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BG] 【只有风知道】医生文 男女主双医生

时隔多年,我依然难以忘却那个炽热的七月,自左大人在感染科住下后,我能感受到左微日渐一日的疲惫和消沉。转来省里已经几天了,病因尚未明确,发热没有丝毫好转,渐渐地,左大人的午后低热已经发展到了午后寒战,接着就是几近40度的高热,每每退热后,又是一身几乎500ml的大汗。这样的高烧年轻人都撑不了多久,何况她高龄的爷爷呢?
“和宋老师请几天假吧,”我在手术室餐厅遇到她,她的眼眶青乌一片,“你每天陪夜也睡不好,干脆请假照顾左大人吧。”
左微摇摇头,“不上班我的精神压力更大,手术还能调剂一下。”
左微最近的辛苦,科室里其他人并不知道,然而刚才的手术,沈枫曾在台上问我,左微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她最近比较辛苦。”我还是不能说透好友的隐私。
沈枫没有接话,他的电刀,正在打开胰腺上缘的血管鞘,此时幽门下区早已处理好,十二指肠与胰腺上缘的交界处,可以清晰见到完好的GDA,此时的沈枫,正在遵循传统的钝性分离,探查胰头和后方的肠系膜上动脉。
这是一例即将要做Appleby的患者,而这名患者,已接近80高龄。
我们曾经劝过病人的儿子,是否放弃如此长时间的大手术,用AG方案试一试化疗,如果能延缓甚至缩小肿瘤,也能为患者争取一年左右的生存时间。然而患者儿子非常果断地拒绝了,“我要给我父亲治疗到底。”


“怎么样?”方小川在台下紧张地注视着,尽管术前检查不见SMA的侵犯,然而术中总有意外,如果这根血管如上次一样被咬住了,我们只能无功而返,做一台“开关”手术。
沈枫没有回答他,半分钟后,当胰腺上缘,重新露出那一粒“花生米”时,沈枫直起身,对着方小川点了点头。
“好!”方小川很高兴,“去十二指肠韧带吧!”
这台手术让我做助手,实在是有些困难,我执着长镊,牵开肝十二指肠之间黄白的韧带,给沈枫留出足够的张力,他轻轻烫破韧带与肝的交界,沿着肝固有的投影,烫出一个C形的口,“胃右出来了。”我望见了那束显著的动脉。
“今天不搞它。”沈枫的声音是凝涩的,我能感受到最后一步探查时的紧张,再沿着这个层次烫下去,就要暴露门脉前的肝固有了。如果此处也不曾被侵犯,那么,这位80岁的老人,这位不幸罹患胰体尾癌,却有着认真为他治疗到底的儿子的病人,就可以接受联合肝总动脉,腹腔干的胰体尾脾脏切除术,也即是胃肠胰腺外科失乐园的苹果——Appleby。
“肝固有和GDA完整,没有累及。”
“上夹子吧。”方小川一拍大腿。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5 01:33:00 +0800 CST  
当血管夹在钢笔粗细的肝总动脉上落下时,我们整一个手术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能看见沈枫的手微微颤抖,仿佛因为紧张,也是因为期待,他乳胶手套下长长的手指,正轻轻捏着肝固有动脉,肉眼可见的,这一支动脉的搏动一点点微弱了,但是,仅仅一分钟后,又如此强劲,如此蓬勃的跳动如初!
生命之春,谁说不能在80岁绽放呢?
“止血钳。”他要着手离断被肿瘤侵犯的肝总和腹腔干了。
“再来。”
“再来。”
“Ligasure”
“4号线。”
我犹豫了一秒,接过了带线的止血钳,这个位置我害怕打结,毕竟是如此粗的血管,是如此高龄的患者,沈枫看出了我的踟蹰,但是他没有接过手去,他只是等着我,等我带线套过止血钳的头,一个结滑下去后,他松了钳子。
“直镊。”
长长的镊子,替我持住带着张力的结扎线,使我可以安心的压下第二个结,我第二个结滑落下去时,他的镊子也恰到好处的移开。沈枫是手术中温柔的一团影子,你也许觉察不出,但又无所不在。
肝总既断,接下来就是腹腔干了,这里可供结扎的范围更小,一旦失败,几乎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沈枫的电刀,已游离开胰腺体部,到达了腹腔干的终点,这里肿瘤咬了很多,留给我们能够结扎的距离,只有短短半公分。
“小柳,去做二助。”方小川不知何时,已经穿好手术衣戴好手套,站在我的身边了。我见状松下一口气,连忙退后半步,转了一圈,替换了原来轮转医生的位置。
“来!止血钳!”方小川毫不犹豫,毫不客气。
“带线带线。”
“线剪。”
“好好好,小柳剪掉。”
他手上速度极快,却是又稳又准,的确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那一刻,仿佛他所有的坏脾气和刻薄,也都变得能够包容了。“小柳过来吧。”当血管的难关解除后,他又把我换到了前面。
没有了腹腔干的腹主动脉不休的搏动着,那几道结扎,几道烫灼,此刻是安全的,是一览无余的。
“盐水巾。”我们要开始切脾了。
后面的节奏便渐渐松快了下来,也终于到了我熟悉不害怕的术野。方小川在看到脾脏游离后,哼了一声,转头下了台,“师兄,”我忍不住感叹道,“都说appleby是外科的禁銮,但好像看起来,也没那么困难嘛。”
“你听说过左上腹内脏全切术吗?”他的声音没有起伏。
“那不是很古早的时候,胃后壁累及胰体尾的手术?”
“是啊,”沈枫一边扎脾静脉,一边进入了心流,“这里的要点在于能进入胰后筋膜和肾前筋膜的间隙,这里是没有血管的裸区,进去了就不会出血。”
“至于要有完整的SMA,肝固有的侧枝循环,我不用说你也知道。”
他一字一句娓娓道来,仿佛那断层解剖,已经刻划在了他的心里。这一台手术,如在平时,左微一定是非常期盼,纵使方小川不让她上来,只要她有空,她肯定会来观摩的。然而今天左微一句也没有提起,甚至她不知道今天有联合切除血管的开展。她正在被沉沉的阴翳笼罩着,此刻这些都顾不上了。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5 02:07:00 +0800 CST  
当血管夹在钢笔粗细的肝总动脉上落下时,我们整一个手术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能看见沈枫的手微微颤抖,仿佛因为紧张,也是因为期待,他乳胶手套下长长的手指,正轻轻捏着肝固有动脉,肉眼可见的,这一支动脉的搏动一点点微弱了,但是,仅仅一分钟后,又如此强劲,如此蓬勃的跳动如初!
生命之春,谁说不能在80岁绽放呢?
“止血钳。”他要着手离断被肿瘤侵犯的肝总和腹腔干了。
“再来。”
“再来。”
“Ligasure”
“4号线。”
我犹豫了一秒,接过了带线的止血钳,这个位置我害怕打结,毕竟是如此粗的血管,是如此高龄的患者,沈枫看出了我的踟蹰,但是他没有接过手去,他只是等着我,等我带线套过止血钳的头,一个结滑下去后,他松了钳子。
“直镊。”
长长的镊子,替我持住带着张力的结扎线,使我可以安心的压下第二个结,我第二个结滑落下去时,他的镊子也恰到好处的移开。沈枫是手术中温柔的一团影子,你也许觉察不出,但又无所不在。
肝总既断,接下来就是腹腔干了,这里可供结扎的范围更小,一旦失败,几乎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沈枫的电刀,已游离开胰腺体部,到达了腹腔干的终点,这里肿瘤咬了很多,留给我们能够结扎的距离,只有短短半公分。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5 02:08:00 +0800 CST  
“小柳,去做二助。”方小川不知何时,已经穿好手术衣戴好手套,站在我的身边了。我见状松下一口气,连忙退后半步,转了一圈,替换了原来轮转医生的位置。
“来!止血钳!”方小川毫不犹豫,毫不客气。
“带线带线。”
“线剪。”
“好好好,小柳剪掉。”
他手上速度极快,却是又稳又准,的确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那一刻,仿佛他所有的坏脾气和刻薄,也都变得能够包容了。“小柳过来吧。”当血管的难关解除后,他又把我换到了前面。
没有了腹腔干的腹主动脉不休的搏动着,那几道结扎,几道烫灼,此刻是安全的,是一览无余的。
“盐水巾。”我们要开始切脾了。
后面的节奏便渐渐松快了下来,也终于到了我熟悉不害怕的术野。方小川在看到脾脏游离后,哼了一声,转头下了台,“师兄,”我忍不住感叹道,“都说appleby是外科的禁銮,但好像看起来,也没那么困难嘛。”
“你听说过左上腹内脏全切术吗?”他的声音没有起伏。
“那不是很古早的时候,胃后壁累及胰体尾的手术?”
“是啊,”沈枫一边扎脾静脉,一边进入了心流,“这里的要点在于能进入胰后筋膜和肾前筋膜的间隙,这里是没有血管的裸区,进去了就不会出血。”
“至于要有完整的SMA,肝固有的侧枝循环,我不用说你也知道。”
他一字一句娓娓道来,仿佛那断层解剖,已经刻划在了他的心里。这一台手术,如在平时,左微一定是非常期盼,纵使方小川不让她上来,只要她有空,她肯定会来观摩的。然而今天左微一句也没有提起,甚至她不知道今天有联合切除血管的开展。她正在被沉沉的阴翳笼罩着,此刻这些都顾不上了。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5 02:08:00 +0800 CST  



图1的黄色高亮部分就是胰后筋膜和肾前筋膜的间隙。
图2没有画出SMA,SMA-GDA-PHA是此手术能否施行的决定性的侧枝循环,也是保证肝固有动脉血流的基础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5 02:41:00 +0800 CST  
左大人转到省城的第一个周四,左微接到了杜老师的电话。
那时,48床的老婆徐阿姨正在坐在她旁边,48床冲洗引流开放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个需要倾注无限时间和经历的疾病,此时渐渐也有了分晓。一个月来,当初的急性炎症反应已然消退,瘘口亦变得局限固定起来,成为了一个暂且稳定的肠皮瘘。“左医生,”徐阿姨手里执着CT检查单,“CT室的医生不肯做,他说,你这个药水往里面一打,拍出来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在旁边默默写病历,知道左微意欲何如,她希望用稀释后的泛影葡胺,沿着外瘘的口注进去,显影瘘管的长短,内瘘瘘口的大小。然而CT的影像技师担心也不无道理,造影剂一进去,肠子里顷刻白花花一片,如按着常规,口服造影剂后也是要48小时才能再摄片的。
她正想给CT机房打个电话时,杜老师的电话来了。
“杜老师。”她声音轻轻的,仿佛有些害怕。
“小左啊,”杜老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你阿公的骨穿出来了,骨髓里有一些异形的淋巴细胞。”
她愣愣地握着电话,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小左,你还好吗?”
“杜老师,”她的声音更轻,更低了,“是噬血吗?”
我这才知道,在至亲面前,无论何人都无法保持完全的冷静,就连深沉如左微,在得知这样一个坏消息的当下,也是一下子乱了方寸,固执的不愿意相信本该清晰的诊断,“噬血,”我心里感叹道,“她一腔情愿的在想什么啊,左大人三系正常,又怎么会是呢?”
杜老师那头有片刻的沉默,“你转血液科吧,这个可能是浸润了骨髓的淋巴瘤,但是具体的分型,还是要等待病理。”
她一再一再道谢,挂了电话。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5 11:26:00 +0800 CST  
左微转向我,那瞬间空洞的眸子搅动的我无比心疼,然而徐阿姨还坐在旁边,还等待着一个CT预约的结果。
她还是打给了CT机房。
“张老师,”她听出了技师的声音,“我只是想看一看瘘管的形状,对,肠管这些我知道,不是我关注的重点。”
“你做MR不是更好。”
“患者经济比较紧张。”
“那你下来吧,”张老师松动了,“你们自己给他打,打了多久拍,你们自己定。”
“好,谢谢张老师。”
她放下电话,拍了怕徐阿姨的肩膀,“走吧,我和你们一起下去。”
“我去吧。”我实在担心她的状态。
左微摇摇头,还是固执地起身去了,正走到办公室门口时,沈枫风风火火地进来,一身白衣都在微微飞舞,他看到了左微,迎着她正面几大步向前,双手按住她的肩头,却是没有一句话,接过了她手上的病历,针筒,盐水,泛影葡胺。
“走,”他招呼徐阿姨,“我和你下去!”


左微呆呆地立在当地,一粒一粒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滚落下来,我没有劝慰,没有拥抱,只是静静地,替她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然而形式每每不容许家属悲戚,很快,杜老师的电话又来了。
“哎呀小左啊,血液科没床位,他们说最近预约都到3个月以后了,问你挂床在你自己科室可以吗?”
左微有一瞬间犹豫,她望着我,我认真的摇了摇头。
“杜老师,我再去想想法子。”她没有给出正面回答。
血液科,是医院里一个颇为强势的科室,住院患者涵盖附近好几个省市,向来一床难求,纵使是左微的直系亲属,一时半会也住不进来,至于放在我们科挂床,且不说外科血液科护理方式迥异,倘若你真的一住一两个月,科室里焉知会不会有闲话。“去找宋老师吧。”我给她出了主意。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5 11:41:00 +0800 CST  
她扭着手指,却不复往日的杀伐决断,她不想把生活代入工作,也不想这块心头的阴翳,被工作中的同事,上级,师长知道,但是不去请求宋老师帮忙,只靠我们,这些鲜薄的小医生,是很难搞定如此强势兴旺的血液科的。她犹豫了片刻,起身推开了门。
我不知道她在宋老师办公室说了什么,也不知宋老师怎样搞定此事。直到下午三点的光景,杜老师的电话再次打过来,和她说血液科松口了,让她快去。
血液科病区门口,我再次遇到了她的家人。她的叔叔扶着奶奶,两个人脸上都有着焦急的神情,看见左微过来,她叔叔一把牵住了她,“阿微,怎么又转这里了?老爸什么毛病?!”
“感染科没有床位了。”她没有告诉他们真相,“借床在这里。”
她单纯的叔叔松下一口气,显然父亲的一场大病,让他在精神上急需左微的支持,“阿微啊,一转上来医生又开了好多检查,说下午又要穿胸骨,明天又要去做个什么CT,CT我们在家里不是做了很多个了?怎么还要做?省城看病都是这样的吗?”
他的话里有着怨怼和不解,他焦灼凄苦的心需要左微心灵的清泉,可是我的闺蜜,身上承受着沉沉重担,哪里还有精神,去安慰自己的叔叔呢?
“PET-CT”,她简单的说到,“是我开的。”
我实在太心疼她了,我走上两步,搀着她的奶奶,“奶奶,你孙女不容易啊。”
左奶奶叹口气,“他们两人,一模一样的固执,小柳啊,老头这几天几乎吃不了饭,天天除了睡就是睡,叫醒了勉强吃两口,就摇摇头再睡会去了。”
“那鼻饲喂养吧。”左微一句话把我都惊呆了,“下午我来插胃管。”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5 11:58:00 +0800 CST  
“阿微不要瞎搞!”她的叔叔跳了起来。
“我想了好几天了。”左微不为所动,坚定的让我都有些陌生,“小含,叔叔,老左一天只吃的下几口稀饭,你算算这里能有多少能量,纵使感染科开出了瑞能,一天吃不了100ml,又欠了多少能量,他肠道功能完整,为什么不能鼻饲,如果后期治疗输液多,还有TPN的空间吗?不管怎样,再不吃老左要饿死,我徒手放空肠营养管,试试能不能过幽门。”
从治疗上,我不否定左微说的没有问题,感染科对TPN的理解,和我们的角度是不完全相同的,我们自然无法追在曾经的老师后面,恳请他们配齐三升袋,那太僭越太失礼了。何况左大人肠道功能完整,为何要去舍本逐末。如果患者本人不能进食,或者不愿进食,当然当然够得上肠内营养的指征。只是,插管子鼻饲,在多少家属看来,是一件造孽痛苦的事,老人不肯吃,多哄哄,多喂两口也就是了。
“你每天哄着喂两口,又能喂进去多少?”她脑子里仍然一刻不停的计算着热卡。
那天是左微值班,那炸弹一样的电话仍在她白大衣左侧的口袋里,此刻刺耳的铃声忽然响起,她把转科的事拜托给了我,便匆匆离去了。
“病房的事?”
“嗯,你们昨天80岁的那个Appleby,在病房里发心衰。”
“我去搞吧,我们的病人。”
“你帮我看好老左,”她仍然固执,“你那个患者我一直有跟,我心里有数的。”


是的,左微出马抢救,要比我靠谱许多了,她站在电梯间,焦灼地按了几下下行键,电梯固执地停在顶楼不肯下来,她叹口气,转身跑进了楼道。蜿蜒的楼梯中,那白色的,小小的身影,很快就不见了。
血液科老左的带组医生,是一个中年的女老师,是曾经留学日本的博士,我曾在她手里实习过,那时叫她金姐姐,金姐姐曾经带过我们技能竞赛,血液内科部分的辅导,不知为何,她那时很钟情于我,总是向宋老师推荐,让我进入主力队伍,不要做替补,然而对于左微,她给出的分数并不高。
“小柳的病例分析有温度,”我何德何能,竟然值得她如此夸奖,“她写的不是冷冰冰的教科书,她有站在病人的角度在治疗上排出优选。”这是她和宋老师推荐的原话。
“柳含抢答器拍的太慢了,”宋老师挠挠头皮,“一轮就她一个人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站到最后还是0分,这样不行。”
想到这些往事,我的心里是忍俊不禁的。到了决赛的时候,团体比赛里的确有这个环节,左微组里有个队员,是学校田径队的队长,队长知识操作平平无奇,但是有一项绝技,就是拍抢答器速度惊人,无论省内还是江东,无人能和他匹敌,只要他能抢下来,左微一定不负众望,给出正确的答案。
队长靠着这一手,靠着最后江东地区团体第一的荣誉,开开心心地去了他家地级市的人民医院。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5 12:27:00 +0800 CST  
“金姐姐,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见到好久不见的师长,心里美滋滋的,连忙上去,牵过了金姐姐的手。
“诶哟你们啊,”金姐姐嗔怨道,“老宋特地打电话,让我一定帮你们想办法,这张床是老病人,我让他先在旅馆里住一晚,明天再给他排进来。”
“金姐姐还是宠我们啊。”
“小左呢,我还有话和她说。”
“值班电话叫去抢救了。”
“那儿子和我来吧,”她叫出了左微的叔叔。
我还是跟着一起出来了。
“左大爷这个毛病,很有可能是个淋巴瘤。”她以为左微家人已经知道了,直言不讳的说到。
左微的叔叔没啥表情,淋巴瘤,名良实恶,很多人第一次听,就被疑惑了。
“浸润骨髓的淋巴瘤就是IV期了,再加上发热,就是IVB,这一定一定是一个恶性的淋巴瘤,你们要做好心里准备。”
左叔叔此刻终于听懂了,他的脸上遽然变了,他退后了一步,双手捂住了脸。
“金老师,会是什么类型的呢?”我还得帮闺蜜问下去。
“等病理出来,”她说到,“对了,你让左微多去催催病理科,看看能不能早点有结果,她这个爷爷现在很重啊,都有点嗜睡的意思了,早点出结果,我们早点上化疗。”
左微叔叔听到化疗,汩汩的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左大人住院的这几天,我对自己挚爱的闺蜜的认识,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她三点半搞定了Appleby患者的抢救,和我在血液内科病区门口碰面,“小含,这人老房颤,BNP又一万多,我硝甘还低剂量泵着,速尿用了10g,你们一天的液体,我稍稍减掉1000,TPN18大卡每公斤体重这样,让他容量负荷小一点,你们早点过渡到流质,这个人补液久了,心功能吃不消的。”
“好。”
“金老师怎么说。”
我复述完金姐的话,却见左微已经没有了悲戚,她像是所有的斗志都回来了,“我去找方梅眉。”她说到,“让她帮我盯一下吧。”
方梅眉是我们大学的室友,啊!这句话我好像重复了无数次了,但是但是,浸淫一个系统10多年,可不是往昔的古人,都散落在各个科室,各个部门吗,医科大的系统宛如独木成林的老榕树,而我们,就像垂髫的一根根气根。
方梅眉是我们的班花,嗯,比起我们乌眉皂眼的八个人,大学年代的梅梅,是很有打扮的巧思的,那时傻鱼要去约会呀,左微要去参加比赛呀,班级年终跳傻乎乎的舞蹈呀,都是她搜箱倒箧,给我们搭配衣服。梅梅无意继续读书,她喜欢天光云影悠悠的生活,然而那一年,说来很巧,病理科因为大扩建,难得的要招一个本科生。她考试排名不在前面,但是前面的人却因为升学纷纷放弃,最后留下了她。
“左微,左微,”她有一天在食堂遇到我们,激动地拉住了她,“病理科排了我下学期上课,给大二同学上病理学。”
“哈哈哈哈哈哈!”我快笑死了,梅梅的期末考试能够通过,许多时候,得益她坐在左微后排。
“大姨妈一边去。”梅梅假装生气,继续磨蹭左微,“左微,你能想象我这样的学渣,要去给学弟学妹当老师了,还不是实验课,是大课堂!”
“哈哈哈哈哈不能,哈哈哈哈,”我在一边出馊主意,“梅梅,涂上你那个什么姨妈色口红,上完课一句话不要说,看起来很凶的样子,讲完就跑,不然同学们一问问题,你就露陷了哈哈哈。”
“大姨妈你带教的时候再笑吧,”梅梅想了想,下定决心道,“左微,我上课你能不能坐在后面,我让同学下课了来问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知道最后左微有没有去当托,但是这么几年过去了,梅梅早已经成了一个老练的老师,因为她的美丽,在学弟学妹眼里还很受欢迎,我听过好多实习生口口相传,梅梅是他们大二时候的女神老师,还是高冷的女神,不爱搭理人。每次听到这些,我嘴里的奶茶都能喷的一米远。
“梅梅,”左微把她从显微镜后面拍了起来,“左大人的片子做下去了吗?”
“诶,左微,大姨妈,你俩来啦。”
“帮我多看着啊,”左微推她的肩膀,“一做出来就看了,好不好,左大人等着救命呢。”
“那我去楼下技术室,帮你问问。”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5 13:08:00 +0800 CST  
我俩跟着梅梅,一起去了楼下的技术室,技术室的下午,一排振动切片机正忙得火热,“陈老师,”方梅眉弯下腰,长长的卷发落到了胸前,“我想查个编号,做到哪里了?”
“哎呀,大美女下来啦!”陈老师是病理科的老技术员了,他起身出来,去了切片室角落的一台电脑,“说吧,什么号码。”
“A201207081113”
“昨天刚切下去,今天下午把抗体用上吧,”他说到,“但是这个是骨髓的片子,估计组化他们没那么快。”
“小姐妹的爷爷。”梅梅笑着说,“喏,外科的左微,血液科等着上化疗呢。”
左微恭敬地鞠了一躬。
“好好我有数了,我们下面一出来,就给你们主任拿上去,放心吧!”
我望着左微一再道谢,梅梅把我俩送出来,“左微,遇到啥难事,记得和我说啊。”
“嗯,小梅谢谢。”


那一天的晚上我结束了工作,下班前带着傻鱼,去探望左大人。只是几日的光景,左大人的精神已经差了很多了,比起他入院的第一天,他仿佛明显的瘦削了下去,他的鼻子里插着黄色的空肠营养管,床旁的输注泵正在输注营养液,想来这是左微一下午的“杰作。”
“爷爷。”我俩轻声喊他。
床边幽暗惨白的灯光里,他抬了抬头,看到是我们,眼睛里那烦躁的神色消失了,“阿微瞎搞,”他恨恨的说,“这东西难受的很。”
左微的奶奶坐在床边,心疼的也要掉眼泪,“你别动,拔出来微微要骂你。”
我和傻鱼正尴尬,左微手里拎着盒饭进来了,她看了看输注泵的速度,又看了下午床旁的片子,“哎呀,真的在幽门后方了,不错啊!”
她把盒饭给了她的叔叔奶奶,劝他们回旅馆休息。当两位长辈离开后,她打了一盆温水,想把左大人扶起来替他擦身。
左大人鼻子里留着管子,可能一抬头刺激到了喉咙的疼痛,他仿佛非常烦躁愤怒,牙关都咬得格格作响,“滚出去,不要你弄!”他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
“别给我作天作地!”左微毫不示弱。
左大人气上心头,一把抓过盆里的毛巾,用那沾满了水,湿透了的毛巾,朝着左微照脸掷过去,“你滚!滚!让我死了算了!”
我和傻鱼目瞪口呆,也溅了一脸的水。
左微没有躲闪,那块毛巾,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她的脸上,她愣愣的捡起来,在盆里拧了水,给我俩递了纸巾。“过一会再给他擦身吧。”她和我们说到,一面说,一面转身去了阳台。
我和傻鱼连忙跟出来,只见左微疲惫的坐下,仰头望着黑沉的天空,她仿佛很想落泪,泪水却像眼药水一样,在她的角膜上弯弯打转,“傻鱼,小含,”她问我们,“人生总是这么苦吗?还是只有我才是如此。”
“都是。”傻鱼直接了当的回答了她。
人生恒苦,人人有求不得,越不过的大山,傻鱼那荒唐的恋爱,我少年时一次又一次的离别,佳佳跟着120出诊,颠沛在和县莽莽的大山,重重在E市孑然一人,今天不知明日的住处,就连无论职业,容貌,家庭都抓了一把好牌的梅梅,却也总因学历步履维艰。我们这些碌碌尘寰中人,又岂有不辛苦的呢?
左微的眼泪,终于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小微,”我见不得她落泪,“明天你夜班下,别在医院呆着了,让你叔叔守一天夜,你去吃点好的,去逛逛街,去约人看个电影。”
她思考了一会,打开微信,找到了晏彦的名字。
“为什么她要找晏彦呢?”那时的我始终不能理解,晏小哥在我心里,是一个心智远不如左微坚毅的人,他就像是一缕藤曼,一朵娇花,远远看着美则美矣,却无法给你真正的帮助和力量。我望着她的屏幕,只见她打到,“明天晚上,出来走走好吗?”
晏彦回的很快,“好,我接你下班。”
“晏小哥知道左大人的事吗?”
“我没有和他说。”
我顷刻明白了,沈枫出局了。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6 00:36:00 +0800 CST  
不是这么多年的至交,是不会懂左微的心意的,但凡她所珍视的人,她绝不会让他们有一丝烦难。就像左大人的病情,如果不是金姐姐说出了口,她会一直瞒着她的叔叔奶奶,自己一个人把治疗决策承担在身上。我几乎可以想到明天的约会,她也许又会认真的洗头化妆,打起精神去见晏彦,她一定会和他谈笑晏晏,尽到一个dating对象的温柔和有趣,这些苦涩的果子,他不会让晏彦品尝,一旦左微想保护一个人,那必然是她的心上人。
“左微,”我实在忍不住了,“你知道沈枫喜欢你吗?你不喜欢沈枫吗?”
她的目光跳动了一下,“姨妈,”她很少这样叫我,她是不会撒娇的,“我在这个建筑里已经呆了96个小时了,让我认识一点别的人,好吗?”
我没有反驳她,只是此时的沈枫还没有下班,他把电话写在了护士站,这也是为何一个晚上,左微口袋里的值班电话一声未响的原因,他知道她的沉郁,了然她的艰辛,他默默站在身后,替她挑过工作上的担子,左微啊,我在心里感叹道,只要你回头望一望,你才会知道,什么样的人,值得你去爱。
左微此刻调整好了心情,她重新回到病房,换了新的热水,绞了一把毛巾,“老左,别耍脾气了,”她劝她的爷爷,“你看我口袋里两个手机,我今晚值班呢!”
她对左大人吃的很准,果然,左大人的愠怒不耐消失了,“你搞吧,搞好了去值班,别给医院开除了。”
我眼睛好酸热,左大人啊,真的全心爱着她的孙女,自豪着她的事业。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6 00:59:00 +0800 CST  
第二天是我们组的手术日,因而n台胃n台直肠,如果不跳台,可能要做到天明。好在5点之后,麻醉科值班住院总拉开了手术台,才得以方小川带着梁人孩,沈枫带着我,两边同时开台,力争九点前下班。
夏晓此刻体力已到了尽头,平时嘴巴一刻不停的人,此时已是一句话也不愿多讲了,何止她,我也是如此,这台胃就要到头了,我们终于可以停下来坐一坐,喝口水,吃了已经冰冷的误餐。谁料就在这关键时刻,消化内科的老丁,穿着一件蓝色的参观衣,匆匆跑了进来。
看到老丁,我知道,我们的下班泡汤了。
“沈枫啊!”他声音急匆匆的,“昨天晚上,你来会诊的病人,那个19岁的小男孩,你知道吧。”
“下消化道出血的那个?”
“是啊,这会还在出血,血色素只有3g啦!”
“DSA没有发现?”
“唉,唉,”老丁痛苦的叹口气,“就是这个速度最麻烦,他要是出的快,我们就发现了,偏偏又看不到。”
夏晓愣愣的听着,还不知道他们所说何意,但我大致能猜出来,这应该是一例小肠的出血,很可能是血管畸形,但是小肠镜下做不到,经口经肛,这样的患者体力也无法支撑,做DSA吧,可以说是最直观的检查,然而一旦出血速度小于0.5ml/min,往往找不到典型的流出影像,那么此时便非常棘手了,小肠长长5-7m,术中探查从何处打开?总不能一段一段的全部切开吧,如果术中小肠镜,那么今天我们三人,就别想回家了。
“小含,”他放下了分离钳,“你带着同学取标本吧,我和老丁看一下片子。”
他还是接下了这烫手的山芋。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6 01:48:00 +0800 CST  
手术室电脑上,那几帧DSA的影像重复循环播放着,我不经意见看了几眼,便知道一会儿的艰难,DSA上看不到明显的血管畸形,也没有动脉瘤,有一些可疑的位置,却看不见造影剂外渗。介入科医生没有栓塞,这很有可能是个静脉性的出血,啊,那更难办了啊!
“这台下了,你把病人接进来吧,”他和老丁说到,“老丁,你一会术中帮我们做肠镜,我回盲部开个口,你进去看。”
老丁连忙答应了。
这台漫长的手术,如果我不曾记错,我们一共做了整整八个小时。我轮转的时候,上过心胸的体外,脑外的肿瘤,虽然也是动辄10来个小时起步,但是那是常规手术,有标准,有流程,因此不会枯燥,也不算很辛苦。然而今天,我们已经奋战了一天到了晚上九点,还要再额外开夜车,直到天光,也许我还是不能吃苦,但是那晚,算得上我临床生活中最累的一天。
探查已经接近6个小时了,地上输血的血袋,已经整整齐齐排了一地,麻醉医生,巡回,都席地而坐,闭眼假寐,洗手护士已经换过了班。唯有我们和老丁,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屏幕。
肠子里处处是积血,让你想打开探查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老丁借着术中的肠镜,从回盲部我们开的口子里,几乎一寸一寸寻找和筛查,6个小时了,在反复的冲洗,充气,寻找,探查之后,他和沈枫讨论了一下,认为还是在空肠和回肠分际的交界。那里是积血最多的地方,那里的黏膜仿佛有糜烂。
我的耐心真的到了尽头,我想起实习的时候,我和傻鱼在妇科,一天跟着上了7台妇瘤,到了十点多下了台,把已睡着的家属们叫起来,和他们谈第二天手术的谈话,谈话自然不是我们去讲,但是文书工作却要我们去做,傻鱼一边打字一边哭,震惊了科室所有人。
“我真的写不完了~~~”她像一个写不完作业的小学生。
“哎哟回去吧回去吧,”妇科主任心地很善良,“把孩子给累坏了......”
我现在也随时可以哭出来。
但是沈枫完全没有,他昨天在医院,替左微顶了一夜的电话,上了半夜的急诊手术,现在又是一天一夜做到这会,按理说,他应该疲惫到了极致。但是他还是带着充沛的耐心,充盈的精力,仿佛这是早上第一台似的,和老丁细细探查着,“血压升上来看看?”他问到。
这已经是不知第几次升血压看看了。
麻醉医生从地上爬起来,给了小半支麻黄碱。
终于终于,终于终于!!!那微小的糜烂处,静脉出血般的泉水,渗出了一层层鲜红的花朵。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6 01:48:00 +0800 CST  
手术室电脑上,那几帧DSA的影像重复循环播放着,我不经意见看了几眼,便知道一会儿的艰难,DSA上看不到明显的血管畸形,也没有动脉瘤,有一些可疑的位置,却看不见造影剂外渗。介入科医生没有栓塞,这很有可能是个静脉性的出血,啊,那更难办了啊!
“这台下了,你把病人接进来吧,”他和老丁说到,“老丁,你一会术中帮我们做肠镜,我回盲部开个口,你进去看。”
老丁连忙答应了。
这台漫长的手术,如果我不曾记错,我们一共做了整整八个小时。我轮转的时候,上过心胸的体外,脑外的肿瘤,虽然也是动辄10来个小时起步,但是那是常规手术,有标准,有流程,因此不会枯燥,也不算很辛苦。然而今天,我们已经奋战了一天到了晚上九点,还要再额外开夜车,直到天光,也许我还是不能吃苦,但是那晚,算得上我临床生活中最累的一天。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6 01:49:00 +0800 CST  
探查已经接近6个小时了,地上输血的血袋,已经整整齐齐排了一地,麻醉医生,巡回,都席地而坐,闭眼假寐,洗手护士已经换过了班。唯有我们和老丁,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屏幕。
肠子里处处是积血,让你想打开探查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老丁借着术中的肠镜,从回盲部我们开的口子里,几乎一寸一寸寻找和筛查,6个小时了,在反复的冲洗,充气,寻找,探查之后,他和沈枫讨论了一下,认为还是在空肠和回肠分际的交界。那里是积血最多的地方,那里的黏膜仿佛有糜烂。
我的耐心真的到了尽头,我想起实习的时候,我和傻鱼在妇科,一天跟着上了7台妇瘤,到了十点多下了台,把已睡着的家属们叫起来,和他们谈第二天手术的谈话,谈话自然不是我们去讲,但是文书工作却要我们去做,傻鱼一边打字一边哭,震惊了科室所有人。
“我真的写不完了~~~”她像一个写不完作业的小学生。
“哎哟回去吧回去吧,”妇科主任心地很善良,“把孩子给累坏了......”
我现在也随时可以哭出来。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6 01:49:00 +0800 CST  
但是沈枫完全没有,他昨天在医院,替左微顶了一夜的电话,上了半夜的急诊手术,现在又是一天一夜做到这会,按理说,他应该疲惫到了极致。但是他还是带着充沛的耐心,充盈的精力,仿佛这是早上第一台似的,和老丁细细探查着,“血压升上来看看?”他问到。
这已经是不知第几次升血压看看了。
麻醉医生从地上爬起来,给了小半支XX碱。
终于终于,终于终于!!!那微小的糜烂处,静脉出血般的泉水,渗出了一层层鲜红的花朵。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6 01:50:00 +0800 CST  
台上爆发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切!就是这段!”老丁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沈枫,干得不错!!”
就在这胜利到来之时,我却在对面可以看见,沈枫一口气松下来,整个人的精力到了尽头。他退后了两步,脱力似的靠在手术室的墙壁上,“小含,”他轻轻叫我,“你来切吧,我太累了。”
他何止是太累了呢?那一场大病过去没有多久,他还没完全从中恢复过来,好几次快到临近饭点的手术,我都能听到他口罩里粗重的呼吸,而下了台去吃饭时,他又往往匆匆几口,就再也不动筷子了。而下午刚刚上台时,又能分明感觉出他的状态不佳。这样的规律太像消化性溃疡了,只是他不说,我也不敢贸然建议。
我走到对面,接替了他的位置。
切肠子很简单,肠吻合也很简单,但是这样的出血探查,切在哪里,在哪里切,才是行百里者半九十的大关。我带着已经快要哭了的夏晓,用了半个多小时,一针一线做完了吻合。标本下来后,老丁仔仔细细反复看着,“没错,应该是这里,静脉的畸形,不多见啊!”
沈枫坐在铁凳上,他还不曾脱掉罩袍,他双手叠放在胸前的口袋里,整个人折腰坐着,像是不胜辛苦。老丁开心过后,也注意到了他的反常,“沈枫啊,你是不是饿的太厉害了。”
“连着开了快32小时了,”他喟叹道,“一口气松下来,就一点都站不动了。”
“你先回去睡。”我已经快收尾了。
“等你们吧,你们也累坏了。”
我们三人在凌晨6点,终于回到了值班室,我和夏晓一起挤在下铺,把上铺让给了他,夏晓此时,也毫不计较有没有异性在一个房间,靠在我的肩头进入了睡眠。我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朦胧中,我听到铁架床在吱呀响着,好像沈枫在头顶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似梦似幻的意识中,好像有人匆匆爬下来,匆匆去了洗手间,洗手间的门乒然关上,声音便消失了。
我太困了,我的灵魂在聆听,但是肉体已然睡去了。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6 02:09:00 +0800 CST  
我和夏晓半梦半醒地睡着,终于,值班室里渐渐有了嘈杂的人声。“啊,到了八点了吗?”我痛苦的转了个身,发现梁人孩,小赵,还有其他组里好几个医生都在一起,一边谈笑,一边换白大衣。我坐起来,翻了半天,找到了手机,一看时间,惊的我快要从床上跳下来。“我去,不是八点,是11点半,大家换了衣服去吃饭了!”
“夏晓,醒醒,”我推身边淌了一枕头口水的夏晓。
换衣服的人们望着我俩笑,“梁人孩,”我直呼他的大名,“为啥8点不把我喊起来!!”
“你们昨天那么可怜,想想让你俩多睡一会吧,”他见我彻底醒了,“怎么样,去医院对面吃面去?”
“板面吗?”我想去洗手间洗漱,但是门被人从里面锁住了,一两分钟后,沈枫从里面出来,带着一脸的水珠。
“吃面去师兄。”梁人孩喊他。
我闪身进了洗手间,找出化妆包里的牙膏牙刷,卫生间里的灯光刺眼的亮着,尽管看得出,被人仔细清理过,但是白色的瓷盆上,已然依稀可见,一点点呕吐的余沥,溅落在细微难以清理的地方。我也不知用着怎样一种心情,把牙刷放下,用手边一块并不太干净的抹布,接着流水,仿佛在给自己家里做卫生一样,一点一滴,一寸一寸,全部洗了干干净净。再推门出来时,所有的人都换好了衣服,都在等着我。
“我想吃焖烧面。”我提出了异议。
“为啥呀师妹,”梁人孩有点扫兴,“哥哥盼着板面店一盘饺子呢。”
“我胃不舒服,”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也惊呆了,“你想吃饺子打包过来吧。”
听我这么决绝,众人也纷纷劝梁人孩,他不情愿的嘟囔了几句,也跟着我们一起去了。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6 11:13:00 +0800 CST  
我们一行五个人,加上依旧迷迷瞪瞪的夏晓,一起来到了医院对面的面馆。他家并不叫焖烧面,这家面店,是傻鱼的一个老乡开的,傻鱼老乡脑子灵活聪明,知道开在医院附近,要会做病人的生意。因而特别有一款面条,软烂的如同食堂的半流。另外老板常常来病房里发小卡片,什么增强骨质大骨汤啊,祛湿利水薏米水呀,术中滋补鸽子盅呀之类之类,护士长最讨厌偷偷摸摸进来发传单的,每次看见老板,都要破口大骂。
“老板,最近看不到你的小卡片了嘛。”梁人孩一进门就打趣他。
老板憨厚地挠了挠头皮,给梁人孩手里塞了几张,“兄弟晚上饿了记得叫我们家,我多给你点硬菜。”
“我要焖烧面。”我坐下来点了单。
“我和小含一样。”沈枫接着我的话说到。
“你们要做两口子了吧,”梁人孩挑着眉毛,“不把你们说到一块,我不甘心。”
座中其余的人,爆发出了愉快的欢笑。
梁人孩的确是有名的乌鸦嘴,之前宋老师开车带我们去山里玩,停在一片怎么看都是很正常的路边,唯有梁人孩嘴巴不停,“这里一会要掉石头下来吧,别把天窗砸了。”
明明山体都加了护网,也没有小心落石的警示,怎么可能呢,大家没理他。然而,然而,等到我们下午回来时,所有人目瞪口呆,宋老师的天窗报销了,真的一块落石不偏不倚的掉下来。
后来小川主任隔壁装修,方主任台上抱怨太野蛮,梁人孩一边打结,一边贱贱的说,“小心把你家水管砸断。”
第二天,方主任请了半天的假,是的,他家水管爆了,他那装修时挑选的,颇为珍爱的橡木地板,全毁在了一片汪洋里。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6 11:45:00 +0800 CST  

楼主:古道钧天

字数:288362

发表时间:2020-08-03 08:1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9-18 00:27:0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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