。
好乖……焉逢很是费力的忍住想要摸他头的冲动,笑着站起身来。
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到暮云那声软糯糯的“哥哥”啊,突然有些怀念一口一个哥哥的小黑了……
没一会焉逢便回来了,见暮云依旧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他私心想着虽然暮云之前说不想看见自己,却还是给自己盖了被子,那自己留在屋子里,也是没什么的吧?
焉逢还在那里纠结着,暮云却突然出声道,“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焉逢笑笑,看吧,暮云果真就是刀子做的嘴,豆腐做的心。
“我说,刺杀的命令是我下的,他们要来寻仇,便找我寻吧。”
“哼。”暮云听罢,只是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焉逢坐到床边,犹豫片刻道,“暮云,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暮云倏然睁眼,凝眸望向他。
焉逢不无心疼的道,“以后不许让任何人伤害你了,包括你自己,好吗?”
天知道他看见暮云狠厉的要用那把封日冥泉自刎的时候是什么滋味,那大概是,天都塌下来的感觉吧。
暮云竟是想都没想便回了句,“我若是不答应呢?”就好似寻常人家哥哥语重心长的教育弟弟,弟弟满不在乎的顶嘴一般。
焉逢生生的笑出声来,也忍不住开起玩笑,“那我可能会像小时候一样,揍你一顿。”
“你敢。”暮云瞪着眼睛装狠,殊不知他这样子,根本像个呲着牙的小奶猫,让人心甘情愿的把手指头伸过去给他咬。
“好好好,我不敢,我心疼还来不及呢哪舍得揍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会?不知道大爷您能不能容许我在这打个地铺啊?”
暮云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却笑得跟个傻子一样的焉逢,没好气的道,“床这么大,又不是睡不下。”
焉逢抿了抿唇,也不知道是欣喜多些,还是心酸多些,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傻小子呢。
合衣躺在床的一边,焉逢轻声道了句,“晚安,暮云。”
空气里一声几不可查的“嗯”悄然飘散。

“徐暮云!你弑母!杀妻!你的哥哥要杀你!君尊对你的关怀也都是为了利用你!你是天煞的孤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在乎你!你注定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得不到!”
一身黄衣的人满脸狰狞的指控着自己,说着说着,便突然开始七窍流血,暮云看着手中沾满血的封日冥泉,有些无措的道,“不……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你还能是谁?哈哈哈,你想杀我?让我闭嘴?你办不到的!因为我已经死了!哈哈哈!”
暮云不受控制的将手中的剑往前刺去,眼前的人却突然换了一副面孔,“暮云,原谅哥哥……”

“不要!快闪开!哥——”暮云大喊着坐起身来。
焉逢也被惊醒,他还没来的及为那一声“哥”而欣喜若狂,就被暮云那满头大汗和满眼的惊惧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做噩梦了?”焉逢用衣袖擦去暮云额上的冷汗,细细一想他方才说的梦话,暮云莫不是梦见亲手伤了自己才这般害怕?
焉逢抑制不住的扬起嘴角,掩饰般的把暮云用被子裹好搂到怀里拍后背,“好了好了,哥没事啊。”
不甚明亮的光线掩盖了暮云有些发红的眼角,他有些自嘲的想,为什么,他会有一种劫后余生、如蒙大赦的感觉呢?
可还是庆幸啊,如果真的亲手杀掉最后一个亲人,自己当真会陷入比死亡更可怕的黑暗中吧。
热度源源不断的穿透被子渡过来,暮云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说得对,不想你死,只是我的私心而已。”只是想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并不是一无所有,只是想要伸手捉住,这最后一份牵绊。
焉逢的手微微顿住,“你……都听到了?其实……”
“其实你当真不该救我的,在那时候死了,或许会更轻松一些。”
焉逢实在是很想回到那时候,然后狠狠的打当时的自己一顿,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搞得他现在想挽回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好把怀里的被子团抱得紧些,“以后哥再说胡话的时候,你就把耳朵堵上。”
暮云竟是生生被气笑了,早知道焉逢是个不讲理的,可这明目张胆的抵赖还真的能行?
“那若是当时,我不闪躲,你是不是真的会杀了我?”
焉逢听着他弟咄咄逼人又带些危险的语调颇为头疼,却又不得不实话实说,“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或许下定决心要杀你,是因为心底早就知道,你那么厉害,身后又有紫衣撑腰,该是杀不掉的吧,不过现在紫衣已经不是你义兄了,以后哥给你撑腰。”
这算哪门子回答?不过自己倒是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呢?他若是说会杀了自己,自己必然起身便走,若是说不会,那自己怕也是不会相信的。
罢了,他肯这般交心,也算未曾欺骗自己了。
暮云渐渐控制不住飘散的思绪,缓缓的合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焉逢却分外清明的回想起横艾的话,“焉逢,我与琴儿姐姐动用禁术探查到了酋魔的死穴,只是若你坚持不想让轩辕合一,单凭你一个人的剑气,很有可能会被酋魔暴涨的魔气侵蚀,活下来的可能很小……”

暮云,如果哥又把你一个人丢下,你是不是会恨死哥了?好不甘心啊,哥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你的原谅的,可是啊,让你在亲哥哥和义兄之间作抉择,实在是太残忍了,哥怎么舍得呢。所以这一次,哥来替你选。

纯净无暇的白终究还是染上了血色。
焉逢看着挡在紫衣身前、被方天画戟刺中的暮云,颤抖的嘴唇过了许久才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为什么?!暮云——”
紫衣同样也是满脸的惊诧,只是他还未曾说些什么,腹部的死穴便被一剑贯穿,浓郁的魔气登时逸散出来,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暮云已是有些撑不住,却还是勉强站立着,笑容里带着狠厉的决绝和浓到化不开的苦涩,“方才那一剑,是我还给你的,而这一剑——是你欠我的!”
焉逢不顾一切的想要冲过来,却被紫衣的一击连人带戟击飞出去,他一边咳着血一边拼了命的想要去到暮云的身边,却无论如何也打不破紫衣的魔气所铸成的屏障,更可怕的是,他感受到了,那不断转移到自己身上的,属于暮云的剑气。
“不要!暮云!你坚持住!哥马上来救你!哥马上来救你……”他顾不上去擦糊了满脸的泪水,拼了命的挥舞着方天画戟,却只能徒劳的看着暮云瘫软在紫衣的怀里,转过头来笑着对自己说,哥,替我好好活下去。

紫衣不去理会已经开始溃散的身体,他的眼中只有怀里越发虚弱的人儿,他是疑惑的,因为他是魔,他不知道为什么,暮云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在利用他,却还要为自己挡下那一剑,倘若只是不想让焉逢丧命,他大可不必如此。
同样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胸口传来的痛,会是那样的清晰,明明,那里不曾受伤。
那个总是用孺慕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孩子,如今气息奄奄的躺在自己怀里,费力的问自己,义兄,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是这整个天下?是无上的权利?还是所有人绝对的服从?可你这样做又得到了什么?无尽的孤独?被你逼迫的背叛?得到轩辕剑,却失去了所有的牵绊,你这样,不会累吗?

他会累吗?堂堂魔尊,没有感情的魔尊,也会累吗?他依旧不知道。
从什么时候起,得到轩辕剑已经是他生命的全部,那根深蒂固的执念,已经让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暮云说过,他不在乎天下,他在乎的,只有身边的人是否安好。
然后,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他,逼迫他,失去了所有。
他迟疑过,犹豫过,甚至在夜深人静时想过,如果他只是暮云的义兄,就这样陪他走完这一生,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
可是迟了,太迟了。
紫衣突然大笑起来,他笑着看着挣扎怒吼痛哭的焉逢,看着满目泪光呼唤着自己的罄儿,看着飞羽和铜雀站在一起,看着暮云逐渐流逝的剑气,状似癫狂的吼道,“徐暮云!你的命是本尊给的,本尊不许你死,你便不准死!你听到没有!你若是敢死,我便要这天下给你陪葬!”
天地之间,尽数被那暴虐的黑气浸染。

焉逢醒来的时候,只见飞羽余下的人和耶亚希都守在床前,目光环顾四周,竟是独独少了暮云的身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袭白衣染满鲜血的画面,他当即白了脸色,捉住耶亚希的胳膊仓皇问道,“暮云呢?既然你们都在这,暮云也没事吧?”
耶亚希流着泪拥住了他,“焉逢,冰块儿不会回来了,他用自己的命,换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焉逢脑中嗡的一声,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他,不是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人,为什么做出牺牲的,永远都是暮云?!
暮云,这是你给哥的惩罚吗?你要让哥在愧疚中过一辈子?你何其残忍啊!
“焉逢!焉逢你做什么!”耶亚希看着唤出方天画戟的焉逢,手足无措的拦着他,飞羽几人也欲上前阻止,却被焉逢尽数吼开,“让开!暮云!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一次次救我一次次保护我?!我不值得的!不值得啊!”
横艾眼疾手快的用仙术将方天画戟弹开,“焉逢你冷静点!暮云牺牲自己促成轩辕合一,虽然现在酋魔不知所踪,可你作为轩辕剑的载体,应当以守护天下为己任,你若是轻生,暮云的牺牲又算什么?”
“我不管什么天下!为了这该死的天下,我一次次的抛下他、欺骗他、伤害他!到头来,还要他替我为了这所谓的天下牺牲性命!我们没有负天下,是天下负了我们!”
他这不顾一切的跪地痛哭的模样,竟是让横艾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丝毫没有终于完成使命的轻松感,反而觉得越发的沉重。


楼主 兰涩紫藤m  发布于 2018-03-04 19:59:00 +0800 CST  
却是突然,天边传来一阵极为耀眼的光芒,将众人尽数笼罩,而当他们再睁眼的时候,竟是在一片漫无边际的桃林里。
溪边,一个淡青色衣衫的人,正在和另一个淡粉色衣衫的人下棋。
横艾当即跪下行礼道,“小仙笙儿,拜见两位上神。”
那青色衣衫的人缓缓的转过头来,端的是仙风道骨,超然洒脱,却是一张焉逢熟悉到骨子里的脸。
“……暮云?!”
那人只瞥了自己一眼,执棋的手并未停下,明明是漫不经心的回答,却似最沉重的雨水,狠狠敲落在焉逢心上,“阁下认错人了,在下是青丘狐帝四子,上神白真。”
是了,那人虽有着与暮云一般无二的脸庞,气质却是全然不同的,他没了暮云那股化不开的忧郁和用来保护自己的伪装的冰冷,有的只是超脱凡尘的洒脱和淡然。
焉逢却还是颤抖着声音,试图捉住那最后一丝希望,“不,你是暮云,若你不是暮云的话,又怎么会把他们全都复活?”
白真竟是笑了笑,他似一阵清风般瞬息来到焉逢身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因为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焉逢望着那双再也映不出自己身影的眸子,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用近乎哀求的口吻道,“既然你是上神,你能把他们复活,求求你,把我弟弟还给我,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补偿他,还没有好好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白真笑笑,唇角的笑却并未蔓延到眼中,看上去有一种玩世不恭的意味,“那还真是可惜,怕是他永远都听不到了,因为徐暮云,已经魂飞魄散了。”
“……你说……什么?”焉逢怔然的瘫软在地,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
魂飞魄散……吗?
那个哪怕被自己伤到体无完肤也倔强的昂着头的少年,那个一次次挡在自己身前受尽苦难的少年,那个脆弱的好似一碰即碎的冰块一般的少年,那个白衣胜雪、纯净无暇的少年,就这样,消散得连一丝一毫的痕迹也未曾留下吗?
焉逢捂着胸口,再说不出一句话。
暮云,哥欠你的,大抵是几辈子也偿还不清了。
“焉逢,如今轩辕剑已合一,这是他的选择,本上神无话可说,但你可知,暮云乃本上神的一缕魂魄,我将那缕魂魄打入轩辕剑中正是为了日后能够寻找到这把剑,轩辕剑的载体,本就该是他!可他却为了你,放弃了自己的一切!”
白真说着,竟是神色一僵。
“真真!”那粉衣人翩然而至,有些焦急的道,“不过一场情劫而已,你又何必当真!”
白真的波澜无尽的眸中终于染上一抹情愫,“我只是,替他感到不值罢了。”他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跪地痛哭的焉逢,“记住,替暮云好好活着,这份痛苦,是你应得的。”
身后,撕心裂肺的吼声久久不曾停下。

白真掀开帘子,果不其然发现了正在偷听的某只,上神大人简直要被气笑了,恨其不争的戳戳他额头,“就你是个心软的,就那么见不得他受点委屈?跟你受的苦比起来,他这算得了什么?”
少年面上有着些许的窘迫,“上神,我哥哥他……”
“上什么神!”白真没好气的道。
“……那我该叫什么?”
白真竟是很认真的想了想,“我们本就是一体同源,不过虽说我拥有你的记忆,却不曾体会过那些痛苦,所以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我总是在想,我排行第四,下面只有一个让人头疼的妹妹,若是我有你这般乖巧听话的弟弟,必然会好好疼着宠着,断然不会像他那般不知珍惜,左右你那亲哥哥和义兄没一个有良心的,不如认了本上神做干哥哥,我看谁还敢欺负你,嗯,不错,叫声哥哥来听听。”
暮云悄悄红了一双耳朵,这人虽然有着和自己一般的容貌,却无论是实力还是心境,都强过自己太多,温柔而强大,沉稳又熟悉,倒还真有一种十分亲近的感觉。
如果这个人是自己的哥哥的话,该是什么样子呢?
“莫不成你还敢摆谱?你若是不叫,本上神便收回你下界的权利。”白真见他只低垂着头并不言语,双手环胸悠悠道。
暮云抿着唇,竟是带了些笑意拱手道,“兄长。”
白真笑着摇头道,“你啊,倒是个会耍小聪明的……当真决定要下去?焉逢的那些队友,可不是好相与的。”
暮云舒出一口气来,“可毕竟,那里才是属于我的地方,这里虽然美,可于我来说,就好像应该是存在于梦中一般……倒是你,我的魂魄既已回归到你的身体里,你又强行把我分离出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吗?”
白真看着那脸上写满了担忧的人儿,满意的笑道,“放心吧,本上神也算是活了几十万年了,修炼些时日便好,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让你知道为好,”白真轻抚着暮云雪白的发,不无心疼的道,“若不是酋魔用所有的魔力护住你的魂魄,怕是就连我,也救不回你了。”
暮云一怔,神色当即掺杂了些许痛色,“义……酋魔他……”
“他是魔界的至尊,肯为了你放弃这么多,想来也是动了感情的,不过也对,你这般乖巧的弟弟,又有谁能真的完全将你当作棋子呢。”
“那他到底如何了?”暮云略带些焦急的道。
“我将他残破的元神再度封印起来,凭他现在的魔力,怕是永生永世都挣不开封印了,若你想见他,用上这个传送符便是。”
暮云伸手接过那淡青色的符纸,抬起头来瞄了一眼依旧仙气十足的白真上神,状似不经意的道,“那,我若是想见你呢?”
白真看着那无辜又纯良的神情终究忍不住笑出声来,“小云儿,你已经是我白家的人了,想见我,当然只需要在心里唤一声。”
“……哦。”原以为师父叫自己云儿已经够丢人了,怎么还能加个小……暮云有些不满的嘟起嘴,却是没敢说出来。
脚下软绵绵的触感终于消失,暮云睁开眼,便看见了那个坐在一座墓前,流着泪发呆的身影。

焉逢罕见的着了一身素色衣裳,立在那座他亲手建起的坟墓前,伸出手来轻轻抚上了墓碑上“暮云”二字。
“焉逢,你真的不打算回尧汉了吗?我知道暮云的死给你打击很大,可如今骁月大乱,正是我们平定天下的大好时机,飞羽不能没有你啊。”尚章劝道。
“我说过,我再不是焉逢,我是皇甫朝云,暮云的哥哥。”焉逢淡淡说道,说完他竟是酸涩的笑笑,原来暮云常常用的这般淡漠疏离的语气,真的是因为心如死灰的缘故。
“你……哎,耶亚希让我转告你,她就在木屋里等着你,等你走出来,无论你要去哪里,她都会跟你一起。”
“我知道了,我不会丢下她的,只是……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尚章点了点头,回过身与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焉逢就那么坐在墓前,时间的流逝变得极为缓慢,他时而想起青衣说过,暮云为了求紫衣放过自己,一动不动跪着的那几天,也该是这般难熬吧?时而又想,暮云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要与酋魔同归于尽的想法的?时而又想,倘若真的有来世的话,他希望暮云再不要与这些纷乱的世俗有任何瓜葛,他该是个悠闲的小王爷,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就那样开开心心、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焉逢握着手中不知名的白花,任凭思绪飘得越来越远,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胸口的痛折磨得连呼吸都是煎熬。
“为什么是白色的花?”一个声音突然问道,那声音带着些许软糯,些许疑惑。
“因为,只有最纯净的白才配得上他。”焉逢下意识的答道。
“可我还是更喜欢蓟花。”
“……”焉逢猛地觉得有哪里不对,他缓缓的侧过头,看着那个白衣似雪的少年。
那一瞬,竟是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就那样有些随意的蹲在那里,手指抵在下巴处,因为方才不满的嘟囔而微微嘟起嘴唇,望向自己的目光中还带着些许的嫌弃。
“焉逢,你穿白色真的不好看,哭起来更是很丑。”
焉逢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脸,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竟是流了满脸的泪水。
他紧紧的抱住了那个依旧消瘦、却真实存在着的少年,“胡闹!谁准你自作主张的!你个没良心的,哥都这么道歉了你还要这么报复哥!你就没有想过,亲手杀了你,我会自责愧疚一辈子吗!”
暮云由着他哥死死抱着,感受到对方久久无法停止的颤抖,抿了抿唇终究道了句,“对不起,可你也不该瞒着我要跟他同归于尽的。”
焉逢恍然间回过神来,拉着暮云左右查看,“你没事了?可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没了剑气……”
暮云的神色当即凝重起来,他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心般的道,“是……我义兄,用全部的魔力救了我。”
义兄?是啊,不管他是魔尊还是紫衣,他终究还是没有放任暮云死去,这一声义兄,他当得起。
焉逢看着暮云面上隐隐的痛苦,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不无怜惜的道,“暮云,这是他的选择,在天下和你之间,他还是选了你,我很感谢他。”
暮云哼了一声,却不是以往那般的冷哼,“倒是比某些大英雄强上一些。”
焉逢终究练成了被弟弟怼也心甘情愿的本事,他露出许久不曾出现过的笑容,郑重而又诚挚的许下承诺,“今后,我再不会为了任何事情抛下你了。”

“焉逢!你弟弟又欺负我!你还管不管啊!”正努力跟耶亚希学做菜想给他的宝贝弟弟做红烧肉的焉逢抬起被烟熏黑的俊脸,有些无奈的对一脸不满的尚章道,“你比他大,让着他点嘛。”
“你!你你你!”
“是你自己找我比试的,技不如人怪谁啊?”暮云悠悠的声音响起。
“我哪知道……”我哪知道这个冰山脸没了剑气还这么厉害啊!我只是很单纯的想切磋剑法而不是来找虐的啊!
尚章一脸委屈的跑出去了,还是司徒蔷向着自己,放水都放得不着痕迹!
暮云凑到灶台旁边,瞅了瞅锅里黑了巴去的东西,眼里的嫌弃都要化为实质了。
“哎呀,你相信哥,哥刚才都尝了,虽然卖相不好,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焉逢卖力的推荐道。
“是吗。”暮云不咸不淡的回到,然后迅速的夹了一筷子塞到焉逢嘴里。
焉逢的面色一点一点的难看起来。
暮云几乎快要绷不住笑,他死死抿着唇,“我突然想起,久悠养的猫又要生崽了,我去看看。”说罢便几步走出了院门。
开玩笑,他哥和耶亚希学做饭,那不是毒上加毒吗!
焉逢吐了嘴里的肉,看着步伐轻快的白衣少年,一脸怨念的蹲在那里。
耶亚希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放弃嘛,这次已经比上次好了很多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成功的。”
焉逢拉过耶亚希的小手,还是媳妇好啊。
“还有啊,横艾说,她已经找到了替兰茵做出永久肉身的办法,相信再过不久,他们就能重逢了,到时候,冰块儿一定会很高兴的。”
焉逢终于来了精神,甚至能够想象到暮云那幸福的傻笑。
真好啊,这样的日子。
如果暮云不是只叫嫂子不叫哥就更好了。
焉逢怨念的想到。


楼主 兰涩紫藤m  发布于 2018-03-04 20:04:00 +0800 CST  

楼主:兰涩紫藤m

字数:20026

发表时间:2018-03-05 03:4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8-15 09:56:3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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