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BG] 【只有风知道】医生文 男女主双医生

“吃菜,吃菜,”宋老师见左微神色戚然,连忙出来缓和气氛,“你们都还是年轻人,申报课题也不一定非得一个科室一起报,national grant的子基金,有些专门资助青年医生的,你俩都可以去试试呀,小柳去年不是两B一C?今年再好好改一改,要是三个B能活下来,我帮你找我原来的导师。”
我在座中羞的满脸通红,我还记得去年基金揭榜时,发到邮箱里的那条C评,对,一年过去了,我可以一字不差的背出来。
“研究假说新颖,有重大的科学意义,但实验手段有限,无法得出预期的结果;机制部分实验技术路线尚不能验证所提出的科学问题......”
我不知邮箱对面,写下这一段话的人是谁,但他确确改变了我未来的生活,我很想隔着网线感激他,感谢他为我留下了一豆叩开科研之门的火苗。
“宋老师,我的技术支撑不起我宏大的设想......我毕竟只是个硕士。”我低着头,望着面前吃残了的一桌菜肴。
左微为我倒满了茶。


沈枫此时沉默的出奇,他不再说话,也没有再动筷,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呷着杯中的热茶。是啊,他昨天晚上如此不舒服,眼下满桌的生冷,对他也是非常不相宜的,只是他为什么要答应宋老师的邀请呢?电光石火间,我突然想到了方才在48床床边,他望向左微的炽热的眼神,“我去!”我脑子里劈里啪啦绽开了烟火,“他不是为了左微才来的吧!!”
“沈医生,要不要再点几个菜?”宋老师见他停了箸,以为套餐不合他的口味,客气地向他问到。
“啊,不用不用,”他连忙拾起筷子,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盘夹了满满一箸,“我只是想着左微的课题,有点出神了。”
他那全无食欲的勉强模样,仿佛此刻进食就像上刑一样,果然,在咽下了那一筷鱼生之后不到十分钟,他匆匆请辞,去了趟洗手间。
左微此时顾不上观察他,她一旦沉入自己的心流,就久久无法自拔,见沈枫走了,她往桌前坐了坐,“宋老师,小柳去年的专家评价我见过,我们的确技术上还满足不了复杂的设想,如果说gut-brain影响中枢的行为,那么brain-gut又会不会影响平滑肌的运动呢,它们中间有没有正反馈,有没有crosstalk?vagus和平滑肌我们有技术记录,但是中枢核团的干预,我们普外出身,知之甚少,您能找到学校里neuroscience的实验室,和我们一起合作吗?”
“这个没问题,你想去谁的实验室,我帮你联系。”
宋老师一直是叮当猫的存在啊!


就在左微正要开口时,沈枫回来了,他好像洗过了脸,还带着一片水珠,他的巩膜红红的,即便‘路隐’里灯光幽暗,也是清晰可见,他缓缓坐下来,却是先喝茶水,那茶显然凉了,我能看到,在他咽下的十几秒后,他的眉心,微妙的蹙成了一团,他把一只手放在桌子下面偷偷揉按着,然而几分钟后,只见他倏然站起,匆匆向着卫生间去了。只留下我们目瞪口呆。
“小沈是不是不舒服?”宋老师讶然地问到。
“可能......是吧......”我不知道为啥,尴尬的仿佛当事人是自己,“可能有些人,就是吃不了生的......”
宋老师招了招手,请服务员上了一壶热水。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样子,沈枫终于回来了,他这次的脸色更不好看,额前不知是冷汗还是洗过了脸,短短的碎发都黏在了一起,他一坐下,宋老师便给他的杯子里倒满了热水,“小沈没事吧,喝点热的,好一点我们就回去。”
他一口一口呷着热水,依然用那种诚恳无余的语气和宋老师说到,“这一两天胃不太舒服,缓一会就好了。”
我一直很羡慕能自如地讲出自己身体不舒服的人,这些话对于我是羞于启齿的,让自己的同事师长来关心自己的健康,则更能让我半夜窘迫地打滚。当然,人人的心结不同,左微听了,也只是很自然地接过了话题,“要是这周都没好,要不要做个胃镜看看。”
“小胃病,何至于。”
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我才是胃病分子。我呆呆地听着左微和宋老师引申开去,聊着什么“体外循环组人人都做过胃镜”啊,“胸外做主动脉夹层的某某十二指肠溃疡穿孔过”啊,“某某某去年GIST做了胃楔形切除”之类之类的,“果然医院里面没有隐私啊!”我暗暗地想。
“过了明天还没好,”左微望着对面的沈枫,“就挂个PPI吧,周六方主任的直播,不要出了岔子。”
说实在的,左微的关心有时非常鸡肋,就像是高考班的班主任,叮嘱着同学们不要因为身体不好影响了复习,然而沈枫却丝毫不介意她的push,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自然似的,他只是低头一笑,仿佛有些羞赧,
“我知道了,放心吧。”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0 01:37:00 +0800 CST  
“吃菜,吃菜,”宋老师见左微神色戚然,连忙出来缓和气氛,“你们都还是年轻人,申报课题也不一定非得一个科室一起报,national grant的子基金,有些专门资助青年医生的,你俩都可以去试试呀,小柳去年不是两B一C?今年再好好改一改,要是三个B能活下来,我帮你找我原来的导师。”
我在座中羞的满脸通红,我还记得去年基金揭榜时,发到邮箱里的那条C评,对,一年过去了,我可以一字不差的背出来。
“研究假说新颖,有重大的科学意义,但实验手段有限,无法得出预期的结果;机制部分实验技术路线尚不能验证所提出的科学问题......”
我不知邮箱对面,写下这一段话的人是谁,但他确确改变了我未来的生活,我很想隔着网线感激他,感谢他为我留下了一豆叩开科研之门的火苗。
“宋老师,我的技术支撑不起我宏大的设想......我毕竟只是个硕士。”我低着头,望着面前吃残了的一桌菜肴。
左微为我倒满了茶。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0 01:38:00 +0800 CST  
沈枫此时沉默的出奇,他不再说话,也没有再动筷,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呷着杯中的热茶。是啊,他昨天晚上如此不舒服,眼下满桌的生冷,对他也是非常不相宜的,只是他为什么要答应宋老师的邀请呢?电光石火间,我突然想到了方才在48床床边,他望向左微的炽热的眼神,“我去!”我脑子里劈里啪啦绽开了烟火,“他不是为了左微才来的吧!!”
“沈医生,要不要再点几个菜?”宋老师见他停了箸,以为套餐不合他的口味,客气地向他问到。
“啊,不用不用,”他连忙拾起筷子,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盘夹了满满一箸,“我只是想着左微的课题,有点出神了。”
他那全无食欲的勉强模样,仿佛此刻进食就像上刑一样,果然,在咽下了那一筷鱼生之后不到十分钟,他匆匆请辞,去了趟洗手间。
左微此时顾不上观察他,她一旦沉入自己的心流,就久久无法自拔,见沈枫走了,她往桌前坐了坐,“宋老师,小柳去年的专家评价我见过,我们的确技术上还满足不了复杂的设想,如果说gut-brain影响中枢的行为,那么brain-gut又会不会影响平滑肌的运动呢,它们中间有没有正反馈,有没有crosstalk?vagus和平滑肌我们有技术记录,但是中枢核团的干预,我们普外出身,知之甚少,您能找到学校里neuroscience的实验室,和我们一起合作吗?”
“这个没问题,你想去谁的实验室,我帮你联系。”
宋老师一直是叮当猫的存在啊!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0 01:38:00 +0800 CST  
就在左微正要开口时,沈枫回来了,他好像洗过了脸,还带着一片水珠,他的眼睛红红的,即便‘路隐’里灯光幽暗,也是清晰可见,他缓缓坐下来,却是先喝茶水,那茶显然凉了,我能看到,在他咽下的十几秒后,他的眉心,微妙的蹙成了一团,他把一只手放在桌子下面偷偷揉按着,然而几分钟后,只见他倏然站起,匆匆向着卫生间去了。只留下我们目瞪口呆。
“小沈是不是不舒服?”宋老师讶然地问到。
“可能......是吧......”我不知道为啥,尴尬的仿佛当事人是自己,“可能有些人,就是吃不了生的......”
宋老师招了招手,请服务员上了一壶热水。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样子,沈枫终于回来了,他这次的脸色更不好看,额前不知是冷汗还是洗过了脸,短短的碎发都黏在了一起,他一坐下,宋老师便给他的杯子里倒满了热水,“小沈没事吧,喝点热的,好一点我们就回去。”
他一口一口呷着热水,依然用那种诚恳无余的语气和宋老师说到,“这一两天胃不太舒服,缓一会就好了。”
我一直很羡慕能自如地讲出自己身体不舒服的人,这些话对于我是羞于启齿的,让自己的同事师长来关心自己的健康,则更能让我半夜窘迫地打滚。当然,人人的心结不同,左微听了,也只是很自然地接过了话题,“要是这周都没好,要不要做个胃镜看看。”
“小胃病,何至于。”
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我才是胃病分子。我呆呆地听着左微和宋老师引申开去,聊着什么“体外循环组人人都做过胃镜”啊,“胸外做主动脉夹层的某某十二指肠溃疡穿孔过”啊,“某某某去年GIST做了胃楔形切除”之类之类的,“果然医院里面没有隐私啊!”我暗暗地想。
“过了明天还没好,”左微望着对面的沈枫,“就挂个PPI吧,周六方主任的直播,不要出了岔子。”
说实在的,左微的关心有时非常鸡肋,就像是高考班的班主任,叮嘱着同学们不要因为身体不好影响了复习,然而沈枫却丝毫不介意她的push,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自然似的,他只是低头一笑,仿佛有些羞赧,
“我知道了,放心吧。”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0 01:39:00 +0800 CST  
“左微,”在结束那天的聚餐,走回住处的路上,我攥着背包的带子,问我身边的好友,“你觉得沈医生怎么样?”
“哪方面呢?”左微挽着我的手,徘徊在晚风沉醉的夜里,“科研还是临床?”
也许和左微一面之交的人,会担忧她的无趣,但我与她相知相识十多年,深知她精神世界的强大,她是那一类只要你接近,就会被感染,从而获得进取力量的人。那年考研时,我被心胸外科拒绝了,临时调剂到了普外,胃肠外科的面试就在下午,留给我准备的,只有匆匆一个中午的时间。
早已保研的左微从天而降。
我还记得那个带着金光的下午,我面试的序号排在最后,是第二十一号。左微站在灿烂的光影里,四月的春阳毫不吝啬地照着她,让她鬓边的碎发都带上了金光。“小含,”她沉吟了几分钟,“胃肠外的疾病,我按器官来分吧,上消化道,小肠,结直肠,胰腺,胆道,肝脏,腹壁。刚好一共七组,我们用一个半小时回顾完,你跟着我开始。”
我如盲人一般无条件信任了她。
“上消化道可分良性疾病和肿瘤,肿瘤又可分为癌和GIST,”左微宛如进入了记忆的宫殿,成了我的思维导图,“良性疾病我们从消化性溃疡开始,症状,体征,辅助检查,鉴别诊断,治疗方法,来,你一条一条回忆给我听。”
那一天,考场外焦灼等待的二十人,竟全部加入了左微的小课堂,尽管我们同是竞争者,却不知被什么力量吸引,竟全然进入了左微的思维导图。左微像是一本打开的外科学,从病理,解剖,到诊断,鉴别,到治疗方法,用药剂量,手术步骤,无所不知,无所不熟。终于,一个多小时后,我们梳理到了最后一组,腹壁的疝气。
疝气的解剖有些复杂,左微闭着眼,仿佛脑海中演练着开腹的层次,“我们在腹股沟韧带中点上方2cm和耻骨结节连线做切口,皮下打开后,第一层是什么?”
“腹外斜肌腱膜。”
“从哪里进去?”
“外环开口......”
如此一问一答,她带着我,在脑海中完成了一台疝气。当结束的那一刹那,左微倏然睁开眼,“小含,进去吧,你会录取的!”
我郑重地点点头,上午被心胸外科淘汰的焦灼已然散去,是的,此刻我也相信,我会被录取的。
最终,我做了她的同门。


“科研临床都说说吧。”我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左微望着我笑了,“他是这一代人中的佼佼者,不是吗?不仅我们科室,放眼整个大普外也是如此。”
“你喜欢他吗?”我冷不丁的问到。

左微没有羞赧,也没有如其他姑娘一般,跳起来和我打闹,“我不会找同行谈恋爱的。”她的声音冷静简洁,没有一丝犹豫。
“为什么呢?”
“想把工作和生活彻底分开吧。”
我此刻相信左微说的是心里话,是啊,一周接近80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我们在临床的情感早已耗竭了,更不必说左微组里的病人那么烦难,她把个人w信都给了家属,每天清晨醒来时,手机上都是几页的小红点,里面满是家属们焦虑的三百六十问。“为什么要留w信呢?”我一度很不理解。
“为了口碑。”她看得很现实,“同业竞争这么大,你做不到,自然有做到的人。”


“上次宋老师给你介绍的那位如何了?”我回忆了一下,两人好加了微信以后,就没有再约会了。
“聊得不错。”
“我不相信。”
“真的,周六他约了我晚饭,你想一起去见一见吗?”
“方便带我?”
“当然,帮我把把关。”
我们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转眼已经到了家门口,透过薄薄的防盗门,可以听见傻鱼正在追剧,客厅里满是她哈哈哈的笑声,“在看啥?”左微扭开门,朝着她圆圆的脸蛋问到。
“产科医鸿鸟。”
“你不就是产科医吗?还看啥鸿鸟。”我望了眼她的pad。
“不,姨妈,很治愈的,一起看呀。”她把手边的盐酥鸡推给我,还有带着吸管的冰奶茶。
我和左微摇摇头,相视一笑。大二的时候,寝室长斥巨资(2000块)买了一台神舟笔记本,我们宿舍九个人,便一齐缩在她的下铺,守着那台笔记本追豪斯医生。那时临床工作对于我们带着圣洁的光环,甚至大家还一边追剧,一边做笔记,把豪斯医生每一集的罕见病,都写了长长的病例分析。第二年寝室长的笔记本喇叭坏了,我们用听诊器的钟型件,放在原来的音响部位,努力去分辨传来的雪泥鸿爪。那时对未来何等寄予期待,而如今,那1080p的高清,100M的网速,也丝毫不能吸引我了。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左微周六要去相亲。”我接过傻鱼的奶茶,满满喝了一大口。
“啊!!!!!!”傻鱼丢下了Pad,“相亲的小哥是谁,做啥的,哪里人?”
“本地人,互联网行业的,程序员。”左微一五一十地说到。
“有没有照片!”
“没有,周六见本人!”
“你要不要一起去,”我突然有了主意,“我俩坐他们旁边的座位,不要打扰他们,偷偷地看。”
“姨妈,我周六约了阿昌。”
余影说到这一句,脸上却一下子敛了笑容,仿佛她不是赴一场约会,而是去参加一场痛苦的考试。“你说医院加班。”左微给她出主意。
傻鱼沉默着摇摇头,仿佛剜到了心里的疮疡,“算了,总要约会的。”她没有再理我们,沉入了日剧的心流。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0 23:14:00 +0800 CST  
周六是一个大日子。
清晨六点半,左微便起来了。我迷糊中听到她洗脸刷牙,手上的手机还播放着园子里某个知名团队的腔镜胰腺视频。这几天,这样的视频她看了十来个,每一步的分解,每一个镜头的角度,左微都写了仔细的笔记。她起床后,我便再也睡不着了,翻身下地时,她刚好推门进来,“这么早也起来了吗?”
“和你一起去医院吧。”
“9点才开始呢。”
“你弄得我好紧张,和你一起去吧。”


她听完笑笑,如每天出门一样,挽过我的手,带着我在医院门口的包子铺上买了两个菜包,一杯豆浆。我们刷开示教室的门,前一晚夜班的同学手术还没回来,被子乱糟糟地团成了一团,左微替他叠好被子,在床尾坐下,一面吃着包子,一边看完她的视频。窗外朝霞灿烂,百鸟鸣啭,云影悠悠,山高水远,一日的生机,尽在一个起早的清晨了。
左微沉浸在自己的心流中,她暂停了视频,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图谱,比对着一边放,一边看,患者的CT,MR,MRCP都挂在读片灯前,她细细地寻找那些血管的走行,那些扩张的胆道,一字一句阅读他的病历。渐渐地,示教室外一点点喧闹起来,病人都已纷纷起床,晨间护理已告一段落,越来越多上班的同学推门进来,示教室渐渐有了嘈杂的人声。
八点了,到了大家上班的时间。
“左师姐,”左微组里查房的实习生见她出现在示教室,有些喜不自禁,“今天18床要拔管吗?道格拉斯窝那根。”
“要,让他今天吃半流。”她一说便知道是谁了,给了实习生清楚的回答。
“48床的VSD漏了,这个我不会换,师姐能教我吗?”
“好,你先普通换药,让他等我下台。”
就在谈话间,48床肠瘘的患者老婆推门进来,见到左微坐在里面,她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露出了一脸愁容。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1 00:28:00 +0800 CST  
“左医生,昨天盐水冲了2000多,流出来快3000,怎么每天还有这么多?”
这样的流量是太大了,看来瘘并没有局限,左微此刻也放弃了看书,她站起来准备走,“我去看看。”
“我去吧,你好好准备。”
“没事,视频放完了。”她还是起身,随着家属去了。
八点过了20分钟,也到了我去给一整组病人查房的时间了,我捱捱延延地不想去办公室,就是害怕方小川也在那里,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去手术室了吧。
然而一进门,方小川和沈枫,如同两尊大佛,沉默地面对面坐着,像是在参禅。
我一见方小川,伸出去的脚就缩回来了,然而方小川眼皮抬了抬,还是发现了我。
“几点了才过来查房?”他脸色很不悦,“早上都睡懒觉吗?”
我嗯嗯是是的回答着,拖了墙角的病历车就要出门,只听他制止了我,“不用去了,你沈师兄7点就来了,医嘱都开好了,你留在会场看直播吧。”
我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眼沈枫。只见沈枫站起来,客气地呼唤他的导师,“方老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
“小左呢,让她也赶快下来。”


方小川离去后,我整个人都松弛了起来,只见左微回来了,她有些焦虑地望了一眼墙上的钟,坐回座位上敲打医嘱,“48床还是得全PN,肠内一开放流量就控制不住,”她一边打着键盘,一边望着离九点越来越近的分针,我先PN配个大概,我要下去了,小含,你帮我再算一下,没问题就发出去。”
“好,你快去吧。”我在她对面打开了电脑。
左微沉吟了一会,站起身匆匆出门,然而正在此时,她组里的实习生像子弹一样冲过来,和她撞了个满怀。
“左老师!”实习姑娘满脸泪水,带着我不曾见过的巨大的惶恐,“18床我去拔管,管口出了很多很多血,现在血压快测不出了,老师,你快来看看吧!!!”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1 00:29:00 +0800 CST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1 01:48:00 +0800 CST  
“我去帮你扶镜子吧,”我随着转运平床一路小跑,可以想象的到,此刻方主任台上开天窗,脸色一定比乌云还黑。
“小含,”她急切地制止了我,“跟我上台,我带同学搞不定的!”
“这个很可能脾动脉结扎松脱了!”此刻已到了电梯口,患者儿子把守着电梯,任谁都不能开走,他那人挡煞人,神挡煞神的煞气,让所有过客都自动避开几米远,我们顺利进了电梯,到了手术室后门时,护士长和麻醉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快去换衣服!”她催促我们。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1 01:54:00 +0800 CST  
我和左微几乎是一路跑,一路脱,一边匆匆戴帽子口罩,一面去急诊的43号间,待到时,患者已经插了管,“血压不行了,”麻醉医生也很紧张,“你们快点进去!我还能再撑十分钟!”
左微几乎是把碘伏,倒在了她的肚子上。电光石火中,护士长带着无菌手套,用一种离开台子十厘米的方法,帮我们递着最紧急的器械,左微站在我对面,用极快的速度拆去了缝线,一瞬间,满腹腔的雪涌出来,泼透了我们的脚背。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1 01:55:00 +0800 CST  
她执着吸引器,探向左侧季肋区的深处,这是一个清扫时切脾的患者,果然,雪凝块最多的,也是原先的脾窝,左微要了盐水,冲洗净一片漫漶的术野,“对!脾动脉夹子松脱了!”她眼疾手快,用手指捏住了那圆珠笔粗细,正在喷涌而出的血管。
“小含,帮我冲洗,再洗洗干净。”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1 01:56:00 +0800 CST  
她按住了动脉,出血便一下子缓慢了下来,也让麻醉医生得以喘息,一面补液输血,一面稳住血压,趁着这宝贵的时间,我又倒下去500的盐水,再一次吸出来时,腹腔里雪凝块已经不多了。清扫过的上腹部很干净,血管都已经脉络化,再加上冲洗,此刻结扎不难,只见左微接过了止血钳,只一把钳子,便稳稳夹住了血管。
世界终于安静了。
“再来。”
“4号线。”
“再带。”
“线剪。”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1 01:56:00 +0800 CST  
“Hemlock松了。”她从脾窝里夹出一个白色的夹子,那正是腔镜下所用的血管夹,然而,脾动脉这样的近心端,应该上两层的,宋老师怎么在这里疏忽大意了?
“你拔管的时候,可能带到了这个夹子。”她安慰吓坏了的实习生,“不是你的问题,以后拔管不要有阴影。”
现在留下来的任务,就是等待麻醉医生复苏了,我劝左微,“快去吧,小川主任台上还在等你。”
左微也不再留恋,“那后面交给你了。”她脱下手术袍,匆匆跑了出去,隔壁的示范手术就在我们对面,仿佛一瞬天堂,一瞬地狱。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1 01:57:00 +0800 CST  
枯燥的监护滴滴声中,对面手术室移门开了,沈枫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小微,快去洗手上来!”
我心里一时无端被温暖了,沈枫应是完全知晓了左微此刻的忐忑和尴尬,他绕过了方小川,向左微伸出了援手,“快去洗手上来。”这一句话,应是她此时最迫切的救赎。
对面的门嘎吱一响,应是她匆匆出去洗手。
“不用了,在台下看吧,”方小川的声音,如兜头冷水,哗地一声浇下来。
“贾院长上来帮我们,没有他,今天直播就要开天窗,”他的声音恨恨的,“你在下面好好看,跟着贾院长学学!”
贾院长,是和县二院的外科主任,也是他们的副院长,这次应该是来到了线下观摩,这样的机会,他当然愿意出手相帮,替方主任挡过开天窗的尴尬。左微束了手,站在了门前。
“弄不灵清。”方小川丢下了这一句。
我抬起头,和目睹这一切的麻醉医生四目相对,“你们真苦啊。”他感慨道。
“血压上来没王哥,”我反复试水,见没有其他出血,“你要是可以我就关腹了。”
“可以,可以,”王哥慢慢减去了吸入,“一会下了台,去ICU住一晚吧。”
“好。”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1 01:58:00 +0800 CST  
我下台后,已经是11点了,对面的胰腺,正做的如火如荼。左微依然站在靠门的地方,和一个小时前一模一样,她仿佛一根木桩,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望着腔镜的屏幕,那里是悲风回雪的水雾,然而做到哪一步,我已经不关心了,我的心里,唯有愤怒。
“病人送ICU了。”
“好。”她目光还停留在屏幕上。
“你要结束了再上去?”
“嗯,已经断胆管了,不会很久。”
“我陪你吧。”我压着声音说到。
左微没有回答,她还是定定的望着屏幕,我一时间有种感觉,倘若她的眼睛离开了屏幕,眼里就一定会掉下来,此刻只有让自己的思路跟上手术,不去胡思乱想,才能留住,最后一点点尊严。
时光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两个小时,已经快到1点了。台上最后一个吻合口已经完成,方小川抽出了持针器,正在耳麦里,和远处的观众致谢。左微往前走了一步,在他脱去手术袍,摘掉手套的那一刻,深深鞠了45度的躬,和他道歉。
“方主任,对不起,刚才病人脾动脉结扎松了,血压掉的太快,真的很抱歉。”
“脾动脉怎么会松掉?”
“hemlock松了。”她没有说宋老师只上了一道,替他隐晦了过去。
“你们组啊,”方小川拧着眉心,“这个事情我要报不良事件,要报给医务科的。”
左微的眼神里有了不忿,她长长的眉毛蹙了起来,然而这的确是程序正义,方小川咬住不放,也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们会接下来改进,加强质控的。”她还是诚恳的鞠了一躬。
“下周一科室讨论,要好好讲讲这件事,上级医生一个不在,低年资主治上台抢救,这还是个附属医院的样子吗?!”
左微见他兀自借题发挥,便再也不说话了,此时只听沈枫在台上说到,“方老师,我和贾院长放两根管子,您看位置可以吗?”
“可以。”他终止了与我们的谈话,两步走回手术台下,与和县的贾主任絮絮寒暄起来,“走吧。”左微扯了扯我的洗手衣。


“方小川过分了吧,”更衣室里,我还是余怒难消,“难道他能保证永不出错?!难道他的病人没有二进宫的一天?!今天说的那些,就不想给自己留点余地吗?”
“毕竟我们的确有失误,”左微一边换衣服,一边冷冷地说到,“被他抓住了做文章,也是一点办法没有。”
“走吧,阿含,”她顺手关了我的柜子,“我去和家属谈话。”
“今天多谢你。”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1 01:59:00 +0800 CST  
我回到办公室时,照旧许多家属,已经围聚在办公桌前了,见到我一来,便有无数的问题抛给我,例如今天可以喝米汤了,那豆浆能不能喝呀,患者早上去了洗手间,性状颜色是否正常呀,盐水太多了,挂到晚上都挂不完,能不能停一点呀,我爸/我妈的化验/CT/活检结果出来了没有,他/她这次化疗做完能不能开刀,他/她这个病是早期还是晚期之类之类之类的问题。我一面写手术医嘱,一面一嘴一句的回答,要问病情进展,治疗方案的就让他们稍等,如此直到快下午三点,才终于把琐碎的工作告一段落。这是毫无加班费用,甚至谈不上加班的一天,可能都是情怀吧。
沈枫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我的对面,刚才家属聚集着,我还真没发现他。
“左微回去了?”
我摇摇头。
“你们厉害啊,这个血压都能救回来。”他由衷地赞叹道。
我鼻腔忽然有些酸楚,我想了很多尖锐的话,假如他问些什么左微还好吗,是不是不开心之类的蠢话,我就全部抛出来,诘问的他下不了台。然而不曾想到,他开口竟然是这一句,“是啊,我俩上午救回了一条命,是啊,我们抢救的很成功。”
“谢谢。”我点了点头。
沈枫淡淡地笑了笑,“你回去吧,”他对我说到,“明天我来查房。”
终于终于可以睡个懒觉了!
“小含,我们走吧。”左微站在办公室门口,斜挎着背包,她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等着我。
沈枫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他望着她亭亭的身影,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开口。
“直接去吃饭的地方还是先回家?”走廊上,我挽着她的手问到。
“回家吧,我要先洗个头。”
“小微,”我有些纳罕,也有些意外,“你今天不难过吗?”
“看透了就哪点事呗,”左微仿佛真的不难过,“不就是方主任和本土派的斗争呗,我和他差了20多岁,把他熬到退休,我还是有信心的。”
“厉害了,”我发自内心的赞叹道,“一会要不要再化个妆?”
“嗯,你的杨树林借我用用。”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1 02:21:00 +0800 CST  
如果有什么是我这个闺蜜不擅长的,那应该化妆算一项吧。傻鱼倒是有一整套的化妆品,因而她自告奋勇,在左微脸上做化妆师,不过给别人化和给自己化是完全两回事,因而妆越描越浓,几乎成了舞台妆。“卸了吧,”我左看右看都觉得别扭,“太风尘了,像是要去夜店似的。”
“那就打个粉底,再涂个口红吧。”傻鱼还是不愿意放弃。
这么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我和左微才终于出了门,在我们离去的那一刻,我隔着防盗门的纱网,看见了余影侧面悲沉的面容,“子女不能和父母相强吗?”我问左微。
左微也知道余影的故事,然而她和父母的矛盾,外人无从置喙,“傻鱼也是被爱着长大的,正是因为如此,才牵扯羁绊挣脱不了吧。”
这点我深深认同,余影的性格,应该是我的九位女同学中最好的,尽管毕业后的一年她遇到了种种不顺,但是余影依然有着清风过山岗的等闲,她不曾担心gap一两年年纪大了呀,去产科和自己专业不相关呀,当困难接踵来临时,她仿佛荞麦俯下了身子,而一阵风过去,又重新挺立了起来。虽然我常常逗她傻,但是余影才是我们当中真正的大智若愚。
“傻鱼没有心结。”左微一语点中要害,“这事你放心吧,她会处理好的。”
尽管是晚饭时分,左微还是和相亲的男生,约了一个喝咖啡为主的西餐厅,也许第一次见面,面对面大嚼大啖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男生回的很快,说已经定好了位置,给我们发来了定位。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1 21:24:00 +0800 CST  
在咖啡馆昏黄的灯光下,我见到了宋老师介绍的那位男士,之前他的背景,我们已断断续续听过不少了,知道他比左微大5岁,是一个大型互联网公司的程序员,当然,免不了介绍有房有车,家住本地,父母双全之类的俗套。尽管如此,当第一眼见到他时,我还是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不是大家常说,程序员都是双肩包格子衬衫吗?但是这位男生,衣品却是非常在线。他上身穿一件MUJI的白色圆领衬衫,配着一条藏蓝色的九分裤,一双匡威的经典款帆布鞋,带着细细的金属框眼睛,坐在角落里等着我们。
左微几步上前,认真的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宋医生介绍的左微。”
如此一来,周围几桌都知道我们在相亲了,一下子许多打量的眼光投射过来,那男生微微有了些拘谨,但也连忙起身,“你好你好,我叫晏彦。”
她在他对面落座,接过了晏彦递过来的菜单,我们随意点了杯柠檬薏米水,“要点些吃的么?”他客气的问到,“这个时间,你们晚饭吃过了吗?”
“没有。”我是真的饿了。
他想了想,又加了些松饼,沙拉之类的,“还挺周到的嘛,我心里暗暗地想着。”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便是左微和他闲聊了,我努力做好一双眼睛,一对耳朵,观察晏小哥的志趣情操,喜爱偏好,非常难得的,我那一丝不苟的闺蜜竟然和他很有话聊,“你工作中喜欢用什么语言呢?”她竟然用这一句起头。
“How many ways can bel canto be sung?”我心里偷偷乐着。
果然程序员陷入了自己的心流,很快接下来的话,我便几乎听不懂了,我们大约用了20多分钟,听他讲解不同的逻辑,不同的算法,我望着松饼,很想上手去拿一块,但是他们两人滔滔不绝,一本正经地聊着,我也不好失礼。左微却是一双眸子闪闪发光,做着一名认真的倾听者,“她喜欢专业上的痴儿啊!”我一下子悟到了。
但是如此,沈枫何等可惜,他难道不优秀,他难道不痴狂吗,为何左微舍近求远忽视了他呢?
那一天的相亲何等奇异,我先是听了半个小时计算机的专业课,又听了半个小时,左微给他讲胃癌的TNM分期,这一切,只是因为他问了一句,什么是“晚期”。啊,这都是奇人吧!
嘿嘿说来惭愧,作为大龄女青年,我也相过一次亲,是大学室友介绍的,另一个城市一家龙头医院神外的男生。据说那位学长,是他们实验室的大牛,“人家发NN的,其他文章加起来,IF都有50分了。”我的室友这么推荐的。
我坐了半个小时的高铁,去见了那位50分。
“如果当年抓住了50哥,我现在何必为基金发愁。”我常常和左微聊起这段憾事。
“他要的不是开夫妻店的人,”左微看出了关键,“他要贤内助。”
“我不是?”
“你不是。”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1 21:25:00 +0800 CST  
当我把薏米水里的薏米都吃完时,他们的聊天,终于离开了专业,晏小哥仿佛是一名文艺青年,他聊到自己的爱好,谈到喜欢填词,并把几首自己的作品,给我和左微看了。有一首清平乐,却是有些灵气。


“风鬟雨鬓,尽付春归去。旧园蕉下行迹老,犹是梦中迟踽。
几番睡里偷潸,翌日依旧等闲。所思斜阳桑梓,铁马冰河年年。”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1 21:29:00 +0800 CST  


楼主 古道钧天  发布于 2020-08-11 21:33:00 +0800 CST  

楼主:古道钧天

字数:288362

发表时间:2020-08-03 08:1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9-18 00:27:0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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