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BG] 【只有风知道】医生文 男女主双医生

监护上心率稍稍快了些,在105次/分之间,也许是因为发热。血压也在100大关左右,看起来仍是平稳的,正当我犹豫,要不要请消化内科来会诊看看的时候,狗哥的电话又来了。
“小含,抢34床危急值。”
“几床?”
“34床。”
“什么危急值?”
“血小板两千。”
其实此时,我还不相信狗哥电话里所说,因为有时在两种计量方法间换算,很容易脑子一飘就说错了,也许是两万吧,我暗暗的想,20×10^9/L,不过那也很低了,这是为什么呢?
直到狗哥抱着pad赶到,才击碎了我的全部幻想。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2 21:44:00 +0800 CST  
监护上心率稍稍快了些,在105次/分之间,也许是因为发热。血压也在100大关左右,看起来仍是平稳的,正当我犹豫,要不要请消化内科来会诊看看的时候,狗哥的电话又来了。
“小含,抢34床危急值。”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2 21:46:00 +0800 CST  
“几床?”
“34床。”
“什么危急值?”
“血小板两千。”
其实此时,我还不相信狗哥电话里所说,因为有时在两种计量方法间换算,很容易脑子一飘就说错了,也许是两万吧,我暗暗的想,20×10^9/L,不过那也很低了,这是为什么呢?
直到狗哥抱着pad赶到,才击碎了我的全部幻想。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2 21:46:00 +0800 CST  
我扒着那张化验单,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真的只是2000,2×10^9/L!其余的指标也上上下下满是箭头,白细胞依旧在1万5,然而血红蛋白却只有5克8!我和狗哥端详着这张化验单,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纵使真的是血水样stool,”我在脑中盘旋着,“那也不应该这么低啊!”
曾经学的诊断学,曾经宋老师教我的鉴别诊断思维训练,都被我抛到了爪哇国。
“再复查一次吧。”狗哥也很没底气。
沈枫从被子里伸出了手,接过了我的pad。
“他是我们科的医生。”我见狗哥想阻止,连忙道,狗哥硕士三年在实验室,本科又是外校的学生,他不认识沈枫。
沈枫匆匆瞥过一眼,无力地把pad滑在了胸前,他感觉到了此次疾病的凶险,我望着他眼里的泪光,心都揪到了一块。
“小含,”狗哥比我更无头绪,“你打算怎么办。”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几秒钟,血常规是出来的第一张,后续的检验科还没有发布,但是这么危急的血小板,原谅我,各位读者,曾经的34床,原谅我,作为一个学艺不精的外科大夫,我能想到的只有DIC。
“会是DIC吗?”我悄悄问狗哥。
“你要是不知道,我更不会知道。”狗哥很诚恳。
然而除此之外,如何解释这张血常规呢?他又是这么严重的肠道感染,感染性休克微循环瘫痪后,接踵而至的不就是DIC吗?然而,然而,他的血压还没有下来,完全不像我曾经见过的,那些疾风骤雨的感休,啊,太奇怪了!
不管怎么样,强力抗感染,补液扩容是必须的,当然当然,这样的血小板计数随时会出血,输注血小板,也是必须的!
想到这里,我刷刷写了会诊意见,“师兄,我美罗培南+万古给你用到顶,血小板也输起来,可以吗?”
他无声地点了点头,又专心致志地缩成了一团。
我发送医嘱的那一刻,把那奇怪的血常规拍了下来,发给了左微。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2 22:09:00 +0800 CST  
血库可能也惊讶于这样的血小板数目,因而非常痛快地给了我5个单位的血小板,我一心希望能给他补到两万,这是出血的临界,当然,一时到不了,补到一万也是没有问题的。很快,急诊的护士双人核对后,那漂亮的,树脂般颜色的珍贵的血制品,缓缓流入了他的静脉。
我搬了小板凳,坐在床边望着他。
此时,他的深静脉已经开通,床头吊着的几包晶体,正一滴一滴流入他的体内,另一侧的浅静脉是抗生素的通道,先用上的是碳青霉烯类,随后则是万古。我试着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却黏黏的满手是汗,也试不出温凉冷热。
“师兄,”我轻声问他,“你感觉怎么样?”
他的神情很涣散,仿佛没有听见我的声音,当血小板还剩下3/4时,只见他的背遽然一弓,双手顾不上静脉通路,狠狠地按住了上腹部。只那一瞬,他所有的所有的毛孔一下子全张开了,肉眼可见的冷汗一粒粒沁出来!
“柳含,”他喊了我的全名,“我肚子好疼。”
我像弹簧一样跃起来,这样的结果是我不曾想到的,只见说时迟那时快,他翻滚到床边,也顾不上床栏有没有放下来,顷刻便tu了,依旧是血水,清澈的,均匀的,不曾因长久浸泡在胃酸里而呈现咖啡色的血水,浇透了淡蓝色的被子和床单!
“啊!怎么搞的!”急诊的一个护士路过,看到此景也深深震惊了,“柳医生,要帮忙吗?”
“麻烦,麻烦再帮我抽一套血复查!”我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好好!”她带着治疗盘过来,“柳医生,”只一刻,她的神情也疑惑了,“你看......”
我这才注意到,沈枫双手的留置针处,两道血水,像雨后青山的眼泪,顺着薄膜敷贴缓缓流出来。
“抽吧,”我艰难的维持着最后的一丝清明,“不管怎么样,复查还是要的。”
那静脉穿刺的地方根本止不住,无论我棉球怎么按压,依然是红红的泪水,从针孔里渗出来。
我的眼泪一粒一粒砸在地上,仿佛一个快要溺死的人,我想大声呼喊,想叫会诊,想请上级,然而巨大的恐惧下,我一声也发不出来,只是仿佛freezing了一样,死死地按着那方棉球,像是带着沈枫,一起坠入无尽的深渊。
就在此时,左微背着她那标志性的双肩包,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还没等我开口,第一件事,便是关了血小板输注的皮管。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2 22:41:00 +0800 CST  
“小微,电话给我!”她匆匆瞄了一眼病床上的沈枫,向我伸出了手掌。
我几乎是抖着手,把电话给了她。
“检验科?”她的声音又急又脆,“我外科左微。”
“门诊号6600024,对,沈枫,这个病人血常规推片做了吗?”
“为什么不做,你看他的红细胞散点图!”
“对,你快涂,其余的结果呢?”
“先发报告吧!我们抢救急用!!”
她匆匆挂了电话,望了一眼身后的狗哥,“赵昱,你刷辅检结果,什么时候刷出来,什么时候告诉我!”
说到这里,她也顾不上换白大衣,只是扔下包,走到沈枫的床头,“沈枫,沈枫,”她轻轻喊他的名字,“知道我是谁吗?”
沈枫轻轻点了点头。只见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电筒,双侧照了瞳孔的对光反射,又重新把手机扔回口袋,打开他的被子,放下床栏,轻轻移开他放在中上腹的手,如我一样深浅触诊。
这一次压痛的部位改变了,比上一次更靠近上腹部,她仔仔细细地体会着触觉,却觉得症状中,体征却轻,“你今天腹泻了多少次了?”
沈枫的嘴唇动了动,我只听见一个二十。
“是不是后面是血stool了?”
他点点头。
正在此时,狗哥突然叫起来,出来了!出来了!
我们二人立马凑过去,只见生化单上,血肌酐在96.1 µmol/L,并没有特别显著的升高,下面的一张小便常规,却是隐血+++,再滑过去,就是凝血功能了,然而让我目瞪口呆的,沈枫的PT,APTT几乎都在正常范围内,“没有DIC?”我深深震惊了。
左微却像是验证了内心的想法一样,“这是HUS-TTP啊!”
我眼睛一下子湿了。
狗哥愣愣地看着我,他也许不知,但是曾经的竞赛培训,宋老师曾那样认真讲过,TTP血浆置换前,切记切记不要输血小板,这非但无益,反而会导致更加严重的血小板损耗,不可控制的出血。
所以,他现在的腹痛,这剧烈急骤的腹痛,可是胰腺微血管血栓导致的梗死呢?
“赵昱,叫血液科,ICU下来,说本院外科的医生,高度怀疑HUS-TTP,让他们晚上准备好血浆,今晚不置换,人就没了!”
“什么毛病?”狗哥比我还菜。
“血栓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左微一字一句地说到,“产志贺毒素大肠杆菌出血性结肠炎。”
狗哥此刻大概懂了,正在此时,左微手里的手机响了。
“柳医生,化验室。”对面根据发去的单子,喊了我的名字。
“请说。”
“我手工涂片做了,有8%的破碎红细胞,还有,你开的第二张血常规,血小板低于检测下限。”
“好,谢谢!”
我不曾见过左微焦虑如此,她接过pad,直接开了500mg的甲泼尼龙,“小含,你直接去趟药房吧,我在这里看着。”
我点点头,匆匆离去。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2 23:09:00 +0800 CST  
我从药房回来时,血液科,ICU的医生都已经在了,他的床头,多了一袋红细胞,左微捧着冰浆,放在自己怀里暖着。
“沈枫这么重!”会诊的是血液科的一位副主任,“王主任,你怎么样,今晚这个肯定要去你们那里。”
ICU的王主任眉头紧蹙,他比左微更有经验,见到第二张血常规,还是缓慢开放了血小板的输注通路。“我床位留好了,机器随时能开机,急诊这边怎么样,没问题我们就推上去!”
“没问题。”狗哥肯定道。
那夜血库全力支持我们,几乎给出了所有的血浆,在旋转不休的床边血滤机上,我和左微呆呆地望着,殷红的血从大血管中流入管路,在机器的管道里旋转不休,淡黄的血浆一点点流出来,很快便积累了沉沉一袋,他没有镇静,因而还是清醒的,渐渐地,在快完成了一个循环血量的置换后,他眸子中那淡薄的,朦胧的翳,渐渐散去了。
沈枫微微抬了抬手,我和左微连忙凑过去。“知道是这是哪儿吗?”她问他。
“ICU的5床。”
我俩会心一笑,“看来精神症状好多了。”
“你究竟吃了啥?”左微坐在他床头的一个小方凳上,一双盈盈的秀眼笑望着他,“培养回来啦,O157,不意外吧。”
沈枫茫然的摇摇头,他周天的半夜起病的,如果潜伏期2天左右,那不是我们的日料?!
我朦朦胧胧地印象里,他最后一块刺身,泡在化了的冰水里已经很久了。
难道分际就在这里?!
“偏偏到了血bian才来急诊,”左微絮絮叨叨地吐槽他,“你一下午止不住,为什么那时候不来?”
沈枫有些不好意思,脸往被子里缩了缩。
“肚子还痛吗?”她此刻温柔的,简直像是在哄孩子了。
他摇了摇头。
此刻窗外已经天光,谁曾想到如此不眠之夜,我们竟经历了生死一线的离别,沈枫侧过脸,用一双诚挚的,深沉的眸子,望着一边的左医生。
“谢谢。”
左微的目光交错了一下,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小含,”她望向我,“我估计今天的血浆不一定够,我们去血站互助吧。”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2 23:54:00 +0800 CST  
那天中午我和左微,在食堂吃完了两份炒猪肝,沈枫需要的血小板量不小,血浆便更是靡费。尽管他是自己医院的职工,ICU、输血科不曾置喙,但是互助捐血依然势在必行。中饭结束后,我俩捧着冰凉的一点点,一边吮着,一边向两站路之外的血液中心走去。今天我破例要了全糖,就让我多一点能量,犒劳一下辛苦的干细胞吧。
“我们来献单采血小板。”我俩进门后开门见山的说到。
血液中心的护士却很疑惑,“今天怎么来单采的这么多?”
“我们指定互助的。”
“噢噢,”护士笑了笑,“那你们和他们是一块的吧。”
我往血液中心的玻璃房里望了一眼,“我去!”我拉住左微,“那不是小川主任!”
是的,是方小川,还有他们在读的几位师弟,有几个已经结束了,正在旁边喝着牛奶休息,方小川躺在窄窄的床上,望着管路一进一出,“他竟有这样的柔肠?”我一时间有些恍惚。
方小川也隔着玻璃看到了我们,他扯了扯嘴角,做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
“呵呵。”我心里暗暗地笑。
“你俩体重还献不了单采,要不还是全血吧。”血液中心的医生说到。
“那我献400吧。”
“我也是。”
也许能换400的血浆给他,虽然沧海一粟,但我能做到的,也是如此了。

当脚边的血袋快要装满时,方小川下机了,他走到我俩身边,用复杂的眼神望着我们,“你们放半天假,回去休息吧。”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3 22:02:00 +0800 CST  
左微不曾说错,第二周的周末,晏彦果然邀请了她爬山。“你们要爬哪座山?”我问左微,“这次我就不做电灯泡了。”
“从十里竹廊上去,再从香枫小径下来。”这的确是一个很文艺的路线啊。
不得不说,我和左微所在的异乡,是一个很美好的城市,可谓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城市的西边,是一弯碧水映着莽莽群峰,而南边的山便更幽深娴静,如同一张巨大的青色屏障,隔开了富庶的鱼米平原。那青山仿佛深不见底,只要沿着路一直开下去,就能抵达滩涂与海的边界。狗哥以前常常开着他家送货的五菱宏光,带着我们一直往深山里扎进去,我们实验室的同学挤在五菱宏光的后厢,和满地老皮鞋坐在一起。一直到江平水阔,孤帆欸乃之处停下来,在夏日滚烫的鹅卵石边悠闲的烧烤。狗哥常常捉一矿泉水瓶的小鱼,让我带回寝室里养着玩。
“那么在哪里吃饭呢?”
“中午随便解决,晚上回市区吧。”
这真是长长的一天约会呀。


因为沈枫的病假,我不得不和梁人孩一起挑起周末的查房和值班,一周的时间了,沈枫已经出了ICU,护士长很照顾他,留出了一个小小的单人病房给他,查到他那张床时,我和梁人孩相视一笑。
“血小板已经5万了。”我问他,“抗生素给你撤下来怎么样,再挂下去要二重感染了。”
他一场大病瘦了不少,微循环血栓导致的贫血还不曾恢复,因而脸上还有着依稀的病容,我们进来前,他正一口一口咽着那寡淡的半流饮食,反正都是食堂送的,有时是稀饭,有时是看不出形状的烂面。“要不要煮点汤给沈枫送去。”我曾经问过左微。
“为啥?”她一脸吃惊。
“食堂送的半流营养不够吧。”
左微用一种痛心疾首的目光望着我,“小含,老板要被你气死了,汤有什么营养,最多是点无用的脂肪,你担心他营养有欠,明天我开百普利吧。”
那还不如吃面条呢。我心里暗暗的想。
“我把bid的PPI也给你停了吧,”我刷刷在长嘱后面签字,“吃上半流了,也用不着这些劳什子了。”
沈枫张了张嘴,仿佛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也许在普通人眼里,天天喝粥吃面的必然是病人,但是对于动辄禁食的我们科来讲,术后恢复到半流,就要赶着患者出院了。因而我刷刷停药的时候,梁人孩也没有一点异议。
可是第二天早上,当我一早打开电脑,查看组里患者的夜班医嘱时,却见沈枫那一床,赫然两条临嘱。一条是中枢类的止吐药**司琼,一条则是常用的PPI抑酸剂。处方发送的时间在凌晨3点半,按照沈枫的性格,他不到不得已,是不会这样麻烦自己的同事的。
“快些回来吧,”我重新发送了长期医嘱,在心里默默念着,“沈医生,快点回到属于你的手术台吧!”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3 23:35:00 +0800 CST  
到沈枫再次回来上班,已经是7月初的时候了,他一共请了整整三周的病假,我因此也跟着方小川做了三周的助手,这三周,我被方主任骂的耳朵都长了茧,好几次就要泪洒手术台。因此等沈枫再一次出现在交班的人群中时,我的心情是轻松又雀跃的。
“你今天上台吗?”我挤开白色的人群,凑到他的旁边。
“嗯,”他很肯定地说到,“58床是我门诊收进来的,一台腔镜胃。”
58床我印象极深,不是因为她的疾病有任何特殊之处,而是因为她只有23岁,23岁的韶华啊,正是和男友谈婚嫁的时候,在这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医院,因为一次胃镜,彻底改写了人生。
那只是一方一公分的溃疡,至少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个再典型不过的良性消化性溃疡了,然而内镜医生经验丰富,非常负责的取了多点的深挖活检。最终的结果十分意外。那是一个印戒细胞癌。
“1cm的印戒,是做不了ESD了。”我在沈枫身边感叹道。
“腔镜下做标准D2吧。”
“术前谈话找谁谈?”
“找她母亲,让她男友一起来听。”
我为何有此一问,因为那个姑娘,名字里带一个兰字的58床患者,也的确如空谷幽兰一样安静温柔。她来自莽莽的云贵山区,来到这个遥远的城市打工,是我们附近商场的一名导购,得了这样严重的病,她的家庭显然无力承担,但是好在男友重情有义,愿意替她治疗到底。因此术前谈话,必然要给她的未婚夫说清楚明白。谁出钱,谁签字,往往如是,只是他们尚未领证,还不具备法律效应。
“柳医生,这个病一共治好,要多少钱?”患者的母亲,一个宽厚温和的中年妇女,在听完那似懂非懂的手术步骤后,突然问我。
“术前到术后,如果一切顺利,大概是6万不到。”我用圆珠笔笔杆挠着头,“但是她有市医保,报销下来,可能自己掏个1万块吧。”
她的母亲和男友,可能不曾想过如此便宜,两人惊讶的对望了一眼。
是啊,何止他们,当我看到小兰是市级医保的账户时,心里也是无端感佩。我曾走过沉痛的青春,荒蛮的时代,在少女年代望着身边众人散尽家产,人财两空。那时一位哥哥,我已不记得他的名字了,我用这样的方式提及您时,请原谅我的冒犯。他是一个省内颇有名气的大学本科生,已经大学四年级了,那时社保远远不曾覆盖大学生群体,因而这位风华正茂的青年,不得已终止了化疗,和他的老父回了家乡。血液科的化疗一旦停止,谁都知道意味什么。那时一个病房的,还有一位退伍的soldier,也因为刚刚离开army,不曾覆盖进医保的范畴,可以想象的,他也在一次化疗结束后,再也没有回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依稀往事,如同茫茫膏雨,悠悠薄暮,我不知你们,可是已化作了漫天的星辰。那个懊丧的下午,那一位医学博士姐姐,一边用碘伏棉签消毒了自己的食指和拇指,一边认真的和我说,“小妹妹,不是只有高血压才危险,低血压意味着休克,意味着他的生命就快要到尽头了。”
我仍然记得她,她必然忘却我了。她也许不会想到,在09年,我已是医学院一名高年级学生的时候,辅导员通知大家,每人交50块钱,参加大学生医保。
那时候傻鱼和我呆在一块,“人寿保险吗?”她很疑惑,“50块也太便宜了吧。”
而我那一刻的心,如二月黄河,冰凌解冻,如澎湃的波涛,泥沙俱下,这一天终于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多少人的苦难得以解脱,多少家庭得以解救!这一天虽迟但到,但是但是,他还是来了啊!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4 00:37:00 +0800 CST  
我同情小兰的不幸,却又庆幸,她没有病在15年前。“是啊,她公司足额缴纳了医保,多亏这份医保。”我望着面前两人,一字一句的说到。
小兰的男朋友,看起来是一个有知识的小伙子,因而关于后面病情,主要是他在和我探讨了。
“柳医生,她这个毛病很晚吗?”
“溃疡不大,术前的CT,MR,都没有肿大的淋巴结,MR上看,可能最多也就是T2吧,”我把屏幕推给了他,“这样是Ib以内了,术后也不用再化疗,你们治好病,就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沈枫在我身边,突然看了我一眼。
小兰的男友喜出望外,我重复了几次肿瘤还是早期,预后很不错这样的话,他和老母亲签了字,放心离去了。“小含,”沈枫倏然开口道,“你移情了。”
我一下子僵住了。
是啊,我自己都未曾发觉,我这是怎样明显的移情啊,我把往昔的遗憾,又是怎样毫无知觉地投射给了这个家庭,在术后病理没有出来之前,我怎么能把话说的那么满,那么肯定,我怎么能许给家属希望,又最终捣碎了呢?
我痴痴愣在办公桌前。
沈枫叹了口气,他未必全然懂我,但是他能看出这次谈话我的反常,“走吧。”他说到,“我们下去吧。”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4 00:55:00 +0800 CST  
小兰那一台腔镜胃,我俩加夏晓,一共做了整整五个小时。
沈枫为了我对家属的承诺,为了我那莫名其妙的移情,用我不曾见过的细致,把D2清扫做到了极致。我们从14v始,到11d止,打开了每一站途径的血管鞘,每一处暴露的解剖标志。他在清扫中治愈病人,我在做助手的过程中被他疗愈自己。往日的泪飞如雨,仿佛在这一次全力的清扫中渐渐和解,我穿越了15年的岁月,站在那满是暮色的走廊下,被温柔的护士姐姐拥入怀中。
我的眼泪,打湿了她的白衫。
也许往事残酷如刀割,但我毕竟曾被温柔对待过。


沈枫的超声刀下,此时也是一片温柔。是的,我展开那片黄白的肝十二指肠韧带,暴露出从肝固有出来的胃右,他在清扫完12a,打开肝总的血管鞘后,却没有停手,而是沿着肝总和胰腺的间隙渐渐深入,一直到了门脉可见之处,这超过对早期胃癌的清扫范围了。在胃体提起,胰胃皱襞打开之后,他从胰腺后的Toldt筋膜进去,沿着脾动静脉的间隙,扫到11p,再回过头断了胃左,才和方才前方入路的8a,8p会师,当胃左静脉离断后,当第九组也被扫下来时,那暴露在胰腺上缘,清晰虬立的大血管,让我得到了强迫症一样的满足。他停下手,望了一眼对面的我,仿佛在说,“怎么样?”
他应该看不见,我的口罩下,露出了姨母一般的笑容,“这样的清扫太舒服了。”
结束了5个小时的手术,已是下午两点了,今天的洗手是阿雪,从清扫结束后,便尽力鼓动沈枫请大家喝一点点,“沈医生,你锁屏密码多少?”珠姐也很想蹭一杯,“我来叫一点点。”
“6666”
呵呵,真是好密码。
“小含,你要喝什么?”珠姐一边选,一边问我。
“冰奶绿。三分甜走冰。”
“台上的同学呢?”她问夏晓。
“我要大杯阿华田,走糖少冰,加一份燕麦,一份冰淇淋。”
“你这是喝粥吧。”我震惊了。
“柳师姐,你不知道,这是网红喝法。”
“沈医生呢?”
沈枫沉默了一下,他想说不要,但是请客的人不要,其余人就尴尬扫兴了,“我和柳含一样吧,热的就行。”
“也加燕麦冰淇淋?”
“不不,什么都不要。”
手术室护士,麻醉医生,三名实习生都陆续下了单,待我们下台时,那沉甸甸的一兜奶茶,已经在休息室的桌子上放着了。我找出夏晓的那一杯稀饭递给她,再是我的冰奶绿,等摸到沈枫那一杯时,他的奶绿,已经是温热的了。
“要不要微波炉打一圈?”我问他。
他摇摇头,可能也是渴坏了,啪的戳入了吸管,我们三个喝下第一口,瞬间便松弛了。
人间享受啊!
方小川此时走进来,看见一桌子的奶茶皱了皱眉头,“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喝,喝多了以后都去给泌尿外科送生意,还是实习生比你们健康,喝点黑米粥不好吗?”
夏晓差点把阿华田燕麦喷在桌子上。
他扫视了一眼想笑又绷着的沈枫,“笑,现在笑,一会哭,啊,你就喝吧!”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4 01:54:00 +0800 CST  
当我从手术室出来时,依旧在门口遇到了小兰的未婚夫,“柳医生,手术怎么样?”他连忙上来问我。
“术中我们能清扫到的,都给你做干净了,”我掏出手机,给他看术后的病理标本,“这是她肿瘤的部位,你看,胃壁的浆膜层很干净,没有突破。”
沈枫站在我身后,他没有开口,只是等着我絮絮讲完,走进电梯时,他沉吟了一下,“小含,术后的事情,你和他男友谈个大概就好,这些标本还是要给她的直系亲属看。”
“可是她的男友出钱治疗呀?”我很疑惑。
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快要到下班的时间了,夏日燥热的夕阳,投进办公室西面的落地窗,把整个房间,中央的大桌子,桌上凌乱的出院病历,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影,左微坐在光影里,一页一页给出院病历签字,沈枫两步走上去,“小微,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楞了那么片刻,只见左微抬起头,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你不是身体才好,就要在外面吃饭了?”
“早就吃普食了。”他笑笑。
左微依然不为所动,“我晚上理病历,你早点回去吧,第一天回来也挺累的。”
沈枫没有再坚持,和我们告了别。


“为啥拒绝他?”我在左微身边坐下,不经意地翻动她桌上整理好的病历,病历都已经整齐的归档了,只是几个签字,任务并不繁重。
“我没吃饭的心思。”左微茫然望着屏幕出神,“小含,我爷爷在家里发热一周了,还查不出原因。”
“在E市住院了吗?”E市是省里的一个地级市,也是左微的家乡。
“嗯,在人民医院查了一周了,”她叹了口气,“也经验性用了抗生素,但是还是没法退烧。”
“几度呢?”我问到。
“午后能到38.5,但是昨天开始一直在39度,”她满脸掩饰不住的愁苦,“明天我让我叔叔带他转上来。”
“你叔叔搞得定吗?”
她叹口气,“那我给靳小重打电话。”
“小重,是我,”微信的语音接起后,她单刀直入道,“左大人发热待查一周了,我想明天让他转上来。”
“说,要我帮什么忙?”
“你看看120愿意吗?如果不行,你找黑车,有氧气的,麻烦你跟车过来。”
“好,我估计120这么远做不到,我明天和科室请假吧。”


左微的爷爷,我们都叫他左大人,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爷爷,老人家曾是North Korea war 的老兵,因而左微与他一样,继承了说一不二,坚毅梗直的性格。她与父母福缘很浅,因而左大人和左祖母,仿佛即是祖辈,却更胜父母。我们宿舍见过左大人很多回,左微大学新生报到,本科毕业典礼,硕士毕业,她的祖父都一个不拉的参加了。那年她研二时,左大人来学校看她,那时我与这位可爱的爷爷已经很熟识了,他一进门,便请他上座。
“小柳胖乎乎啦,”爷爷笑着和我打招呼,“是要多吃点,你们太辛苦。”
可能只有左大人夸我胖我不会生气吧。
那时我正在肝第一篇文章,桌上铺满了厚厚的草稿,左爷爷站在我身后看了一会,“小柳,你们这个课题很有意思,肠子和脑袋还能有关系,你说说你们课题的目的是什么,是怎么搞清楚肠子脑子这条路的?”
我起初出于对老人的尊重,只是挑着简单的大纲粗浅讲一讲,但是很快很快,我便无限羡慕左微,拥有这样一个爷爷。他不是简单的好奇,他是认真的,想弄懂我在作什么,想知道我的研究,对于医学有没有进步,对于病人有没有帮助。他细细地看我做的图,问我这些上升下降的趋势意味着什么,最后,这位忘年交诚恳的问我,“小柳,你说病人术后肠子的炎症会传到脑子里,这个炎症是什么,是开刀时候的感染吗?”
“啊,爷爷,这是炎症反应的意思,感染可以是其中包含的一部分,但是炎症反应的范围更为广阔。”
那天左大人听我絮絮说了快20分钟的炎症反应。


左微坐在凳子上,带着微笑望着自己的爷爷,这既是祖孙,又是父女,又是忘年好友的关系,真的太让我们羡慕了。靳小重是我们本科室友,对,九朵金花中的一朵,她不曾读研,直接去了E市工作,规培三年收入菲薄,左大人邀请他,在左微的家住了几乎三年。小重变成了左大人的第二个孙女。
左微的性格又直又硬,不是至交好友,常常会为她的强势发怵。左微的叔叔,在这一位比侄女强硬数倍的父亲气场的笼罩下,便渐渐成了不敢专断的忠厚之人。因而我会问,转院这些事,她的叔叔能否操办下来,果然,左微选择了麻烦小重,用12306给叔叔奶奶,买了第二天的高铁。
“床位留好了吗?”
“嗯,阿长留给我一个双人间。”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4 23:53:00 +0800 CST  
当我从手术室出来时,依旧在门口遇到了小兰的未婚夫,“柳医生,手术怎么样?”他连忙上来问我。
“术中我们能清扫到的,都给你做干净了,”我掏出手机,给他看术后的病理标本,“这是她肿瘤的部位,你看,胃壁的浆膜层很干净,没有突破。”
沈枫站在我身后,他没有开口,只是等着我絮絮讲完,走进电梯时,他沉吟了一下,“小含,术后的事情,你和他男友谈个大概就好,这些标本还是要给她的直系亲属看。”
“可是她的男友出钱治疗呀?”我很疑惑。
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快要到下班的时间了,夏日燥热的夕阳,投进办公室西面的落地窗,把整个房间,中央的大桌子,桌上凌乱的出院病历,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影,左微坐在光影里,一页一页给出院病历签字,沈枫两步走上去,“小微,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楞了那么片刻,只见左微抬起头,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你不是身体才好,就要在外面吃饭了?”
“早就吃普食了。”他笑笑。
左微依然不为所动,“我晚上理病历,你早点回去吧,第一天回来也挺累的。”
沈枫没有再坚持,和我们告了别。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4 23:53:00 +0800 CST  
“为啥拒绝他?”我在左微身边坐下,不经意地翻动她桌上整理好的病历,病历都已经整齐的归档了,只是几个签字,任务并不繁重。
“我没吃饭的心思。”左微茫然望着屏幕出神,“小含,我爷爷在家里发热一周了,还查不出原因。”
“在E市住院了吗?”E市是省里的一个地级市,也是左微的家乡。
“嗯,在人民医院查了一周了,”她叹了口气,“也经验性用了抗生素,但是还是没法退烧。”
“几度呢?”我问到。
“午后能到38.5,但是昨天开始一直在39度,”她满脸掩饰不住的愁苦,“明天我让我叔叔带他转上来。”
“你叔叔搞得定吗?”
她叹口气,“那我给靳小重打电话。”
“小重,是我,”微信的语音接起后,她单刀直入道,“左大人发热待查一周了,我想明天让他转上来。”
“说,要我帮什么忙?”
“你看看120愿意吗?如果不行,你找黑车,有氧气的,麻烦你跟车过来。”
“好,我估计120这么远做不到,我明天和科室请假吧。”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4 23:54:00 +0800 CST  
左微的爷爷,我们都叫他左大人,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爷爷,老人家曾是North Korea war 的老兵,因而左微与他一样,继承了说一不二,坚毅梗直的性格。她与父母福缘很浅,因而左大人和左祖母,仿佛即是祖辈,却更胜父母。我们宿舍见过左大人很多回,左微大学新生报到,本科毕业典礼,硕士毕业,她的祖父都一个不拉的参加了。那年她研二时,左大人来学校看她,那时我与这位可爱的爷爷已经很熟识了,他一进门,便请他上座。
“小柳胖乎乎啦,”爷爷笑着和我打招呼,“是要多吃点,你们太辛苦。”
可能只有左大人夸我胖我不会生气吧。
那时我正在肝第一篇文章,桌上铺满了厚厚的草稿,左爷爷站在我身后看了一会,“小柳,你们这个课题很有意思,肠子和脑袋还能有关系,你说说你们课题的目的是什么,是怎么搞清楚肠子脑子这条路的?”
我起初出于对老人的尊重,只是挑着简单的大纲粗浅讲一讲,但是很快很快,我便无限羡慕左微,拥有这样一个爷爷。他不是简单的好奇,他是认真的,想弄懂我在作什么,想知道我的研究,对于医学有没有进步,对于病人有没有帮助。他细细地看我做的图,问我这些上升下降的趋势意味着什么,最后,这位忘年交诚恳的问我,“小柳,你说病人术后肠子的炎症会传到脑子里,这个炎症是什么,是开刀时候的感染吗?”
“啊,爷爷,这是炎症反应的意思,感染可以是其中包含的一部分,但是炎症反应的范围更为广阔。”
那天左大人听我絮絮说了快20分钟的炎症反应。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4 23:55:00 +0800 CST  
左微坐在凳子上,带着微笑望着自己的爷爷,这既是祖孙,又是父女,又是忘年好友的关系,真的太让我们羡慕了。靳小重是我们本科室友,对,九朵金花中的一朵,她不曾读研,直接去了E市工作,规培三年收入菲薄,左大人邀请他,在左微的家住了几乎三年。小重变成了左大人的第二个孙女。
左微的性格又直又硬,不是至交好友,常常会为她的强势发怵。左微的叔叔,在这一位比侄女强硬数倍的父亲气场的笼罩下,便渐渐成了不敢专断的忠厚之人。因而我会问,转院这些事,她的叔叔能否操办下来,果然,左微选择了麻烦小重,用12306给叔叔奶奶,买了第二天的高铁。
“床位留好了吗?”
“嗯,阿长留给我一个双人间。”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4 23:55:00 +0800 CST  
周二的中午,我们见到了左微的家人,还有半年未见的小重。
“还没吃饭吧,”左微拉着我们,“我们去小食堂?”
“先办入院吧,”小重劝到,“左大人毕竟住在感染科,不要让那边护士等急了。”
我心里眷恋左微,左微却在精神上依赖小重,“小重,你说先查什么方向,要和感染科杜老师聊聊吗?”
“发热待查不是他们的强项?”小重比我们更洒脱,“你先交给他们,不要隔空指挥。”
“那边出院的一套都带来了?”
小重挥了挥手里的一沓纸,“走吧,医保都结清了,你爷爷这个医保报销的真多,不愧是老兵啊!”


左大人此时已在感染科预留的床位上住下了,多年不见,这位爷爷因为一周的发热,的确消瘦了很多,但是仿佛精神还不错,他坐在床头,正在看上一个病友留下的报纸,看到我们进来,他放下报纸,从老花镜上望着我们三个,
“今天真是辛苦小囡们了。”
我和小重乖巧的叫了一声爷爷。
在另外一床病人和家属好奇的目光里,爷爷自豪地给他们介绍我们,“这两个搞外科的,这个心内科的,小囡们很厉害嘞,这个,他拉过小重,十几斤铅做的衣服穿上,站好几个小时,多不容易。”
对面的家属自然发出了礼貌的赞叹,什么孩子大了就出头了,什么三个孩子都当医生之类的,也许他们把我和小重,当成了一个祖父的堂姐妹吧。
我们的际遇,何止堂表姐妹呢?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5 00:10:00 +0800 CST  
正在叙话的当口,感染科的杜老师,带着组里的轮转同学,一齐鱼贯而入了,小微的叔叔扶着奶奶,也跟在他们的后方。杜老师见到我们,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们三个又聚一块啦。”
小重认真的鞠躬打招呼。
“左微,”他叫出了我们,还有左微的家人,一齐来到病房外的走廊上,“你爷爷在下面的资料我都看过了,这不一定是个普通感染,你心里也有准备,是吗?”
左微的神情阴郁了很多,她抓着小重的手,“重重,你陪我叔叔奶奶去吃个饭吧。”
待送走了叔叔奶奶之后,左微目光重新清明起来,“杜老师,您考虑什么?”
“E市给你检查的很全面了,唯一有一点提示的,就是纵隔淋巴结略微有点增大,我想再往前步子迈的大一点,把腰穿和骨穿做了吧。”
“好。”她没有一丝犹豫。
“那我准备起来,”杜老师一点不意外她的爽快,“你和老人家安抚一下。”
左大人不是普通老头,是年轻时枪林弹雨闯过来的人,他耳朵有点背,但大致弄明白了来意后,便侧身躺下,左微抱着他的头颈和大腿,留给杜老师最好的操作空间。
很快,澄清的脑脊液涌入透明的测压管,“小柳帮我读一下,”他和我说到。
“140mm水柱。”
“嗯,压力也不高。颜色也很清,我留样本了啊!”
涓滴澄清的液体,一点点流入了试管,他推出了纳鞋底锥子一样的针头,给左大人的背上贴上了纱布。
“让你爷爷去枕平卧6小时。”
左微扶着她的爷爷躺下,然而左大人却拼命要抬起头来,“老左!”左微生气了,“把头放下去!”
“你滚!”左大人和她怒吼。
我和杜老师目瞪口呆中,不知为何这位老人执意要抬头,“左叔叔,”杜老师也劝他,“快睡下去,睡下去。”
然而左大人耳背听不见,他还是执意探起半个身子,带着满是皱纹的微笑和杜老师说,“小伙子,辛苦你了!”
左微无奈地闭上了眼。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5 00:34:00 +0800 CST  
小重带着左微的奶奶叔叔回来时,不巧的很,血液科的医生正在床旁骨穿,此时骨穿针已经扎入骨髓腔里,针筒抽出的,正是鲜红的“血滴”,“小靳啊,”左微的奶奶声音有些慌张,“这是在干嘛呀~”
“奶奶,医生在做检查,抽一点血。”
“是骨穿吧。”左微的奶奶是解放后的大学生,她不是我们能哄得住的。
“是啊,”小重感觉很难开口,“奶奶这也只是看着怕人,其实不痛的。”
“为啥来了这里,又要都查一遍,怎么第一天就这么大阵势啊!”
“那省里的医院嘛,想的深入一点。”
我不知左微有无听到门口的对话,她只是站在西斜的夕阳里,低着头,垂着眼帘,专心致志地推片,那红红的骨髓,在透明的玻璃片上,渐渐变成一条条舌型的图案,“小左,”血液科医生问她,“我取病理了。”
“嗯。”她把玻片排开,握住了她爷爷的手。
尽管左大人是个硬汉,但是病理活检时尖锐的酸痛,还是让他呜地叫出了呻吟,小重搂着奶奶的肩,想哄自家老人一样哄着奶奶,我走上前,接替了左微的位置。
一粒如半公分面条那样的标本,落入了固定液中。谁能想到,接下来的两周时光,这束小小的标本,该怎样在我们的生活里起了波澜。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5 00:44:00 +0800 CST  

楼主:古道钧天

字数:288362

发表时间:2020-08-03 08:1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9-18 00:27:0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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