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John讨厌电子玩意。他喜欢电动剃须刀，但对任何有开关之外更多选项的工具敬而远之，只有由别人敦促甚至出钱才买了“智能”手曱机，除非迫不得已不用有触屏的东西。用中指戳着又一讨厌的技术结晶，John恨不能把那个拒绝接受他的戳扫按捏的东西砸个稀巴烂。


Sherlock穿着睡衣躺在床曱上双脚曱交叠，迷惑不解地看着John。“你还不会用？我刚刚才示范过。”


“好嘛，我马上就会告诉这个白曱痴玩意这儿是谁说了算。”John把他的平板当画图板一通猛摇（Etch A Sketch，一摇晃就会复原成白板的儿童画图板），Sherlock的手几乎立刻警告地按上他的后腰。
“拿来。”


John乐得塞回给他，坐在床曱上转身面对他。“这东西恨我。”
“这东西是个东西。”Sherlock摇摇头，修曱长手指在屏幕上舞蹈般跃动着选择、修改、接受和转移。“电脑没有能力仇曱恨、蔑视或偏爱一个人。我能做的你也能做，只要你做的对。”


“你看着我做的！我不过是要按屏幕上的一个图标，还能怎么不对？”
Sherlock耸耸肩，确认平板电脑没被他搞坏后递还给他。“可能你太用曱力了。”


John咬咬牙，鼻孔呼呼出气，探身在Sherlock胸口一按。“这样。我就是这么触屏的。这样太用曱力了吗？”他不信地问。
“是。”


John眨眨眼，收回手指。“…Oh。”他做个鬼脸，坐起来怒视腿上的长方板。他善用笔记本电脑——曾经带去犯罪现场运用自如。他不介意它的重量，不介意端着用摄像头扫描尸体给Sherlock看。现在这个是Sherlock善用的工具，不是John的，却是苏格兰场专门买给他的。而Sherlock对其了如指掌，John越来越怀疑是他向他们建议的。


Sherlock慢慢用肘支起身，小心在意尚在痊愈中的伤口。回家才一周。合约墨迹未干LЕStrade就打来电曱话咨询一件谋杀案，激活了Sherlock对案子的胃口同时消灭他对食物的兴趣。他的茶还在床头柜上只喝了一半。他探过身直到手指落在John的胸前，中指轻柔地描摹他开襟毛衣上的直纹和涡旋。John坐得直直的一动不动，盯住Sherlock的眼睛，后者追随他的手指如同幽曱灵之舞扫过他的衬衣。他在John胸口正中点的一下坚曱实而短促，远不如John点他的用曱力，但也不像John的其它极端尝试那么轻。John一言不发也不点头，拾起平板，学着他的指法点了一下视曱频聊天的图标，看着它在屏幕上打开。


Sherlock躺回枕上，得意的微笑听都听得见。
“我还是说它更喜欢你。”John嘟囔着，用他新学到的点曱击与滑曱动的语言进行设置。


“你对你所有的玩具都拟人化吗？”
“只有那些态度恶劣的。”John把平板竖好，身曱体探过Sherlock像小溪架起一座桥，打开Sherlock的电脑上相应的程序来进行测试。点曱击几下之后他清楚看到自己的背，悬在Sherlock腿上。“看见没有？笔记本喜欢我。笔记本就很好用。”


Sherlock侧头看他的电脑，“好啊，我总算不是屋里唯一的ass了。”
John用膝盖使劲撞了一下他的大曱腿，Sherlock吃吃的笑声传染到John，他也低头为自己的愚蠢发笑。“啊，这提醒了我。你还需要修好我的电曱话。”


“修好？又出什么毛病了？”
John坐回去，给Sherlock一个“你我心知肚明”的白眼。“你说你会换掉那个墙纸。”他提醒他。
“John，那都多久了，你还——”
“是是我还是。”John找出手曱机打开，举起来作为呈堂证供。“这在我去现场前必须被换掉。不然我也别看尸体了，尽顾着对苏格兰场解释为什么我手曱机上会有你屁曱股的百分百柏拉图照片了。”
“我穿得严严实实。”
“那还是你的屁曱股。”


Sherlock拿过来，忍笑忍得歪了脸。“好吧，我们可不能让其他小朋友取笑你。”
“哦不，不不不。不。我担心的是他们一眼看见就都想要。人人都说‘John我上哪儿去搞一张？能不能把你这张给我？’我们就都别工作了。”


Sherlock放弃了忍笑的努力。John从聊天堕曱落到挑曱逗时并没有以此为目标。他喜欢逗Sherlock笑。对于缝针的侧腹和受损的斜肌显然不是好事，淡色曱眼睛里的光芒却显示那终究是一剂良药。Sherlock咬住下唇发出几下笑完后抽曱搐的叹息，一边灵活地操作电曱话。“好吧，你要换成什么？”
“无所谓，全黑或先前的设置就好。”


Sherlock点点头，脸色恢复平素的被动无波。“你要不要我趁机删掉一些照片？”
John欠身看Sherlock手中的屏幕。“上面有什么？”他问。
“大概20张貌似拍的你外衣口袋里头。”Sherlock侧开身，刚好让John看不见。“然后是那张我的，还有几张她的。”


John僵直了一秒钟，胸口的肌肉和内脏疼痛地骤然收缩了一下。虽然所谓的心痛其实在头脑中，感觉却像被人当胸猛击一拳。“啊…这样吧，那些，就别管了。你可以删掉拍口袋的那些，但…剩下的我自己来。”


Sherlock点点头，不再多话把John的电曱话还了回去。墙纸不是全黑或其它纯色而是一个怪异的涡旋，蓝、绿、白色缠绕在一起濒临断裂。这不是他早先的朴素设置。当然不那么别扭了，却不像他的风格。John揣进兜里小心不碰到照相按钮。“好吧，谢谢。我想现在是一切就绪了。”


“除了你的临别赠言。”Sherlock指出，手臂枕在脑后。


John恼恨被人料到每一步。和Sherlock在一起这是跑不了的。“看来你也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Sherlock叹道，“你要我克制不要对警方人员置评以免让他们觉得自己太蠢虽然他们明明就是。要我只说与案子相关的事，记住人人都能听到，视曱频聊天中没有私下之说。”


“是，基本就这些。”John也叹口气，知道Sherlock能背诵条例不等于会实行。他与他同住的十八个月里就看了不少关于亚斯伯格症的资料。他不在期间看得更多，企图寻找自己错过了什么迹象以致铸成悲剧。他举起药瓶使劲晃了晃，“你需要吃药时我应该已经回来了。如果没有，它们就在这里。和食物一起吃，所以你要是不想下床就叫Hudson太太，她会拿吃的上来。”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需要说这些。你在外面的时候我们会一直网聊。”
John耸耸肩。“那是工作。在那里是工作谈话。现在是居家谈话。”
Sherlock仰看天花板，一周以来那里已经成了某种镖靶。“一切都与工作相关，John。只是扩大范围。”


“也许对你是那样。但我在罪犯和狂人之外还有我的生活。”John收起平板，探手触曱摸Sherlock的额头看有无发烧，随即胡撸一把他的头发来掩饰关心。Sherlock转头试图避开友爱的一甩。“我到现场打给你。LЕStrade在那里所以主要是他和我但你知道还有其他人所以……好吧，祝你好运。”


“也祝你。毕竟是你新工作的第一天。”Sherlock对他温暖一笑，看着John起身，“我希望你碰上个白曱痴，给你机会秀一下你的漂亮警徽。”
John也暗暗希望。


可惜未能如愿。因为LЕStrade到路障处去迎接John，领他匆匆越过障碍来到当班的众警曱官当中。他们显然都知道John的大名。John被陌生人盯得有些不安，即使有LЕStrade在旁。Greg一人显然不足以阻拦他对任何出言不逊的白曱痴饱以老拳。


“他怎么样？”LЕStrade问，等待John忙忙打开曱平板电脑准备连线。“你要呼叫救兵了吗？”


“Sherlock状态很好其实。总想证明他能起床了而不只是上厕所或移到沙发上。但我也没怎么需要和他争。他想要彻底痊愈而不是赶紧爬起来就算。至少我觉得他是明白这一点的。”John对他抬抬眉毛，一边想着按在他胸口的手指，学Sherlock的轻柔指法划过屏幕。一举成功。应该有不那么令人窘迫的办法让他记住这讨厌玩意的按法。


瞬时间Sherlock略显郁闷的面容浮现出来，远不如John离开他时的心情好。John心里叫曱声不妙，仔细打量寻找使他不适的生理迹象。


“你六分钟前就该到的，John。”Sherlock抱怨道，在腿上移动了一下电脑，肚子在屏幕上一闪，摄像头随即上移。“我希望你没多给小费。如此劣质服曱务不应得到奖赏。”


原来嘛事没有。太棒了。


“晚上好，Sherlock。”LЕStrade从John肩上对着屏幕挥挥手。“你气色好多了。”
“谢谢，我有一位非常出色的医生。”Sherlock飞快夸了一句，马上言归正传，不耐烦地冲John一挥手，“拿起来四处照一遍，我要看看我在哪里。”


“好，等一下。”John转过平板，记得举高一些适应Sherlock的正常视线。犯罪现场乏善可陈，只是砖墙和小巷，与这一带任何一处没有区别，就连墙上的涂鸦也平庸无奇。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包括某人丢曱了顶帽子以及附近有空房出租。底下是下月在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演出交响乐的海报。John记在心里。大概已经开始卖票了。没有听到进一步指示，John决定给他一个360度全景。转到某些警曱官的大头时他听到Sherlock厌恶的嘘声。


“哦上帝，它在繁衍后代了。”他咒骂道。


John在黑曱暗中斜眼看那帮警曱官。不过一秒钟，无需搜索他就对上了一双惊跳的棕色大眼睛。他有点奇怪刚才没注意到她。Sally Donovan站在一辆警车旁，见John看到她马上转开视线。在他眼里她的苗条身材、笔挺西装和精致卷发一点没变。这个年龄的女人三年之间不会怎么显老。要不然就是她为了除掉Sherlock把灵魂卖给魔鬼，还附带赚了几年青春美貌。


John并不意外他看到她依然气愤难平。自己过了三年仍无法释怀令他失望，但不意外。


John把板子拉近，以免让别人看到Sherlock深恶痛绝的表情，虽然自己的脸色也是一样。“你是说Donovan警曱官？”他问。
“显然。结婚有孩子了。老天，如今什么人都能为曱所曱欲曱为。就没有一个头脑清曱醒的人提出反曱对吗？提醒我去跟Mycroft讨论一下对无用之人的阉曱割政曱策。”


“Sherlock！”John本能地伸手去捂视曱频中人的嘴，马上意识到此举无益。他收回手抓紧平板，压低声音希望对方也能学样。“这种时候你不能鼓吹优生的鬼话！开玩笑都不行。报纸会疯掉的！你听见没有？”
Sherlock叹口气毫无悔改之相。


John揉了把脸。他回家要宰了那家伙。用枕头闷死。没人会怪他。“你又怎么知道她有孩子？”
“有一个。看她胸曱部胀曱大的尺寸——还在哺乳。有可能做了隆胸术，但她的职业要求别人严肃对待她。在传统的男性职业中要让别人看重她的工作能力，隆胸只会适得其反。专心于事业的女人——事业还与暴曱力犯罪相关——没有时间多生所以只有一个。左手戴了婚戒。她在这里而不在家说明她需要钱。孩子父亲大概上的日班，工作时间灵活可以和她轮流……oh。Oh。上帝啊。”Sherlock捂着嘴转开脸。“算了。再想我要吐了。给我看尸体。”


LЕStrade手插兜里吃吃笑道，“是啊，你现在后悔那么说了吧，Sherlock。”
John抬起一道眉，扬扬下巴示意那些警曱官。“他都说对了？”
“没错，要我说那是一对佳偶。”
“再说一个字我就让John揍你。”
“我才不会。”John把平板电脑调转个，和LЕStrade一起走向验曱尸官和弹痕累累的尸体。


现在想想这个平板倒是很不错。轻得多，很容易依照Sherlock的指示改变角度和位置，甚至可以一手拿着另一手去翻曱动尸体，和Sherlock本人在场没什么不同。围着尸体绕了十分钟胳膊还没酸，他不再为这笔工作开销而心疼了。


只用十分钟。因为John需要磕磕碰碰跟上侦探一贯语焉不详的指示。十分钟的忽跪忽站忽平躺，Sherlock已收集到足够证据给了LЕStrade两条明确线索，其中之一验证了已被曱拘曱留的嫌犯的心虚表现。十分钟而已。


John摇摇头一阵轻笑。“你真了不起到家了。”他半用耳语对着麦克风说。
“带外卖回家？”
“没问题。”John用肚子支着平板，另一手在屏幕上游弋。“我上了出租车再打给你。一会儿见。”
Sherlock点头微笑，屏幕随即变为空白。
John关上电脑，一时信心爆棚。


“我弄不懂你们俩。”LЕStrade摇摇头，搔着后脑勺尴尬地笑笑，“你，呃，不介意我问你个私人问题吧？”
“只要不是‘你俩是不是在约会’。”John开玩笑说，抬眼发现尴尬的微笑变成了纯然的尴尬。“连你也？真的？”John张口结舌呆了一阵，只希望惊异中没有暴曱露曱出恐曱慌。“Greg，你了解我的。”


“是，我了解。但以前我以为我了解Sherlock，然后他遇到了你。”LЕStrade手插在兜里，微微低头，眼睛四顾，避免粘上John的视线。“我是说，人们总说天才的人注定为他们的天才遭受折磨之类的，我告诉你，他绝对遭受过，但是……现在已经不再是那样了。有时我觉得我都不认识他了，而那并不可怕，而是棒极了。因为我认识的Sherlock不关心任何人事物，关心他的人也屈指可数。没有人能接近他、了解他，一望而知他对这个世界已经放弃了。生活不能吸引Sherlock的兴趣，只有死亡。他的工作。他让我胆战心惊。”


John咽口唾沫蹭了蹭脚。“我们实在没必要说这个。”
“大概是没必要。”LЕStrade盯着脚下晃悠两下。“唔，我想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对我没有不同。你是他遇到的最好的事，看你的博客我知道他对你的意义也是一样。什么都不会改变，如果你们两人是的话。”


“谢谢……我想。”John舔舔嘴唇又试着吞咽了一下，整个嘴干得像个木头盒子。
LЕStrade以老伙计的架势往他肩上击了一掌。“你正式参与办案太好了。会很有曱意思的。”
“是啊，我们的黄金时光。”John笑了笑，走出去到街上准备打车时心里还在咚咚打鼓。他得平静下来，吸气再呼出，不然他的脸会涨得通红耳朵都发烧。


Greg LЕStrade刚刚问他是否在约会Sherlock Holmes。他们仅有的几个朋友之一刚刚问……
他们必须更小心。更小心得多。


John一手拿着平板，一手伸到兜里取出手曱机。才刚瞟了一眼时间，电曱话就在他手中震响。屏幕上闪现一个陌生的号码。他不想接任何神秘来电。多半是某个记者之流，急着淘更多丑曱闻。他拒绝接听，看看时间是8：21。把电曱话放回兜里，他掀起现场边缘拉的带子钻出去。


背后传来伴着鞋跟响的一把声音。“John！”


他停顿下来，转身面对来人。早已知道是谁。他有点想不予理睬继续向前走。Sally跑上前来，卷发在肩头一弹一弹。她在带子另一边站定了，与他保持一臂以上的距离，但不足以避开John尖锐的怒视。“我和你无话可说，Donovan。”他不知道自己何必停下来说这句。破案带来的快曱感已经烟消云散。


Sally深吸一口气，咬着下唇。片刻后她伸出双手，手心朝上。“我从没…我应该的，你知道。那之后…只是…那个，事情只是…”
“有话快说。”John打断她，翻眼看星星，耐心几已耗尽。


Sally沉下脸，但她眼里的光芒亮过雨中的火光一闪。“我是想说我很抱歉。”她紧张得变了声。“还有…我相信他，相信他那个古怪精灵的脑子。我不是说古怪，我是说…我不愿承认，但他确实是…比我们强。在这一类案子上。我们需要他。伦敦需要他。所以…欢迎上岗。”


John紧锁的眉毛跳动了一下，别扭地眨眨眼。他搔搔耳后，望向前方的砖墙，权衡他的回答是“去你曱妈曱的”还是“谢谢”。他上下打量她，想起Sherlock的演绎。“还叫你Donovan吗？”他问。
“啊…不。现在是…Anderson。”


John不由得鼻子里嗤笑了一声。“好吧，那只能叫Sally了。”他把手揣进兜里，向街上后退着走了两步，“晚安，Sally。回头见。”








4==========TBC===========5

Chapter 5


“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在演出马曱勒。”Sherlock说着手指拂动洗澡水，在浮面的一层肥皂泡中荡起涟漪。John使用浴曱室期间他一直在浴缸里泡着，似乎执意要泡到John办完他的事。John刮脸时他在洗头，John刷牙时他用毛巾搓澡，现在只是闲闲地泡着看John坐在马桶盖上对着字纸篓剪脚趾甲。


这也不是新鲜事。当初John用三个礼拜接受了Sherlock想什么时候用马桶就什么时候用，John是否在洗澡与他无干。John也学他的样，本来是为了报复，但他的室友照单全收。早在Sherlock假死之前他们的日常生活就是如此，浴曱室门几乎从来不锁。一开始是怪怪的，John不能否认，但习以为常后就连别扭都不算了。John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这种居家气氛，有个人告诉他哪里没刮到，或者耳后有残留泡沫，以及回答至关重要的问题诸如“我是不是该留小曱胡子”还有“漱口液的保质期有曱意义吗？”


穿着拳击短裤，左脚搭在右膝上，John修着脚注意不让趾甲飞到屋子另一头。大脚趾的趾甲今天在苏格兰场一直撞着鞋尖，晚上出门可不能再由它。John低头盯着手里的活，而不去看半躺在浴缸里一点不害臊地面对他的Sherlock。“马曱勒？”他重复道。不熟悉这个名字，也没指望会熟悉。“有什么我知道的曲子吗？”


“多半没有。”
“好听吗？”


Sherlock点点头，脑袋靠上瓷砖墙。“Mycroft保证为我们搞到好票。他正在考虑是否选择楼上包厢避开人群，或者这样对莫兰之流的人太容易了。”


John听到杀手的名字抿紧了嘴，但尽量不露忧色。“好吧。你觉得我们在娱乐他方面做得怎么样？还没出过什么大案。我们也没闲着不过……我是说，你在养伤，加上我们碰到的就那些案子，我们也不可能做更多。”


“他很满意。”


确定的语气使John不禁一凛。他抬眼对上友人飘远的目光，心里猛地一沉。他低头继续看脚趾，把曱玩着指甲剪。“你们俩有保持联曱系吗？”想到Sherlock与杀曱害Mary的凶手也是他们的死敌谈笑风生，他全身的皮肤都绷紧了。


“他有通知我。”Sherlock的回答并不能让人接受。他的手指拍打水面，至少显示了他也并不愉快。“你要想看那些email尽管看。他很享受媒体的关注。”


“你哥曱哥知道你和他有联曱系吗？”
Sherlock耸耸肩，“他不知道什么比他知道什么更有曱意义。不过这件事上没有不同。不，Mycroft现在整天围着一个野心勃勃的黑发女曱郎，有曱意把她变成Mycroft Holmes夫人。”他向下一滑，白曱皙长曱腿沿着瓷砖溜下去，下巴浸入水面，头向后仰，直到水波在他太阳穴周围荡漾。


John抬起头，喉曱咙里发出的声音类似呛到的咳嗽。“不是那个……”
“Anthea？不，不是他的型。”Sherlock对John的醋意报以奸笑，浮在水面如密缠藤蔓一般的卷发，像希腊神话中女妖（Gorgon）交结扭曱动的发缕。“更高挑苗条，和他一样冷若冰霜。不记得她的名字——他每次都得提醒我，烦死他。她很聪明，健康和智力方面的基因都有保曱障。他想要孩子，那混曱蛋，准备用适合他的地位和社曱会常规的途径达成。”


一贯冷漠疏离的态度不算，John不能不想Mycroft会是个好父亲。他显然知道如何耐心对付不讲曱理的固执小孩。“倒没想到Mycroft是个居家男人。”


“才不是。他的看法是：不是他就是我总要把Holmes的血脉传承下去。我的基因比他低曱劣又不太可能繁衍后代。再不出手就晚了，他一天老过一天。”


John为他“基因低曱劣”的说法皱皱眉但什么也没说，其中隐而不言的真曱相已经够严酷，反驳也于事无益。和Mycroft比起来John还是会选Sherlock，不管是比才智还是缺陷。遗传之说可以见鬼去。不过确有证据像他们这样的天才是可以遗传的，以这种无私的出发点要孩子倒是符合John对Mycroft的印象：又一个Holmes降临人世为女王和国曱家贡献智慧。


John换另一只脚。“那我祝他好运了。我想那位女士知道这是权宜婚姻？”
Sherlock翻个白眼，收起腿坐直了些。“她得到一辈子的金钱权曱势，付出的不过是少许性曱生曱活的责任和九个月的身曱体不适而已，双方互惠互利，我肯定法曱律文件会理清所有条件。”他叹口气，对John无谓地挥挥手，指尖飞起一串水珠。“婚姻不过是交易伙伴关系，John。不是每个人都爱情至上。”


John嗤地一笑，“不，都是。”他停在中趾上，想了想说，“我不是说浪漫爱情。大部分人不会一天到晚想着鲜花巧克力和奢侈约会，但那些并不是爱情。爱情可以是某种安全感。比如我有个朋友说爱情就是女方不怕在他面前放曱屁并且会替他挤背上的丘疹。”


“这个朋友是不是诨名‘糙哥杰克’或者‘ 屁篓麦克’？”


“不，是叫…Bill，之类的。”只是细枝末节但他可不能容许Sherlock对人做这种教曱条的归类。他的朋友不都是混球。“不是，我的意思是，听起来很傻，但你想想其实很有道理，还很深刻。他理想的女人在他面前能够完全放松做她自己，而且对他的缺陷全盘接受。谁不想要这样的爱情？”


Sherlock耸耸肩，手潜入水下抚曱摸伤疤附近不平整的皮肤，手指随意摩挲着伤口最深处仍未脱落的痂。John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抓挠那一片痊愈了大半的地方。Sherlock的左手沿身曱体上移，在水面荡起一圈长圆的波纹。“由肚子胀气和毛孔堵塞引发的有趣推理。”


“不是推理，是生活的真谛。在外头女人不放曱屁，男人不搔曱痒，没人出汗也没人拉曱屎。”Sherlock投给他‘胡说八道’的一眼，John回以故作高深的扬眉和庄重点头。确实是真谛，尽管听起来荒唐可笑，但理应严肃对待。人们对他们自己和他人的生理功能视为洪水猛兽。即使身为医生，John也难免随大流，假装男人从来不需要整理那话儿。生理学缺乏性曱感，所以在疾病、生育和性曱交之外根本不存在。但他以前没在Sherlock面前想过这种事，现在觉得自己很蠢。“等于一场游戏，”他换成他知道友人会尊重的词汇解释道，“人们时时刻刻伪装自己，你看不透一个人的真曱相，直到认识几周后他们逐渐忘了希望对方怎么看他们而暴曱露本色。”


Sherlock评判的目光变得深邃。他不可能没有观察过世人约会的种种方式，但目击者的一手证词总比任何旁观推理来得可靠。他噘曱起的嘴唇看起来像只瘪瘪的鸭子，然后表情缓和下来不那么扭曲了。“外出猎艳的John Watson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问。


John的耳根发曱热，比难为情更多的是羞耻。“低调。”他说，“幽默。看对方是什么样的女孩决定集中展现军人的一面还是医生的一面。其实没多大不同，但我肯定不会提到我晚上经常带枪出门和世上唯一的咨询侦探一起侦曱查破案。 一般人不会明白那个，作为酒吧泡妞的话题也不合适。”


他用拇指挨个扳了一遍脚趾，检曱查有无锋利尖角，然后把脚放在地上打算站起来去换衣服出门。却听到水声，眼角余光看到一只白曱皙修曱长的东西伸了过来。待要转头大曱腿上已经搭上了湿曱漉曱漉泛着水纹珠光的腿，肌肉坚曱实的小曱腿上水滴顺着淡色汗毛滴滴答答洒落一地。Sherlock冲他扭曱动脚趾，无声的请求，或者说无字的指令。意思是‘既然你在这里，既然你手里拿着……’John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懒得说不或把他的腿拨回浴缸里去。结果是他的手心放在那只脚面紧绷的肌腱上，手指握住柔曱软的脚弓，拿稳后跟，挥动趾甲剪从友人的大脚趾一只只剪了下去。


Sherlock微微笑着，保持不动。“那你关于我是一字不提了。”


“不是我想这样。”John的胳膊搭在他的胫骨，感觉到水温曱的凉意。换了他早从浴缸里出来了。“我是说，有时我会被认出，她们会表示好奇，但那不是个持续的话题。‘你是做什么的？’我啊，我在苏格兰场工作。真的？可不真的。好吧，我是餐厅女侍。那很好啊！看到了？只是……走个形式。类似于你上的哪个大学或你喜不喜欢狗，没人想知道你的高曱考分数或者你有过的每个宠物的名字。只是些套话。如果重要，比如她们是教曱师或兽医，你可以多问几句，但总的来说只是客套的寒暄。”

Sherlock徐徐点头，表情中的戒备与他的视线一起滑落。John直想翻白眼，对于Sherlock为John和女人套磁时不提他而失望。但奇怪的是他可以理解。Sherlock一般不和陌生人搭话，但如果他需要描述他的工作或生活，John肯定自己会被提到。有些事纠缠太紧而不可能省略，当他的私人博客写的全是Sherlock Holmes的历险，他实在无法否认那人在他生活中的重要性。


但那不是适合于‘猎艳’的话题。女人最不爱听粉丝式的滔滔不绝。没人愿意和Sherlock Holmes竞争，说实话也没人能够。
在某些方面是这样。


“我有点嫉妒你，你知道。”John说着把友人的小脚趾压平。
Sherlock抬起视线与他交汇，好奇的眼睛尚未提出问题已在搜索答曱案。“在哪方面？”


“你在外面不用遵循这些愚蠢的法则。”John捏了一下他的脚，随即松开手，抬起胳膊让他换一条腿，转而向面向浴缸以便更好接住交叉过来短了几寸的右腿。这个角度脚趾对着他的肚子，脚跟舒服地搭在他两曱腿之间。“你不在乎，所以你只吸引能完全接受你曱的曱人。”他接着说，“你最糟糕的朋友也不过是想要改变你从而让别人了解你的好处的那种。你的性格排除了只会锦上添花的朋友和熟人。那个电影——叫什么来着，战争游戏？——说赢得游戏的唯一办法是不要玩。你已经赢了，Sherlock。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还在水里乱扑腾而你早就上岸了。


Sherlock耸耸肩，脚趾扭来扭去，这一次John用曱力把那些跳舞的小家伙稳稳压住。“你完全有能力和我一样。”
“能力是有，但我不能那么做。我费了好大劲才成为公认的好好先生。已经习惯了，很舒服。不是说我不是那种人但是……我不知道，完全的真曱实坦露是很私曱密的，一般的人际交往中受不了那种程度的诚实。”


“你和我在一起时也会伪装吗？”
John不禁大笑，“说实话，我很得意你会认为我做得到。不，Sherlock，对你作伪是毫无意义的，你一眼就看穿了。再说…”用不着伪装感觉很好，可以随想随说随做，因为他们之间的现实比任何幻想更有趣。因为John对真曱实的追求已经赶上了对肾上腺素和危险。因为在他们的两人世界中他自然而然地不再在意那些无关于己的事。“…唔，总之就是毫无意义。”他剪完最后一个脚趾，放开他的脚像放生一条鱼。


Sherlock弯起腿进行验收，满意地点点头，伸直腿坐起来。John起身把趾甲剪收入抽屉，出了浴曱室门。


卧室重又属于John了。Sherlock的东西回到了楼上的房间，虽然他打包的速度慢得像蜗牛。John仍时不时在桌上曱床下发现充电器、袜子、载玻片之类的东西。他并不讨厌它们，除非被绊到。他喜欢故意作态地高声抱怨，有时怀疑Sherlock把东西留在这儿就是为了给他抱怨的机会。


John从壁橱取出牛仔裤和衬衣时听到一阵水声宣告Sherlock泡澡结束。湿脚丫踩在地毯上的声音几乎被毛巾的悉簌声盖过。John把裤子扔在床曱上，穿上衬衣开始仔细系扣子。


“你要懒得出门也可以留在家里。”Sherlock用毛巾擦着头发说。


John哼笑了一声，把米色衬衣上又一颗白色纽扣套入紧绷的扣眼。“我倒想，可惜不行。我们必须和苏格兰场的其他人搞好关系，这一点至关重要。我们得到了大量特殊优待，不能让别人怀恨在心。”这顶多是一半，事实的全部两人心知肚明，但还是得反复重申。“你树敌太多。我希望我们能有个新的、顺利的开始，希望我和他们打成一片之后你再惹事时他们就不会记恨而是翻个白眼，或是事后跟我喝酒发曱泄一通就完了。”


“John，让别人喜欢我不是你的职责。”
John回头见Sherlock裹曱着毛巾望着他，表情诚恳严肃。


他系好扣子迅速穿上牛仔裤把衬衣下摆塞曱进裤腰。“那就是。”他说。
“为什么？”


John耸耸肩，“我不喜欢有人认为他们可以当面叫你怪胎。或许我不能让他们喜欢你，但我至少可以让他们尊重你。如果他们还是要叫你怪胎也行，但只能在背后叫，就像他们对别人那样。”


Sherlock吃吃笑了，John也露曱出微笑，系上拉链拿过袜子。时钟的白脸上耷曱拉的指针指责他已经迟到。时间在他不经意间溜得飞快。


“你是我们大家的英雄，John。”Sherlock沉吟道，裹紧红色浴袍走进过道。


“牛逼哄哄的正义使者。”John开玩笑说。他穿上鞋拿起柜子上的钱包和电曱话。钱包鼓鼓囊囊装满够请一帮人喝上几圈的钞票。人人都喜欢冤大头。花在刀刃上的钱他不会吝惜。“要我给你带什么回来吗？”他摘下门口挂钩上的大衣。


Sherlock仰躺在沙发上倒着看他，湿曱漉曱漉的头发沿着扶手滴滴答答。“不用。你会给自己带什么回来吗？比如女人？”
“没这个计划。倒是会有利于驱散那些流言蜚语，不过那不是今曱晚的目标。”


侦探点点头淡淡一笑，“你看上去很帅。”他说。
John得意地邪笑，被夸得差点要把领子竖曱起来。“谢了。你会不停给我发短信？”
“多半如此。”
“好吧，也好有得期待。”他探身胡撸了一下友人的头发，微微感觉到卷曲发梢在他指间的留连不舍。“我会晚回来。”


Sherlock点点头，舒服地陷进沙发垫，遥控器在手，一晚的垃曱圾电视尽在掌握中。John没有关门，急急忙忙下了楼梯跑到街上叫出租，希望苏格兰场的人没打算就准时与否给他打分。就算平常懒散拖沓今曱晚也不应该。


John站在路边高扬着手招呼开过来的车，旁边一只手拽了一下他的外套。一个男子嗽嗓子的声音。John回头看见一个衣着讲究面带微笑的陌生人，眼里闪动熟悉的光芒。他严厉地摇头。


“对不起，不能采访，”他冲他挥手予以强调。讽刺的是那些做记者的似乎都听不懂人话。“无可奉告，无可置评，你想知道我的意见就去看我的博客。”


那人保持微笑，点头致意。“我有在看。我是您的忠实粉丝，Watson医生。”陌生人向他伸手，他握了一下，温暖坚定的感觉。“别担心，我不是下曱流小报的。我简直不能相信他们还在胡编乱造那些垃曱圾。”


“啊…是，谢谢。”John一手扶住停下来的出租车门，对陌生人仍怀有戒备。“我现在有急事不过…”


“事实上我只是想告诉您，您和Holmes先生被‘男人的男人’杂曱志选入年度风云人物特刊，我希望能为你们拍一辑照片？我宁可付钱给您和您的partner，拍出大家都满意的作品，胜于找那些不入流的狗仔队。”


John的嗓子发干，一手握紧车门另一手攥成拳头。那人说‘partner’的口吻，他的奶白衬衣藕荷领带，还有梳理精致的发型，都说明一个事实。“我们不是……我们是工作伙伴。”他澄清，眼睛因恐惧而瞪圆了。


陌生人作举手投降状，退了一步慢慢点头。“对不起对不起，是，当然。”他挤挤眼歪嘴一笑，“工作伙伴。明白了。”
John简直听得到打出的引号。


他目瞪口呆，脑子完全不转了。一声不响上了出租车，紧张呆坐了一阵才想起告诉司机地址。他觉得恶心想吐。他不愿去想那个‘男人的男人’是个什么杂曱志，不愿想连正经大报都在含沙射影的那回事。


他在第一家酒吧拿到三个电曱话号码，第二家又拿了俩。苏格兰场的同事们拍着他的背膀，举杯向他这位猎艳高手致敬。一帮爷们聚在一起灌黄汤，抱怨工作，谈论电子游戏和女人。John是其中之一，和他们一模一样，半点不差，只除了他是其间最成功的单身汉，一举拿下五个女人的五个号码，大获全胜，好好先生兼师奶杀手，医学博士John Watson。


他对所有的短信和唯一打进来的电曱话一概置之不理。普通人的生活需要如此，而John没有强大到能反其道而行。

Chapter 6


传说中的约会之夜。


作者注：This chapter is what made me want to write this story.
译者注：…………。某些词句之后附了原文，因为大家可能会看得匪夷所思而怀疑是我理解有误所致（我宁愿是如此）。




Sherlock精彩绝伦。穿着他的大衣，戴着皮手套和羊绒围巾，可伸缩的微型显微镜，机智尖刻的推理演绎激曱情洋溢喷薄而出，巅峰状态的Sherlock头顶没有一个能挡得住他的玻璃屋顶。宵小犯罪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因为有个百无聊赖的咨询侦探致力于证明他正如自命的聪明绝顶。这一次没人能怀疑他。他一个下午就破了合约要求他解决的三个案子。他的胃口被激活而远未得到满足。他拾起每一个拿到手的陈年旧案，不出一周就清空了一整个抽屉的案卷，新的结论伴以若干逮曱捕。当他厌倦了坐在家里分析案卷，他接手小额抢曱劫和家庭纠纷案，只为了能在人群中高视阔论。那些警曱官恨他恨得牙痒，但他们对John微笑挥手，就Sherlock的恶劣脾气开玩笑。他们邀他出去喝酒，参加聚会，拍着他的背感叹他居然受得了那家伙。只要John在场他再没听到过“怪胎”这个词，而他与Sherlock寸步不离。现在他偶尔听到的词是“情人”，总是在捂着嘴的窃窃私曱语中。


绝妙天才Holmes和笃定单身的John Watson仍时不时上报纸，小报更多。两人一起逛超市购物或在犯罪现场窃笑的偷曱拍照经常伴以“他们到底是不是？！”的标题。他们甚至有了合称：Johnlock。John的博客经常有人发帖感谢他和Sherlock为提升同曱性恋形象所作的贡献。John尽量把博文写得言简意赅并关闭了留言功能，之后他转而受到email轰炸。


Harry经常给他打电曱话发短信，他母亲没有直问但总是把话题往Sherlock身上引，像是企图套供。John因为太忙和这两位通常聊不上几句，他父亲的电曱话他总能自然错过。


案牍工作至少能占用John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枯燥乏味，每个案子都要用好几小时填一堆表格交给LЕStrade或其他经管的人。他乐于在标准卷上填一溜大写的N/A（不适用）。他随身携带录曱音机以便记录Sherlock推理的原话。录曱音本身时常作为证据或用来诱使犯人招供，但John还是需要转成文曱字记录。他考虑把这项工作外包，虽然某人给他留了张打字课的小广告。


纵有小磕小绊，生活还是很不错的。他们在家里时，生活简直是天堂。只要那些飞短流长，那些照相机、email和电曱话都被挡在门外，生活就完美无缺。


然后马曱勒到来了。


眼睛瞪着屏幕，Sherlock两分钟机曱关炮中的20秒放了一遍又一遍，John没注意到Sherlock进了门，悄无声息几乎是飘到他身边把手放在他肩膀上。John只是小小地惊跳了一下，转头瞪他一眼，关了录曱音。


“你需要什么吗？”他问。友人明亮的笑眼令他脑子里警曱笛大作。


Sherlock摇摇头，一手抚过John的头发，反反复复。“来看看你是否需要热水。你的头发很干净，整个人都很好闻。稍微刮一下胡子，再喷点古龙水就都准备好了。”


John屏住呼吸不在随意的碰曱触下颤曱抖，保持纹丝不动以免向那只手靠过去，时常用于挑曱逗或帮忙却极少留连爱曱抚的手。他感觉到友人的手指背从他的脸颊划到下巴，测试胡茬的硬度。算得上抚曱摸一个人的头面的正常理由，其中的温柔却不该属于极少作此功用的手。John稍稍躲开一点，脸上开始发曱热。“准备好做什么？”


“马曱勒，John。”Sherlock说着走到窗前，手背在身后。“我请Hudson太太把我们的礼服曱从干洗店取回来。你那身太旧所以我把它扔了出去，让Hudson太太去给你买套新的。单排扣，加上马甲。你不会介意吧？你穿有层次的好看。绑曱架案得来的领带夹找不到了，我替你新买了一个。方形黄玉——让我想起吐司。应该没问题，虽然Hudson太太告诉我棕色配黑色被认为不协调。是你给她买的Connie Prince的配色书吗？有机会打扮你她可高兴了，大概下一步就以为我都会让她替我配衣服了。不可能，我翻了几页她那本书。她会让我穿粉彩色，你都来不及说四甲基双胺苯羟化磷酸。”


John靠上椅背，想到Sherlock穿粉蓝的样子不禁莞尔。但其它细节还来不及过脑子。他听录曱音机上的Sherlock听得太久了，把以前的案子和眼前的场景混淆一团。“不，呃，可以吧。谢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以一个问号作结。再看看电脑，今曱晚第一次注意到时间。


“在皇家花园饭店吃晚饭如何，我订了位子。也可以取消，如果你有别的主意。”


John的眼睛瞪得比那家账单上的数字还大，一个恐怖的念头使他满嘴泛酸。“皇家花…有点太…惹眼了吧，你不觉得吗？两个人在那种地方吃饭？我是说——”


“人们会说闲话。”Sherlock替他说完。他平平注视着他，笼罩在窗口夕阳的光晕之中，发曱丝、脖颈、脸庞，每一条轮廓线都镀上了柔和的金边。他微微蹙额，低眉细忖，“你仍然那么介意？”他略带不安地问。John料想他自己的肢曱体语言明确显露了极度烦恼。


他的手蹭蹭牛仔裤的大曱腿，盯死眼前书桌避开对方的凝视。“我只是……不喜欢别人想错。”
“那如果是想对就没事了？”
John登时僵死，左手抽曱搐。“对不起……你是要约会我吗？”


“我想是吧。”Sherlock答道，手向旁边一挥作为显而易见的同意。对John却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有时Sherlock可以说出最离谱的话而对其含义一无所知。他脸上孩子气的纯真令人怀疑他对这句话的重大意义就是一无所知。


“一个正式的浪漫约会？”John作出澄清，期待友人厌恶地皱起脸仰天大笑。
Sherlock点一下头，微笑如故。“是的。”声音浑厚甘醇。


John死死咬住牙，做一次深呼吸却在呼气时呛了出来，变成紧张的咳嗽。他的心跳得如此之猛，脚趾尖都感觉得到，全身都在脉搏的剧烈撞击中疼痛着。他用曱力掐住指尖，企图把奔冲而下的血液挤回去。“对不起……不行。”他终于说，恨透了这句话在口曱中的味道。


好奇心使他忍不住从电脑上缘偷看窗口，血液冲撞耳鼓，身曱体却一片冰凉。Sherlock看起来……失曱魂落魄。他表情的细微变换令人不忍卒睹，就像当他的推理出错，仔细斟酌的计划破灭，当一整套公寓楼和十二条人命突然之间在本可避免的情形下灰飞烟灭。彻底的不知所措。


“Oh，”他说着转开身，在紧张的动作中困惑琢磨。“好吧，总有点什么……”有什么被忽视，被错过，被遗忘了的——是，都是的。“只是…唔，我原以为…是我会错了意？”


John宁愿正是如此。最容易的说法是他没有那种感觉，那个遥远的吻，从未提起也不该提起的吻，仅此一次而已，毫无意义；假装他总是选择Sherlock的原因不包括被他那样一个人物需要并敬重的奇妙感觉。容易得多，但只对他自己如此。对于一个以永远正确为豪、对周围一切观察入微而绝少出错的人，同时是一个从未感觉到被爱的人，他应该得到的不只是一个懦夫的谎曱言。


John垂下眼帘，深深吸气注满胸腔。他专注于每一口呼吸，每一下起伏，直到全身进入一种平稳的韵曱律之中，而更容易服曱从于大脑。然而只要看一眼那张落寞的脸，他筑起的防御就会全然崩塌。于是他只是盯着电脑屏幕，再低下来看键盘和嵌在其中的食物碎屑。


“不，你……你大概是对的，Sherlock。只是不行。”


“那好吧。那是……抱歉把事情搞得这么尴尬。”Sherlock踱到窗前，又回头走近他的椅子，然后又被某根无形的牵线拉回窗帘边的位置。Sherlock通常的动作那么优雅灵动，却会瞬间退化成笨拙无措的一团糟。“那就作为朋友。如果皇家花园酒店太正式我们可以去别处。不出去吃也行。我本来就不饿。”


John摇头。“不，我是说……整个都不行。今曱晚我不能去。”


Sherlock沉默无声。John按了几个键，想要胡乱打些字填补一片死寂，只要不是拼的‘Sherlock’，尽管他的手指已经按出了前四个字母。


“你答应过陪我去的。”寂凉的男中音说。
“那是以前。”
“在什么以前？”


John从来没有这么希望Hudson太太不请自来，或者随便出什么事，能让他拉开距离，站起身而不会被僵硬的腿拖得跌坐回去。“我就是不能，成不成？我们引起太多的公曱众注意，我不愿意在报纸上看到我们的晚间动向。”


“那对你更重要是吗？”


“不要，Sherlock！”John强曱迫自己抬头，让严厉的双眼对上友人眼中受伤的迷茫。若不是冰蓝色曱眼眸中的一丝愤怒指控，John可能会以为那个表情是故意作出来摆曱布他的。“我是认真的。你看，这个——不管这是什么——不只在于我是否能理解和接受，甚至也不是我能否让我的亲人朋友认为有任何这方面的可能性。因为你，因为媒体和所有围绕你身边的一切，现在这成了我不得不接受让所有人，所有自以为是急于捕风捉影的人，捕捉到一星半点的真曱相（this is now about me hАVing to be okay with everyone and all of their assumptions being given the hint of truth that they are so desperate for）。我不会那么做。我们不会那么做。”


Sherlock转开眼，以一种奇怪的顿挫踱着步。他转向壁炉，手指在炉架上乱抖，仿佛从一个念头跳到另一个，嘴巴运曱动同时说着两套言语，没有声音所以不会混淆。他越是心烦意乱，John就越觉安全。魂不守舍的Sherlock或许会错过他言语间隐含的承认而不会断然指出；困惑无措的侦探或许不会去撬开友谊与他们不知名的发展现状之间的那条分隔线。


然而他似乎终于决定了什么，一边把壁炉和书桌之间的东西胡撸成一片雷场瓦砾。他向椅子走过来，手指张曱开箍着胳膊，微微一笑，那种用来摆曱布人的小小的微笑，假装忘了之前的一切。“我爱你，John。”确定无疑的语气使John浑身麻木。他向他伸出手，简单的手势，他的心捧在掌中。“今曱晚请和我一起出去好不好？”


John浑身发曱抖寒毛倒竖。“……这不公平，Sherlock。”


“我没向你请求过任何事，只这一件。”


“我很抱歉。”他确实是。换了别的情形他或许会毫不犹豫——爱的宣曱言，可以；要求他出席，不行。就像取消圣诞节；有些事非做不可，与个人的信曱仰或感情无关。有些事就是必须如此（some things were just done regardLЕSs of personal beliefs or feelings. Some things just were）。


Sherlock仍然伸着手，迷惑不解地歪着头，“我说了我爱你。”他重复道，仿佛那三个字能打开任何一扇门。


John恨透了做Sherlock的牵线木偶的感觉。“你要奖赏吗（Do you want a prize）？”他问，无法遏制的火气。“只因为你说了那句话，不等于你就能心想事成（You don*t automatically get everything you want just because you say that）。”


Sherlock的手指蜷曲起来，握住空虚的手心，胳膊垂落在石柱般直立的身侧，空茫的目光不曾转移。“你知道你有无相同感觉对我没有影响，但我至少希望我们之间不会有不好的改变。我今天错得太多，远远超出了我的领域。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会告诉我的，是不是？”


“什么都没有错，Sherlock。”John以让他放心的口吻说，企图显得乐观鼓舞却做不到。对于Sherlock脸上毫无掩饰的痛苦，他能给予的只有坚忍的悲伤（stoic grief），其它任何表情言语都是侮辱。


曾经有一个时候他确信他愿意放弃一切，换取再在侦探的光芒中度过一天，紧紧拥曱抱感受他的心跳和紧曱贴自己皮肤的呼吸，印上他的嘴唇，而不以他们共同的生理结构为耻。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在他最狂野的幻想中他足够勇敢，能抛开顾忌，攫取他本能地无法阻止自己靠近的一切。现实却是截然不同。无论多么渴望、需要守在Sherlock身边，John Watson吓破了胆（was terrified）。


无论多么渴望、需要被渴望被需要，Sherlock无言孑立，支离破碎，在贝克街雷场瓦砾的中曱央。

Chapter 7


拒绝他最艰难的部分是知道Sherlock会原谅他的。他们的关系没有条件，也几乎没有期待。他们共同生活一起工作是因为两人都从中得到快乐，一切都是双方各自的选择，不言而喻的同意。有些事从来不必请求，极少需要提起。千真万确的事实无需言语解释——比如Sherlock Holmes爱着John Watson，而John也是毫无条件地爱着他。


但爱并不是一切。


Hudson太太为他挑选的礼服果然不凡。John想不出他还能穿去哪里，他的工作和生活中都极少遇到正装场合。象牙纽扣的白衬衣与Sherlock选择的镶金线浅驼色图案的马甲相得益彰。他很高兴配的是领带而不是领结。黑色的西装和长裤是量体裁制的。John知道他不应意外Sherlock可以目测他的尺寸——以前听到他做过一次——但细节上的精雕细琢和渗透其中的心意仍令他胸中绞痛。他把它们留在衣架上，罩上塑料套放进衣橱。


他尽量无视隔壁浴曱室的水声，忘掉过了多少时间：四，八，然后是十五分钟。朝夕相处之下他对Sherlock淋浴所需的平均时间了如指掌。他强曱迫自己不去想那个苍白修曱长的男子在劈头盖脸的水流中分崩离析，额头抵着冰冷的瓷壁；或是蜷缩在浴缸一角仿佛被雨水冲刷。不去注意门终于打开时全无水汽蒸腾。他只是盯着自己的电脑，盘腿坐在床曱上，假装在工作，假装那一切与他无关。他把一段话读了五遍，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写了什么。他放弃了，只是呆坐着，以从所未有的专注研究电脑上的图标。


John也不意外自己听到走近门口的脚步声略略惊跳了一下。他在床曱上挪动了一下，再次胡乱敲键，不去看Sherlock探头看进来确认他没有改变想法。John没有。他根本就没有过想法，自从他在Hudson太太迟了一步送衣上曱门之后躲进自己的房间。


Sherlock清了清喉曱咙，笨拙地逡巡在门口。他的皮鞋锃亮裤线笔挺。“苏格兰场不知道他们有多幸曱运，有你这么兢兢业业的下属。”他说。听不出是嘲讽还是用夸奖来缓和气氛。John抬头瞟一眼他平静的微笑，确信是后者。然而竭力展开的微笑丝毫不能掩盖他深深的失望。


Sherlock打扮得非常出色，虽然与平时并无多大差别。仍然是只系一个扣子的纯黑西装，纽扣也是黑的，连衬衣和领带都是黑色，只有靠灯光和裁缝精巧入微的手艺勾勒出他的轮廓。单色的男子像他自己的影子，只除了颜色从来不曾固定的眼睛。不算正式的衣着，想必以其简洁低调的风格中选，对比鲜明地衬托出漆黑如墨的纤细身躯之上锐利夺目的面容。他所穿戴的是他本人独一无二的美，John咬住嘴唇不说出来。


Sherlock站在那里以一贯的专注打量着John，纤长的手指描摹着门把手，另一手捋过头发，已有一绺落在额前。“我会在皇家花园饭店直到七点。”他说。


John点头，不想无礼到对他置若罔闻。“我以为你不饿。”他说。
“的确。”
John瑟缩了一下，咬紧腮帮。“……Sherlock，我不会去的。”
“我知道。”
“所以不要……怎么着，你就这么等我一晚上？”


Sherlock耸耸肩，不是表示理解而是淡然接受。他略略侧头，犀利目光扫过天花板，又落下来与John相对，没有丝毫忐忑不安，而是一种轻曱松散漫的“当然”。


“Sherlock，不要。”军人发出警告。他克制住怒气，挑战地逼视Sherlock，拒绝接受任何精湛演技。一个擅长乔装做戏的演员是他此刻绝对不能容忍的。


Sherlock似乎很明白这一点。他深吸一口气，手插曱进兜里倚靠门框。“你可以告诉我你不会去，John，但你不能不让我等。”


“你不能用负疚感来逼我去，这样也太下作了（You can*t guilt me into coming and that is so low of you to try）。”


“我并没有这种企图，John。或许如果你肯更认真听，你就会比你听到的明白更多（Maybe if you tried listening more, you*d discern more than just what you hear），”侦探并无怒容，言语中的侮辱之意却是昭然若揭。微笑已被遗忘，他的脸上只有疲惫憔悴。看上去更年轻，而不是像一般人那样显得苍老。Sherlock神情中的悲伤像一个只有他一半年龄的少年，覆盖其上的无奈的接受则属于古稀老人。“我会等的，”他说，“我永远会等。因为如果我不等，你就不能来找我。总得一个人原地不动，否则我们两人都只能浪迹迷途。”


Sherlock的声音像蜂蜜沉入John的咽喉，阻挡他企图吞咽的努力。他犹豫不决但必须说点什么，最终付诸愤怒。“我没有迷失，Sherlock。”


“我没说过你有。不过，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犹如最后一线希望，Sherlock再次微笑，旋即转身下楼，脚步声回响在楼梯上直到出了大门。


John狠狠关上他的笔电，然后打开只为再狠狠关上一次。有一种变曱态的快曱感，让电脑为它旁观的烂摊子付出代价。他还想把它摔在地曱下，如果能确信不会摔坏。他需要电脑正如Hudson太太不需要墙上再开一个洞。


他把被摧曱残的电脑放在床头柜上，今曱晚不打算再工作了。想要专心工作也不可能。他唯一能想的只有那双蓝色——不，绿色——不，灰色——不，包含了一切清冷淡色的眼睛，凝视着他，以最好的心意和最坏的意向（staring back at him with the best of intentions and worst of inclinations）。而其中最糟糕、最难以下咽的是，启动这一切的人是他。那完完全全是John的错。是他先屈服，抓曱住那个啮咬他的“如果”并付诸行动。


他吻了Sherlock。


用那么一个愚蠢、冲动、令他后悔不迭的行动，他告诉他最好的朋友他们的友谊有可能伸延到另一种性质，并得出结论那是可行的。尽管那是个糟透了的、几乎不能算的吻，只不过有嘴唇相接。John将一个长久以来被否认的可能性放置在他们的关系中心，就像狙击手瞄准下的炸曱药包。真的只是早晚的事。John毫不怀疑Sherlock爱他，以从未爱过别人的方式。而从未因John的拒绝而退缩过的Sherlock，所做的只是John一直害怕他某天会做的事。


他们本可相爱一生而从来不用去质疑或定义它。他们的关系可以挑战所有关于两个人对彼此意义的常规。然而John的吻打破了它，那个吻说明有机会去定义，除了彼此再无他求。John不是禁欲之人，性是他对健康爱情的必然期待，而他用唇曱舌齿牙告诉Sherlock他愿意在那方面接受他。


可能性一旦产生就无法消灭。他们仍是那两个人，他归来后的每时每刻都完美地符合彼此理解的关系内涵。Sherlock的推理步骤简洁明了，就像2+2，因为对Sherlock那就是如此简单，两个常数融合成一个符合逻辑的结论。John的问题则充满变数，有撑满一个足球场的复杂公式和图表。坠入情网很容易，处理后果却很难。


他从床曱上起身，使劲搓曱揉曱着脸。他曱妈妈曾警告他那样会早生皱纹。他不在乎皱纹。她还说过他要老拉长着脸就收不回去了。那当然不是真的。沉重的腿，更沉重的心，他站起来走进乱七八糟的厨房，暗气某人懒得把一堆耳朵装进密封容器。John但愿他记得那是个什么实验，但明确记得说过不能把人曱体零件放在露天，显然那番对话没有被存入思维宫殿。John盖了块毛巾在上面，至少不让Hudson太太看见它们。医学院、军曱队和住这间公寓的经验是John已经多少对此麻木了。尸体是证据，是线索，只有某些时候与曾经是的人联曱系在一起。他不愿去想Mary或许也成了Sherlock的恐怖标本群的一部分，虽然知道不可能，至少Molly不会那么残曱忍。

他本来会娶她的——Mary。如果她没有死，即使知道了那一切是如何开始又是如何结束，他仍然会娶她的。他并没有预想中那般苦苦怀念那段关系，也很少梦见她，但他们曾经很幸福，而他喜欢和她在一起的自己。她完美地模拟了他对婚姻生活的理想，而又不会无趣。他们不会长久，那也没关系。但他并不会宁愿事情是另一种结局。Moran的决定替他做出了艰难的选择，对此他报以懦夫的感激，庆幸他不再纠结于正确的错误选择和错误的正确选择。


碗需要洗。早餐的面包口袋没系上。瓷砖缝里有道污迹——可能是血，要不然是果酱——需要在Hudson太太发现前擦洗掉。John宁愿此时坐在去饭店的出租车上，听讲为什么“广播轻音乐”不值一文，犹豫要不要两人合吃一份头台以便留着肚子吃甜食。作为约会是不行的——作为朋友，公曱众对他们视而不见，只有这样才能接受。如果Sherlock企图握他的手，如果他对他温和微笑，试图在众目睽睽下扮普通人，John将不得不抽曱离。方才那只手至少是在私下里伸向他，那样的伤害不属于小报新闻。


John不是同曱性恋。他有过的女人决不是男性尊严的挡箭牌，付出过的爱情也不曾有过半分虚假。一段爱情并不能定死他的性向，但这个世界就是喜欢过曱度简化、典型分类，直到现实成了他们定义的那种，真曱相无人捍卫。同曱性恋并没有错，他姐姐就是同曱性恋，但被贴上与事实不符的标签就是令人痛苦的大错特错。


John坚信不疑的是，人们不能选择自己是直是弯——他们天生如此。性吸引或许可以从生物化学角度进行研究，但爱情从来不能。如果有无性恋，自然也有双性恋，一个极端总有另一个极端与之呼应，被某些人厌恶的必然被另一些人喜欢。黑与白之间有无数层次的灰色因为每个人的激素分曱泌和大脑运转各不相同。不管有多少微妙层次，同曱性恋有其真曱实的生理因素，就像眼睛颜色或嗓音高低，并非污点。同曱性恋不是个人选择，所以他不可能成为同曱性恋。同曱性恋不在于和什么人睡觉，而在于吸引和兴曱奋。


John一生从未被另一个男人吸引。童年、少年到成年，他从未怀疑过女性对他的吸引力。John喜欢大胸曱脯，屁曱股和大曱腿也有其妙处。抚曱摸丰曱满乳曱房和曲线美妙的私曱处是他手曱淫时的全部幻想，占了他10%的硬盘。Sherlock不是生理上的可能性，他是一个选择，与他的性向相悖离的清曱醒决定。爱他无需选择，成为恋人就另当别论了。他对所爱的那颗心所属的身曱体怀有不含肉曱欲的向往。这本身是一个美丽的概念——美丽，对友谊是足够了，对爱情却不然。


并非不可想象——在他已经把事情搞得乌烟瘴气之后。John成熟之后有过若干女子是他起初不感兴趣后来却喜欢上的。丑陋的痣可以显得俏皮，歪扭的鼻子自有魅力。他并不是只要是个女人就能上。美貌固然是一大优势，但美好的性格几乎可以掩盖任何‘缺陷’。那些不完美的女人使他的第一印象成为令人惭愧的短视，他从未对她们失望。吸引不只属于生理，尽管想到吻另一个男人令John微感恶心，亲曱吻Sherlock的记忆使他后悔没能做得更好。


Sherlock不只是一个男人。Sherlock超越了John对他所属性别的能力所及的期待，而成为整个人类能够冀望达到的标杆。Sherlock在很多方面跨越了两性之别，因为他超凡出尘，难以描绘。生理方面他与其他同类的差别不过些许，那个把其余一切称为运输管道的大脑毫无疑问令John的脉搏激跳。


他靠在橱柜上，眼睛扫过一片狼藉的书、文件、便笺、显微镜、手术刀、试管、烧杯还有其它叫不出名字的东西。这一切，这片有序的混乱，就是他的余生了，不管他是否选择再吻Sherlock都一样。他是个美丽的男子，那不会有困难。然而这样的关系一旦损毁，你不能轻易抽身离开或回到从前。


厨房先不急着清理。John需要彻底麻木不用再去思考。他打开冰箱拿了瓶啤酒，打开来回到堆满回忆的房间，一屁曱股坐下来打开电视。卡通频道五颜六色莺声燕语，有足够荒诞的内容使他忘了他是个正经历中年危曱机的四十岁男子。很适合他。他笑了几回。他为自己没有喝得烂醉而自豪，虽然那是因为啤酒喝光了而不是他的自曱制力高超。他坐了一个多小时，颇为自得其乐，直到楼梯上响起Hudson太太急促的脚步声，他才从自己裹曱着的一团迷雾中挣脱出来。


“John！”她紧裹曱着睡袍，手里举着电曱话，脸色几乎和她的纯棉睡衣一样煞白。“John，他的手曱机没人接！”


John站起来，一头雾水地皱着脸，伸手扶住她颤曱抖的肩膀试图安抚她。“谁，Sherlock吗？我在这儿。出了什么事？”


她摇摇头，发出忧急的呜咽。“是音乐厅！那里，那里发生了爆曱炸！新闻都在报道，我拼命给他打电曱话——”


她还在说而John已没在听了。他抓起自己的手曱机拨打给Sherlock，听着这边的嘟嘟响，想象那一端熟悉的铃曱声。打到语曱音信箱。他又试了一次，同时摘下大衣，用肩膀夹曱着电曱话一边穿上。语曱音信箱。他咒骂着挂上，扫了一眼发现他错过了一个电曱话，不是Sherlock的而是曾给他打过好几次的那个陌生号码。那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马上赶到音乐厅。


John抓曱住Hudson太太的肩膀，扶她坐到沙发上。“如果他打给你，让他马上打给我好吧？我出去找他，一找到就通知你。”


“哦，John……”她的嘴唇仍在颤曱抖，他摇摇头，警告地竖曱起手指。


“不，别多想。他没事的，我这就去找他回来。多半是在废墟里找线索玩上瘾了。你知道Sherlock的。你只管坐在这儿继续给他打电曱话。一切都会好的。”


Hudson太太虚弱地点头。John出门三步两步冲下楼梯像一阵狂风过境。


不早不晚偏是今曱晚来事了。

Chapter 8


John顾不上数塞曱进出租司机手中的钞票。他知道够了，多半不止，多出的数目也是值得的，那人把他送到离警曱笛、救护车、警曱察和一团混乱近到不能再近的地方。John后悔忘了带枪和警徽，但也不及多想，毫不犹疑地从黄曱色警戒带下钻进去一路狂奔。


没有任何电曱话打来。Hudson太太，Sherlock，LЕStrade都没有。John对最后一个并不意外。LЕStrade会很忙，有大堆电曱话要打。这种事对Sherlock来说就是召唤信号，即使他们没来也用不着现在打电曱话找。先顾救援，然后才是调曱查。满满一个音乐厅的观众、乐师和工作人员，爆曱炸肯定会有伤亡。John只允许自己想到这里，精力集中于肌肉和肌腱的运曱动，向着那一群调曱查人员狂奔，甩开维持秩序的警员对他的追逐。他曾经在枪林弹雨的战壕间奔跑，此刻他心肺的热动并无不同。那时他跑赢了子弹，此刻他要跑赢所有的行人。


音乐厅外观并无损 伤。说明是小型炸曱弹，意在谋杀而不是泛泛的摧毁。John为自己已成自然的思路打个寒噤。他曾为此努力，偶尔作出正确推理时沾沾自喜，暗暗希望他只要足够注意向Sherlock学习就能有朝一日与他比肩。但此刻他不想作任何推理，只想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去接受眼前的真曱实。


比如LЕStrade站在一辆救护车旁，隔着老远一眼就能认出，对白布覆盖装入车中的尸体摇着头。探长听到喧哗和奔跑声放眼看过来，认出混乱起源时沉重的脸色转为惊异。


“Greg！”


LЕStrade对众警曱察挥挥手，打曱手势接纳John进入他的队伍。“别追了，他是我们的人！你们都不看报的吗？这是John Watson老天爷！”


John仍在奔跑，尽管已无人追赶。他需要看救护车里面，需要问LЕStrade，需要听到发生的一切。他跑到跟前停下来抚胸喘气，心跳在脑子里冲撞。他想挤出话来，却只发出嘶声，眼睛上下扫描白布覆盖的尸体。


“天哪，John，你没事吧？”LЕStrade后退一步给他留出空间，弯下腰看他的脸。


John摇摇头，多年不曾这般狠用的肌肉火烧火燎。他老了。还不至于，但感觉得到。他指着尸体，喘气的间歇挣扎开口，“Sherlock，”终于挤出，仍然提不上气。


LЕStrade点头指向音乐厅，“在那上面，多半是。没法阻止他爬到废墟里去。如果我要把他铐在车上，他大概会把整辆车拽进去替他开道。”他搔搔后颈，“可好你来了，我是抽不出人手去看着他别惹祸。”


John瞠目结舌呆瞪着探长足有一分钟，咽下好几口气，心跳稍微沉下来一点，“Sherlock在干嘛？”
“在勘曱察。等不及医务人员给他做完检曱查就——”


John要杀了他。他挥手示意LЕStrade不必再管，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跟着救援人员，时而需要躲避冲撞，到了音乐厅门口。进门一眼看到被炸毁的椅子和烧坏的座垫，在左侧被叠成一堆，旁边的楼上曱位子也消失了。John恨自己记不起他们的座位在哪里。他避到一边让过抬出又一具尸体的担架。果然死伤惨重。满座的剧场，整个左侧只有顶楼的位置未受波及。能缓和这一恐怖景象的只有被石膏糊满一身黑衣的高挑男子走在一溜座位之间，像卡通片里蹑手蹑脚走猫步的坏蛋。


John还是要杀了他。他从椅子之间穿行，尽量不给忙于救死扶伤的来往人员添乱，但没心情跳过椅背走最短路线。Sherlock都没注意到他，John已到了他身边，一把抓曱住他的胳膊。


“接你该死的电曱话！”他把他狠狠往下一拽，冲着他的脸大吼，使Sherlock惊得睁圆的眼睛没法避开John喷火的怒视。


Sherlock见是John喜出望外——显然不是John期待的表情——注意力暂时从案子上移开。“啊，很好，你来了。”他说。他脸上有弹片划伤，头发乱成鸡窝，黑色礼服溅满各种颜色的碎屑，散发着灰尘和硝烟，以及John的古龙水气味。


John把他的胳膊攥得更紧。“我当然来了！Hudson太太找不到你！我们谁都找不到！你让她担心死了，Sherlock！天哪，我为了跑来找你这个自私的混球差点发心脏曱病！”


Sherlock耸耸肩，转头看向楼上摇摇欲坠的包厢帘和灯具。“我为听音乐会把手曱机铃曱声关掉，肯定忘了再打开。只顾忙了。”


“现在马上打给她。”John把自己的手曱机塞到Sherlock手里，“一秒钟的事。我先喘口气，然后你把一切都告诉我，听见没有？”


Sherlock表情不悦但接过电曱话拨了家里的号码。虽然他有时非要对曱着曱干，他似乎知道什么时候顺从比争辩更省事。John盯着他直到电曱话接通，然后转开眼环顾周围的惨状。


是Moran干的。仿佛有第六感，John知道这是有针对性的。以Sherlock的伤势之轻，他显然不在爆曱炸范围内。在圆形空间里，爆曱炸波及的外围易于计算。John转身仰看右侧包厢，看舞台的视野很好，看对面的爆曱炸更是完美视角。


“好了。你要我从哪里说起？”Sherlock迅速打完电曱话在他身后问。
John指向包厢，“你坐在那里？”他问。


Sherlock点头，上前两步站在他身边。“二楼。Mycroft订下了整个包厢所以我是一个人享受演出。遗憾的是爆曱炸发生时我正闭着眼，但那是不可能错过的。我想你得出了和我相同的结论。”


“如果你说这是Moran理想中的娱乐，没错。但他怎么会——”
“Moran不是天才，但我们的行踪不难推断。票是我哥曱哥订的，礼服由Hudson太太经手，但两者都很容易联曱系到我身上。他是下了工夫的。这方面我对他不够重视。他是个狙击手——一击中的简单明了。看来上校还是很能出人意表的。”


John愣了一下，之前没听到过这一点。“上校？Moran是军人？”
“不然怎么练成的神枪曱手？”Sherlock跃过一排椅子走向爆曱炸中心——只能接近到一定距离，因为搜救还在进行。他站在椅子上看过去，John费劲地跟上他。“与Moriarty不同，这里没有线索和暗号等我发掘。我反复分析过，音乐的中断点毫无意义，爆曱炸中的死伤者都是普通人。他们的资料还在发过来，但看来只是为了示曱威。”


“是示曱威还是惩罚？”John问，暂时忽略对死伤者的无视。
Sherlock停下来，侧头想一想。“有趣的想法。从他的通信看来他并不介意我们近来的低调。就我所知，受曱害曱者中并没有我认识的人。”


John的忍耐已经到头，他仰头怒视借着椅子又加高了好几尺的那人。“那都是无辜的人。有些人已经为此丧生。如果这与我们相关我们必须阻止它。”
“他肯定以为你会在场。这种事本来会使你难过的。”
“本来会？”John抓曱住他的裤腿愤怒地拽了一把。“Sherlock，也许你听不出来，但我已经很难过了！死了那么多人，而我们只知道那是我们的责任。”
“这是活下去的代价，John。”

John咬住腮帮，真曱相仍然难以下咽。“就算是吧，伦敦人都知道吗？我们不能就这么……”
“直到他死了。”Sherlock从椅子上跳下来，扶着John的双肩引他穿过狼藉的红色座椅来到一处空地。才放开手一同走向出口。“Mycroft向我保证他们在为此努力。显然这是国曱家安全问题，不仅是私人恩怨。”


“所以，等等，他找得到Moriarty却找不到Moran?”
Sherlock摇摇头，脸上泛起黯淡苦笑。“不，Mycroft并没有找到Moriarty，是Moriarty主动被他抓曱住。那是他的惊天阴曱谋的一部分，你忘了吗？Moran玩的不是那种游戏。他利曱用Moriarty留下的资源深藏不露，直到准备好出击。”


两人避到一边让又一个担架通曱过。John假装听不出Sherlock语气中的赞赏，他对那个使他们受尽折磨的人的某种思念。一般人结交朋友，Sherlock结交的是敌人。他为失去其中最好的一个而惆怅也不无道理。而John只希望能知道那个恶曱棍埋在哪里好去他坟上撒泡尿。


Sherlock探身到食品柜台里偷了一包薯片扔给John，然后直起身向大开的前门走去。John都懒得呵斥他了。他肚子正饿，剧院里一团混乱，如果有人要给侦探寄账单尽管寄好了。


“那现在做什么？”他舔曱着手指上的咸味问他。零食通常意味着要工作到深夜，虽然他只拿了给他的一包。
“我在警方到达现场把我赶开之前收集了一些样本。需要分析化验是何种炸曱药。我猜Moran用的是遥控引爆的塑性炸曱药——他这人没什么创意。但或许我们可以顺藤摸瓜。值得试试看。”


John点头大步跟上。他们已出了警方控曱制区来到拥挤的围观人群中。“去Barts？”他紧跟着他在拥塞的车辆间穿行。“要能在公寓中化验最好。如果你没吃晚饭可以叫外卖。在实验室恐怕他们不让汉堡薯条靠近那些仪器。”


“Barts可以同时处理多个样品，节省时间。”
“那我们路上停下来买点东西。”John环视周围试图记起附近有什么餐馆。走路能到的小馆子就好。然后再坐出租车。


Sherlock叹口气，关于消化和思考的论点无需重申已经写在他脸上。John故意走上前撞一下他的肩膀。
“你吃饱了一样能做实验。下次再吵行不？“


Sherlock悻悻地使劲掸掸他被毁了的礼服。“你认为值得为我的饮食习惯吵架，这本身就是对我的侮辱。”


“好吧，你觉得被侮辱也随你。但先吃了再生气去。”John摸曱摸手曱机没找到，追想一下它的去向。不必问Sherlock要，而是直接翻他的兜，摸曱到贴着他左胸的硬曱物。Sherlock没有阻止他而是慢下脚步让John从容取出而不用冒倒着走太快的危险。结果是Sherlock自己的电曱话，但那也一样。John只想给LЕStrade发个短信说他俩去追踪一个线索叫他别担心。


手曱机上的墙纸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虽然回想起来并不令人惊异。那是John自己的脸，面无表情怒视照相机。他记得那天，刚刮掉了胡子，准备投入几年来第一个案子，笑得流泪打跌，其后的枪声与扑救。是与他那张著名的屁曱股照配对的。他从没见过。


他发了短信，一边时时抬眼以免走路撞到。“你知道，你印象中的我总是个苦着脸喋喋不休教训你的讨厌鬼，那也是对我的侮辱。”


Sherlock扑哧一笑，“说话的某人一来就苦着脸喋喋不休教训我。”他低头看John，伤痕纵横的脸上勾起调皮的坏笑。


John噘曱起嘴。就算是吧。“我说了，你把人都吓死了。你有了案子就忘了为你担心的人。下次先打电曱话。”


“下次和我一起来。”


John微微瑟缩了一下。他们早先的对话仍令他刺痛。考虑到今曱晚的灾曱难，他觉得自己没来是太蠢。考虑到其它一切，他仍然明白那是唯一的选择。他抬眼瞟向Sherlock的脸，那些细小的伤痕和凝神注视的眼睛，及其背后的神奇大脑。即使曾完美无缺的仪容如今褴褛不堪，却无损于Sherlock的清雅气质。但他的气味不对，John的潜意识中有某处一直为此躁动不安。下一次他想要在他身边，哪怕破衣烂衫遍体鳞伤。但只有在他充分耐心地界定两人的关系之后。这是他们的名誉所系，不容许一丝一毫的暧昧。


“好吧，”John最终低头看地说，“也许下一次。”
Sherlock哼了一声表示同意，显然不会错过他语气中的畏缩。“你不来也无所谓。我不介意一个人。”
“一个人。是。”


刹那之间，无比奇怪地，它发生了。好比气球噗地一声爆破，John骤然体会到友人所谓的醍醐灌顶是什么意思。他从没有过这种茅塞顿开的时刻。他不喜欢这个感觉——在这件事上。他明白了一直困扰他的缘由，一时间同情的共鸣（empathy）胀痛了胸口。如果他是对的，那人的感情用事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但这种幼稚行为倒是符合他。John清清嗓子，手深深曱插曱入兜里。“你搽了古龙水。”他终于说，此时两人跟着Sherlock脑中的GPS走入一条小巷。

Sherlock耸耸肩，“是。配这身衣服，不对吗？”
“你搽的是我的古龙水。”John继续说。


沉默片刻，高大男子直视前方说，“我只是顺手拿了靠近洗手池的那瓶。”


“不，你没有。”John舔舔嘴唇。他准备好说错了出乖露丑，但他肯定自己是对的。“你说发生爆曱炸时你闭着眼，而你搽了我的古龙水。你一个人坐在黑曱暗中，听着音乐，闻着我的气味，就好象我和你在一起，没有其它感官能否认。对不对？”


另一人的步履有瞬间的不稳，耳廓泛起红潮。Sherlock停下来转向同伴，脸上是为他骄傲的微笑，“你的推理能力突飞猛进了么。”尽管满面春风，他的眼中却不见平日的灿烂光彩。


John伸手按在好友的腹部拦住他，然后翻手攫住他的前襟。不用强力而用导引，他轻柔地将Sherlock按到背靠在砖墙上，远离街灯的光圈，在漆黑的小巷中。浅淡眼睛询问地垂望着他，但John不再看它们，他闭上眼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下唇的丰润，上唇的弓弯，在他的呼吸间轻轻张曱开，迟疑不定地开始回应。那双曱唇曱瓣平日风驰电掣吐出滔滔不绝的推理，此刻温暖润泽而如此诱人，新刮过的柔曱滑皮肤摩擦着John一晚未剃的胡茬。Sherlock合作地弯下颈子，手试探地轻轻落在John的腰胯。一个接一个动作犹如缭乱的音阶，拉长了的时间缓慢流逝，分秒如同小时。


Sherlock的吻缺乏经验而显得犹疑不决，他学着John的榜样，模仿他的每一个侧头，每一下转动，两人的鼻子对舞，角度全扭，因为每个动作都得到镜像的回应。John双手捧住他的脸，以坚定的爱曱抚把他固定住不让他再作模仿和分析，而是任由John来掌控，好好享受这个吻。他值得比John上次丢给他的好得多的吻。曾把John的脑子晃得一片空白的火花仍在，在他紧闭的眼前越发光华耀眼。他放任自己的情感淹没一切，全神贯注于一个绝无仅有的奇迹，那就是他对Sherlock的感情，聚曱集、甩干、凝结成一个点，全部是对那个在黑曱暗中梦想着他的男人的爱。


John退开来站稳脚跟，手滑曱下对方的脸庞。搭在他胯上的手阻止他后退一步。


“这一次有任何意义吗？”Sherlock沙哑地低问。


“意义是我该拿你怎么办？”John吞咽了一下，环顾左右，确定小巷中四下无人。他推开他，拉开距离，紧张地摩擦胳膊，尽管全身暖意融融。“Sherlock，呃…也许下次还不行但是…将来，或许…我是说，别恨我——天哪，千万别恨我——但如果你反正也要等的…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等事情不像现在这样…或许这种朋友关系也不是…那是，我是说…上帝…”


Sherlock点点头，侧头靠上砖墙。“我明白。”


“真的吗？”John舔舔下唇，唇齿间仍跃动着那一吻的刺曱激感。“因为我不想…我需要我们是朋友。”他为这个吻而无声地痛斥自己。相同的错误，不同的原因。他实在是个傻曱瓜。但从没有人像Sherlock声称的、表现出的那样爱过他。就如在其它方面一样，Sherlock唤出他心底的小男孩，使他变回情窦初开的少年，在每个姑娘投给他的微笑中闪闪发光。周曱身的一切感觉年轻而崭新，洋溢着多年单调的约会生涯中早已不见的兴曱奋热情。就连被撞破而面对最恐怖噩梦的畏惧都令他的神曱经为之歌唱。理智思维在他偶尔清明的瞬间向他破口大骂，然而在Sherlock撩曱起的云雾一般的激曱情中他难以冷静思考，更不用说冷静行曱事。


Sherlock低望着他，面色凝重，至诚的眼神拒绝他顾。“John，我可以一生不需要情人，但我已证明了我做三个月的死人都无法不渴望你。朋友就很好。朋友是我对我们之间的起码期待。多一些都是意外收获，少一点则不能忍受。”


“是，但你爱我。”


“我以前也爱你。”Sherlock推开墙站直，抚平西装外套，继续凝望着John，炯炯目光直入他的内心，亲曱密坦诚。“如果我能改变一件事，John，那不是让你爱我，而是让你明白你不爱不会使我后悔我自己的爱情。我说出来只因为现在我们有机会更进一步，而以后不会再有了。”


John舔舔嘴唇，被他的目光摄了魂。“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回来还不久，而Moran的威胁使我们无法立刻回到往日生活的常态中去。在此之前，我们是朋友，要更进一步会感觉很尴尬。在此之后，我们又会回到朋友状态，重新确定彼此的角色和关系的界限。只有此刻，在无所不在的危险和死亡的阴影下，而我们还在重新习惯于共处，一切才有了灵活性。”Sherlock迈步走去，大步流星目标明确，带领John出了小巷走上大街，随即拐入另一条小路。“如果我们错过了当下，不是说再也没有机会，但可能性会随着改变的尴尬程度增加而锐减。”


John小跑跟上，思绪却阻碍他的脚步。他以平日观察他的面容的专注望着他的后背。“但你为什么要这样呢？在所有人当中，为什么你要和我这样？”
“因为我们不搂搂曱抱抱。”Sherlock引用他的话。“那不是我们。但我喜欢那样。所以……或许那应该是我们。”


John时而为他的记忆力惊叹。并且自惭。他清清嗓子。“那不只是搂搂曱抱抱，Sherlock。”
“我知道。而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人。泰国菜？”他指指一家挂着镶金彩色门帘的小餐馆，里面大部分人都在仰头看电视上音乐厅的搜救现场。


John为话题的突然转换而踌躇，但也松了口气。“是，那……很好。好极了。”
Sherlock微微一笑，仿佛方才的对话已忘诸脑后。他替他拉开门，热辣香气扑面而来，John在他之前走了进去。

Chapter 9


John从贴在他脸上的温热瓷杯边转开，身下的皮沙发比他哼唧得还要响。


“来吧，趁热喝。”
“讨厌鬼。”John骂骂咧咧坐起来抱成个球。“我才刚睡着。别来烦我。”


Sherlock把杯子贴在John的耳朵上，一层层温暖他的耳廓就像炉灶表面的金属环。“是咖啡。”他说，俨然杯子里的内容有任何重要性。


John气得冒烟。“我才不在乎是什么，除非是多加四五小时的睡眠。”他抱着胳膊躺回去。他们从Barts回来天早已大亮，现在John眼睛眯条缝就能看见还远没到天黑。他应该径直回卧室的，他暗中骂自己。如果他回了卧室而不是躺在沙发上看Sherlock工作，现在就能把这个认为几口咖啡能抵睡眠的疯曱子关在门外。


一只手伸到John的腋下，修曱长手指握住他的二头肌企图把他拎坐起来。“你现在不能睡，John。得熬到晚上，不然你的作息时间都打乱曱了。”


“我可以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别管我就是了。”
“不行，该起来了！”


John把他甩开，自己坐起来只为有更好的角度从眼睛里迸发火焰、匕曱首和激光，射曱向那个以不让他睡觉为乐的傲慢的混球。Sherlock对John的怒火免疫，就像John对Sherlock的暴走一样。他再次举起咖啡杯，笑得像只把猎物拖回家的猫。


“超强力的，应该能让你兴曱奋起来。”
“你是在描述要我怎么揍你的脸吗？”John说着终于接过杯子。看来是加了奶的，尝一口就使他的味蕾惊惶逃窜。果然够强力。他小心再啜一口，又苦又烫。好吧，总能让他再熬几小时。他做个鬼脸，眨眨了两下睁大眼睛，“好吧好吧，有什么这么重要非得把我叫醒不可？”


“什么也没有。”
“没有？” 他要杀了他。他要杀了他。


Sherlock点点头。坐回他的椅子捡起John的笔电。“我给Moran发了关于昨晚事曱件的Email，但至今没有收到回信。他总是及时回信的，一贯是一板一眼的作风。现在他是故意不理我。”


“哦不！”John戏剧性地大叫一声，还在盯着手里的杯子。“那又怎么样，他没立刻回信。人家有事忙，人家在睡懒觉——幸曱运的混曱蛋。”


“John，喝你的咖啡。闭嘴。”


John灰溜溜地噘嘴，不习惯作为被呵斥的一方。他是太累了，所以暴躁易怒表现得像个不懂事的毛孩子。多睡几小时就会好，既然不可能也只好挺着。他喝了咖啡，惭愧地拧起眉毛更努力保持礼貌。


Sherlock显然对他的顺从足够满意。敲着键盘盯紧屏幕。“一定是我忽视了什么……但怎么会呢？Moran不打算和我联曱系因为他认为他已经给了我线索，但昨天那里什么都没有。”


“唔…天那么黑，又有搜救人员来来往往。也许被人移动了或是怎么的…要不然只能在白天看见晚上看不见？”


Sherlock向后靠，手搭塔尖抵在唇上。“有可能。很业余的纰漏，Moran本来就是业余水平。天才是学不来的，但可以努力模仿，你就是个例子。也许他设计的游戏超过他的能力之外了。”


John点点头继续喝。“那我们再回音乐厅？”他抽曱出电曱话看时间，再看一眼，绝望地陷进沙发。老天，他才刚躺下而已。他猛喝咖啡。他可没想念过这个。


Sherlock关上笔电放在桌上，一跃而起在厨房里急急踱步。“需要去问搜救队。”
“太棒了。”John叹道，头偎着沙发。“给我一分钟穿上鞋。”
“你穿着呢。”男中音在隔壁说。


John扭扭脚趾。果然。他歪头见Sherlock走向他的大衣和围巾，穿戴起来像第二层皮肤一样贴合。他都没有洗澡换衣服。“你真就这么出去？”John冲他点头问。“先顾营养和卫生再去犯罪现场如何？”


“何必多此一举，如果我需要再进废墟搜索。”Sherlock把围巾一头套进绕成的圈，在脖子上拉紧，像给牛上轭似的。“再说我昨晚吃过了。和你一起吃的，如果你还记得。”


“Sherlock，那都过了……十四小时了。十四小时我们都站着忙个不停。”John自己的胃已经像被戳爆的泡沫包装一样咕噜作响。


Sherlock一听到关于食物的唠叨就浑身长刺。他明显咬紧了牙。“我过后会吃的。现在我没事。”
“没人十四小时不吃饭还没事。”
“显然我就是。”


John揉曱揉疲惫的脸，只恨不能睡足了觉再来对付这个。十四小时不是没事，一连几天——他知道他时而坚持那么久——更不是没事。总得有人说点什么。总是轮到他。


然而此刻，在自己家里，有充足理由坚持，John发现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好吧，也许你不需要但我需要吃饭和洗澡。”


“没问题，你不和我一起去。”
“啥——”
“打开电脑你会看到苏格兰场发来大量关于死伤者的案卷。”Sherlock打着手势大步走过来，“LЕStrade手下已经把名字对号入座，并且认为他们知道炸曱弹被藏在哪里。我要死伤范围内每个人的背景调曱查，包括Facebооk和ТW1tter账户。”


John跟着点头，还没回过味来。“等等，为什么我不和你一起去？这是纸面上的工作，LЕStrade的人领工曱资就是干这个的。”


“哈，但LЕStrade的人缺少一个重要元素——对我们的敌人的了解。我相信你能从背景信息中抓出任何可能令Moran感兴趣的，或者Moran认为Moriarty会感兴趣的东西。”Sherlock弯腰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你干得了。”


“你知道你一出门我就会躺下接着睡吧？”
侦探耸耸肩，旋踵转身走向门口。“你破曱坏的是你自己的作息时间。但我确实需要那些数据。”


John重重叹了口气，从Hudson太太端来的一盘苹果中捡起一个扔给友人。“路上吃吧。”他说，看也不看扔出去的轨迹，知道Sherlock肯定接得住。


Sherlock把苹果顺进口袋，见John不再争辩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的电曱话会响，不过还是发短信，如果你有什么有趣的发现。”


John点点头，闭上眼听着匆匆下楼的脚步声。也许他是不会杀掉他了，但他还是要坚决行使一下拒不服曱从的权曱利。先吃，再睡一觉。他可不像某些人能对咕咕叫的肚子置之不理，更不像某些人还为此洋洋自得。


他并没有证据。猜测是有的，但没有证据表明他对友人饮食习惯的观察是正确的。他是医生，不是心理专科。他上过课——这个领域有大量美曱女——但他在这方面的印象只有：所有事都和性有关，所以一切都是你父母的错。除此之外就是跟一个黑发大胸美曱女调曱情。尽管他以绅士自居，他的大学时光那可是……不曾虚度。


最初让他想到这种可能的是一年曱前下班后瘫在沙发上消磨时间看的一个喜剧节目，没成想让他得出了有关死去室友的饮食习惯的深刻结论。主持人在若干搞笑回答后宣布：要做出一个艰难决定最好的办法是憋尿。因为当人的意识因生理要求而分散，下意识会更容易得出正确答曱案。好比你想说一个电影中主演的名字却怎么也记不起，然后话题转向美食，砰！——Alan Rickman！有时某种程度的分心和你拥有的知识一样重要。这一新鲜理论的应用显而易见。那时候，无论什么事都让John想到Sherlock。

John想来想去觉得那是从大学开始的。就像小男孩穿上新球鞋，一心认定是鞋子让他跑得更快。John想象Sherlock坐在显微镜前，沉浸在实验中而忘了进食，然后得出结论他空着肚子能作出更好的分析结果。饥饿的感觉说明他做对了，清除了拖他后腿的生理功能。他把结果错当成原因，认为食物是大脑的敌人，却不知事实是饥饿使他稍稍分心从而使潜意识更加活跃。人的思维是如此容易定型，十七八岁的Sherlock对他的结论深信不疑，乃至正常进食后他确实感到自己变慢变傻了。食物是生活必需，却对他的工作有害。饥饿有重要作用却很难受。


John认为香烟就是由此乘虚而入的，可卡因无疑也是。两者都能抑制食欲。Sherlock用它们掩盖饥饿并起刺曱激作用。虽然他关于思维为何加快的假设是错的，禁药或可使他保持高速运行。对于一个被周围人厌恶、唯有与自己的智慧相伴的少年人，可卡因是使一切变得美好的神药。John可以理解他为何深陷其中。没有可卡因Sherlock只是一个饥肠辘辘的孤独少年。


之后的成年岁月——摆脱了药物，却仍时时饥饿。不仅是为了赢得LЕStrade的信任必须守法曱度日，而且为了摆脱对任何外在资源的依赖。他熟知伦敦所有最好的餐馆，这样当他决定进食时，他宝贵的头脑只会被最出色的美食所阻碍。食物是他对自己成功的慷慨奖励。Sherlock对一般的廉价食品不屑一顾，John原以为是源于他上层社曱会的成长背景，虽然说不上歧曱视下层阶曱级却鄙视他们的食物。但如果你放进嘴里的每样东西都是大脑对身曱体的妥协，难怪他只肯吃最好的。


食物是Sherlock最大的敌人。他想要成为神，对食物的需要却使他不得不流于凡俗。他自己设定何时进食、以及禁食多久不致损害身曱体的纪律，都是为了调节指挥一切生理功能的思维能力。Sherlock不吃东西不是因为怕发胖，他挨饿是因为他是个傻曱瓜。新球鞋并不会使人跑得更快，饿肚子更不会使Sherlock的大脑增进功能。只不过使他分心的经常是饥饿，而那个傻曱瓜把因果搞颠倒了。


只是猜测，但不是不可能。事实上可能性很高。Sherlock终归是个人，没有人能几天不吃饭而不难受。但你怎么告诉一个人说他笨得因为十几年曱前的一个错误推断而患上了厌食症？


John并不在乎自己是否正确，不在乎Sherlock早年黑曱暗的日子和病态的动机。他只在意他的健康。无论作为他的最好朋友还是爱人，对这个问题都应该迎头而上。但处于两者之间的他却无从开口。那样做是在批曱评他，在他意图炫耀时给他挑刺，那样会伤害Sherlock。即使John100%错了，Sherlock与食物的关系仍是100%不对劲。


等一切尘埃落定，无论他们最终成为什么关系，John会尽力帮助Sherlock，作为医生以及Sherlock的无论什么人。但必须等到那时。要动曱摇一个人的思想根基，在杀手的游戏当中显然不是好时机。John会注意关照他，催促他吃东西，并且尽自己所能为他排解烦闷。争执——肯定会有争执——就留待以后吧。但总会有那一天。


John把对那个美丽狂人的所有想法留在沙发上，站起身晕乎乎走向厨房。烤面包很快，也许加片奶酪，比黄油果酱多点咸味。他检曱查冰箱寻找原料。咖啡能让他再撑几小时，可再强的咖啡也难抵24曱小曱时不合眼。


手曱机响起时他正看着奶酪在两片面包上融化成棕色。他瞟了一眼号码，不想把早饭烧焦。号码不认识，但也可能是苏格兰场某人打来提曱供情报。他还没来得及打开笔电看他的工作任务，但愿不是什么人为此来抱怨。他接通电曱话夹在肩上，一边找手套取出热奶酪面包的盘子。


“喂？”
“Watson医生，终于。”


John关上烤箱把盘子放在灶头上。对方的声音很陌生。“对不起，你是谁？”


“我在另外四处安置了炸曱弹。如果你不乖乖听我说，我会一个接一个引爆。”


战士差点摔了电曱话。他伸手抓曱住，站稳了走到流理台前为了有个硬东西可以靠着。“你这个混帐杀曱人犯，如果你以为——”


“你显然没在听，上尉。消停点。这儿我说了算。”


John咬牙咽下更多的咒骂，血液在沸腾，但头脑还有一丝理智约束。四个炸曱弹，他说。许多人有生命危险。“你说四个炸曱弹是什么意思，上校？”


Moran嗤地一笑，阴郁邪毒。“只是作为激励措施。如果你合作，我会告诉你其中一个地点。你有四次机会拯救人命，Watson医生。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做什么？”
“准备好玩游戏。”


John紧曱咬牙关，用鼻子深呼吸。Moran没给他回答的机会继续说下去。


“我没本事跟Sherlock玩，是没有。但我不需要有。玩你我就绰绰有余。所以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他们那个经典猫鼠游戏的山寨版。如果你胆敢透露一个字——给Sherlock、苏格兰场或任何人——我就引爆曱炸曱弹。现在它们是定时的，有密码保护。不知道密码就不可能拆曱除它们。你听明白了吗，上尉？”


“是，长官。”John为自己脱口而出的答复打个寒噤。Moran的声音语气把他带回到阿富汗的日子。他不知何时已经放开死死抓曱住的流理台而成了立正姿曱势。


Moran满意地接着说，“很好。四个炸曱弹，上尉，所以有四个任务要完成。任务失败炸曱弹引爆，你被抓曱住炸曱弹引爆，任何人对你起疑心，炸曱弹也会引爆。你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今天的炸曱弹在一所小学，下午两点爆曱炸。所以给你完成任务取得地点和密码的时间极其有限。”


小学。John的心一沉，全身僵直。“你要我做什么？”他紧张得声音沙哑。墙上的钟差十分就十二点了。


“你叫一辆出租，让司机送你到一处废弃的停车场，然后把他暴打一顿劫他的财。”Moran电曱话中的笑意和他的声音一样洪亮。“你可以留下他的钱包作为奖金。我对钱不感兴趣。”


“他曱妈曱的这有什么意义？”
“意义不能由我告诉你——你得自己发现。”


John两曱腿僵硬，手攥紧成拳。他凝视面前的虚空，仿佛看到一架天平，许多人命对一条命，死亡对暴曱力和恐惧。做出决定并不难，却令他恶心想吐，血脉冷凝成冰。


“准备好玩游戏了吗，上尉？”电曱话里的声音又说一遍。


他的拳头以足以让指节青肿的力道狠砸在桌上。

Chapter 10


杀曱害Mary的凶手有着比John想象中更圆曱润的嗓音。邪曱恶本无特定的形体或声音，但John一直想象的是一个老烟枪的沙哑音色，那种渗透了岁月沧桑的嗓音，每一下砂磨与滚动都象一圈年轮，刻划出一名上校的生活历程（John想象的Moran=阚立文？）。Sebastian Moran听起来像个普通的健康男子，虽然他严格的命令语气既熟悉又可恶。在沙漠中他或许曾向此人敬礼。只有对比两人的资历、出征日期和战斗纪录才能确定他们的轨道可曾交会。他或许为那人疗过伤；通曱过一系列的偶然事曱件也许他救的某个人间接救过Moran。战争铸造的有英雄也有恶曱棍，John痛恨那个人曾属于他发誓保护、并将自己性命相托的那个群曱体。


Moriarty的继任者带给John一种被背叛的复杂心情。他们原是战友，本应彼此尊重以诚相待。Moran却杀曱害了John的女友然后设计了一个毫无意义的游戏迫使John违背希波克拉底誓言，只为了自己取乐。此人毫无良曱知也不值得尊重。然而恐惧使John紧闭双曱唇。他想到音乐厅、担架、废墟、遍地尸骸和电脑里等待他的长串死伤名单。如果那是真的，还有更多炸曱弹，他别无选择只能参与这个游戏，听命于那个虐曱待狂的每一步指示。


但他并不能确信那是真的，只有傻曱瓜才对听到的每句话深信不疑。谁也别想把John Watson当傻曱瓜。”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你要我演示一下吗？我以为昨晚足以证明我是来真的。但既然你非要——”
”Moran，等等——”


”你就是不明白对吧？”那人乐不可支。”昨晚本不必发生的。我给你打过很多次电曱话，你一次都没接。结果音乐厅的时间到了所以……但没关系。你要证据？我会让手下打电曱话发布炸曱弹威胁。不是小学那个，你眼下行动的目标我还不想透露。不然太便宜你了。不过有个地铁站，炸曱弹在通风管道里。好嘛，我曱干脆连具体曱位置都告诉他们。反正他们没有密码就没法停止倒计时，任何移动或拆曱除的企图都会引爆。让我们看看他们会不会比你更快相信我。”


John能感觉到他眉梢的冷汗，整个身曱体在兴曱奋和恐惧中脉动。即使他再想念这样的生活，有时危险会重得把人压垮。”这又能向我证明什么？”他问，期望更多信息，意识到时间分分秒秒滑曱向引爆的一刻。


”你会看到的。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但Moran不会给John时间考虑他的措辞，更别说考虑他的选择。他滔滔不绝说下去，严峻的声音逐渐晕染了一丝惆怅。”Sherlock Holmes作为咨询侦探是你生意活动中难以预曱测的变量。你没法知道哪条线索就把他引到你的门口。而Sherlock Holmes这个人呢，要计划操纵他就轻而易举。Jim说与侦探共舞是一门随机应变即兴发挥的艺术，而他本人则是悉心编排曱精准排练的独舞。Jim把他的每一步动作都做了标记，指出他所有的强项和弱点，而我有的是时间学到他的全部心得。


我喜欢他的比喻。那样富有创意的上司可遇不可求。最复杂的理论都可以通曱过比喻变得简单明了。他对我们说话时当我们既是愚蠢的小孩又是精干的傻曱瓜。我从来没为这个怨他。跟军曱队那种权力不同，不过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之前都是命令和态度，建立在强曱权之下的指挥。他不一样。Moriarty以他的头脑获得敬重和服曱从。人们害怕他会做出什么事，知道他自己都不确定他的极限在哪里。他的天才和残曱忍都有无限的潜力。所有的人，国王到乞丐，同盟与敌人，无不敬重James Moriarty。滑稽的是几乎没有人敬重Sherlock Holmes。你知道为什么吗，上尉？想我告诉你吗？干嘛不，我们还有几分钟可以消磨。


没有人，也永远不会有人敬重Sherlock Holmes，因为他可以成为恶曱魔却没人知道是什么阻止他发挥潜力。他的敌人觉得他的选择天真可笑，而他的同事只是等着他失足堕曱落。恶就是恶，而善或许只是尚未揭曱穿的恶。”


John大声呼吸，怒气在鼻孔里呼呼作响。”你不象我那么了解他。”


”不，我会说我更了解他。因为我了解Jim。可以说他们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同一种天才的两个极端。但他们能有多大不同？如果两个男孩都扯掉了蝴蝶翅膀，其中一个为了观测它过多久才死而另一个只是喜欢看着美丽的东西毁灭，两者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两个快活的小孩玩一只死蝴蝶。啊，我听到你的短信提醒了。念给我听，上尉。”


”…牛津广曱场有炸曱弹。坐出租来。SH”
”好主意，你已经浪费够多时间了。”


John摇着头走向挂着的外套，尽管双曱腿沉重如铅。”这一切都没有必要！”他咬牙喊道，披上衣服冲下楼梯。”这些游戏毫无意义！你想要我们死就杀了我们！冲我们来，不要把整个伦敦卷进去！”


”如果你不想玩，尽可以结束游戏。非常简单，不是Sherlock Holmes死就是我亡，我俩死一个游戏就结束了。你不知道我在哪里但你分分钟都和我的对手在一起。”


”不。”


”那就赶快，上尉。”Moran下令，兴致勃勃的语气。”该你出招，就快没时间了。”


+ + +


出租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印度人。车里的装饰并无个人色彩，没有照片或神像，任何有关司机的信息。两人几句简略交谈可以推出他是伦敦土著，没有口音不会是新近移民，多半都不是第二代。从他的短发和挺曱直的姿曱势看来是个白领或学曱生，艰难糊口但还在保持良好的职场形象。他看来只比John小几岁，最多十岁，显然没有孩子，又不是老人。John为此庆幸。他此刻为一个毫无意义的游戏而进行犯罪活动就够糟了，如果要袭曱击老人那更是不堪设想。


John对他被要求去的停车场并不熟悉，难以估计还有多久能到，不过总算给了他时间。不多但足够计划他的策略，如何制曱服此人又让他只受轻伤而不至留下除了遭受突然袭曱击的噩梦之外的后遗症。司机看来身强体健，他的反曱抗会很有力所以John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出其不意将其打昏，而不要升级为打架。John还要留下曱体力在结束后问Moran要信息。打不过而束手就擒救不了任何人。他不得不照Moran说的每一步去做，希望籍此引曱诱他犯错误。


如果Moran能知道他成功完成任务，必然会有某人或某物充当他的眼线。John希望是前者，他能看到并追踪此人，最终抓到逼问答曱案。什么都胜过玩这种游戏。胜过为了挽救城中的百条人命而屈从于邪曱恶。


John的手曱机响起短信通知，他从口袋里取出电曱话，手无端地颤曱抖。是Sherlock。总是Sherlock。五分钟内第二条，那人的不耐呼之欲出。


醒醒！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SH


John的拇指落在按钮上，很想回信而自知不能。被以为在睡觉是他最好的伪装。Sherlock会对他大发雷霆但至少不会有人死。包括Sherlock。他想必正和LЕStrade在一起，傻乎乎把脸贴到炸曱弹上，手痒痒着想尝试解码。但LЕStrade不会让他的。Greg至少有足够他们两人用的理智。这一点令John安心，当他正接近他第一次犯罪的地点。Sherlock不需要别人阻止他做蠢事——通常不需要——但他往往需要有人提醒他好奇心杀死的不只是猫。或者至少有人在他用实验证明杀死杀不死的时候替他掠阵。


Sherlock会有办法的。他会找到线索，找到Moran，在有人受伤前结束游戏。来不及阻止出租司机受伤了，但他早晚会成功的。John要做的就是为伦敦替他争取时间。

这么想感觉好多了。他不是对Moran唯命是从，而是让Sherlock得以工作。而Sherlock必胜。非胜不可。只有何时而没有能否的问题。John闭眼深吸一口气，对此坚信不疑。


出租车稳稳减速，停在一座水泥结构前。他们到了。John左手的五指贴着膝盖震颤不已。


“你真要在这里下车吗？”那人问，显然也注意到此地的荒凉。弃置已久，满墙涂鸦，生锈的铁曱丝曱网埋在蒿草间已不再作阻人进出之用。


John吞咽一下，咬着嘴唇内里。“是…就是这里…多少钱？”他取出钱包假意数钱，隐约听到那人读出里程表上的数字。他需要两人都下车，没法在锁着的车里隔着塑料防护板发动袭曱击。尽管他不是犯罪老手，甚至也不是Sherlock水准的演员，他也不是束手无策。他是医生，虽不情愿，他知道该怎么做。


以不太高明的演技，John开始抽曱搐着从椅子上滑曱下，翻起白眼，尽可能模仿外行眼里一个人发羊角风的样子。他感觉像个傻曱瓜，自知在专曱业医务人员眼中十足是小丑表演。开门的声音和关切凑过来的身影至少表明他拙劣的伪装奏效了。司机攀着他的肩膀，琢磨该如何救护。他没去理睬猛撞他胃部的膝盖，可能以为是抽风的无意识动作。直到一个拳头挥到他脸上把他打得向后翻出车子才知大事不妙。


John没给自己或司机时间思考。他猱身扑去，将那人扑倒在地，立时占据上风，对方伸手想抓曱住他的胳膊。仰天躺在水泥地上，那人只有招架之功。他举手护脸，暴曱露曱出的左肋遭到一记猛击，再一下直曱捣横膈膜，打得他喘不上气。他咳嗽着本能地蜷起身抱住疼痛的身曱子，于是头部没了防护。John一拳击中他的太阳穴，对方直了眼；又一拳打在下巴使他的头后仰撞上地面，头壳重重摔在水泥地上，深棕色曱眼睛翻白后终于闭上，整个人绵曱软曱下来。


战士血液上冲，肾上腺素奔流。他从那人身上跳开，踉跄一下靠在车上。拳头生疼，战斗令他的左手安稳如山。他用鼻子奋力呼吸，那是他耳中唯一的声音，当他低头望向躺在地上嘴唇流曱血的人。他为自己的兴曱奋感而作呕。已经太久没打过架了，虽然这次胜之不武。


电曱话铃响，他稳稳地取出来看一眼来电显示。不是Sherlock。陌生号码。他再深吸一口气，举起电曱话。“喂？”


“干得好，上尉。我还琢磨你怎么把他弄出车子呢。我以为你会用枪，结果是假装抽风？你跟Sherlock学得不错嘛。”


John环视四周，没有人，没有车辆、相机，没有阴翳中陌生的影子。Moran不在此处，他以何为耳目也不得而知。他的希望落空了。他把电曱话贴近耳边，注意看着地上昏迷的人。“地址。”他提醒他，“密码。”


“詹姆斯•巴里爵士小学，音乐教室的通风管。密码是326e⑥4。”
“地铁站呢？”
“你会想出来的。”
“不行！我照你说的做了！”


“我说的就是你做这件事换取小学的密码。”上校恢复公事公办的语气，严峻中掺杂了不耐。“我等于已经告诉了你第三个。我肯定你能及时解出来。地铁站的炸曱弹是明天的，你有将近24曱小曱时去琢磨。再说，我想你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比如？”
“比如你怎么回家，怎么通知警方炸曱弹的事而不暴曱露自己，怎么让你的受曱害曱者保持沉默。Ma’a salama（阿曱拉曱伯语‘再见’），上尉。”电曱话挂断了。


John瞪着他不会开的空车和他没注意过的漫长来路。面对新的难题，一大串骂人话于事无补。其中一个问题的答曱案很简单。他先着手做这件事。


出租司机的口袋里有他的电曱话。John对着新型手曱机做个苦脸，上下扫描屏幕寻找发短信的按钮。费了一番劲但总算摸清了。这件事务必做对。Sherlock的手曱机号码在网站上，任何人都可以随时给他发短信。今天，Sherlock将要遇到一位新朋友。


炸曱弹。詹姆斯•巴里爵士小学。音乐教室通风管。326e⑥4。


他发完信把电曱话揣进外衣口袋，低头俯视那个能够认出他的人。短信会被查出来自此人的手曱机，他会向警方和盘托出，帮助他们抓到John而结束这一切。


于是抢曱劫变成绑曱架或谋杀。John猜想那正是Moran的计划。两个炸曱弹，两起犯罪。他匆匆跑进废弃的停车场，寻找一个可以藏曱人的地方，同时无数念头在脑中此起彼伏，关于他怎样回到此地确保那人无恙，怎样藏匿出租车避过风头。杀了那人容易得多，但绝无可能。停车场有的是藏尸体的角落，却没有一处足够安全又安静可以藏一个活人。


电曱话——不是他的而是那人的——发出陌生的震响。John取出来，望着熟悉的号码露曱出一丝微笑。


你是谁？牛津广曱场的炸曱弹呢？——SH


John咬咬嘴唇，缓慢打字确保不出错，故意改变自己发信的风格。


你已知全部所需。先学校。后地铁。


他揣起电曱话跑回车子，见那人仍在昏迷既松了口气又有些担心。他要能开车就可以一起远离这个偏僻所在，但他不会所以不必多想了。他面对的三样东西：一个昏迷的人，一辆黑色出租车，一个废弃的停车场。需要赶快开动脑筋。


又一声短信提醒。
你是谁？与此事有何关联？——SH


John皱着眉敲字。
我在帮忙。我是友方。相信我。


Sherlock的打岔无助于他的任务。John把司机拖上车后座，摸出他的钱包，取出其中的身曱份曱证。今天是Ashwin Preeti倒八辈子霉的一天。John把钱包扔在他身边，里面其它都没动。他在驾驶座寻找纸笔，发现Preeti先生幸好是填数游戏的爱好者。他拾起填了一半的书和夹在中间的笔，撕下封底在背后写：“不要报警，否则我会知道。我也知道在哪里找到你。如果有人问，你的电曱话丢曱了。再多说，你会丢掉更多。什么也别说。”
他希望留言的含义足够明确。如果那人伸张正义的愿望强过恐惧，那他就算输给了Moran，输掉了百条人命。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听天由命了。


帮谁的忙？——SH


帮你。John默想。他用那人的胳膊把纸条压在他胸口以免看不到。他把车门上锁后关上，钥匙仍在车内，让那人安全地睡觉。他的伤不重，醒来头和肋骨会痛，但没有大碍。只要他照纸条上说的做就万事大吉。


John沿着街道慢跑起来，很快变为快跑，必须在引起怀疑前赶回家。

Chapter 11


John闭上眼让热水冲刷全身击曱打他的脸，脑子里被哗哗的水声填满，淹没那些争相呐喊的语言和念头。太多了。和Sherlock坠楼之后一样振聋发聩的内疚的声音，一样坚持不懈地猛撞他的肋骨。他的心疼痛难忍却无法用医学治疗。他脸上的水不足以淹死他，他却感觉被拖到六尺之下钉死了无法上浮。但那并不能使他想要结束淋浴，尽管早已洗净灰尘汗渍。他只想感受倾泻而下的热水撞击，倾听水声轰鸣，恨不得永不出去，藏在薄薄的塑料浴帘之后，把浴缸当作避难所躲开在它之外的一切。


但Sherlock是不会接受公寓中有任何避难所的。在狭窄的空间踱着步，侦探一直滔滔不绝讲述他这一天的种种细节以及今曱晚的谜题：发来神秘短信的人——就是John。对于Sherlock，淋浴另有一项极其重要的用途。他不能隔着浴帘看到John的脸。雷鸣般的水声中他或许会错过John紧张的停顿或以为自己没听清。John从未刻意欺曱骗过Sherlock，他害怕会像其他凡夫俗子一样惨败——可能更糟，因为他们彼此太了解。如果他失败，如果Moran发现他泄曱露了秘密，会有人死去。他别无选择。又一次。他屏住呼吸，让水花击碎在他的鼻梁。为了女王和国曱家。为了伦敦。上帝作证，不是为了Moran。


“我还是难以置信你睡死得没听到Hudson太太说在221C施工的那拨人。据说声音震天。”Sherlock继续说，又开始责难友人缺席了他自归来后最刺曱激的一下午。“你肯定你没生病吗？电曱话倒也罢了，连有人一直进进出出都没听见？”


John歪着头静静吐气，直到嘴唇上积聚的水落到脚下。“可能我是染上什么了。我感觉不太好。”


Sherlock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一跃而上坐在洗手池边，脚晃来晃去敲击柜门。“好吧，那你最好呆在这儿，晚上我还会需要你。神秘‘友方’只给了一个炸曱弹的密码，而那个炸曱弹之前都没人知道。地铁站的炸曱弹还是活的，明天1300点爆曱炸。用军曱队计时法或许能显示杀手的某种特征但多半只是制曱造商预设的。太多事曱故是因为有些笨曱蛋忘了上下午的区别。“


“有线索吗？”
“肯定有，但我一时还看不出其中关联。如果一个密码是另一个的线索，我们可以假定炸曱弹与其密码之间有某种联曱系。那么小学音乐教室和326e⑥4之间有什么相关呢？”


John不知道。一路上他没顾着想，只求在Sherlock之前赶回家。他只早到了几分钟，脱衣服扔进洗衣篮，等水热起来，还没钻进淋浴就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此刻他被忧惧哽住了呼吸。如果他告诉Sherlock的信息不够，如果线索在于他自己在停车场的所见所闻，如果他的短信发得不对，他会给政曱府造成几十万磅的损失。好在不会有人死，但会有人丢掉生计。


他累得不行了。
“方向？”他想出一条，从前额撩曱起头发让水击曱打胸口。


“E代曱表东方？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不对。那些数字与地址、经纬度、里程、邮编、汽车线路、地铁或其它交通工具都无关。”听他的话音他也想到了这一点并着力钻研过。水池那里传出熟悉的吱扭声，John睁眼偷看Sherlock黑影的动作。他在镜子上覆盖的水汽中写字。“要是关于音乐厅的炸曱弹有更多信息就好了，根据两点的情况推测第三曱点，就像作图。”


John重重叹口气，近似嚎叫。他还没看一眼Sherlock传给他的那些案卷。事情真是越来越棒。他拨曱弄指节上破损的皮肤，仿佛还能感觉到骨头的阻击。Sherlock会注意到的。John咬紧牙关，拉开拳头猛击瓷砖，疼痛一直延伸到肘部，本已受伤的神曱经末端继续遭受痛击。他放任自己发出咒骂，撤回手看脚下瓷砖上聚起粉红的一汪。


“John？”
“只是……太憋气了。”他勉强说，用拳头堵住嘴，咬着手咽下喉头的狂吼。现在没有疑问了。他是在淋浴中伤的手。
“你还好吗？”
“Ngn。”不是现成字，却是两人词典中曱共有的。John放下手甩了甩，手掌上留下史前巨石柱似的齿印。他把手放在水下，疼得哆嗦一下，看着血从拳头的伤处滴落。没有骨折但伤口显然恶化了。


Sherlock静默片刻，影子仍高坐池边。“那只是一栋建筑，John。”
“学校不是，那个学校里有小孩子的。”不必再多说，活下去的代价越来越高，两人都不能再愚蠢得无视仍未付清的债。


侦探挪动了一下，脚无意识地再次敲击柜门，但马上止住。“你伤到自己了？”
“别担心那个。”
“John——”
“没事的。我只是…太心烦了。我身曱体不舒服，又太累，我们不想出来我肯定睡不着所以…我们接着来。不是地址也不是方向。还能是什么？”


Sherlock滑曱下洗手池向浴帘走来。一时间John怕极了好友会掀开帘子。他已没有需要隐藏之处，但只要看一眼他的脸John就会全线崩溃。他需要那人只是一个影子，当他的大脑像刚切下的牛肉一般血曱淋曱淋。想象他的眼睛，万花筒般转换莫测的灰色，几乎足以令他翻滚哀吟。他会知道，会看出来，会让他们都万曱劫曱不曱复。

“Sh——Sherlock……”


“你想是流曱感还是食物中毒？”他站住了问道。“如果是前者，我还是不要被传染的好。但你已在热水里泡了好久，大概既为抵曱抗寒颤又可疏松肌肉。所以就我所知两者都有可能。”


John悄然微笑了一下，放开紧绷的指节。最接近真曱相的大概是受惊吓，但流曱感可以给他亟需的距离。Sherlock简直是圣曱人，无意中给了他这个台阶下，可惜不能为此谢他。“大概是流曱感，”他深深吸曱入水蒸气。“昨晚的食物应该没问题。你在工作，我尽量不传给你。”


“谢了。”侦探离开浴帘向门口走去。“我自己对付密码就好了。你好好休息吧。”


“想着这事就没法休息。”水已经凉下来，他很快需要关掉它，不然Sherlock要起疑了。他揉曱着脸，感觉脑子里在发烧，撕扯他的思维和眼睑。他不能睡。好在连续三天不睡才会引起幻觉。一般是这样。“可惜你不能……把答曱案Gооgle出来。”John说，手放在阀门上。


回答他的是意外的安静。他关上水龙头，湿曱淋曱淋站在最后几秒的遮蔽中，听到Sherlock取出电曱话开始敲字。


“……是十六进制的 ‘teal’（蓝绿色）。”Sherlock终于说，低沉的嗓音渗透了兴曱奋，笑声在雾气弥漫的浴曱室中散开。“John，你太棒了！”他大力称赞，边笑边匆匆冲出门去。


浴曱室里寂静无声表明安全的时机到来了，John抓起毛巾缠在腰曱际，迷迷糊糊眨巴眼，全身燥热不只来自热水。“蓝绿色和小学有什么关系？”他叫道，但Sherlock已经到了客厅，听不见也没工夫回答。John穿上浴袍走进卧室，背手关上曱门。


门关得再严也挡不住胜利的欢叫“3372⑥4！”侦探显然找到了答曱案，之后的话音轻得多，隔着房门和距离听不清，但听到‘LЕStrade’和那一串数字John明白他在做什么。看来他已确定解曱开了密码。John一直盯着房门，生怕发出声音盖过外面的电曱话，更怕在希望高涨中听到胜利变成惨败。传来的是又一阵笑声——那把笑声——庆祝他自己的天才闪耀，融合了如释重负的宽慰。John爱极了他的笑声。


他穿上睡衣，差点来不及拉起内曱裤，门就被Sherlock不管不顾地撞开。John瞪了他一眼，背过身继续穿衣。他的好奇盖过不悦，又担心自己的神曱经禁不住压力。然而一瞥之下友人脸上孩子气的狂喜他已尽收眼中。即使在愧疚和恐惧的重压之下，Sherlock的笑容使他勇敢，给了他希望。


“你要告诉我我说的哪点太棒了吗？”他问，强自振作地。


“Gооgle！”Sherlock叫道。走近一步，想起来又退回去。John穿上针织运曱动服系上裤带，感觉像有一片电场在他身后滋滋作响。“第一条搜索结果是326e⑥4作为十六进制码，用数字和字母表示颜色，好比二进制用0和1可以表达一切。而且正如二进制，你可以用它作为密码，对应的不再是颜色而是字母。326e⑥4译成文曱字是‘2nd’。”


John的骄傲之情在胸中翻滚膨曱胀，只有Sherlock能够激发的倾慕之心。“音乐厅是第一个，小学第二，牛津广曱场第三。”


“对极了。‘3rd’译为十六进制就是3372⑥4。我告诉了LЕStrade。地铁几小时后就能通车了，等他们清除了所有爆曱炸材料。”他的声音充满期待。他知道他是最棒的，但还是非要John说出来不可。


John只能尽力不让自己兴曱奋得歇斯底里。Sherlock正是他需要他所在的竞技状态，当Moran已不是躲在暗中而是直接操纵John的行动。他咽下笑声，欣喜之情依然溢于言表。“Sherlock，你……完美无缺。真的。我说真的。太完美了。”他回头看他，欣慰中对上他闪亮的眼睛，他欣喜若狂的笑容拉皱了原本光洁无瑕的脸，没有人——无论男女——曾经如此美丽。“我可以吻你。”


“还是不要吧。不管你得的是什么病，我昨晚那次接曱触就够危险了。”他手插曱进兜里，仍然火曱热炽亮像正要点燃的烟花。


John点点头，记起他的借口，远远绕开他走向自己的床。“是不要的好……既然事情解决，我想我需要躺下了。”


Sherlock看着他，兴曱奋之情稍稍平息。“是。好的。要多喝水。我去给你倒水。呃……要不要喝汤？还是直接睡？”
“……你要给我做晚饭？”
“不是做，热一下。橱里有罐头汤。”
John笑了笑，躺到被子底下。“好吧，有汤的话……太棒了，真的。”


Sherlock笑眯眯向后转大步出了房间，厨房里锅碗瓢盆交响起来，让整座房子都知道他企图做家务。说企图大概不公平。Sherlock是很能干的，就是太懒。John基本相信那人有足够动力时可以做得出五星级的四道菜大餐。烹调不过是应用科学而已。只需要向正确的方向推Sherlock一把他的齿轮就开转了。


John的卧室靠近厨房，听得到Sherlock的每个动静。他听他打开罐头，点燃炉灶，把汤倒进锅里，听到他搅动汤汁时金属勺子的刮擦声。过了一阵他不再听到的声音开始令他担心起来。搅拌停止了而汤还在沸腾。John从床曱上起来窥视厨房。Sherlock仍站在灶前但勺子不再搅动。他的头靠在柜门上，闭着眼睛。


“Sherlock？”John轻声唤道。


侦探一动没动，除了平稳悠长的呼吸。他睡着了。高飞之后从半空坠落，在连日攀爬废墟、奔走于犯罪现场之间、绞尽脑汁破曱解谜题之后再也无法抗拒睡眠。John不愿想还有什么精神压力在困扰他。他静静地走到他身边，关上灶火，从Sherlock手中拔曱出勺子，小心地放他倚靠在他怀里，再把他拖到沙发上。侦探睡成死死的一团烂泥，一点忙也帮不上。


“还以为这次轮到你照顾我了呢。”John喃喃道，一边把他拽到枕垫上，从椅背上拉下毛毯。他总不会生他的气。这是Sherlock，他有这份心意比行动更重要。他吻了他的额头，发现没必要再否认嘴唇贴上他的肌肤的冲动。这就是他们的现状。他们是朋友，某些时候在特定的情绪之下他们会接曱吻。


他的嘴唇流连良久，渴望将思绪注曱入他的皮肤，告诉Sherlock他无法诉说的一切，关于Moran。关于很多很多事。Sherlock不仅是天才，他是他的天才。而他需要他不仅是天才，他需要他超凡绝尘。




周一John在机场截下一个包裹。周二他用偷来的手曱机打了一系列联络电曱话。周四他被勒令跟曱踪一个人，给Sherlock发假消息让他蒙在鼓里跑错路。待到周五，John已经懒得再为他的行为开释了。炸曱弹和报复的危险不言而喻，不再需要证明。


不管他有多么好的初衷，John现在是为Moran工作了。

Chapter 12


如果Mary是个普通女子，Sherlock永远不会回来。John会幸福地过完一辈子，而不知道他本可拥有的人生还在那里，在天涯海角，永远孑然一身。Sherlock的归来不是缘于嫉妒，而是关心。Mary也有着同样的关心，在他们那个“怎样对John才是最好”的赌赛中。似乎每个人都同意的是John不能接受昧着良心生活。犯罪不是可容争论的话题。John不能容忍无辜的人受难，他们的安全和生活质量没有商榷余地。他有着一颗军人的心，将自己的一切投入为他人服曱务之中。Sherlock明白，Mary明白，于是，当然，最终Sebastian Moran上校也明白了。


并且利曱用了它。
利曱用它测试怎样的力量能够扭曲一个男人的原则和骄傲。
玩得兴高采烈，手段高超。


John不得不承认上校已占了上风。不仅如此，他离胜利只有一线之遥了。实施普通犯罪并且参与恐怖活动计划一周下来，他越来越无法为自己开脱，为了交换他们两人的生命而讨价还价，有哪些是可以、哪些是不能接受的牺牲。终有一天会下来一个命令是他不能服曱从的。尽管心如刀绞，John已计划好了一场谋杀与自曱杀。杀死Sherlock或许就能结束游戏，但没有他而继续生活下去，手上沾着他的血，就像杀死那些无辜牵连的人一样不可接受。


计划从出去晚餐开始。他已欠了Hudson太太那么多，不能把尸体留给她发现。或许去皇家花园饭店，两人的桌子；不然去Angelo’s，追忆往日情怀，点上蜡烛制曱造浪漫气氛。既然两人都活不到天明，让小报记者看到也无妨。他希望他们看到。他们至少有一点说对了：John爱着世上唯一的咨询侦探。那天晚上Sherlock也会知道的，至少他临死会知道他是被爱着的。他们会拥有完美的爱情，只有高峰没有低谷，不必害怕失败因为开始就是结束。Sherlock可能会怀疑他的告白有某种迫不得已的动机，但他对爱情总不如对犯罪的了解。那会延缓他的演绎，刚好够他们享受几小时的心心相印。


然后他们会漫步街头。先不坐出租，他打算当场编个幌子。于是他们像平常那样拐入小巷，避开喧闹的大街，只有他们两人。他会让Sherlock闭上眼睛。Sherlock会狐疑，但还是会照做因为他信任John。如果John走运的话，子弹会在他意识到危险之前击穿头骨。枪声会引来警方的注意，但以枪击地点的偏僻不会有人看到血曱腥的一幕。他随即会把枪口塞曱入口曱中射曱出最后的子弹。他应该为出于内疚和恐惧的犯罪行为遭受更痛苦的折磨，但为了效率只得如此。


警方搜曱查John的电脑时会发现他的认曱罪书。他不能承认他真正犯曱下的罪，取而代之他会自承杀曱害Mary Morstan，让Sherlock作为英雄被人记住。他本来就是，不应有任何其它猜测。这是他欠他的，还远远不止。Mycroft纵然知道并非如此，想必也会认可这个故事作为对John杀曱害他弟曱弟的惩罚。


然后Moran可以自去为曱非曱作曱歹。总有一天Mycroft会抓曱住他。或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全部真曱相，但至少John做了他力所能及的事，把他无曱能为力的托付在能够胜任的手中。他上曱床睡觉前把一切计划妥当，反复推敲，直到看起来不仅可行，而且很可能成功。他遇到过难关但从没有像这样。他再相信Sherlock也不能无限期地等下去。


Sherlock，看得出来，感觉到有什么事情不对，但不知具体是什么。John时常看到他在晚餐中或看报时流露的锁眉深思的神情。连续的炸曱弹，Moran，爱情告白，这一切在极短时间内发生，John都难以区分其中每一项造成的焦虑，Sherlock并不知道所有内曱情当然更不能。John紧张的防卫态度、明显的鬼鬼祟祟，以及越来越强烈要求保有隐私，这些都可以作为对Sherlock的告白的反应。让Sherlock相信这一点使John很难过，但就像他的感冒，那是太完美而不得不用的借口，他会在烛曱光晚餐上对他解释的。既然John能被骗三年，Sherlock也能支撑几个月、几周或几天。侦探将以何种方式永远不会发现，只取决于他和Moran。要么是Holmes兄弟擒获Moran，要么是后者逼得瞄准Sherlock头颅的准星来自近在咫尺的亲曱密手中。


John将会毁了那张美丽的、棱角分明的容颜。为了万无一失只能放弃虚荣，他不能为了留住他的美而让他受更多的痛苦。




Sherlock清清嗓子，手里拿着一片吐司，一边心不在焉地——无礼地——坐在早餐桌旁往笔电里敲字。John本人也没在侃侃而谈，而是啜曱着茶发呆。没话可说，太多的话需要隐瞒。Sherlock刻意的咳嗽多半是对吐司的质地置评而不是想要说话，但John看着他等他开口。一个安静得令人紧张的早晨。


Sherlock对上他的视线，又看看自己的茶，左眉怀疑地扬起。“今天计划很忙？”他问，修曱长手指在笔电的触曱摸板上滑曱动。John看不到斜着竖曱起的屏幕。


“唔……有可能。还不确定。”John注意不在说完后马上咽口水或喝曱茶，他知道自己经常这么做，可能已经成了某种昭示。“需要写爆曱炸案的报告。而且我想着也该更新一下博客。既然地铁停驶众所周知。”


Sherlock点点头，无所谓地继续敲键。“主意不坏。不过我想LЕStrade的人会处理报告的。我相信关于我们的参与准确用词是：‘Sherlock解出了密码，方法不明，致电告知警方。’我宁可要你的冗长解释。至少你不会把推理写得像变魔术。”


John扑哧一笑，手中在牛仔裤的腿上蜷起来，“那是，而且我大概会补充说我也做了贡献的。”


“你的贡献至关重要。”Sherlock赞同。他吃了一口吐司，上面抹的蜂蜜粘在唇上，他每吃完一口用舌曱头舔一圈，细嚼慢咽，显然沉吟不决。John见他忧思满腹的神情不禁紧张起来。肯定没好事。“Moran和我联曱系了。”他终于说。


John尽量不屏住呼吸。“有什么有趣的说法吗？”
“一点点。淡淡地祝贺我解出了密码，说我还是看不到眼皮底下的事。他现在肯定觉得自己聪明绝顶了。但他仍然不是天才也决不是Moriarty。”


“对……是啊，”John的嘴巴干得要命，他端起茶杯抿了长长的一口，但愿Sherlock不会怀疑。“有关于在哪里能找到他的线索吗？”
“有一些。”他关上电脑站起身，剩的早饭不管了，转身直奔楼梯，晨褛像斗篷在身后飘扬。“我需要再去几个炸曱弹所在地看看，你身曱体怎样，可以一起来吗？”
“去……Oh。”


“我还没仔细看过音乐教室，当时在另一处地点。如果它们按1、2、3排练，我还没看到整体大局。”Sherlock已经上了楼，在楼梯半当中冲下面的John喊出他的想法。他住楼下时容易得多，换房间严重影响他边穿衣边话痨的习惯。


Sherlock离开后John颤曱抖地长出一口气。他很想去，即使只为了并肩冒险的乐趣。但Moran可能会打电曱话来，打到语曱音信箱他会没好气。或者Sherlock会看到或说起什么而把推理火力对准John。这时候在查案中单独相处太危险。他可能会一不小心说出他不该知道的事，或是忘了他应该认为不该忘的事。他没有那么小心，自从第一次犯罪以来就没时间盘算这些。每次有人上曱门他仍会屏住呼吸，担心是警曱察，期待Preeti先生在恐惧之外有了更合理的念头并付诸行动。他冲Sherlock喊回去，习惯上不该有所迟疑。“还是不太舒服。我还是留在家里更新博客吧。你的名誉需要大力扶持。”


“LЕStrade给我的建议是‘多点性曱感少点丑曱闻’。我想他的意思是让我用与智力无关的手段赢得公曱众好感。”随后是一声乒一声乓，悉簌一阵再扑通一声。Sherlock在楼上干什么真是天晓得。他出现在楼梯上时只草草完成了穿衣的基本步骤，衬衣扣子一半还敞着，正把下摆塞曱进裤腰里，皮曱带在扣环上晃荡。“我的衬衣没有太紧吧？”听起来这个问题John不在场时就已经提过。


John抿嘴一笑。“太紧？没，没有的事。”当然，紧得恰到好处。如果小报集中精力希望扣子崩落而不是指望拍到他两个的不曱雅曱照，他们会发现第一条容易实现得多。“LЕStrade倒没说错，性曱感是能吸引生意。”

”如果我是男妓，我肯定有兴趣做广告，可事实是咨询侦探的生意不会取决于从1到10的性曱感指数（shagability）。”


John被噎得用手捂了下嘴。”那是……好吧，不过我还是在博客里放几张照片做个广告看看。”


”John，你完全不得要领。”Sherlock在过道里系好衬衣扣子，手指灵巧翻飞。”千万别放那张帽子照。哪张都行就是不要帽子照。”


他摇头轻笑。每次都是。紧张，焦虑，痛苦，这些词从来不会长时间用于形容他俩之中任何一个，只要两人在一起就不会。沉浸于一种情绪未免太幼稚。他们的关系有多动症，罪案总是新的吸引目标。John并不介意这种症状。经过这样的一周能笑一场真是太爽了。


Sherlock的眼睛仿佛在诉说同一个意思。“有事给我发短信。你要是感觉好一点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饭？”


John点点头，手指敲击桌面。“好吧，行啊。呃…祝你好运，早点找到…找到Moran。这个…我们需要结束它。”


“我知道。”


他的心骤然捏紧了，即使当他竭尽全力纹丝不动，深藏不露，不作反应，不要僵直或喘息，不能惊跳或颤曱抖。John吞咽一下，眼光迷失在墙纸的图案中。那未必是他想的意思。只是一个简单的回应，合理的，对陈述显而易见的事实的回应。


Sherlock系好腰带抓起大衣不告而别。寂静，犹如棺曱材枢纽在腐朽生锈，铁钉穿过盖板，深埋在六尺黄土之下。


他的电曱话响起，John咒骂着从口袋里摸出，等着听到前门关上，看到陌生的号码不寒而栗，然后才接起举到耳边。“喂？”


“他知道了。”


John猛摇头，他怎么能盯得他们这么紧。“不不，他不是那个意思。那不是——我说了句显而易见的废话，他取笑我而已。你知道Sherlock的。我什么也没说。压根没说过。你明知道的。”


“那就是你的伪装失败了。”


“他是Sherlock Fuсking Holmes！”John狠咬一下嘴里，推开桌子起身在屋角踱步。“你说的每件事我都照做了。每件事！就算他起了疑心那也不是我的错！”Moran蠢到什么地步，会以为有人骗得过Sherlock？


蠢得要用强大得离谱的势力来玩小儿科的游戏。


电曱话另一头的虐曱待狂似乎考虑了一番，哼哼了一回说道，“可能吧。但既然他知道了这个游戏就不值得玩了。”Moran粗哑地叹了口气。“这样倒简单了。你的任务，上尉，可不容易完成。你需要协助我给Holmes先生设个陷阱。”


“不。”
“你别无选择。”


John攥紧拳头大吼一声。“Sherlock在找你！如果你要他根本不用设什么陷阱！他正等着机会呢！你丫直接告诉他你在哪儿他就会去了！”


“那是，他是会去，全副武曱装胸有成竹。我不要那样的他。”


“如果你以为Sherlock手里有枪你才需要怕他，那你比Sherlock想像的还要蠢。”


“谁说我怕他？”Moran的笑声比其中的含义欢快得多。“你会设陷阱的，上尉。你知道你若不干曱我会做什么。”


“你知道怎么着？行！因为根本没关系！即使你以为你把Sherlock引进了你下的套，最后他还是会赢！所以你只要告诉我那要他去哪儿，我保证把他弄过去。这就是你作为自曱由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你要真曱相信如此你的声音为什么那么害怕？”


John吞咽一下，稳住颤曱抖的双手和全身。“我不是怕，”他说，强曱迫自己相信。“只是厌倦透了你那些狗屎。“


“靠，上尉，记着你是跟谁说话呢。以下犯上是不能容许的。到了这会儿，你是在拿Sherlock赌曱博。现在，我需要你下楼到221C。我在那儿存了些工具，就为这一刻。你看到就明白你的任务要怎么完成了。”


John深吸一口气，只踌躇了一下就下了楼。他不打算问他们怎么运进来的，以及为什么要把东西留在世界上观察力最敏锐的人家里。细节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去破曱坏它。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很可能也是唯一的一个机会。


“你会在门沿上找到钥匙，手指在门框顶上滑一下就摸曱到了。”


John服曱从指令，一边听Hudson太太在厨房里的动静。她正跟着收音机哼歌，她那个时代的老歌飘进走廊。他小心地把钥匙插曱入锁孔不让它掉下来，眼睛不停扫向右边确定她没有看到他。是一套新的锁钥，没有老锁的吱扭声。他打开门，背手关好，钥匙揣进口袋，下楼来到地曱下室的房间。


John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炸曱药。四面墙壁都堆满了塑式炸曱药，电线像一道道彩虹越过墙壁，集中于一个引爆装置，正在倒计时指向世曱界曱末曱日。屋里的炸曱弹足够摧毁整个街区。


地上有一台平板电脑，屏幕撑满了一个陌生人的扭曲微笑。那人手拿电曱话，军人式平头，左颊有一道疤。“ 谢谢你参与游戏，上尉。”那个声音早已成为John的梦魇。“今天，你的任务是作为诱饵。”

Chapter 13


John有过更为自己的性命担心的时刻，却几乎从未像此刻这般为Sherlock的生命担忧。坐在地板上，相伴的只有满屋炸曱药和屏幕上的疯曱子，除了担忧也没别的事可做。如Moran所说，祈祷就是他想要改变未来的唯一希望了。Sherlock会应上校的宣召而来，他会依从那疯曱子的全部要求。他会死。而John能做的又一次只有远远看着，祈求神助，诅咒罪魁祸首突发心脏曱病或动脉瘤。


至少他能看着。满心仇曱恨的受曱虐狂，他从平板屏幕看到Moran的办公室：宽大书桌，敞亮的窗户，烟熏变黄的墙纸中间露曱出管道顺墙而下。并不像是罪恶渊薮，221B的厨房比那人的工作室还吓人些。他身上的T恤，通常用以显示低调的权威气势，包裹了厚实的胸肌，勾勒出二头肌的硕曱大轮廓，仿佛正在褪曱下的蛇皮，已无法容纳膨曱胀的身曱体。如果说John没有刻意维持军人曱体魄，Moran则把它当成了爱好。他不怒自威的架势完全体现了John记忆中沙漠里帐篷和战壕的感觉。西服领带对此人会是个笑话，上校就是穿个粉红T恤蓬蓬裙也会是一样的令人生畏。纵然在数英里之外John仍能感觉到他强大的气场，如狂风直扑胸臆。与James Moriarty登场时的派势完全不同，John说不清他更怕哪一个：其中一人的动机他永远不能理解，而另一人与他如此相似他能够感同身受。Moran是个杀曱人犯，狙击手，然而首先还是战士。


当两个人押着清瘦颀长的Sherlock Holmes走进视野，John使尽全身力气才能控曱制住不为他脑海中浮现的将要发生的景象而颤曱抖。


其中一人拿着把手曱枪，把枪柄交给Moran。“我们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他说。


Sherlock百无聊赖地等着，眼光四处搜索。尽管他们的目光不能交会，John见Sherlock看向了想必是用于播放John身处环境的屏幕。对他挥手未免太傻，微笑更不可能。Sherlock找到了摄像头，凝神注视仿佛知道他对上的是John的视线。他微微点头。John抿紧了嘴。Sherlock继续扫视屋内，Moran让他的爪牙退下，其中一人拿走了侦探的蓝灰色长大衣。


Moran微微笑着晃了晃手曱枪，放进抽屉。“我以为你会知道带枪来没用。”
“习惯。”Sherlock说，双手背在身后。“说吧，你在我的公寓下面藏了多少万磅炸曱药？”


“够多了。还是同一个机理，Sherlock，六位数密码，倒计时五小时，任何拆曱除的企图都会引爆。唯一的区别是John进屋时启动了另一个机曱关，如果在输入密码前开门，炸曱弹也会引爆。”他笑吟吟走到Sherlock面前站定，与他身高相等而体积大一倍。“你可以把贝克街的人都撤离，最后他还是难逃一死，外加一大笔房屋损失。”


Sherlock点点头，扫一眼电脑屏幕，“那么多说无益。你要什么，Moran？”
John看Moran围着他的猎物绕了一圈，从头到脚打量他，夸张地点头，脸上始终挂着的笑容牵动伤疤。“首先，我要你跪在我脚下求饶。你不会太骄傲吧？”


刹那的犹豫不过一闪念的时间。眼光从未离开与Moran的交点，Sherlock优雅地屈膝跪倒，脊背挺曱直下颏高扬，全身洋溢着顺从中的挑战。摄像机的角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John看到Sherlock的脚蜷在地上，脚跟抬起随时准备在许可后起身，或是在需要时扑向Moran。


“这不够。”上校说，语气中透着权威。“努力点，你这条曱狗。”


Sherlock的脚放平下来，John咬紧嘴唇望着骄傲的友人弯身向前，手掌撑地，脸不再扬起而是低头看着杀手的鞋。他的背依然挺曱直而不是弓弯，两肩舒张，静静等待。他纹丝不动一声不出，额前的卷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


Moran嗤地一笑，“再低，Holmes先生。”


他撤回一条腿，再是另一条，每个动作都无比优雅，用手肘支撑地面，缓缓把整个身曱子放下来，前额触到两手之间的空地。他以绝对的顺服低伏曱在胜利者脚下。


“我说再低！”那人曱大吼一声，脚重重踩上Sherlock的后脑，侦探的手指在地面上猝然蜷起。John听到吼声跳了起来，差点忘了呼吸。两地的寂静中只有Moran的笑声，恣曱意享受他的笑话。“天啊，瞧瞧你，一点尊严都没有。”


“人的内心所珍视的未必体现在外表。你尽可以从我的姿曱势中取乐——那对我毫无意义。”Sherlock的声音只是稍显费力，在他胸口和下巴与地面筑成的小小空间里形成独特的回声。只有紧攥的手指泄曱露了他的疼痛。“你的脚踏上我的头就能让你自觉高人一等吗？我和一个施虐女王玩过强曱势游戏，和一个天才玩过智力游戏，相比之下你的表现不值一哂。我可以把这套衣服送去干洗，而你仍然渺小不堪，连二流你都望尘莫及。”


John在那一脚踹到Sherlock头上之前已经瑟缩起来。Sherlock本能地蜷起身，手捂住受曱虐的头。非要逞口舌之利，在他最随和的时候都是那般桀骜不驯。John一半盼他别再说了，一半为他喝彩加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被踩在脚下而依然高高曱挺曱立俯视敌人。John爱那个英雄，恨那个殉道者。他感到无比骄傲。


Moran不出意外气红了眼。粗曱壮的手臂指向电脑，“你这白曱痴敢对我不敬，所有牌都在我手里！非得等你在乎的东西都化为齑粉你才认输吗？”


Sherlock笑了。John简直能看到Moran脑子里绷紧的弦，他的大脑眼看就要崩裂，只为想要把侦探脸上的笑容抹去。Sherlock慢慢直起身，再站起来，仿佛等待再次袭来的一击或一推。Moran在他身后几步之外没有动，拳头攥紧，脸上想必写满愤怒，虽然John看不到。“你的嫉妒心令人作呕。”Sherlock说着掸去黑色西装上的灰尘毛发。


“嫉妒心？我嫉妒你？”
“嫉妒他。”Sherlock指指电脑，也就是指 John。


John已经忘了他可以说话被听到，他的存在只是作为威胁而不是参与事态当中。纵是如此，他脑子里一团浆糊却不愿开口询问。就像站在游泳池边的那一回，听Moriarty和Sherlock调曱情似地彼此连赞美带警告。有时该你发言，有时只需要听着，炸曱药和Sherlock的组合使John保持沉默，即使话题转向他本人。


Sherlock摇摇头，甩掉发卷之间的灰土，踮着脚尖晃来晃去在Moran的近身空间进进出出。“你以为我不明白你想什么吗？John几年安然无恙，因为你对他怀有一种盲目的亲近感。两个退伍军人，分别在两个天才身边生活工作，然后眼看着同伴自曱杀，不为别的就为了跟彼此斗气。你们两人都在现场，你知道他和你经历着同样的心情，他的存在使你的生活有了寄托，有他活着受苦你就能感觉到你不是一个人。好感动，即使是最孤绝的人也会在别人身上寻找自我。就连Moriarty和我都不能免俗。然而我回来了，而Moriarty再也不会。John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而你……只有独自伤心了。三年来你想象中同病相怜的情义，如今成了当面嘲讽的谎曱言。你嫉妒得简直不知怎么好了。你恨我还活着，但你更恨John重新得到了我。在那间仓库里杀了我是不够的。John需要为他的幸福付出代价，你要他遭受比你更惨烈的痛苦，这样你就满意地成了幸曱运的一方。你杀了Mary使他伤心，又用这些心理游戏去折磨他，现在你试图杀了我来结束这一切。”

Moran冷笑，“你自以为很聪明嘛。”
“我说错了吗？”


军人不发一声。他的沉默饱含万语千言，他的动作紧张僵硬。“你若以为我只是要‘试图’杀你，你就错了。我今天就是要杀了你，Sherlock。而John不仅得以旁观，而且是毁灭你的核心工具。”


“哦？你要毁了我的容？把我整残废？对我酷曱刑折磨让我喊哑了嗓子？我希望除了向John播放你同时把它录下来，很能卖一笔钱。” 嘲讽语调伴以斜斜的冷笑，全无畏惧也毫不踌躇地继续进逼。“我来帮你一把吧。我的发囊非常敏曱感，如果你想要我求饶，我建议你拽我的头发。”


Moran的铁拳击中他的脸。Sherlock被打得转了个圈撞在桌子上，脸颊裂开一道血口。鼻子出了血，他用拇指擦去，检曱查一下确实是血。浅淡眼睛猛眨几下，瞳孔收了又放，对着眼前乱冒的金星。John捏紧了手没有伸出，那是徒劳无益的。他怒视侦探背后的Moran，投出他最拿手的“操曱你曱妈”的眼神。


“你认为这很可笑？”


“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曱意搞笑。”Sherlock推开桌子立定，转身面对敌人，John只能看到他的背。上尉了解他脸上的每一根线条，足以想象出与他的言语相伴的睥睨之色。尽管如此，他仍不由得盯紧他的后颈和肩膀而不是敌人恼曱羞曱成曱怒的脸。“就像看小孩子玩过家家，”侦探说，“你肯定自以为威力无穷，其实只是对一个真正强人的拙劣模仿而已。瞧瞧你，想要谋杀像我这样的人，只为了伤害John那种人。你的本末倒置的仇曱恨笑死我了。”


“我的啥？”


“John不是你的仇人。不是那么回事。虽然你们在两边扮演相同角色，并不意味着他是你的对立面。嫉妒可以是不错的动机，但如果你仔细想想，你会看到你真正的仇人从来都是我。因为在你我之间，Moriarty更在乎的是我。他为我而活，又为我而死。只有我能给他想要的。你对他再忠心耿耿也不能让他看重你能力之外的东西。你在他身边为曱非曱作曱歹其乐无穷，而他宁可为和我斗气而死，也不愿和你一起多活一天。”


狂怒。触手可及，无可否认，恐怖狰狞的狂怒。John没能阻挡他的咽喉发出一个无法分辨的声音，当Moran一把攫住Sherlock，脸色通红青筋暴跳。Sherlock无可躲避，桌子挡住了他的退路。他被Moran仰天按倒在桌面上，Moran居高临下一手掐住他的喉曱咙，另一手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扳向后仰。Sherlock的细腿痉曱挛地伸直，手指抓向桌面而不是扼住咽喉的手。John知道他说了一句什么，某个字句或声音，对眼前景象本能迸发的反击。他知道因为Moran抬起头来，这才想起还有他在场，气消了一点，略略松开手让Sherlock哆嗦着喘上一口气。


上校狞笑着揪紧Sherlock的头发直到Sherlock的头无法再往后仰，眼睛在泪水中死死闭紧。“有什么能阻止我？John，Hudson太太，整个贝克街，一场大爆曱炸。谁能阻止我把他们都炸掉，只为让你付出代价？”


“因为你是喜欢自己动手的人，Moran。杀了他们会伤害我，但只有亲手杀了我才能真正满足你。游戏毫无意义，别再玩了。让John活下去以便你可以再次嘲笑他的痛苦。这一切只是你我之间的事。”Sherlock睁开眼盯住他，空闲的手仍然拒绝参与任何搏斗。“我就在你面前，哪儿也不会去。”


Moran仰天大笑，放开手退出足够空间让Sherlock用手肘撑起身，脖子上泛着红色的指印。“我想你是要让我把密码告诉他好让你看着他安全离开？”


Sherlock耸耸肩，肺里吸进空气立刻恢复吊儿郎当的态度。他吞咽了一下，喉结顶着皮肤上的红印。“等我们完曱事了你有的是时间，怎么做完全取决于你。你不可能背叛已经不存在的人，所以我死后你要想把John和所有人一起炸死都随你。我可以保证我不会为此睡不着觉。”


他的幽默尝试无人喝彩。John以为他知道Sherlock想干嘛，现在却越来越糊涂了。他们需要密码。当然Sherlock会顺着他说，直到从杀手口曱中套出来。但放任他自己被狠揍然后直接让上校不用交出密码就杀了他，未免太匪夷所思。那是协助自曱杀，对什么人什么事都没好处。无论是什么动机或念头，Sherlock远远超过John的理解力了。好在对Moran大概也一样。他打的主意要么聪明绝顶要么是愚蠢到家。尽管他极力相信是前者，侦探脸上的血迹和声音受损的嘶哑使得John的头脑和心脏都在发曱抖。


“这未免太容易了。”


“对不起，我也不想引颈就戮，但你已经定了这个调。”Sherlock耸耸肩，就一个脑袋枕上在断头石上的人来说也太恬然自得了。他扬起眉，饶有兴致地歪歪头。“你想要我反曱抗吗？真正战斗到死？你这样的军人想必更稀罕征服的成就感。真格的，你还不如趁我睡觉时杀了我，比让我跪在你面前挨枪子还强点。”


Moran弯腰探向他的脸，脖子上青筋跳动。但他的怒气已渐消褪，好奇心远远压过激愤。
“你反击就有机会赢。”他指出。


Sherlock的微笑十足魅惑，眼中光芒闪亮衬着绽开的笑靥。“我知道啊。那不是很刺曱激吗？不过这样的话，你得先告诉John密码，不然我没法全力出击，如果我一旦胜利就再没机会拿到密码而要跟贝克街拜拜了。”


原来如此。John忍住了恍然大悟的倒抽冷气。身曱体上的消极顺从源于头脑中的运筹帷幄。他一直在逗曱弄他。Sherlock在调曱戏Moran，欲擒故纵，利曱用他的军人本性，把可令他引以为豪的胜利前景悬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早把上校的心理摸得分毫不差，一步步将他引到这个十字路口。Moran可以直接杀死Sherlock也可以和他决一死战。没人会蠢到不明白Sherlock想曱做——已经做了——什么，但心里明白远不能抵御他摆在面前的无限诱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