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如此。”Sherlock转开头，再次望向电视，但他的视线远远穿出房间之外。“我们刚刚住到一起时，我不确定我会在这里住多久，又会要你做多久的室友。但在一个月之内我就决定——除非任何我意想不到的原因——我要和你一起在这里住一辈子。”


John的心跳急速加快，他缓慢地深呼吸，力图保持平静。他害怕极了。害怕Sherlock要说出什么话，却太紧张而无法开口阻止他。太好奇。他尽力避免吞咽，不让他的气息颤曱抖着呼出鼻孔。不做任何事让Sherlock听到或看到他的惧怕，惧怕Sherlock在与他共度一生的决定之后还会承认什么事。


Sherlock飞快地瞥了John一眼，同样飞快地转而直视前方，“我想和你在一起的决定绝不取决于你是否想和我在一起。那是，从来都是，你自己的决定。这一切只意味着，无论你与Mary或是任何女人结婚，无论你离开了多久，我们变得多么疏远，这间公寓在我心目中永远是你的家，永远会有一个房间留待你的归来，没有如果或除非的条件，直到我们两人都离开人世。”


John顶起眉毛含曱住眼中漾起的湿曱润，用牙齿紧紧抿住嘴唇不让声音溢出。他的手捂住口鼻，滑曱向两腮，绕过去蒙住眼睛，再沿前额插曱入头发，最后下来拥住鼻子。他的下巴在颤曱抖。不同于哭泣的感觉。他全身绷紧，一触即发，怕被认为想哭甚于害怕哭泣本身。他并不是难过。如此的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从未有过的，由他发明的心情。悲苦融合了感激，受伤同时治愈。他松开嘴唇，深吸一口气，短暂地闭上眼。只有Sherlock能发明的感觉——坠落，而他名为飞翔。


“Sherlock，”John终于开口，当颤曱抖消退，他的气息可以发出声音，“你是……一项全天候的工作。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想什么，真的，我不会希望你有任何改变。但我有一份工作，有Mary，老天， Mary会想要孩子。问题不只是我没办法一直在你身边，而是我不再是你想要留在身边的那个人了。我不能随叫随到，跟着你飞檐走壁去追捕罪犯。我不能那样对Mary，对我的家庭。现在我的性命取决于我继续做我们以前做的那些事，可是一旦这个案子结束，一切都得改变了。
那时我必须回去做个好男朋友，事事以Mary为优先。我还得做个好雇员，精神抖擞去上班，值满每一个班次做好该做的工作。一旦LЕStrade、Hudson太太和我都安全了，你也安顿下来，我就不得不变回你离开后我成为的那个人。我不能再做你的助手了。我们只能回到……聊天，发电邮，关于我的平凡生活和你的……疯狂冒险。”


Sherlock点点头，腿贴着身蜷起在沙发上，“那些都是你的决定，John。它们不会改变我的。”


John苦笑着反复摇头，“你会一直等着我，是吗？在这儿，一直……等着我回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像这样。”John示意他们两人，一夜冒险之后坐在客厅里，与三年曱前一模一样的习惯和衣着，“如果我不会呢，如果我永远不回来，那怎么办？”


“那你的房间会一直空着。”


“Sherlock，你可以有别的朋友！”他并不想斥责他但吐出的言语火星四溅，“你可以有别的助手，室友，别的任何人！我并不是世上唯一可以关心你曱的曱人！”


Sherlock的神情黯淡下来，抱紧了收拢的腿，下巴搭在两膝之间。


John拒绝相信。Mycroft说起他弟曱弟有多少朋友时的哂笑；Sebastian告诉他在大学里他们都讨厌Sherlock；苏格兰场叫他怪胎和疯曱子。除John之外总会有某些人在某些时候对他展曱露过同情。Mycroft干涉他的生活因为相信他精神不稳；Molly觉得他的灵魂破碎想要修补他；LЕStrade认为他有诸多曱毛病但很有用；Irene对他有情却不尊重他。但他的整个生活中总该有一个人是真心关怀他多于考虑他能为他们做什么。


只要再有另一个人。


“你是证明普遍规则的例外，John。”Sherlock微微冷笑着说，“我不会感到不幸。等待不是问题。那其实是很乐观的，真的。”


“我不想你这样。我不要你孤单一人。不是因为我觉得你不能独处或者你不会照顾自己，然而无论你嘴里说什么，我知道你在乎旁人的想法。你会不惜一切证明他们错了，让他们看到有人爱着你。”


John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他看到Sherlock脸颊微颤，咬紧下巴，低垂的眉毛重压下的双眼阴郁地逼视他。他激怒了他。Sherlock已将他的演绎功曱力对准了他，正在寻找弹曱药准备劈头盖脸向他扫射过来。他已经提过信任和抛弃的话题，John不知道自己又将有什么弱点会在他的反攻中被剥露开来。John并不认为他说的有任何不对，但他不该当面分析Sherlock，让他看到他的思想和感情即使在智力平平的庸人面前都昭然若揭。


Sherlock的目光如犁刀宰割着他，随时像要又一个尖刻的结论把他们的争执升级到全面开战。但他没有。缓缓地愤怒从他脸上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更令人难过也更难以反驳的——不加掩饰的脆弱。


“我说过了，John。”他重申，“我的决定是我自己的。不需要你接受或遵循。”
John用曱力吞咽，汗津津的手攥紧了拳头，“我当不起做你唯一的朋友的责任。我不能。”


“那么我们都该庆幸我不是你的责任。”Sherlock站起来，进一步羞辱茶几直接踩过它而不是绕过。他在另一侧停顿了一下，身曱体微晃，仿佛在掂量自己的思绪。


“你宁愿我离开吗？”最终他问道，“我们可以回去做John和James——”
“不，”John不必考虑这一点。决不。“不，别……别走。哪儿都别去。我们会让你恢复原有的生活，这一点没的商量。”
Sherlock微笑了一下，但并未转头让John看到。John可以从他肩膀的动作看得出。他点点头向门口走去。


“Sherlock？”
那人停住脚步但没有回头。


John长出一口气，已然啮咬他多时的一个问题又在脑中泛起挥之不去，当那个名字仍在空气中萦回。“为什么是James？为什么用他的名字？他是这一切的起因。你可以给自己起任何名字，为什么要叫James？”


Sherlock耸耸肩，向沙发上的John投去最后一瞥。“你知道Hamish在苏格兰文中就是James吗？”言毕他拾级而上去了自己的房间。

Chapter 8


John站在Mary身边搂着她脸颊相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当她在灶边忙碌，平底锅里煎的熏猪肉咝咝作响。她轻笑着一手扶在他绕在她腰曱际的胳膊上，另一手中的钳子伸出去翻曱搅油光闪亮的猪肉汁。清早的阳光洒在地板和碗橱上。良辰佳景，美曱女相伴，再加上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John幸福到了极点。


“我开始习惯你的光脸了。”Mary说着轻蹭他的脸颊，手指抚过他的手臂，手链上的珍珠拂着他的汗毛。“小心别烫着。你该至少等我煎完肉再过来亲曱热的。”
“才不，那太晚了。你让我亲你之前就该想到这一点的。”他从背后紧拥着她，“既来之则安之。”他说。她身上散发油脂和酱汁的香气，他恨不得把她直接吞下肚里。
Mary咯咯直笑，警告地拍拍他的胳膊，猪肉随着她手中的锅钳在鲜美汁曱液中翻飞起舞。有几滴滚油溅到他，但他一声不吭拒绝放手。他最爱的周末时刻莫过于把她揽在怀中入睡，再在她平静的鼾声中醒来。他想念那些。想念这个。她娇曱小的身曱体舒服地靠着他，诱人的柔曱软芳曱香，在礼拜天早晨。如果她做的不是熏猪肉，他大概会建议先放下，然后把她一把抱起躲进小屋成一统去了。


“昨晚出什么事了吗？”
John停顿一下，把她抱得更紧。“没有需要你担心的事。”溜门撬锁，破曱坏现场，枪声大作，还有不知所云的别扭告白。“Sherlock和我过了平常的一天。”
Mary侧头靠在他肩上，冲他狡黠地一笑，“你们俩的平常事包括铐在一起手拉手被警曱察追着跑。”
“我就知道不该跟你说这些故事。”John亲了一下她的脸，从她手中接过锅钳。他不愿去想他与Sherlock的平常事。不愿想同住十八个月造就的终生虚悬的租约；失去观众的小提琴演奏；重操旧业的头骨。至少他此刻这一部分的生活还是他想得明白的。他需要Mary。她是他的现实，当他的脑子里充满Sherlock他需要她的稳定感。


他无声地瞟了一眼另一间屋里的头骨和藏在其中的宝贝。一切只需要四个字，顶多十步路。多么简单，毫无困扰。戴上戒指，吃早饭，过日子。
他用钳子夹起熏猪肉，小心不让油溅到他的爱人，从锅里移到纸巾上。“Mary？”
“嗯，John？”她大半倚在他身上，闭上眼与他脸挨脸。


“Sebastian Moran！”Sherlock大叫一声走进门。


当兵的对他的爆发习以为常，但Mary在John怀中吓得僵死，睁圆了眼整个人都瘫在他身上了。John松开锅钳抓牢她，免得俩人一起摔在地上。
“时机。”John咕哝道。他见Sherlock已经穿上西装打扮得帅气十足，一手夹曱着笔电——当然是John的。


Sherlock看了一眼他们两人，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旁若无人做他的事。他用胳膊托着掀开笔电，展曱露一堆乱七八糟的视窗和打开的文件，骄傲地拿给他的朋友看，“Mycroft昨晚传来了Adair电脑上的信息。”
这么说他又一宿没睡。积习难改，John并不意外但很不高兴。


Sherlock继续高谈阔论，“对比他的联曱系人和我这些年积累的Moriarty的关系网，我发现了至关重要的一环。Sebastian Moran，超级神枪曱手，Moriarty的心腹助手，现在主管以伦敦为中心的组曱织。”
John并不想在Mary面前谈这些事，但又不可能置之不理。再说，谈案子总比重提他们昨晚的话题好得多。在这方面他庆幸他的朋友是单箭头思维。


“你认为他就是昨晚的人？”为安全起见他故意问得含糊其辞。Sherlock一般不会理睬他的暗示，但谁知道呢，他是世上观察力最敏锐的白曱痴。“等等，他要是这么重要的高层人物，怎么你以前没想到他可能是那个暗中等着完成任务的狙击手？”


“因为我没有Adair拥有的信息。”Sherlock按下一个键，显现出一幅日历。“日程表，John。Sebastian Moran定期出席的秘密赌局的时间和地点。你无法追寻一个无影无踪的人，但有了这个他等于就站在我们面前。难怪他会回到赌桌上。Moriarty死后生意不佳，再加上某人在海外给他频频制曱造麻烦。”他冷冷一笑，显然是指他自己并为此得意。他指给John看三月份的加了高亮的三曱条。“Adair的日程表上只剩三个日期：今曱晚，周四和下周六。我们很容易伪装起来，混进去也不难。”


“你认为他们还会继续开赌？”John一手揽紧了Mary，感觉到她的紧张僵硬。
Sherlock点点头，啪地一声合上笔电，转过桌角去到从墙上折叠下来的平面。这里已经成了他的工作台，一夜之间堆满他的东西。“Adair的案子并不引人注目，警方没有追查这方面的消息我也不认为能查得到。他们会去的，我们也去。”


John点点头，但Mary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挥动胳膊吸引他的注意同时对瘦高男子打曱手势。Sherlock向她看过来，一付趾高气扬的样子，眉毛都扬到久未修剪的刘海里去了。

“等等，对不起，我不明白。”她上前几步，离开John的体温。她的声音还算友好但面容严峻。“你找到了你认为想杀死John的人，而你要去和他玩牌？”
“平常事，记得吗？”John开个玩笑。
她没有笑，转向他置身于两个男人中间，抱起双臂，脸上的担忧转为疑惧。“John这样不……一定得是今曱晚吗？”
“唔……我们早一天抓到这个人就早一天曱安全了。而且不解决这事Sherlock就不会睡觉所以……等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我知道。只是……”
“三个。”Sherlock突然说，显然对他们的谈话腻味了。他指指她的手臂，“你的手链。昨天缺了四颗珠子，今天只剩三个空档了。”
Mary怒道，“你在转换话题，Holmes先生。”
“我在观察。”
“观察首饰？这对John是性命攸关的事！John，求求你别去。我已尽量往好处想，可是我知道你在外头和杀手周旋，我实在不能若无其事坐在家里。”


Sherlock离开他的空间和笔电，手撑着后腰走向Mary。他穿着大衣时相当令人生畏，没有大衣就显得太秀气了点，吓不倒人。但至少他比那两人都高一截。此刻他面色不豫地俯视着Mary。“报警会使Moran潜入地曱下。”
“也会确保John的生命安全。哪一样更重要？”
侦探没有回答。Mary毫不退缩地直视他，胸口起伏不平，克制着不继续吵下去。两人都不是软柿子，一样的固执己见。John觉得需要自己出面了。


他执起Mary的手臂，轻轻捏了一下，眼光从一个人脸上扫到另一个。“这一大清早的，我还饿着呢。我们先吃饭然后再谈这事。反正牌局是晚上的，对不对？”
Sherlock点头，“九点半。”
“吃完早饭有的是时间讨论。”John微笑着说，自认赢了一局，因为Mary终于吐出一口气回头去照看熏猪肉了。John对Sherlock挑曱起一道眉，“你也吃点不？”
“不，需要复习扑克规则。”不出意料的回答。


John用拇指和食指拈起一块肉递过去，“就一块。你看，都不是健康食品。而且我的手指要被烫伤了所以拜托你接过去。我说真的，烫死了，接过去。”
Sherlock沉着脸一把夺过去，轻蔑地打量一下转身走开，叼在嘴里拾起笔电去了客厅，厨房里又只剩John和Mary。微不足道的小小胜利，但在逼侦探照顾自己这方面John能赚多少是多少。他嘬着手指，被热油烫得生疼但果然十分美味。


“John……”
John望着Mary疲惫地笑笑，“拜托。我是对你们两人说的。我们晚点再讨论。今早我要的是属于咱俩的平常。”
Mary眼睛亮了起来，又吻了他一下，抓起锅把豆子拨到两人的盘子里。


这是可行的。John和女友安静地共进早餐，知道Sherlock在另一个房间忙他自己的事，仿佛有一线希望的脉动在空气里蔓延。他做得到的。与Mary共同努力，他的世界可以再度分成两半：Sherlock和其他一切。若不然他的选择只有——对John来说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他清清喉曱咙，用一块面包蘸着豆汁，“唔，那些小孩子怎么样？那个Tim还想偷摸你的屁曱股吗？”
Mary抿着茶杯的嘴唇绽开微笑，“你吃一个八岁孩子的醋？”她问。
“吃醋？没有的事，我？在他那个年纪我也巴不得有你这样的女士来抱我。也就是那个年纪你能一头扎进女人怀里抱住她屁曱股还被视为可爱。”
她轻笑着把手放在他腿上，“我可不信你是那样的孩子。我猜你肯定是老曱师的得力助手，专门在操场监曱督秩序的。”
果然被她猜中了。他咬一口面包，“那你呢？知无不言的高材生？粉红小公主？”
“事实上，我是个假小子。”
John不信地笑着摇头，“你？整天穿球鞋工装裤？”
“还玩猎曱枪打弹弓。”她得意洋洋地说，“我父亲是军人，没儿子就拿我当儿子养。我十岁第一次打猎，十三岁就做长途狩猎旅行了。当然是个优雅的假小子，但我唯一的裙子是学校制曱服。”


John不禁笑得咧开了嘴。想象年少的Mary在马背上追逐猎犬，他没想到Mary的过去有这么古意盎然的画面。她经常谈起她思念的父亲，但很少提到自己。她的童年故事都是关于一个男人，而不是那个小女孩。John理解这种感情和冲动。在十八个月里他是Sherlock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拥有属于自己而有Sherlock参与的生活。
一时间他神游天外，想象他的朋友曾是个什么样的小男孩。他完全想不出。Sherlock只可能作为他在Barts初遇的那个男人而存在。任何其他化身都只是荒诞不经的假想，仿佛是天地之气凝成的一个男子，原封不动放诸人曱世曱间。他知道这种想法是抹杀了Sherlock身上人性的部分，然而昨晚的经历证明最好不要去探究一向孑然一身的人的过去。


John推开这些跑错边的思绪。这是属于他和Mary的时间。关于Sherlock的想法和担忧都可以也应该搁置一边。他握起她放在他腿上的手，举到唇边吻她的指节。“有时间你得跟我好好讲讲。小姑娘时候的你。”
她点头微笑，继续喝曱茶。平常的早晨，平常的闲谈。John对自己说他别无所求。这一点无须论辩说服：爱情的力量自然强过危险的诱曱惑。


他和Mary一起消磨了大半个下午，搂着她躺在沙发上看碟。Sherlock始终在踱步，从一间屋踱到另一间，从楼上到厨房，取决于在哪里听到Hudson太太的声音。John尽量不去为他难过。他本可以戴上伪装来加入他们，或者把已经透露给他们的秘密告诉房东太太。他闲的无聊可以去收拾箱子或者在他征用的笔电上找乐子。Sherlock的踱步就像两岁小孩的哭闹，John希望他明白以这种明显的方式吸引John的注意是行不通的。不过他毕竟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耐心令John刮目相看。尽管所有视觉效果都显示他想要占用John的时间，Sherlock并无只言片语打扰他们。不，打扰他们的是John手曱机上的短信铃曱声。

Mary挣出他的怀抱站起来走到手曱机所在的桌上。她拾起电曱话拿过来给他，边走边打开屏幕。她好奇地皱起脸，“John，这是谁的屁曱股？”
John登时涨红了脸，向房间那头狠狠瞪了一眼。Sherlock恰在此刻从John的视线中消失。那死鬼。“不是谁的。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蹩脚玩笑。Harry来的信？”
她给他一个‘鬼才信你’的脸色，但没再纠缠把电曱话递给他，“除非Harry现在署名‘Mycroft’了。”
John无可奈何长叹一声接过电曱话。


如果你爱惜性命，现在就跟他告别。——Mycroft Holmes


“你看了吗？”
“看了。”
她担忧的神色John看在眼里，暗暗诅咒多管闲事的人。他可不需要那人来帮忙吓坏他的女朋友。他真正需要帮忙的地方又没人帮得上。


你要真担心就来帮我们。


“John，或许你应该听他的。”Mary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手掌隔着绛红毛衣来回摩挲他的胸腹，“那不是他亲曱哥曱哥吗？连他哥曱哥都说他应该离开，那肯定没错了。”
“Mycroft认为我会带给他危险，就像他带给我一样。他并不是指Sherlock说的那个Moran。不全是。”John空着的手绕过她的腰，手指在她背上漫舞。
Mary挨近他，“你怎么会给任何人带来危险？”


若要给她诚实的答曱案，他不知道那更像炫耀还是忏悔。这是他和Mycroft所见略同的寥寥几件事之一：John使Sherlock有了弱点，不再是只为传输逻辑而存在的强大机器——不全是了。他体曱味到的每一样全新感情都不愿再失去。会为他的工作牺牲健康的人只有一种方式去捍卫他刚刚发现的人性。Sherlock是这样的人，全或无，没有极限和禁区。这一点令人恨得牙痒却又感动得无法呼吸。


“我曾是军人嘛，所以是危险分曱子。”John嘻皮笑脸对她说，半真半假言之无物。他把她拉近来与他胸口相贴，她在他身边躺下，脸颊依偎着他的下巴。她的手臂占有性地紧紧拥住他。


他的手曱机又响。
这是给你的第二次警告。——Mycroft Holmes


John想正告他别费劲了，但只是放下手曱机。Mycroft不值得他的时间。他怀抱着Mary，而Mary怀抱着她的忧惧。他吻着她的头抚曱摸她的背。影曱碟快放完了。


“你今曱晚会和他一起去是不是。”
John点头。她叹了口气。尴尬的沉默，没人相信是因为对电影结尾看得入神。


“这很重要，”John终于说道，“对我们的未来，对很多事情都是。”他再次望向头骨。早上他差一点点就向她求婚了。何不现在开口？


Mary的头拱进他的颈窝，“John……如果你必须在他和我之间选一个……”
John的血液在血管中凝结了。如果她是Sherlock她会注意到他漏了一拍的心跳，他呼吸节奏的骤变，双手的颤曱抖。他庆幸自己对她还不是那么透曱明。他咽下口水，深吸一口气，目光从头骨移向天花板。


“你在要求我选择吗？”他问。
“不，我只是——”
“不要。”
严厉的语气令她瑟缩了一下。John没有抚曱摸她的背或吻她的手以示安慰。他静止地躺着，尽可能一动不动，让自己的身曱体对抗突如泉曱涌的恐曱慌。
“不要——永远不要提这个要求。假设也好，说真的也好，就是……不要。”
她迟疑地伸手抚平他的衬衣。“我会不喜欢你的答曱案？”她极轻地问。
他的语气近乎警告，“Mary。”


她坐起身，徐徐拉开距离。她吻他的唇，他只作些许回应，脸上的线条深深刻着不悦。“对不起，亲爱的。”她抚过他的头发，捧起他的脸最后一吻，站起身来。“我知道你和Sherlock有很多事需要计划。你会给我发短信吧？告诉我一切平安？”


John点点头，一旦她的重量离开他就坐直了身。并起腿欠身向前，把脸埋在手里呼气。他不想对她凶。“会的。我一有机会就发信给你。没有信你也别报警。交给我们处理。”
她的手指透过头发轻挠他的头皮，“好的。我信任你，John。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放下手对她微笑一下。她走出门去。


楼下大门关上的一刻咧着嘴的头骨仿佛在房间另一头对他发出讥笑。

Chapter 9


John通常很感激Hudson太太的帮助。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尽管时常强调她不是谁的管家，却总在打扫卫生，有时买了食物装满冰箱。有Mary在他已不需要Hudson太太照看，但在遇到Mary之前那一年他对她的依赖令人汗颜。Hudson太太是桌对面的脸庞，楼梯边早晚问安的声音。Mycroft起初曾力争被允许在贝克街登堂入室，但很快就放弃了和John说话而改由Hudson太太传话，以免每每被狂怒中的未亡人骂得狗血淋头。Hudson太太从未伤害过Sherlock，也不曾为曱虎曱作曱伥。她与LЕStrade和Mycroft不同，而更接近于John本人。就是这个原因，John想，即使她有时絮絮叨叨多管闲事，他也没对她发过火。那只是房租之外的小小代价，换取一个关心他、并且在很多方面懂得他的人。


虽然如此，此刻听到她上楼的脚步声，他不免发出一声疲惫的呻曱吟，感到自己的忍耐力已濒临极限。
“你在吗，亲爱的？刚才我听到出去的是Mary吗？”


John叹口气揉了把脸。看来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他生活中的每件事都必须为人所知。有没有博客都一样。“是，她过来吃早饭。”他说，除了抬起头懒得多动一动。
“这个周末没怎么看见她。你俩一切都好吧？” Hudson太太站在他的客厅里，手攥在衬衫的涡纹图案前，像个忧心忡忡的母亲似地看着他，“你看上去筋疲力尽。”她皱着眉说。


在这方面她是不容争辩的。John一声叹息垂下头，“是。我很忙……为了工作。”
她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坐着，我去给你泡杯好茶。”还是无可争辩。她随即走进厨房开始沏茶。看到Sherlock新堆出来的一团乱，她啧啧的叹息一如当年。“我看你越来越学他的坏习惯了，本来那么整洁的一个人。”


John探出身看她，“你为什么说越来越？”他问。
“嗐，你知道的，工作起来把自己累死，饭都不记得吃。”
“那不是我学他。那是……两人一样蠢。”他不打算指出他早先是因为精神抑郁而茶饭不思，而不是因为有关消化的迷曱信而拒绝进食。他还在等Sherlock以科学证明把自己饿得半死有助思考。
“那这堆乱七八糟呢？” Hudson太太打开水龙头灌水壶，一边叹道，“我有一阵没想起他了。奇怪得很，有时候某些东西让你想起一个人。我看到生牛肉总想到我丈夫。这种事你明白的。”


是的。Sherlock自曱杀后的好几个月，一切都使John想起他。每一阙古典音乐，每辆出租车，每个他诊断有行为问题的小孩子，穿Belstaff大衣的男子，警曱笛声，电视里的白烂节目，他每一次感到无聊的时候。


John清了清嗓子。想起Sherlock的死，即使如今知道是个谎曱言，仍令他心底隐隐作痛。在他们的朋友面前对他的归来保密也令人难受。Hudson太太有权知道他活得好好的，此刻大概正坐在楼上的客房里计算满堂红和两对的各自几率。他厌恶对她欺瞒，尤其是连Mary都知道。Sherlock是个混球。


Hudson太太探头进来，看到他默然无语的样子，眉头锁得更紧了，“对不起，我不该提他。”
John知道她肯定在想什么，勉力微笑一下，“不，没关系，哈太。我没事的。”
“不过这还是很美好的，过了这么久你还爱着他。”她用手在面前扇风，仿佛这个念头就足以威胁她的眼妆。“总算你现在找到了新的爱人可以共度人生了。”
“我们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她回到厨房，趁水烧开时准备茶壶和茶盘。“爱上一个人不等于要和他在一起。想当初我爱上过好多年轻人，我都没跟他们在一起。更糟的是，他们都成了我错过了的完美梦中情人。他们当中有些人结婚时我比有人死还难过。不过要我说，他那个疯狂劲你早晚会受不了的。”她从冰箱里取出牛奶，闻了闻新鲜度。“像他那样的人总是惯于逃避，独断专行、难伺候的怪人。而你我这样的人，John，总是被留下来收拾残局。得不到报偿，只有装满的垃曱圾箱和破碎的心。”


John可以肯定她说着说着已不是说的他和Sherlock。但她显然暗示他对Sherlock怀有浪漫情愫。这一点永远不会停。他们认识的人就没一个愿意听他的抗曱议。在他们眼里他得有多混帐，如果他们当真曱相信他所有那些女友都只是掩盖同曱性恋情的烟幕弹。他们对他的抗曱议不屑一顾：John Watson医生不得不否认，不得不假装，上帝保佑他，那可怜可悲的基佬。如果他真是gаy——绝绝对对是个虚拟的如果——他显然能找个更好的，而不是个自恋又自闭的无性恋者，狂曱热工作间隙的时间都用来毁掉他周围的一切。


最好历数那个人的所有缺点，当他坚称没有爱上全世界最聪明最耀眼的人。


Hudson太太端着茶盘回来陪他坐了大半个小时。她一边倒茶一边倒苦水，说街角那个肉店老板一直和她眉目传情，最近却对某个DАVies太太大献殷勤。他边喝边点头，保持礼貌但已经无聊得快疯了。听她说话不比听人念字典更有曱意思，可惜英语中没有一个词可以礼貌地表达这一点。他等着她说完，不敢催得太厉害。毕竟他和Hudson太太是朋友。只是他对肉排和肉末之间发展起来的黄昏恋实在无可置评。他想Sherlock整天听着普通人的普通对话是否也是一样的感觉。


终于等到她走了，把茶具洗好灶台抹净之后。John再次瘫在沙发上累散了架。他有点想发短信给Mary，但又没心思对付她的回信。他知道应该通知Sherlock警报解除，但又不在乎他下不下楼来。世界总算安静了，在烦了那么久之后。John把胳膊叠在脸前，用手肘遮住眼睛。今曱晚活动已经定下，之后又是整整一周的工作日，此刻最好能不动脑子躺一阵，静听街上的车流声。不可能长久，只图片刻清净。


Sherlock走进屋背手关门以示机曱密。果然只有片刻清净而已。
“Hudson太太向死者致意。”John说，没有移开手。黑曱暗中很舒服。
Sherlock的脚步声去到茶几另一头，在椅子上坐下。“她的肉店老板是欲擒故纵。她现下的策略大有希望成功。”
John叹道，“你听见了？”
“又没别的事可做。”
“已经是扑克高手了你？”
“理论上的。” Sherlock 脚跷上桌子。Sherlock：家具=2：0。“察言观色应该不难，而我自然可以保持面无表情。就我所能控曱制的所有因素而言，我已经准备就绪。”
“我肯定你所谓的察言观色相当于作曱弊。你还打算记牌的了？”
“显而易见。”


John摇摇头，对友人堂而皇之违背体育精神忍俊不禁。“你会被扔出去的。”他预曱言道。他活灵活现地想象太过纤长的四肢挣扎挥舞的样子，当Sherlock被秃顶的保安摔到人行道上，手心擦破了皮，头发乱成鸡窝。


John从胳膊缝里偷眼看他，期待看到不可一世的张曱狂相或是自鸣得意的假笑。然而都没有。
尽管他的语气是就事论事的平淡，Sherlock脸上的神情通常只有在他扮演普通人的哑剧表演中看得到——沮丧颓唐。他的眼睛扫视着John，停驻在他的胸口——不，肩膀——和腿，在他受过伤的地方。不仅仅是悲哀，更是担忧，是关切。John感觉得到Sherlock并不知道他能从交叉的双臂后面看到他。忧伤的神色不是做戏而是罕见的真情流露。他脸上峥然的棱角因此变得柔曱软温和，很美。Sherlock信任他在他的身边，却为其后果担心。就是那个神情，那一部分的他，使得他一跃而下，长达三年的坠落。

显然John身上某一点，他的呼吸，姿态，持续的沉默，使Sherlock意识到自己的暴曱露。他的转换天衣无缝，没有突然的变化，但当他靠回椅背，脸上的面具已然严丝合缝，手指的塔尖搭在颏下。但不知为什么John仍然看得出哭泣的小丑画在脸上的笑容。他闭上眼。回到胳膊拢起的幽黑曱洞曱穴中。


Sherlock清清喉曱咙，叠起的腿上下交换。“Mary好像有点……不高兴。”
所有壁角都给他听遍了。“那是肯定的。两天前一切正常，现在没一件事是正常的了。我是说对她而言。”John抬起胳膊，迎接Sherlock的凝视，“就像第一次的时候，你知道？我们在这里，还不知道在做什么，就被卷进某个惊险案曱件里。”
Sherlock点头，烟灰色曱眼睛检曱视天花板。


John深吸一口气。沉默是金，但此刻却莫名地尴尬。“你哥曱哥给我发了短信。”
“哦？他要什么？”
“警告我。”
Sherlock的眼神阴沉下来，指尖上的嘴唇抿紧了，“他怎么说的？”
“你自己看好了。”John点头示意友人脚边的手曱机，“这是第二次了。我不是说他说的第二次警告，我是说好像他知道某些事却瞒着我们。我可不想再来一次Richard Brook的意外。”
Sherlock点点头，看着John手曱机上的短信，“我可以告诉你他掌握着关于Sebastian Moran案子的大量信息。”
“他奶奶的打的什么算盘？”
“别担心。”Sherlock揣起John的手曱机欠身向前，脚踏在地上胳膊肘撑住膝盖，“到关键时刻Mycroft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与此同时我们一直被狙击手瞄着。太棒了。我真是信心百倍。”John坐起来，气得躺不住了。无论John对Mary撒的什么谎，Mycroft的担忧令他脊背发凉。此人位高权重又从不打诳语，警告他一次或许出于礼貌，警告两次他理应仔细斟酌了。


那他为什么不呢？


John长出一口气，把Mary倚靠过的毛衣抻平了。“为什么我一碰上你就总他曱妈做蠢事呢？”他主要是问自己而不是在场的人或上帝。


Sherlock耸耸肩，逆来顺受而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经常自问同一个问题。”他靠回椅子里狡黠地一笑，“说道蠢事，我们还是回到今曱晚的目标吧。最好先保持低调，从外围的桌子入手熟悉环境，再慢慢移到高赌注的桌上。我们必须有足够的水平呆得住。我的牌技不用说。你呢？”
“我？不值一提。”John自谦道，脸色夸张地沉重，“糟透了。对扑克一窍不通，21点更不要说了。”


Sherlock好奇地挑眉，“那么强呀你？”
“全仗在阿富汗跟扑克牌共度的漫漫长夜。”John承认道，手指友人，“但我不会和你赌。你只好相信我的话。”
“等我拿到你赢的钱自然会信。”
John大笑，“肯定会被你拿了去。”他欠身向前手压在膝上，感觉像个20多岁小伙子在策划疯狂聚会，而不是中年男子密谋破案。“要不要干脆打个赌？你的演绎神功PK我久经战阵的精湛技艺。”


他显然吸引了Sherlock的兴趣。讶异地笑容瞬间点亮脸庞，但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看起来有多幼稚还有点傻乎乎。“是看赢了几手还是多少钱？”
“当然是钱。”
“那好。但我对赢钱没兴趣。”他也学John欠身向前，眼睛闪着掠夺的光芒，“如果我赢了，你要陪我去听交响乐，穿晚礼服，加上晚餐和鸡尾酒，不带手曱机。”
John摇头，“你不能赌我本来就会做的事——而且都做过了。当然你本来就赢不了。但你得换个赌注。”


Sherlock的脸色黯淡下来。他的手指敲着椅背，嘴唇微噘，再次开口，更显醇厚的声音字斟句酌，“我不再是你生活的重心了，John。”他承认道，并不像他的举动时而显示的那样无视现实。“你会很忙，女友或妻子会对你有所要求。你的日程不再灵活。我要的是你为我留出一天。我想要，等这一切结束了，再有那样的一天，我是你当晚计划中最重要的事。”


John向后靠去，干笑着吞咽了一下，眼睛盯着茶几上的木纹。“不是说了我本来就会做的吗？”他神曱经质地搔搔后颈，想起Mary在Sherlock面前越来越强的不安，全世界对他们不只是朋友的坚信，以及那个不想被任何人看到的愁容。穿上别人替他租的礼服出席艺术活动外加在他见识过最高级的场所就餐，三年曱前就像一场约会，现在显然还是如此。然而无关紧要，当然，因为那是Sherlock。


他试探地抬头，发现Sherlock以近似看笑话的神情看着他。John白了他一眼，“既然我们在用这种愚蠢的事情打赌，我是不是该赌你做我的伴郎？我宁愿用这个机会赢点现钱。”
“你不会要我做你的伴郎。可能会破曱坏婚礼的。我肯定Mary另有打算，不会希望在属于她的一天有某人在场引起众人窃窃私曱语。”Sherlock站起身，叉着腰看看挂钟，“不用担心，Mycroft会寄给我监控录像。那就赌现钱？”


John的下巴掉下来，“等一下，等等！你是说你不仅拒绝做我的伴郎，你连婚礼都不参加？”
“你还没求婚呢。”Sherlock毫无必要地提醒他，“何必为假想的情景生我的气。等你有了立场被我拒绝时再气不迟。”
John瞪着他的背影哑口无言，除了涌进脑子的大堆骂人话。
这下他非赢不可了。说什么他也不能欠那个假大空的混曱蛋一分一毫。

Chapter 10


灯光昏暗，烟气弥漫，绿毡面的桌子，一柱柱五颜六色的筹码旁边立着大杯啤酒；赌厅基本和John期待的一模一样。比他最坏的想象干净些，但空气还是一样有毒。违背禁烟令跟赌场主人的其它罪行比起来不值一哂，如果Sherlock的理论正确。这自然是他把枪插在牛仔裤后腰的原因。


John从吧台扫视各个赌桌，一一记下低头看牌的赌客的脸。这间屋里某处有一个杀手就等着找到时机把一颗子弹送进医生的脑袋。他做个深呼吸，接过啤酒谢了掌柜。他需要好好喝一杯才能压下紧张不形于色。Sherlock替他做的伪装可谓敷衍了事，一顶松垮的毛线帽和一付金丝眼镜，Sherlock俨然认为这就足够把退伍军人John Watson变成文质彬彬的John Mitchel。John认定他们只改了他的姓不是因为John的名字很常见而是Sherlock懒得再另记一个假名。


Sherlock站在他身边，姜黄须发戴眼镜，又自称James了。他的仪态压根不像想发一注的中产男子，手里拿的是比啤酒更引人注目的苏格兰威士忌。但他的伪装一贯有破绽。他显得百无聊赖，已经开始厌烦，John想，要不然就是胡子下面开始发疹子。他希望是后者，那个混球活该受罪，就冲他整天给人罪受。


Sherlock朝一个气氛低落的桌子点点头，“同一桌？”他问。
John摇头，“我说过不跟你赌。我们各找各桌，运气好的话最后和Moran会师。”他喝了口啤酒，刺曱激的苦味迎接他开始有生以来第二最蠢的事。
Sherlock耸耸肩，戴手套的手指从钱包里取出几百块递出去。游戏开始。“愿赌服输。”
“哼，输的只会是你*。”John一把夺过钞票。经过下午那一番讨论，他才不在乎拿好朋友的钱作赌本。反正他们什么都合着用，铁哥们之间几百块钱算什么？


John找到一桌愿意让他加入的，坐下来重新熟悉这项游戏。一连几把手气不佳输了25之后，他开始进入节奏，赢回了50。有一个人拿到好牌会咬下唇，另一个额头上有条青筋一兴曱奋就暴跳，还有一个似乎随着牌的好坏换边嚼口香糖。这些不是推理，只是每个玩家都试图观察的破绽。他肯定Sherlock在他自己的桌上正不断发挥演绎神功，由每个人的职业和家庭生活而不是简单迹象来判断他是否虚张声势。


这并不意味着他的牌技就强过他。Sherlock有独特的优势没错，但很久以来头一回，John相当有把握自己在与至友的交手中更胜一筹。John会赢的，会囊括所有的彩金，然后一股脑花在胶带和手推车上。Sherlock务必参加他的婚礼，即使得把他五曱花曱大曱绑然后雇个人推了来。


几小时弹指一挥间。John算不上这一桌最强的，但他面前高高堆起的筹码足以傲视群侪。他回头瞥了一眼Sherlock所在之处，懊恼地发现他面前的筹码也有那么高。他早就出戏了，现在全靠化妆撑着。手指在唇上搭成塔尖，下巴高高扬起，双眸熠熠闪光。他的一举一动比任何猎鹿帽更明显地自报Sherlock Holmes。算他走运，大部分人不熟悉那个天才的真曱实模样。大部分人，毕竟，不是John。


John的注意转回手中新拿到的牌：10，8，J，A，10。三张红桃，一张方片和一张黑桃。他掀起一角扣在桌上，故作轻浮地把底注甩出去并留出两张牌用于交换。眼角余光看到有一人站在了Sherlock身后，从他肩头探身，伸手抓曱住他的右臂，似乎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他的话得到了Sherlock的注意。他站起身向庄家兑现了彩金。对上John的眼睛他微微摇头：“坐着别动。”
John眯起眼，眉峰紧蹙，头皮都拉紧了。


Sherlock随那人走向吧台，动作略显僵直但镇定自若。只要他仍在John的视野之内，战士会恪守无言的指令。他们点了饮料，穿着昂贵西装的陌生人靠着吧台，眉飞色舞地对James讲着什么。如果是记牌或看对方衣领推断其生平事迹而被抓曱住应该不会有人给他买饮料。但James在伦敦并无熟人，而那人态度热络显非萍水相逢。John但愿有Sherlock在旁边指出他漏看的线索。此人是谁，他为什么令Sherlock紧张？


“你是要下曱注还是只要跟吧台那家伙眉来眼去？”
John转回本桌，看一眼桌子中曱央那堆筹码，觉得事情不妙。“是，抱歉。”他再看看牌，现在有两对，最大的是A。扔出两个蓝色筹码加注：“加到25。”他说，尽量把头转回牌局而用眼光继续追随吧台的动向。


西装男子仍满脸堆笑但眼神凌厉，现在轮到Sherlock说话了。Sherlock显然心情不佳，不知是面具还是真心无聊，他似乎是被拖入了某种必要而乏味的对话中。然而他的手指紧紧箍曱住酒杯。肯定有什么事不对劲。


这一桌除了他和另一人都已弃牌。John需要马上结束牌局，兑出钱来到吧台再买一杯酒，在耳目所及的距离之内流连直到下一步行动。就他所知，与Sherlock在一起的那人很可能就是他们的追踪对象，没有什么比被他识破更糟的了。


John把他所有的筹码往前一推。“全进。”他说。
另一个人做个鬼脸，气恼地吹了吹花白胡子。他再看看牌，也把筹码推出来，“成，混小子，我跟了。”


John翻牌的同时听到一声巨响，猛然从椅中跳起。不是枪声而是‘咚’的一声闷响和随后的撞击声，伴以一声长笑。John急望吧台，已不见了Sherlock，陌生人正笑不可支地看着地曱下。John连忙从人群中穿梭跑过去，另一个人弯腰把Sherlock架起来，他的身曱体软垂，鬓角在流曱血。


“哈，看来有人喝多了黄汤。”第一个人对恼火的掌柜笑道。
John推开旁观人群，睁大眼睛盯紧血流。“我是医生，”他说，试图指导架着他不省人事的朋友的那人，“把他放在椅子上，我会……”说到一半僵住了。这次是一把枪，枪口顶曱住他的肋骨。他感到肺中的呼吸瞬间被抽光了。


“你好，Watson医生。”第一个人持枪站在他身后，“你好久不曾在我的视野中了。”
John用曱力吞咽了一口，膝盖僵死心脏狂跳。是那个杀手。“你对他做了什么？”
“无非是某件我恨不得永久生效的事。”枪身一推，John的肋骨被顶得生疼。“乖乖的。我们要把这家伙架出去清曱醒一下，你这位好医生会陪我们一起出去。”
“我拒绝呢？你要在大庭广众处死我？”
陌生人低声笑道，“用不着。你会来的。因为我有一样属于你的东西你想拿回来。”


架着Sherlock的那人开始把他向外拖去，John被枪顶着跟上。他恨自己不得不证明他们是对的。John迈动紧绷的双曱腿，尽量表现如常，祈祷会有其他人注意到他们不只是一个醉汉和若干助人为乐者。明知头部受伤流曱血往往触目惊心却未必有大碍，Sherlock苍白脸上的腥红血流仍令John的内腑纠结成团。他曾见过那张脸上凝固的银眸空对苍天。他尽力保持呼吸平稳步伐坚定。他们会有办法脱身的。明早他会去上班，午饭时打电曱话给Mary问哪个孩子礼拜一最淘气；他会被人喷唾沫，至少一次被咬，而Sherlock会百无聊赖整天给他发短信一边把公寓翻个底朝天。他不会死在今曱晚。


他们走向工作人员专用出口，通向小巷的后门，多半是逃跑用的暗道。显然不是面对枪曱手的理想环境。John的枪仍插在后腰，沉甸甸令人安心地贴着他的脊柱。他渴欲在对方想起对他搜曱身前拔枪在手。已经是以一敌二，加上Sherlock昏迷不醒的状态，对方更占了绝对优势。John被枪逼着打开门，小心地巡视小巷寻找有可能帮忙的人，然后跨出门来到散发着尿臊气的胡同里。砖墙上的街灯昏黄惨淡只能照两尺远，旁边挂了个闲人免进的牌子，底下污水横流。


拖着Sherlock的那人粗曱暴地推着他靠在垃曱圾箱的铁皮上，撕下胡子掀去假发，一并扔进污水沟。Sherlock毫无反应都没哆嗦一下，哆嗦的是John，听到粘胶从皮肤上撕曱裂的声音感同身受。


赌场的门关上了，周边一片寂静但远非安宁。


“可见着你了，Sherlock。”杀手咧嘴笑道，顶着John肋骨的枪移到头部，不再怕人看到。“如此愚蠢、虚荣的一个人。你说是吗，Watson医生？”
John深吸一口气，专注于一个目标：等待时机，拔枪射击；等，拔，射。他转过头，只看到空洞的枪口。“你是Moran吗？”如果他活下来，至少需要知道他要杀的人的名字。


“我？才不。”杀手显得受宠若惊。“他有的是更重要的事，不屑对付你们这俩漏网之鱼。不，凭我就足够让你和他得到应有的下场。”
“你知道这有多荒唐吧？都快三年了。见鬼的还有谁会在乎？”
“Sebastian在乎。”杀手打开曱枪栓，锐利的枪口死死顶曱住John的太阳穴。“我肯定Moriarty也会在乎。那天从屋顶下来的应该是另一个人，Watson医生。”
John咬紧牙关，瞟了一眼靠在沉默的从犯身上Sherlock绵曱软无力的姿态。没有声音、动作或任何迹象表明他平安无事，尽管血流开始凝固不再晕染他的眉梢。


“靠墙站好，Watson医生。”杀手兴致高昂地曱下令，“我就爱用脑浆作画。让我们看看你那可怜的小脑子能画出什么来。”
John闭上眼。没有破绽，没有机会。他说什么也不会束手待毙。“你大错特错了。”他警告他，一边缓步走向砖墙。
“Sebastian会原谅我的，毫无疑问。”


枪口从太阳穴贴着头发转到后脑。John深吸一口气。如果成功，他须得找个慈善机曱构捐一大笔钱作为还愿。John瞥一眼Sherlock，依然瘫曱软无用。他喊声中的惶恐无须伪装，“Sherlock不要！”


杀手看过去。连架着Sherlock的人都转眼去看他的状态有无变化。毕竟是Sherlock Holmes，人们期待他的不期之举，Sherlock整个人充满不可置信的奇事异举，这两人必然、果然知道这一点。一秒钟的疑惑正是John之所求，一秒钟的分心已经足够。


John旋身面对敌人，沿着枪身转体以避其火力，同时拔曱出自己的枪。一枪打在腹部，杀手瞪圆了眼。第二枪，眼神变得呆滞。那人跪倒在地，脸朝下一头扎进臭不可闻的污水沟。John的枪转向另一人，迟疑不定担心伤到Sherlock。


幸曱运的是第二人反应够快。他把Sherlock推向他，掉头沿小巷撒丫子逃跑，一路吓得打跌。没带枪，John想着，连忙迎上去接住Sherlock免得他摔倒。一部分的他愤怒中想对逃跑的人后背开曱枪。易地而处对方肯定会这么做。


然而他不像他们。从来不想，永远不会。


John小心地关上保险，把枪揣进Sherlock大衣口袋。用双臂架起他靠在墙上，手指探向他的脉搏，自己的心跳在耳边乱撞。Sherlock的平稳正常得多，完全健康。他的呼吸平静安详。John长出一口气，浑身发曱抖大汗淋漓。他放Sherlock坐在地上，自己脱曱下溅满血迹的外套和毛衣扔进污水。他没去移动尸体，并不打算消灭自卫杀曱人的证据，只是暂时避免逮曱捕或问曱讯。跪在Sherlock两曱腿之间，他托起他伏曱在他背上，借用墙壁整理四肢找到平衡。他最后看一眼企图杀死他的人，转身快步走向巷口，希望能叫到出租车。


他警告过他的。




原文是双关语:
Sherlock: May the best man win.
John: Well, guess that*s not going to be you then.
因为Sherlock拒绝做John的best man所以他肯定赢不了。

Chapter 11


John坐在出租车里，手臂环抱着至友，让他的全部重量安稳地靠在自己侧面。烟味渗透全身，眼睛里似仍有烟气缭绕。John握着Sherlock的手，手指在他腕上搭着脉，让友人的头伏曱在他的肩，呼吸拂过他的颈子。有少许流涎但John不在意。他定时计数他的脉搏，注意呼吸频率。见出租司机回看他俩，他向对方强笑一下。没有提问。John怀疑人家觉得不言自明。这一次他并不在乎。


他很骄傲自己能掩饰惊惶之色。片刻之前刚有一支枪指着他的头，此刻那场遭遇中的冷汗已经干透。他的思维集中在身畔不省人事的人。不能带他去医院因为犯罪集曱团已然知晓他的归来。John的脚尖敲打着车底，盼它再开快点。他考虑打电曱话给Mycroft但马上放弃了。不想听他说Sherlock是因为John而受伤，以及这一点证明了他们无法对付Sherlock回归造成的危险。他们能对付，会对付的，因为别无选择。John只想赶快回家把Sherlock放倒在床曱上好好检曱查。


扛着Sherlock既困难也容易。他的体重不是问题，虽然也足以造成不便。难的是他的身长，考虑如何摆放他的双臂，以及采取哪种姿曱势：是消防员肩扛，醉汉耷曱拉，战场拖拽，还是蜜月怀抱式。


John选择消防员式，把他从出租车里拽出来扛了几步路到门口，手抱紧他的大曱腿。他庆幸下车前就拿好了钥匙，轻轻地迅速开门又关上。Hudson太太在自己屋里，John负重上楼还得蹑手蹑脚。Sherlock的胳膊在他背上一颠一颠，他时而以墙壁助力攀上楼梯。如果能听到一声哼唧，或是随便什么醒动，都会让他安心得多，此刻他很可能脑震荡的朋友却鸦雀无声。这一点令他忧急的心跳不停撞击Sherlock温暖的腿。转弯时他小心不让Sherlock的头或手撞上墙角，最后终于进到了卧室的安全天地。


John尽可能轻柔地把他放在床曱上，自己跪上曱床，护住他的头让他的身曱子滚下自己肩膀。他轻轻放开他，望着他的头歪向一边，双目紧闭，胸口随呼吸一起一伏。John最后量一下他的脉搏，依然强劲有力；随即离开他去拿了急救箱和其它医曱疗用曱品，一并搬进屋里。他锁上房门。这一幕无需观众。


John坐在床沿，尽量以客观疏离的专曱业态度开始身曱体检曱查。先查看他头上的伤口，发现主要是擦破皮，无须缝针已经结痂。他在街角用唾液和手指做的简易清理就扫除了大部分受伤痕迹，除了凝结着血污的发卷。皮外伤，不重要，John满意地继续视察别处。翻开眼皮，看虹膜反射性地抽曱动；快眼动睡眠（REM），正常。拍打他的脸颊，尽量不把他折腾得太厉害。


“Sherlock？醒过来好不好？为了我。我需要你醒来。”
Sherlock毫无反应。John咬着下唇，拉过友人的手腕，用自己拇指的指甲掐Sherlock食指的甲床。Sherlock一动不动。


John咒骂了一句放开他的手。他轻缓地拉他坐起来，脱曱下大衣扔到床脚。再放回床曱上，一颗颗解曱开衬衣纽扣，从裤腰里抽曱出下摆，打开来暴曱露曱出胸腹。没有青紫。光洁白净的皮肤藏不住伤口。一道道阴影描摹他突出的肋骨，勾勒出从从横膈膜到腹腔的轮廓。John瑟缩了一下，再也无法客观冷静，当他的手指抚过裸曱露的肌肤。光与影不可轻信，只有以碰曱触得到证实。太瘦了，病态的消瘦，可能是神曱经性厌食的结果。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John迫使自己忽略无关的症状，将冰冷的听诊器覆上他的胸口，聆听健康的心跳。很好，一切都好，没有心律不齐的迹象。他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从他肩上褪曱下衬衣露曱出后背。


John正要把他翻过来听肺部，视线扫到的一处攫取了他的呼吸。左肘内曱侧满是针痕。John认识这些伤疤，以前见到过，并为软毒曱品对身曱体和头脑的危害性对好友作过长篇大论。他太熟悉那些伤疤，颜色和分布，曾经匆匆一瞥也曾凝神注视，提醒他这个男人的缺陷和他陷入无聊时的破曱坏力。这些不全是旧伤痕。是复吸。他的手指拂过薄薄的皮肤，感觉指下的突起和凹陷。不是最近的但也不太久。John用曱力掐他的胳膊，希望他能感到疼痛主动醒来。


“你这……该死的蠢蛋，我他曱妈才——”John住了口，五曱脏曱六曱腑冷结成冰。
不，不是他。这次不是了。
该换别人了。


终于一霎清明之后，一切变得机械。他把Sherlock翻过来，肺部正常，再翻回去躺平。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一件事。他放下听诊器，对昏迷者不再准备更多的器械或测试。这是他的极限了。他取出电曱话拨了那个存下来只为拒绝接听的号码。颤曱抖的手——为什么会颤曱抖？——将电曱话举到耳边。


尽管是深夜电曱话很快被接起，“John？”
“Mycroft。”John厌恶自己声音透出的软弱。他不想语带哽咽的。“我需要你来接Sherlock。”
“出了什么事？”


John坐在床曱上，抱起一腿以膝盖支撑身曱子，头沉重低垂，“现在不敢去医院但他在深度昏迷中。不过生命体征都很好。他原本站着，突然摔倒撞到头，所以我想是被下了药。但我不知道是什么药。很可能有脑震荡但我叫不醒他。需要有人一直盯着他。”John深吸一口气，恨自己舌曱尖上气息的颤曱抖。“我…我早上需要上班，我不能熬一夜，也不能…明天不能留在这儿确保他醒来、吃东西、不伤到自己。他需要人照顾。他是个白曱痴，他需要人，但我实在…不能了。”


电曱话另一头的寂静长得令人不安。过去有太多次Mycroft的回答是让John抛下一切以Sherlock为中心；没有任何事比他弟曱弟更重要，他使John接受了对他而言他的至友也是一样。他此刻不想去反驳这一点，即使他必须如此。


“我马上过来。”电曱话挂断了。


John放下手中沉重得像灌了铅的电曱话。他的手指插曱入头发，用曱力撕扯，享受着疼痛，因为这样他眼中的泪就不是为了别的原因。他深吸一口气，发出刺耳的干笑，一边摇头，“你这……该死的笨曱蛋！”Sherlock听不到也没关系。那不是为他说的。“这都不算常识——是人都知道要吃饭睡觉。Sherlock。所有人。那是本能。你他曱妈怎么就能连这都删了？你伤害的不只是你自己你…他曱妈曱的…混帐你…操曱蛋，你根本不知道别人眼睁睁看着你毁灭自己的天才是什么感觉。你会杀了自己的。你他娘的早晚会杀了自己。”


他转头望着床曱上无知无觉的人，精彩绝伦的头脑笼罩在心理疾患的阴影中。不是反社曱会，从来都不是精神变曱态，几乎肯定有自闭症，可能是自恋狂；心理学家梦寐以求的分析研究——却永远吃不透的——对象。充满人性弱点而时常尽力挣扎避免落入他自身缺陷的深渊。John转开脸，在他身边躺下，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这不是我的错。我告诉过你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告诉过你我有别的责任。不是我的错你连一片肉都要我硬塞才吃得下去。也不是我的错你不能在该睡的时候睡觉。我想要你回来，想极了，可这样……操，Sherlock，操。我不能。我不是放弃但我必须划下界限。我受不了这个。再也不能了。”


他感到自己手边Sherlock一动不动的手。他伸出手去，掌心相贴，手指环住温润绵曱软的手，弯过手肘将两只手一起贴在胸前，紧紧按住。“这不是我的错，Sherlock。但我非常抱歉。”他的声音哽住了。他用曱力闭眼。他不会哭，不会，他再也不做那种事了。


他把他的手举到唇边亲曱吻，庆幸没人看见，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不起，对不起。”温热的手静静覆在唇边，他的气息吹拂着指节。这只手就是Sherlock的历曱史，从他的老茧到他的味道，他的脉搏，他的体温。亲曱吻他的手就像闭着眼看到他的形象。他没有再开口。都说过了，并且还在用他的方式继续倾诉。


Mycroft租着楼上的房间所以有自己的钥匙。他在卧室门外的敲门声在意料之中却仍使John惊得猛坐起来。忘了Sherlock的手，起身去给他开门。


Mycroft没有微笑也不作无谓寒暄。他走进来俯视Sherlock，神色中有厌恶，更多的是沮丧。“我为我弟曱弟的……为我弟曱弟道歉。”他在床沿坐下，小心翼翼替他穿回衣服，把衬衣拉平。纽扣一一对齐。


John吞咽一下，倚住门框，“我想可能是氟硝安定，很容易搞到，可以解释非由头部受伤造成的头晕和突然失去知觉。这意味着他的昏迷是源于药物而不是脑震荡所以……这是最说得通的解释。如果你能找到安全的医院最好送他去。若不然到明天晚上药劲就应该过去了。”


“发生了什么，John？”Mycroft问话时没有看他，仍在专心系扣子。


John深深吸气。一直神游天外，他几乎忘了他们是怎么回到公寓的。“我们去一个地曱下赌场找Moran，某个杀手把Sherlock拉到一边，然后就发生了这事。我走过去，他用枪逼着我出去，我设法开曱枪打死了他，我们就逃脱了。”John揉曱着脸，自觉年纪不饶人。“但有人看到了。看到Sherlock。Moran会知道他回来了。Sherlock说到时候你会帮忙。所以，拜托了，帮帮我们。”


Mycroft缓缓点头，系好最后一个扣子站起身，手插在兜里。“我可以向你保证，John，你唯一的危险来自Sherlock本人。否则你完全不用担心Moran。只要Sherlock离开，你明天就能安全，以后也不会有事。这一点我以人格担保。”
“这不是…我没…我是说，他可以回来，我只是——”
“我知道。”Mycroft叹道，向床曱上看了一眼，几无同情之色。“然而，我建议你重新考虑。”
John咬咬下唇，拧紧眉头搜索他的眼睛。“为什么？他回来怎么就那么可怕？你为什么一直这么说？”


又一段漫长的沉默。以他的装束，凭他的身高，Mycroft在普通人的普通卧室中显得遗世独曱立。他会心地、令人憎恨地微笑着，耸耸肩膀说，“我不能说。”


“Mycroft！”
“Sherlock逼我发誓不说。”


John无暇掩饰他的大惑不解，在Holmes家人面前掩饰也没用。他回头看看床曱上静止不动的人，“你到底在说什么？”


Mycroft又耸耸肩，终于俯身抱起Sherlock，让他的头落在他肩上，手臂托住他的肩膀和膝盖，“明天晚上他就醒了是吗？明天打电曱话来。我想是时候Sherlock该解释一下他这场小小游戏了。”


Mycroft的话让John打个寒颤，登时手足冰凉。“什么游戏？”知道不会得到答曱案，但这个词令他几欲呕吐。


“明天，John。”Mycroft从他身边走过，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入夜色之中，他终生的重负蜷在他的胸前。


John目送他的背影，不知该想什么，是什么感觉，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今曱晚是没的睡了。

Chapter 12


短信铃窔声惊得John的脸从手心中滑落，幸亏角度别扭又及时警醒才没啃上桌面。他猛然睁大眼，心咚咚直跳，独坐在上班时间诊所的办公室里。令人难堪的熟悉情境，根本不该再发生。他精疲力尽，几乎彻夜未眠。负疚感是比需要他的好友更难相处的床伴。John掏出手窔机，咬着嘴唇满怀希望地查看发信人。


不是Mycroft。不是Sherlock。大概还在睡，在氟硝安定加威士忌的作用下，正做着有三重谋杀和聪明坏蛋的美梦。


John从没有如此失望于看到Mary的名字。他叹口气伸个懒腰坐回椅子，电窔话放在面前。如果有任何人能让他振奋精神——除非谁能给他一杯不至于难喝得无法下咽的神奇激能饮料——那就是Mary了。他看着短信微笑起来，这一阵都快忘了的松窔弛表情。


Thomas的妈妈警告我他儿子写了首关于小鸡鸡的歌。我还没准备好欣赏他的演出。


他呵呵笑着在手窔机屏幕上快速打字。他今天已经开足了小差，就算立刻开始工作也于事无补。在睡过去几个钟头之后总不会因为给女朋友发几条短信而被解雇。


小孩子的存在就是为了让男人显得精神正常。


你有小鸡鸡歌吗，John？


有的是，你挑个最优美又可爱的。


载歌载舞吗？


我可以表演给你看。今窔晚？


不行。学校开窔会 :(


John泄气地长叹一声。人在生命危险之下很容易忘了其它需求。不过现在是礼拜一，最平常的一天。他只想着刚过去的礼拜五、六、日在某方面严重匮乏，除了几次搂搂窔抱抱——不全来自她。


不用表演全窔套。也许抽时间哼上几小节？


想我了？


感觉我们这周末都没怎么见面。


对不起我表现得像个泼窔妇。


他微笑着摇头，明知她看不到。


你没有。


我爱你~ <3


我也爱你 XXOO


他揣好电窔话强窔迫自己起身。还有几小时才下班，Sherlock可能还要更久才醒来。工作会占据他的身窔体，运气好的话，连带他的头脑。他此时最不想无聊到打瞌睡，或者更糟，去想Mycroft说的游戏究竟是什么。


Sherlock令他害怕。John说不清是哪一点，他的举止或心情，看似一切如常，却暴窔露窔出某种东西，就像酒醉而佯装清窔醒。这使他忧心忡忡。Sherlock的秘密和谎窔言从来没好事。他说把导弹计划还给了Mycroft，结果是在游泳池边面对炸窔药和狙击手。“我给你做了咖啡”是好意道歉伪装下的药品实验。所谓他不关心他人、孤独能保护他的谎窔言保护了他人而留下一座空坟。Sherlock的秘密和谎窔言总会伤到别人，而那个别人，一来二去，最后总是John。


一个游戏。Mycroft不赞成的、从头开始就警告过他的游戏。Sherlock卷入某件事却没打算告诉他——甚至不让Mycroft说。不不，不管是什么，绝对不是好事，John已经厌倦透了被欺窔骗。


他努力不去想，一边测量体温和血压、开药、把感冒患者打发回家。他在看诊间隙又给Mary发了几次短信，并发了几封没有回音的给Sherlock看他醒来没有。发给Mycroft或许会得到一些答窔案，但他已解释了他所能回答的限度。John要想搞明白必须去问Sherlock。


锃亮的黑色轿车5点半时已等在诊所门口。John毫不犹豫走过去，看到专注于手窔机的Anthea的俏窔脸。她对他匆匆一笑就缩回了她的数码空间。
“今天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


John做个苦脸，自己折腾一天之后没心情欣赏Holmes家人的把戏。“这次是哪里？废弃的瓶子工厂？荒郊野地？私人飞机？”
Anthea摇摇头，两人一起上车就座，有色玻璃把他们与外界隔绝。“不，我们去往Mycroft Holmes的家。他向你问好。他太忙就不去了。”


John坐直了些，在记忆中搜索先例。他和Mycroft在很多地方碰过面，有公共也有私人场合。Mycroft也曾经常光临贝克街，当那里同时是工作场所的时候。但John从来没去过他家。Mycroft会带Sherlock回他家再正常不过了，但还是很难想象Mycroft住在一个固定的地方。肯定是豪华宫殿。风雅时尚一尘不染奢靡高端，打着Mycroft的印记外加古色古香的魅力。


他望向窗外。既然没被蒙住眼睛绑窔架了去总是好兆头。“这么说……Sherlock已经醒了？”他问。不确定这个美窔女能不能和他交谈，甚至许不许听他说话。
Anthea微微一笑，“他在早餐桌前。”
“Sherlock居然在吃饭了？好啊。”
她从电窔话上抬了一下头，斜睨他一眼仿佛在衡量他的观察力。
John不知道自己哪错了，直到亲眼看见。


Sherlock坐在豪宅的起居室里，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John能想到的所有食物。水果、糕点、豆子、烤面包、果酱、香肠、猪血肠、鸡蛋——煮的煎的都有、圆面包、饼干、茶、果汁、牛奶、粥——John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人面前的一桌盛宴与他干干净净的空盘子形成鲜明对比。一样都没动过。Sherlock如Anthea所言，只是坐在桌前与他的早餐为伴。

他看来睡足了觉，眼圈从紫罗兰色淡化为清浅的玫瑰色晕。身上的西装几乎肯定是他自己的而不是向Mycroft借的。这么说这里是他的大本营了：他回国时行李送到了这里，如果不如所愿准备回这里住。这是好事，又有点令人难过。通窔过一场伪窔造的自窔杀和三年共谋的骗窔局，Holmes兄弟终于言归于好。Mycroft只需要Sherlock确实需要他的帮助。他不禁苦涩地想，Mycroft现在是否很高兴，他的担忧得到重视而不是只能在暗中观察。Mycroft一直明确反窔对他的介入，但此时看来他并不那么在乎。


Sherlock望向门口，淡淡一笑，“希望你有胃口。我亲爱的哥窔哥似乎严重高估了一个人的食量，难怪他得节食。”


John忍笑摇头，“你跟早饭大眼瞪小眼只是为了表明立场？为了气他？”他在桌对面坐下，面前已放好一套餐具。浪费这么多食物很不应该，但眼前的景象早已把他任何可能有的胃口都消灭了。“绝窔食很幼稚，你不觉得吗？”


“哈，这只是第二阶段。之前我整理了他的药品柜，从按字母改为按剂量排序。”


John努力压窔制本能反应，咽下的偷笑变成哼唧。对他的怒气从来难以维持，即使他的态度和行为都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他双手捂着嘴，把嘴角拉直以掩饰自己的失败。
“啊，他会很高兴的。”他说，咬紧牙撑住下巴不让讽刺的表情显得太轻窔松。
Sherlock耸耸肩，“这个么，他早有预料的。如果让我哥窔哥失望，我这个客人也太差劲了。”
“怪不得。嗑药，厌食，毫无责任感，需要全职保姆？是啊，可不能让他失望。”原来怒气在这里。John的手仍在嘴边，他的言辞和他的嘴唇一样不可信赖。


Sherlock煞白了脸。很难得，就他本已灰白的脸色而言。他看一眼桌上的食物，紧张的手下意识习惯性地放回腿上，手肘以下被桌子遮住看不到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嘴唇噘窔起，双眉夸张地倒竖，“我已经五个多月没嗑过药，我能照顾自己，也没有厌食症。”最后几个字沙哑地从齿缝间撕扯出来，显然对这一诊断深恶痛绝。


John的骂人话仿佛落在了车里，从兜里掏不出来了。“五个月，嗯？你知道我有多久没用酒精之外的东西毒窔害过自己了？”
“闭嘴，John。那不一样。”


“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能那么蠢？”John猛一拍桌子，葡萄串上有两颗跳下来逃命去了。“你知道我哪一点不明白？你可以……粒米不进，能撑多久撑多久，却那么容易向可卡因之类的毒药投降。而你明明知道的。你怎么能面对我理直气壮地说你没有厌食症，当你随随便便注射毒窔品却连半个三明治都要人硬塞窔进去？”
“我周六吃过了。”
“现在都周一了！”


Sherlock深吸一口气扫视桌面。Mycroft准备的食物集天下之大成，冷热甜咸应有尽有。乍一看是热心过窔度，现在看来像是绝望中的一搏。他弟窔弟拒绝吃饭的每一条理由Mycroft都提窔供了答窔案。他肯定饿着，这里总有他爱吃的——有几样John确切知道是Sherlock最喜欢的。Sherlock又一次把手拿上来，指尖激动地敲击着桌面。随着时间他的敲击越来越烦躁不耐。


John忍无可忍。他捡起一条香肠重重地扔在Sherlock的盘子里。“吃了这个，不然我要演绎你了。我肯定你乐于听到我关于你为什么这么作践自己的理论。”
Sherlock厌恶的咕哝表示强烈异窔议。他推开桌子站起来。“事情还没完，John。今窔晚就会结束了。明天你要我怎么狼吞虎咽都行，但现在我要思考。”


“什么事今窔晚会结束？到底是怎么回事，Sherlock？”John忍住没拿一块松饼砸他。它们看上去很称手，而他恨透了那种站在恐怖深渊边缘的预感。Sherlock总把他推到那种境地。“我越来越觉得我是盲目被你牵着不知往哪里走。你哥窔哥说这是个游戏，我们玩的到底是哪门子游戏？”


Sherlock一惊，旋即凝止，烟灰色窔眼睛里如有暴风雨前的乌云翻腾。他的嘴唇抿成一线。“轮不到他来说。”
“那某人最好自己说。”


缓缓地，犹疑地，几下短促的呼吸之后，Sherlock点了点头。他没有坐回椅子，而是开始踱步，比John见过的任何时候更像一只笼中困兽。Sherlock恨这个，恨所有这一切。不再有乐趣，John怀疑他从来享受过这个什么鬼游戏没有。面具早已摘除，一切即将分崩离析。
或许他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没有Ronald Adair这个人，”Sherlock垂目望着地板。“他……是我编出来的。”




“什么?”


“是我编的，整个案子，和Sebastian Moran的联窔系，所有全部。我让Mycroft布置现场，把细节做得逼真，然后由我去破这个我一手策划的案子。”Sherlock说着抓窔住椅背靠上去，脸上全不见真窔相大白的得意。“当然并非一切都按计划发生，我听说你昨晚杀了那个人。做得好。谢谢。我知道我最需要你时你总是信得过的。”


想靠奉承过关是不可能的。John目瞪口呆舌窔头打了结。荒诞到了极点，却是青窔天窔白窔日的现实。他一刻也不曾相信过他创造了Moriarty，不管他在楼顶上说过些什么。然而这一次，他知道这一次是不同了。John坐在那儿试图重拾基础英语，眼睛搜索一切可能的线索证明这是个谎窔言，一个玩笑，拙劣的企图，想让他转移注意不去挑友人的刺。然而他早已明白他的搜索是徒劳的。


“你策划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回到伦敦整天和你一起坐在家里看电视吗？那不是我们，John。这才是！”Sherlock强调地将食指猛按桌面，然后拖着一路走开。他背向John踱了开去，双手收回背在身后，手指攥窔住手腕。“如果我只有一个周末在这里，我要它是我们过去向往的生活。你，我，有趣的案子。只是彼此喜欢的两个人出去开心。”


John无视他内腑中收紧的奇怪感觉，他现在太迷惑也太愤怒，无暇考虑所谓的感情。“我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你和Mycroft成了伦敦新一代的咨询罪犯？”
“不，没有Mycroft的事。”Sherlock站定下来没有回头。“但我的确收到了填补这个位置的邀请。”
John白了脸双手发窔抖，“天哪，Sherlock，你彻底疯了吗?!”


他耸耸肩，侧向John继续独步，眼望前方，偶尔低头看地，从不看John一眼。“如果你不能打败他们*……John，我明白。我策划这一切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测试你能否接受这条路。如果我成为Moriarty说我是的那个人，你还会做我的朋友吗？” （* 谚语：If you can’t beat them, join them.）


“你是说绑窔架儿童，人肉炸窔弹，谋杀，欺诈，为了好玩和赚窔钱无窔恶窔不窔作？你哥窔哥知道这一切吗？”
“当然不。他会把我关进疯人院。”
“我也想这么做，Sherlock，你听到自己在说什么吗？”John想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拼命摇晃他把他摇醒。他的膝盖拒绝承重。

“这不是仓促之间的决定。”Sherlock照顾到John走近了些，但仍在触手可及之外。他的表情一片空白，但眼睛里有着恳求。“我三个月前发现了撤回杀手的密码指令。我找上Moran，他接受了我的胜利，不仅发出指令，而且向我下了这个邀请。我自然当场拒绝，但各种情况证明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可能性。Moran此刻正在等待我的最后回答。然而我的命运多少掌握在我今窔晚将要会见的来使手中。我想到你会不同意，但假想的问题和实际面窔临的选择是截然不同的。”


John大口喘气，只有这样才能不喊出声来。他咽下喉中泛起的苦水，一个油然而生的念头使他终于能够开口，幻灭的感觉令他的血液无力流动，在五窔脏窔六窔腑中弥散开来。“昨晚我杀的那人…是你的卒子吗？是你…布置的？”


“你认为我会做这种事？”
“……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果是，你还会做我的朋友吗？”
“……不。”原来他对好友的爱是有条件的。John并不意外，却仍有一种碎裂的感觉。


Sherlock点点头，仿佛早已料到。当然是。“那人叫Jacob Wallace。主要贩卖毒窔品，兼窔职Moriarty的杀手。Moriarty在伦敦的犯罪网络相当于流浪者组窔织和苏格兰场的综合。街头线人，雇窔佣罪犯，通常没受过什么教育，但对老板极其忠心。显然他不喜欢让我做他的新老板。第一晚在犯罪现场他企图杀我，一次不成，昨晚他再次下手。他本没打算杀你的，直到昨晚他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决定Moriarty的最后指令应该得到执行，有没有密码都一样。谢谢你把他打发掉了。你造福了社窔会。”


John转开头，无法忍受被锁在一个天翻地覆的新世界里。Sherlock总是这样。你对他的期待再高，他总能更胜一筹。案窔件是伪窔造的，犯罪组窔织的邀请却是真的；真正的暗窔杀企图，动机各不相关——真窔实的危险裹在虚假的礼包里。John不只是愤怒，他是怒不可遏。又是往日再现，是Sherlock给他的咖啡下窔药，把John当成实验动物，他自己的替身，多出一份的身窔体和头脑；是一头雾水地被他拽着奔跑在伦敦街头，一心想帮他却始终被蒙在鼓里、置之不理，落得孑然一身为他不曾身受的创伤留下疤痕。Sherlock Holmes是他胸中的心因性疼痛。


John恨死了这个，这一切，和造成这一切的天晓得什么原因。“那现在呢，Sherlock？现在……会怎样？”
Sherlock微微耸下肩膀，回到他的椅子后面站住但没有坐下的意思。John的脖子都仰酸了。“你已经充分证明你的道窔德准则不允许我同时做你的朋友和下一任咨询罪犯。我的选择很简单：我选你。”


John扬起的嘴角全不受他的控窔制。透着担忧和疲惫的紧锁的眉头更能体现他的心情。“Moran会让你这么做？买卖不成仁义在？”
“我今窔晚会与他的使者碰面。很快我和他都会知道彼此的决定。”
“那我们几点去？”John问，一时没意识到他把自己算了进去。习惯。
Sherlock摇摇头。“我们不去。这是我自己的事。”


因为太危险。因为他不确定结果。因为他害怕。“因为你多半会立刻被杀，一旦你告诉他Sherlock Holmes永不会成为James Moriarty？”
Sherlock一言不发。


John把脸埋在手中。汗津津的皮肤发着高热。“你怎么会以为这有可能？你是有心的，Sherlock。或许没有某个特别的人，但你其实是关心别人的。那就是为什么每一个未解的案子都如此重要，为什么你选择解决的谜团是人与人之间的互动，而不是宇宙为何存在之类的所谓千古之谜。你根本不可能去做Moriarty做的事。伤害无辜的人不会带给你一丝一毫的乐趣。这连我都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怎么可能成为他？”


“这是我能回来的唯一条件。”
John摇摇头，向前挪到椅子边缘。“你说你有找到密码。”


“那个密码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在我没死的情况下。没有任何密码能使我安全。既然我是他们消灭的对象，你和我在一起自然会重陷危险。”Sherlock抓窔住椅子支撑自己，低垂着头，倾落的刘海遮住脸。他再开口时仍没有抬眼看John，“John…Mycroft认为我这样非常…残窔忍。他觉得我应该自己处理这件事，在得到结果之前不要把你卷进来。但我做不到。试一下都不能。或许你会恨我复活只有几天，但对我这是值得的。”


“闭嘴，Sherlock。给我闭……你跑吧。离开这儿，跑得远远的，找个好地方安顿下来。如果你需要找事做——我不知道，养蜂好了。只是……别放弃。”
Sherlock凄然一笑，手指描摹着桌布的蕾丝图案。“如果我离开，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John的下巴僵死，喉窔咙紧得无法吞咽。“…我不能，Sherlock。你…知道我不能。”
“那我也不能。”


“该死的，Sherlock。不要……任人宰割。那些人不会发慈悲的！”John站了起来，一时间血液在四肢奔流，双手的颤窔抖不再是无意的紧张，沉重的脚绝不退缩。这比他的电窔话遗言更糟，使John觉得是自己的责任，负罪感紧紧包裹窔着他，像靴底胶糊的泥巴。


Sherlock挺窔起胸站得笔直。“瘾君子，厌食症，日渐衰弱，是不是，医生？尽管我不同意你的诊断，却并非无视自己的症状。我是在慢性自窔杀。这具运输管道毫无意义，如果我的头脑腐朽衰败下去。”他指指自己的头，仿佛John会忘了他的朋友最看重的是什么。有些话说得太多反而容易遗忘，有些则从未说出口。“我的生命中只有两样东西是我珍视的：我的工作和你，John。如果两样都要失去，我不在乎还会发生什么。”


John的拳头再次猛击桌面，这一次故意把小蜜桔震翻一地。愚昧无知的告白，轻率自私的言词。“Mycroft说的对。你应该一直做死人的。”
“那我这一次不会让你失望了。”
不。“天杀的……Sherlock，我能做什么？你需要什么？你不会这么对我，除非我能帮得上忙。到底是什么？”


Sherlock淡然一笑，沉重的面容掠过一丝难得的赞许。“想得不错。”微笑转瞬消散冷却，唇角低垂下来像疲惫的山峦。“但你能做得到的都已做了，John。谢谢你。真的，剩下的只是由你决定这一次是否要把所有的话说出来，或许今窔晚一别就是我们最后一次交谈。”


“我恨你。”


Sherlock眨了下眼，灰色窔眼眸在惊慌失措的睫毛下对上John冷若冰霜的逼视。嘴唇微涨，没有言语，只吐出一声惊愕的低吟。他瑟缩了一下，像个受惊的孩子，无望地搜索着，期盼对方收回重击。


“我恨你。”John站在那里双手攥在身侧剧烈颤窔抖，恨不得向他飞扑过去。他想揍他，猛击那张惶恐的脸，想要搞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疼痛，想让Sherlock为给他造成的伤痛付出代价。“我恨——我不要对任何人如此重要！”


Sherlock闭上眼睛，无可遁形。“曾经我对你就有这么重要。”


John抬手抓窔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拉下来，粗窔暴地压上他的唇。他感觉到他紧窔咬的牙齿压回的力量，清晰轮廓的唇弓，比他自己的更丰窔满柔润。他没有留连不放。他打上封印，抽吸窔吮shì，像任何人都完成过的一吻，只从不曾印上那一对令他恨恚如狂的门扉。


他放开他，手滑窔下他的颈子，退后一步，无视自己口窔中被短暂碰窔触激起的沸腾脉动的热望。
Sherlock的眼睛睁圆了，手指抚上终于张窔开的嘴唇，看得出同一场化学反应的火花一样点燃了他的肌肤。


John清清喉窔咙，越过他走向门口。“不要……不要多想什么。那是上辈子的事了。上上辈子了。”多过一般人得到的，对他是太多了。John舔舔嘴唇，抿紧了，企图抹去唇上萦回不舍的记忆。至少他现在知道了。或许曾经有可能，但从来都不是。


他不知自己期待过什么。无论如何不是Sherlock伫立在他身后的一片死寂之中，罕见地失去了言语和行动的能力。比揍他一拳更有效，对自己却是同样的疼痛。John伸手向门把手，准备做最后的告别。


“爱情就像星空，John。”
John停驻下来，转身回头。


Sherlock没有动，只是低下头，“我或许不认为重要，也不懂得，但我仍会被它感动。”
“那时我需要你做的比感动多得多。”


“John——”
“再见，Sherlock。真的。就是……再见了。”John转动把手开门走了出去，背手一关，无力地靠在门板上。Sherlock不会跟出来。这就是最后的了结。不知为什么，这一切感觉是一如既往的自欺欺人。

Chapter 13


“你好，这是John Watson医生的手曱机。我现在很忙，请留下姓名、电曱话号码和致电原因。如果是健康方面的紧急状况，请马上就医不要等我的回电。无论如何我会尽快回曱复。谢谢。”
嘟。
“…John…好吧，我想只能是这种方式了。他是去死的，John。这个世界对我弟曱弟很残曱忍，而他对我们大家也一样。然而今曱晚他并没有完全向你吐实。有一桩秘密尚未揭曱穿。他愿意为守秘而死，John。愿意再一次为你而死。这是借他人之手自曱杀，毫无疑问。他完全可以继续归隐而不必赴死然而……你了解Sherlock。他就爱走极端。
但那个秘密不会和他一起死去。我不会泄曱露，但这并不意味着将来，多年以后，你不会了解到我们所知的真曱相。我已斟酌再三……仍无法决定怎样是更好的选择。所以我把决定权交给你，John，连同最后的警告：如果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你的生活将再次发生剧变，而Sherlock仍有可能死去。你唯一能得到的是真曱相，和由此作出的知情决定。仅此而已。
Sherlock10点离开。我到时候会派车到你那里。上车，你会得知一切。不上车，我将终身守口如瓶。
这是他的错。我们不能忘了这一点。不要可怜他，不要仅仅为了他做任何决定。为了你自己，John。一直都是。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不会责怪你。”
嘟~~~~~


--+--


Sherlock站在一间废弃的仓库当中，竖曱起衣领，围巾系在颈间，不曾化妆，不带武曱器，没有丝毫作伪，有的只是孤独忧郁的神情，沐浴在屋顶曱破蔽的通风管道间筛落的月光里。冰冷的水泥地，墙边堆着垃曱圾废料，繁忙的昔日遗留的几条铁链悬在空中，墙上围成一圈阁楼。寂寥的广阔空间，留给来去匆匆的各色人等。


陈旧破碎的巨大窗框中可以看到星光。伦敦的灯火通常使星辰黯淡无光，但在人烟稀少路灯昏暗的远郊区，他看到的星星更加璀璨而繁浩。有时事物的真曱相并非由光芒照亮。有些时候，正如对星光而言，是黑曱暗的衬托。


不过若想看到最大最亮的那颗星，只须等到早晨，当它升起在东方天际。奇怪的是人们常常忘了太阳也是一颗恒星。他们更喜欢黑天鹅绒夜空的点点星芒胜于白日的刺目骄阳。夜晚的星辰和星座的确很美，但只有装饰作用。那些傻曱瓜指向最亮的星，却往往被火星和金星欺曱骗——根本不是发光的星星，只是太阳的又一个戏法，提醒世人它还在那里，还在等待，丝毫无惧长夜的黑曱暗。太阳始终都是Sherlock最爱的星。


而这就是人生。关于星星的简单比喻足以解释全部的他，他想要的一切，他毕生事业的基本原理。他看待世界的方式与常人相比就像白天与黑夜。


风声在仓库的萧然四壁间呼啸，摇摆的铁链发出生锈的呻曱吟。寒冷夜风中Sherlock戴着手套的手深曱插在衣袋里。他到得很早，但这是与对他打交道的人毫无意义。如果他10点钟到，他们8点就会来布置现场。对他来说是私人纠葛，却不能按私人见面来办。紧罗密网中的一个人只是身后强大组曱织的一部分，织网的蜘蛛无疑在暗中监曱视。他吐出一口气，渴望一支烟，恨自己太蠢没带出来。不是他最大的遗憾只是眼下的。他的呼吸看起来就像喷烟吐雾，却不能带给他愉悦。


“你来早了。”一个声音说，音色中带着微微笑意在空荡的厂房间回响。
Sherlock面向她，挤出一个微笑，“老曱师会奖给我一颗五角星吗？”


Mary赞许地哼了一声向他走来，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压过了风声。“没问题。用来装饰你的墓碑会很有趣。”她停在十尺之外，粉唇微涨吐出一缕轻雾。她的笑容冷下来，最终褪色成无所谓的倦怠，“这一切本可避免，只要你躲得远远的。你以为我喜欢这样？”


“不。我也不认为有任何可能避免。”Sherlock打量她的姿曱势，她插在兜里的手形，脚的站位。“至少你会很高兴听到你不必打电曱话给你的老板了。我拒绝。所以这个僵局只属于我们，你和我。”
“John。”


Sherlock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安的回视。“他选择了你，Mary。他爱的是你。但他同时选择正义，而那显然不是你所属的一边。如果我留在伦敦，恢复工作，如果我碍你们的事，你能否以性命担保永远不会有命令以伤害John来对付我？”
“不能。你明知不可能。”Mary转开脸，抬起左手把金发撩过肩膀，珍珠手链在她腕间玲珑光转。“只要你活着又在工作，John始终会是潜在的打击目标。”
“因此对我来说，你是对他生命的最大威胁；反之亦然。我们两人不可能在John的生活中曱共存。”
“早告诉过你了。”


Sherlock淡淡一笑，记起他们在客厅中的谈判，Mycroft及时把John叫走，刚好够时间让他俩达成共识。“哦，我从未怀疑。但我需要试探你，看你能走多远。你知道昨晚那个Jacob差一点杀了John吗？前天晚上他几乎替我挡了一枪。你对我的暗曱杀企图已经两次险些要了他的命。”
“他从没说过——”
“没有，John不想让你担心。他会说曱谎，保守秘密至死，为了让他所爱的人免受痛苦。”
Mary耸曱起肩膀沉下脸，“别说的像你比我更了解他。”


“我当然更了解他。我们现在之所以会有这场谈话，只是源于染色体的偏好。若是条件均等，我必胜无疑。”他保持着微笑，这微不足道的一点真曱实是他唯一能在她面前夸口的。它掩盖了失望的痛楚，令人疯狂的绝望，承认失败，只因天赋的生理构造而不是他自己的过错。“我承认我留下会给他带来死亡，所以无论Sebastian的回答是什么，我都会永远离开伦敦，离开John。但我要先知道一件事。你的手链，Morstan小曱姐，印度洋独产的珍珠。你从事走私的父亲送过你很多珍宝，但Moriarty专门留下了这一件，是不是？
是的，我了解你的故事。你的军人父亲被走私团曱伙引曱诱入伙，17岁的女孩子只是帮爸爸的忙，担任望风角色恰如其分胜任有余——Moriarty的小小耳目。当你父亲被其他走私贩干掉，你为了复仇把灵魂卖给魔鬼。而魔鬼和你定下了契约是不是？每完成一项任务换回一颗珍珠，一旦手链恢复完好，契约随之解除。所以告诉我，Mary，那上面有没有一个珠子是代曱表接近John的任务？”


Mary默然无声，紧闭嘴唇，鼻孔呼出的气息犹如龙吐白烟。她避开他的视线，片刻后深吸一口气挺曱起胸，“……不管事情是如何开始，都不能改变我现在是爱他的。”


“当然。”这一次点中事实并没有给Sherlock带来愉悦。但他还是笑了笑，“周六还给你的那一颗，那又是什么命令？”


Mary回以空洞的微笑，右手伸出棕色大衣口袋，手中握着小小的黑色手曱枪。“杀死Sherlock Holmes。”她说着打开保险。


“Moran从未打算让我接受，更不用说拒绝了。”
“是你害死了Moriarty。你真以为他能原谅这一点？”


Sherlock冷笑出声。总有点什么，他不会百分百全对。“当然。周六晚上不是Jacob，而是你。你看到John扑倒了我，马上发短信确保他平安无事。你需要知道你没有误伤到他。但昨晚你不能冒被识破的危险，于是派出了Moriarty的狗腿子。你还是打算亲自动手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被下了迷曱药而不是毒药。你不知道Jacob对Moriarty的最后指令另有曱意见。来不及调曱查，我只给了你半天时间找到对策。”


“你作曱弊。”
“你也一样。”Sherlock退后一步张曱开双臂，敞开的大衣在夜风中飞扬。“你还等什么？有命令在手，废弃仓库，John的安全所需。我早已厌倦了做死人。来吧，把我变成一具尸体。”


“我会的。但我需要知道你对他说了什么，关于我的。你很聪明，你知道会有今天。有没有什么秘密留言、录曱音、电邮，过几天、几个月或多少年后冒出来告诉John真曱相？”她的气息粗浊，手在发曱抖。她害怕，害怕失去他，怕他知道。她就快完成这个契约了，只剩两项任务。Sherlock心想她是否真的以为完成之后就可以洗手脱身。显然不会。


“不会那么残曱忍。他不能同时拥有我们两人，但我绝不会成为他一个也得不到的原因。如我所说，他爱的是你。我什么都没说，并且命令我哥曱哥发誓守秘。我想这一次John真的恨透了我。你再也不用生活在Sherlock Holmes的阴影下，我肯定你们两人都会因此而更加幸福。难保他不会把你的头生子以我命名，而我倒乐意成为你良心上永远的刺。”


Mary点点头，放下心事稳稳瞄准，“为了救John我做什么都值得。我决不会为此后悔。”


打开保险的声音，枪栓的回响——不可能，保险早已打开，不是同一枪型——另一只枪。为什么？回声使得枪曱手的方位难以判断，但Mary也听到了。她四处巡视的眼睛瞪圆了，当脚步声在水泥地上响起。


“关上保险，Mary。放下枪，慢慢地。”


Sherlock僵住了，为那个声音全身战栗。他望向Mary，她惊恐愤怒的眼睛索要Sherlock给不出的答曱案。他摇摇头。不是他。John的出现与他无关，对事态毫无益处。


Mary支支吾吾，左手握住右手，稳住紧张发曱抖的枪身。“John…我…”
“别说了。我听到了…所有一切。”John走过来与他们站成三角，肢曱体语言并不选择任何一方，小心与那两人保持等距，稳健的枪口对准他的女友。“把枪收起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对不起，John…我有命令…”
“Mary…我不想对你开曱枪，但若你不放下枪我不知道你还能让我怎么缴你的械。”他的声音劈裂，苦苦相求。坚如磐石的身姿。他不敢转开眼，几乎眨也不眨。这个男人在军中升至上尉，可以为他的职责放弃一切，即使那个职责是为了救他的朋友而向他所爱的女人开曱枪。


Sherlock怀着沉重的心情打量着他。John不是世上最聪明的人但他怎么也不会以为这一切能有个好结局。他会毁了自己的人生，不是指血肉之躯的生命而是生活之所以为生活而不仅仅是活着。面对无可抵挡的阻碍，John的乐观和爱会杀了他。


John已经目睹过他的死亡，他不想重演一遍。”John，转过身离开这儿。”
”这次不会了，Sherlock。”
”John，亲爱的，听我们两人的！”Mary越来越慌张，泪水盈眶，”你知道那些人，我不能违曱抗命令。我不想在你面前做这件事。求求你，宝贝，快走吧！”
John摇摇头，退后一步拉开一点距离，使他开曱枪的威胁更可信。“没人会死在这儿，我们能解决的，我们会想出办法。现在把枪放下！”


Mary最先看到：光点。一点红光，提起注意的信号，不是‘停’而是‘开’，稳稳地落在John的外套背后心脏的位置。还有第四者——这种事务必确保万无一失。无论他们两人各自想要的是什么，在这一点上他们从无争执。Mary看到了，惊恐的目光移向Sherlock。后者点一下头。没有时间了。开曱枪。


他向后倒下时数到了三声枪响。加了消音器的——Mary的枪；一声巨响——John的；再有一枪悄无声息，除了击中人曱体的声音。他听到除自己之外有两个人倒在了地上。


中枪很痛。他不知道在阿富汗的沙漠中是否比在伦敦郊外寒冷的旧仓库里更痛。他想不会。阿富汗人想要你死，恨你代曱表的东西，那不是私人恩怨。在为John而打的战争中，他绝不想和他死在一起。


Sherlock睁开眼，仰望着头顶呼啸晃动的铁链。他压抑着呻曱吟，翻到侧位蜷起身，护着侧腹汩曱汩流曱血的伤口。准头太差。因为受惊、恐惧加上John的子弹，Sherlock想他不能怪Mary没给他个痛快而是让他慢慢流曱血致曱死。在他的一生中没有一件事是容易的，死亡又何必例外？


他望向John，仰面躺着，枪脱手落在一边。灯光照出他脸上的湿曱润，寒冷中他的呼吸清晰可见。Sherlock露曱出微笑，头放松地倚在地上，凝望烟尘中的光影。


Mary在地上呻曱吟，轻声啜泣着奋力移动。Sherlock从几尺之外看过去，见她一路爬向John，一条胳膊软垂着，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她哽咽地喊着他的名字，拖着两曱腿爬过砂石地面。John一动不动但还在呼吸。Sherlock希望她尽快发现这一点然后至少闭上嘴留他清净。


他毫不意外再次看到红光，从水泥地上划过。专曱业人曱士不会留下后患——让目标流曱血是不够的，务必将其歼灭。Sherlock余光可见光点落在他的太阳穴。一枪致命。更仁慈的死法。他想他应该感谢Moran没有趁机打碎他的膝盖或轰掉他的手脚，或随便什么没有必要的酷曱刑。那一点红光似乎在声明“这是公事，并无私心。”啊，小小的光点多么善于说曱谎。


Sherlock闭上眼，转脸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迎接第四也是最后的一枪。

Chapter 14


John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手铐锁在医院的病床上，头痛欲裂，肋骨生疼，心下一片绝望。只有手铐难以解释，但他被止痛药麻痹的大脑只花片刻就想明白了。当然他会被铐着，对枪杀女友的罪犯理当如此。他笑了起来，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可真是遭了天谴了。他为自己的歇斯底里睁开眼，企图咬住嘴唇让自己不要再笑了。更不要哭。


“啊，醒了，John？”
熟悉的声音使John瞬间清醒，手在金属镣铐中跳了起来。几年不见了。“上帝，你可老多了。”他咕哝道，以最拙劣的方式掩饰自己的表现。


Lestrade大笑，探过病床拉下一道帘子隔开John和他旁边的床位。“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他站在床边，苦笑的神情为了不堪回首的过往，也为了更令人担忧的未来。“你知道，防弹背心只能防弹，摔倒时撞到头它就没辙了。啊，还有……那个，对不起啦。Mycroft说你需要被锁住，这样你就可以去找他算账而不是拿我出气。只是服从命令而已。”


“锁住？你告诉他John说滚他妈一边去。”John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脏话抖索了一下。“不…对不起，别…告诉他那个。”
“哈，可能还是会，不过我会告诉他是我说的。”Lestrade笑着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扶手上以便两人视线平齐。“所以……你是想跟朋友聊聊还是先跟探长把正经事办了？”


John吞咽了一下，一瞬间口干得难以置信。他闭上眼，感觉泪水仍浮在太靠近眼眶的地方。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想着受过的训练。战士绝不在战场上哭泣。“是我杀了她。我……开枪打死了她。那不是自卫但她正要向另一个人开枪——哦天哪，她已经做了。”他想要捂嘴的手拉动床栏咣当一声。他换用另一只手。


Lestrade拿起床边的一杯水递给他，“你没有杀死她。这部分已经清楚了。你不用回答任何问题，真的。我只是……这不是审讯，John，是通知家属。”


Sherlock。John长吸了一口水，庆幸有凉水对他感官的刺激。他犹豫得太久了。Mary开了枪。他没能救下他。又一次。
死一样的痛。又一次。比上次更糟，因为他就在当场。如果他没撞昏头，或许还来得及赶过去抱着他，向他道歉，告诉他谢谢你的努力。


“不是你杀的，但是……是Mary，John。不用弹道分析也看得出来。完全不同的枪型，与打中你的背心的子弹来自同一支枪。我……非常抱歉，John。”
John瞪着他，水杯突然重得几欲脱手。“Sh……Sherlock?”


Lestrade摇摇头，站起来踱到房间另一头。“这一点我简直不能相信你瞒过了我们。我是说……怎么做到的？”他拉开布帘露出旁边床上病人的上身。苍白皮肤映着雪白的被单，黑色卷发洒在枕上。仪器显示良好体征，吗啡滴入静脉之中。


“我想这是好消息的部分。是他给我打的电话。我发誓我还以为是从阴间打来的。等我们赶到现场……老天爷，John，我从来没那么害怕一个死人会死掉。他还会再睡一阵。刚做完手术。不过会完全恢复的。简直是九命怪猫。”


John一头倒在枕上，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对面床上安详的睡容。
然后晕了过去。






第二部-哑剧-END


----------------------TBC-----------------------

第三部
Nocturne in Tempo Rubato 散板夜曲


Chapter 1




第一天伊始五个护曱士千方百计争取为312号病室的枪伤患者换药擦澡的工作，到第三天她们千方百计推给别人。恢复意识和减低吗曱啡用量居然能如此消灭一个男人的吸引力真是蔚为奇观，对那个金发护曱士咬上一口更是雪上加霜。John不知该为好友恢复了折腾人的体力而高兴还是讨厌他的幼稚。无所谓，不管怎样他都要去看他的。


五个护曱士全体惊讶地看他走过她们的桌台去向恶曱名昭著的312室，一手捧着百合与白玫瑰的小小花束另一手拎着外卖。她们窃窃私曱语，向他投以夹杂怜悯和好奇的目光。John早习惯了，尤其这几天到处是闪光灯、摇头晃脑的记者和麦克风。他看到丢在候诊室角落里的报纸封面上的旧照片，有曱意加快了脚步。他宁可不要噩梦一般的名人生涯，以及报上那些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头条：“神探重归”或“帽子男归来”，根据文章立场的不同。John的邮箱爆满，博客点曱击率空前飙升。Sherlock Holmes，被曱判定无罪的咨询侦探，死而复生且又一次卷入谋杀案中心，受曱害曱者是一名被荒谬地指认为传说中Moriarty组曱织间谍的年轻女教曱师。


欢迎归来，John想。世界一如既往的苛刻残酷而道貌岸然，为了娱乐、收益和博取眼球而随意将人钉上十曱字曱架。他向扎堆的护曱士们点点头，抿嘴一笑，“下午好。”他说，俨然是一个普通人来看望另一个普普通通的病人。


她们强笑着点头，含糊不清地回礼，一边赶着作忙碌工作状。


John敲了一下关闭的房门，随即把外卖挂在腕上腾出手开门走了进去。椅背和床头仍然挤满多得吓人的气球。Molly送的。有几个已经泄曱了气半垂在牵线上，十来个笑脸还在一颠一颠地表达“早日康复！”的真诚诉求。Sherlock一脸郁闷地坐起身，显然对他的众多同伴殊无好感。没人喜欢被充气的马屁精取笑。


“葬礼是在今天吧？”他问，挪动之间几乎藏过了疼得抖索一下的表情，解曱开带子的病号服大半滑曱下肩膀。
John不去问他怎么知道的，不过他大概猜到主要线索是什么。


“所以，是谁把你轰出来的？”
“闺蜜Rachel。”John把外卖放在大餐盘上，走到桌前，花瓶里苏格兰场送的一瓶黄花已经枯死大半。他把它们扔进垃曱圾桶，换上自己的白花，从水龙头装了水加入花肥。“还差点和她一个同事打了一架。到处都是记者。神父说我最好离开，所以……不想闹出事来。这些是你的了。”


“你可以等人都散了再去。”
John点点头，“我到时候再买新的。一般人不会整天抱一束花走来走去，所以它们就住这儿了。”John不是不知道送给枪伤患者本来打算献在打伤他的女人墓前的花是个笑话，他只是不觉得可笑。


以他各方面状况而言，Sherlock的气色极佳。他的外表和姿态更像在自己家里那些百无聊赖的下午，穿着睡衣浴袍瘫坐着像只慵懒的树懒，与繁忙工作中西装笔挺的形象判若两人。睡足了觉，输液补充了营养——连他苍白的脸颊都带了红晕，锋利轮廓的阴影遮不住的暖色。简直红扑扑。John把手放在他额上试了下温度，把餐盘拿近了，满意地看着Sherlock主动解曱开塑料袋窥测里面的各式食盒。


他看看锡纸包裹的印度烙饼和塑料盖子下的棕黄曱色汤汁。“辣咖喱？”他问，“在医院里？”
“我的。”John收回手——温热但没有发烧——把他的午餐夺过来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你那份是奶油咖喱鸡。你得吃高脂肪的奶油咖喱，直到你至少增重十来斤。”他拉过一把椅子，一时气球乱碰咚咚作响。


Sherlock扔给他烙饼和一盒米饭，把自己的食物放在一边，最后把空袋子扔进床下的字纸篓。“比他们每天给我的什么蛋白餐强远了。”他说着掀开盖子，用叉子翻曱搅咖喱，叉起鸡肉一口没碰又任其落进汤汁。对米饭进行过同样毫无意义的动作，他的眼光从食盒移向皮下曱注射管。“既然你有曱意违曱抗医嘱，替我调整一下吗曱啡用量如何？”


John摇摇头，把咖喱浇在自己的米饭上。“Mycroft说不行。”
“很疼，John。”
“是啊，你哥曱哥似乎认为在尘埃落定之前你会找寻新的刺曱激，我们可不想让你对吗曱啡上瘾。尤其是全国上下都在关注Sherlock Holmes新闻的时候。”


Sherlock吐出近乎戏剧性呻曱吟般的叹息，忽闪着睫毛望向静脉中的注射管。他按下加大剂量的按钮却不起作用，他俩都知道是为什么。是他自己不该早先按个不休。不舒服总比上瘾强。Mycroft说的。至少他的兄长相信他还有值得争取的未来。


Sherlock深吸一口气，挂上他最富感染力的愁容望向友人。“John，”他深切呼唤，压低的声音略带疼痛的沙哑，“我好疼。”
John叹口气，不想上他的当。“从1到10，有几分疼？”
“7。”


他搅动咖喱的手停下片刻，不敢抬头而是仔细检阅勺子里的汤饭比例。他放回碗里站起身，调整了米色仪器上的设置直到药液开始以持续剂量滴入管道。Sherlock略带诧异的表情转为温暖的愉悦。


既然Sherlock说的是合情合理的7而不是12，不必怀疑他是为什么想要更多。John回去坐下，继续专注于午饭。“不许告诉你哥曱哥。”
“……谢谢你，John。”Sherlock闭上眼，唇边勾起微笑，深吸一口气，呼出满意的叹息。


他躺着歇了一阵，食物原封不动等在那里。终于他坐起来撕下烙饼蘸了油腻的橙红汤汁，满满塞了一嘴，吃相活像个两岁小孩。他再接再厉，鸡肉也塞了几块下去。嘴唇和下巴上沾的汤汁用舌曱头迅速舔掉，再一一吸曱吮指尖。他故意吃得呼噜作响，最后一头栽回枕头上打个饱嗝。John发力打个更响的盖过他，一盒辣咖喱肉都去了爪哇国。Sherlock扑哧一笑，John压下得意的坏笑。Sherlock总是带出他最好中最坏的部分。


“应该叫记者来听听。”他半开玩笑说，把Sherlock的餐盘清掉，虽然食盒还是半满的。已经比他预想中吃得多，既然他这么合作就不用再逼他了。

Sherlock处于一种好脾气的混沌状态，盯着天花板发呆，但眼神并非全无神曱智。“我另有值得他们记录的话可说。”他苦涩地喃喃说道，手指烦躁地敲击被单。“你的博客还要多久写完？”


“谁说我在写？”
“不能指望媒体，他们会歪曱曲我们的话，只有你自己把真曱相写出来。你的博客已经广有读者，现在又是热门新闻，我想那应该适合作为传播事实的平台。”Sherlock的手移到腹部，搭成塔尖的手指划过小腹。“如果媒体质疑你的叙述，苏格兰场的调曱查报告可以协同证实。你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没人能否定你说的。”


John揉了把脸。他已经写了大半。“但我没看到重要的部分，Sherlock。我没看到Ma——”他的声音哽住了。他不安地清清喉曱咙，“我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再说还有死而复生的事，那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连苏格兰场也会想要解释，而那只能由你提曱供。”


Sherlock点点头，瞥了一眼吗曱啡滴瓶。“或许我们应该等我……神曱智清曱醒时再谈这件事。”


“你这种人只有神曱智不清才会吐真言，Sherlock。”John欠身向前，手肘撑在床曱上。“如果你让我写，你需要告诉我我错过的一切。我是说所有一切。由我来编辑。”


Sherlock又按了好几下吗曱啡按钮只为看看能出来什么，随即叹口气，百无聊赖地皱起眉。他在拖延。John隐约感到那固然是为他自己的情绪，更可能是因为他要说的John不会喜欢听。


“不是什么不堪回首的惨事。”病人说，表情还是很不自在。“她打中我，你打中她，Moran打中你。幸好打在我哥曱哥给你的防弹背心。你躺着不动，Mary大声叫着你向你爬过去，虽然任何白曱痴都看得出你还在呼吸地上又没血。一开始Moran瞄准了打算干掉我，但他似乎改变了主意。我闭着眼睛看到红光从我脸上移过去，然后听见了打死Mary的枪声。起初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看来她是有辱使命，感情用事，把你放在了游戏之上，应该由她补一枪干掉我的，而不是Moran。但她扔下了武曱器爬向你。”


John微微垂下头，让自己的脸避开视线。他需要一点时间镇定下来。他的下巴颤曱抖着，咬着牙忍住眼泪。他不会流泪的。那是私下做的事。


“我显然没力气逃跑，于是Moran有恃无恐从藏身之处下来再次与我面对面。他对我的归来表示欢迎。恭喜我曱干得漂亮。说Jim会喜欢这场戏的。那人死后他第一次玩得这么开心。还不想就此结束。”一句句蹦出来，每一句都像是原本忘了才刚想起。Sherlock轻叹一声微微皱眉，“如果说James Moriarty是只蜘蛛，Sebastian Moran就是一条寄生虫。他需要别人的生活带给他人生意义。显然我有资格做他的宿主。也就是说我现在成了Mr sеx了。” （E203中Moriarty在221B说的一句话。John大概不知道那回事）


“好啦，我开始听到吗曱啡在说话了。你看你能不那么……疯疯癫癫地把故事讲完吗？”


Sherlock的眼神追随上下波动的气球，看着它们的笑脸翩翩起舞。“如果我让他无聊，我们就得死，John。如果我对他的生意造成威胁，我们也得死。我只有一段狭小的空间可以足够有趣陪他玩。一旦越界我们两人都没命。”


“两人？”John问。
Sherlock的微笑黯淡下去，目光坦白得令John难以直视。他的无所顾忌完全像个孩子：一个大孩子，从没学会过分享玩具或是把不得当的想法藏在脑子里而不要脱口而出。天真并不意味着无辜，只意味着太过无知而不懂好歹。Sherlock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对人生的种种细枝末节一无所知。他像个小男孩随手扯下蝴蝶翅膀，毫不考虑生与死的概念，只为自己指尖的绚丽色彩心醉神迷。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右手五指展开伸向好友。“对不起，John。我相信无论我们怎么做，你这条命是要送在我手上了。”


John点点头，他的猜测和担忧得到了证实。他拾起Sherlock的手，把纤长优雅的手指握在掌心。“如果我走运，”他搓曱揉曱着友人冰冷的指尖，“不是我打岔，你的血液循环差到极点。”他探身把他搭在腹部的另一只手也拉过来，两只一起握住取暖。“但是，没错，我们…一起对付。好兄弟一同水里来火里去…反正你两样都占了，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水火不浸的人。”


“你担忧或惶恐的时候就会故意轻描淡写开玩笑，顾左右而言他把最初受的惊吓压下去，之后一个人的时候再爆发出来。”


John的手痉曱挛地握得更紧，“闭嘴，Sherlock。”掩饰住语气中防卫的利刺。


Sherlock服曱从了，眼皮已被睡意压得沉甸甸。他从睫毛缝里望着两人四手曱交握，战士布满老茧短曱粗有力的手包裹曱着学者修曱长半握的拳。他把拇指伸到John的手外侧，轻轻夹曱住让两人的手心熨帖在一起不再分开。


John吞咽了一下，抿住唇，一动不动地坐着，手也不再搓曱揉，听着Sherlock的呼吸逐渐变成熟睡的宁静绵长。冰凉的手指在他的手心里松开垂落，他恨这种感觉，太像死亡，像他三年曱前握住的那只手。那一刻的惊痛从未真正褪去。John再度握紧、按曱摩自己手中伤痕累累的柔曱软指肚，一颗心温暖两个人。好过坐着无所事事，好过他一合眼看就起身离开。他庆幸能有几分钟时间专注于手上的动作而放弃思考。


门没敲就被推开了。John猛然僵住，但忍住了马上甩开Sherlock手的冲动而是轻柔地把它们放在被单之上。看起来没那么做贼心虚。Mycroft看到他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好奇之色或是会意的假笑，像他通常那种讨人厌的样子。John微一点头站起身。Mycroft一手拿着折叠的报纸，雨伞挂在肘窝。


“我以为你今天要去参加葬礼。”
“去了。他们提前放我出来了。”


Mycroft瞟一眼桌上的白花点点头，脸上还是自鸣得意的微笑。“原来如此。”他的眼光从头到脚扫过Sherlock沉睡的身形，大量信息尽数收录。他摇摇头，嘴唇饶有兴味地弯起，“我想我不能怪你这次又依了他，但不要养成习惯的好。他的意志力只能受制于他无聊的程度。”


“是。我是他的医生，我心里有数。”John把位子让给朋友的哥曱哥，绕过床脚时脑袋被笑嘻嘻的气球撞了一下。


“我不能久留。”Mycroft说着把报纸递给走近前的医生。“只是顺道来给他看看这个。我想他可能会感兴趣。”


是一份小报，这些天John看得多了。浓墨重彩的标题：“奇才Holmes震曱惊英伦”配上常见那张戴帽子的大幅照片，以及若干来自其它案子的小帧照片，五颜六色点缀其间。John付之一哂，这世界就是翻云覆雨。


“应该等到更大的新闻。‘奇才Bond’的标题会更带感。”他把报纸放在Sherlock脚边，深吸一口气，“我说，如果我在博客上说英国政曱府帮助了Sherlock诈死埋名并雇用他做了秘密特工会如何？会不会有人证实我的说法，还是我只能听天由命希望人们相信我的一面之词？我可不想被人当作骗子，如果我是唯一能说出真曱相的人。”


Mycroft的脸色已经作出了回答。他抿着嘴。眉毛像沉重的沙袋压下来。他长出一口气，“John——”


“且慢。我先来告诉你我想听什么。”眼看又是老生常谈，他已经受够了。“我想听你说你会让公曱关代曱表不仅向媒体证实此事并且为Sherlock作为Sigerson创下的功绩提曱供证据。我想听到你会尽一切可能陈述事实使公曱众相信Sherlock不是杀曱人凶手。我想听到反复宣告Sherlock被洗清罪名而James Moriarty确有其人。以上是我想要的，是我和他此刻真正需要你做的。其中有多少是你能做到的？”


Mycroft目光闪烁的无奈叹息是John最不想看到的。“即使我能给你所有这些，你和Sherlock最多还有五年可活，而这个政曱府还要继续存在下去，她的生存需要暗箱机曱密和公曱众的无知。”他望向他，一个‘然而’悬浮在空气中犹如一线希望，比气球还要轻。“我们会坚持立场：James Moriarty确有其人而Sherlock不是罪犯。我们不否认在Sherlock消失期间对他给予了帮助，但如何帮助无可奉告。我会让我的精锐部下继续追踪Moran到死，为了保护你们两人或为你们复仇。这是我能提曱供的全部。”


已经比他期待的更多，尽管比他自认应得的少得多。“如果你们非得模棱两可，我也会保持一致。”John拾起报纸走向床头柜。Sherlock大概会当笑话看。他扫了一遍文章，其中有若干猜测，他的名字也时时出现。


“我很高兴我弟曱弟的另一半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他和我，我们不是……你知道我们不是。”
“啊，我知道。或许是我的一厢情愿吧。”
“一厢情愿？”John对他挥了挥报纸拍在桌上的剩菜旁边。“好么，媒体就等着看戏呢。”


“我对媒体的需求毫无兴趣。”他的眼光停留在咖喱食盒，平日假充人性的冰冷算计的微笑中掺入一丝暖意。“当他离开这里，我是否可以相信他回贝克街会受到欢迎？”


John不可遏止地冷笑，“证据你都看到了。何不作出推理？”
“还在生气？”
“对很多事生气。”John承认。他从不屑于掩饰怒火。
“但不是对他。”
“不是。”
“为什么？”


真格的，为什么呢。John深吸一口气，脑中权衡着一个诚实的答曱案和一个易于出口的。”“因为这不是他的错。他只能对他自己的选择负责，有人对他的天才或是恐惧或是着迷都不是他的错。”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选的是哪个答曱案，抑或二者有何区别了。“而且……一旦我开始归罪于他，我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Mycroft耸耸眉毛表示接受。


松松的病号服依然别扭地挂在Sherlock的锁骨之下，应该系在肩后的带子散开着。John把它拉起，如同抚平卷角的书页，轻轻覆上他的肌肤，再把被单整好，准备离开。还有许多事要做：购曱买鲜花，坟前絮语，撰文写字。


“如果他醒来时你在这里，告诉他我晚饭时会回来，如果他不想吃土耳其烤肉加薯条就给我发短信。”
“你给他准备的饮食就没一样健康的吗？”对方酸溜溜的语气透着妒意。


John抿唇假笑，把一个笑嘻嘻的气球扣过去在Mycroft头边转圈舞动。“再见，Mycroft。”绕过他走出门口，在好奇而警戒的众目睽睽下走过安静的大厅。

Chapter 2


手中的缟玛瑙石冰冷尖锐，来自被践曱踏狼藉的墓地，上面镌刻着破碎的S和H。现在全世界都知道那里并无尸体可以亵曱渎，一点不像基曱督的那人重新崛起，堪以为证的是他坟上的墓石被劈裂开来，死亡的假象随之连根拔起丢落一旁。但那并不是某种意味深长的致敬或是对美好事物重回世间的精妙暗喻，而是恶意破曱坏，仇曱恨和误解将光洁的墓石敲碎成一片瓦砾散落在草地上。


John隐约想着是否有人看到了肇事者，看到的人是否视之为不义之举，抑或是引以为豪。在Mary墓前的大片花环花束中John放下自己的一小把，从Sherlock墓前他取走了一片曾经刻着他名字的碎石。回家的出租车程寂静而漫长。


坐在自己的椅中，John的拇指抚过碎裂的刻痕——他名字的头两个字母，他的姓名首写，要求安静的‘嘘’声，都可作为含义。放在壁炉上与白金汉宫的烟灰缸相得益彰，又一样纪曱念品。那么多东西。Hudson太太任曱劳曱任曱怨地帮他收拾起枕头椅套等等Mary留下的装饰物。把她装进盒子里收起来比收拾Sherlock的东西容易得多。Mary只是凡人，而Sherlock是自然之力。John可以去碰曱触、拥有Mary的遗物，而Sherlock的遗物拥有了他。


John觉得他还是喜欢公寓里去除了女性色彩之后的样子，看到沙发紧挨着一贯属于好友的椅子感觉很舒服。那些不搭调、不成套、稀奇古怪的装饰曾是John认定的家，他渴望闭上眼走一遍，Sherlock仿佛置身于他感知的每一处空间。他恨这种感觉，那人的存在仍在他的直觉中而不是记忆里。Sherlock深深渗透了他的体肤。挫败地长叹一声，拇指停驻在雕刻的S曲线上，一时间感觉既空虚又充盈。


壁炉烧得很旺，这么说Hudson太太在家。不是管家却总在照顾他们。屋里已经掸过灰，虽然John还没去查看，他猜测冰箱又塞满了食物。他想要相信这只是为Sherlock回家做的准备。听起来比照顾伤兵第二轮好多了。她不必担心。他没事的。Mary是为Moran工作，与那个两次威胁John的生命并夺走了他三年幸福的男人同一阵线。她与他的相识是缘于命令，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建立在谎曱言之上。是的，他没事。没有坟前的泪水也没有拖长的告别。生活会继续，一贯如此，永不停息。


John看了眼时钟，对着钟盘上岔开的指针烦躁地叹了口气。还有好几小时才到与没精打采的友人共进晚餐的时间。他需要想出点花样把Sherlock的大脑从无聊和疼痛中岔开。某个游戏，谜语书，或者跟他玩猜人名。


Sherlock会听话地吃吃睡睡，只要没有别的事可做。不过LЕStrade已经等不及要咨询他了。John从他瘪着下巴抿嘴思考的样子看得出。Sherlock无疑能胜任，但他的身曱体需要更多吃了睡睡了吃的安静时间。半盒咖喱鸡对Sherlock之外的任何人都算不得饕餮，但吃和睡对创伤复原至关重要。当然Sherlock并不在意他的运输管道，只要它能把他运到该去的地方。总有一天得和他好好谈谈这一点。John把这个念头推到一边，站在那里手中仍握着要放上壁炉的石头。他决定以后再想这事。


他站在壁炉前把石头放在一本书上，字母冲外。跟放在一本绝曱版《白鲸》上的头骨高矮不搭。他双手把两样同时拿起，差点忘了底下的东西：一个小小的黑色四方的首饰盒。他的眼光打个趔趄摔倒在盒子上，刹那间一口气闷在胸中提不起来，心脏卡在了喉曱咙里。他放下书，颤曱抖的手指迟疑地抚过盒面柔曱软的绒毛。出乎意外的啜泣攫住了他。头骨摔落在地，他的手重重落在唇上。他感到恶心。与胃中冰冷酸涩的搅动相比他的眼泪几乎有了甜味。他深深吸气，吸曱入的空气在舌曱尖颤曱动着难以下咽。任何理智的思维都无法阻止排山倒海袭来的感情。她从一开始就是Moran的人，但他爱过她，而她也爱他。


他的腿无力承受，John全身靠在壁炉上，紧紧曱咬住手拼命压下令他无曱地曱自曱容的撕心裂肺的恸哭。他浑身颤曱抖，面向被炉火烤热的木架和书籍，指节发白，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疼痛难忍，任何医药都无法疗治的伤痛。食物和睡眠也不能治愈。那是彻底改变人生的疾患，在人与人之间以心传染，而他已是第二次染病，急欲呕吐又想哀号。翻涌而上的胆汁刺痛他的喉曱咙，他痉曱挛地弯下腰，动弹不得。如果无法遏止，他只得过后再清理。大抵只能如此了。他的呼吸继续在喉中哽塞抽曱动，压抑不住的哭声尖利逸出。他的身曱体不听使唤，整个人成了运输管道，为他内心深处支离破碎的一切，浸没在他不曾流下的泪水中。


他宁可受一百次枪伤，也不愿再在哀痛中浸曱淫片刻。


沉浸在恸哭中的他没听到楼梯上的吱呀声。当轻悄的脚步穿过打开的房门进到屋里，他的悲痛已来不及稍作遮掩。”Oh，John……"Hudson太太叹息道，她已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弯腰跪地椎心泣血，但这一事实并不能令他引以自豪或聊以自曱慰。


John以手覆眼，用手掌把喷曱涌而出的一切强曱压回去。”我没事，都很好，只是……."强挤出的微笑中除了痛楚空无一物。他递出泪迹斑斑的戒指盒。”要不要个戒指？我想这不是我的尺码。”


Hudson太太皱着眉拍拍John的椅背。”坐下吧，亲爱的。我去给你泡杯好茶。”她不等他坐下就径直到厨房开始烧水。John满心感激。心潮翻涌之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走得动路。他的脚麻木得象两块砖头，戳在橡皮筒一般粗重的腿下。他跌跌撞撞回到椅子上，瘫坐下来象被抽掉了全身骨头，他的宝贝仍紧曱握在手中。


一如昔日。
他厌倦透了悲痛。


John紧盯天花板专注于呼吸。若不静下来喘口气他就要恶心得呕吐了。这种时候很难维持条理和智慧，当周围一切都在说”去他曱妈曱的”。这就是为什么他痛恨哭泣。他恨不得破涕而笑然后笑得停不下来。


”可怜见儿的。被那帮记者追着，还要照看Sherlock，跑东跑西的。难怪你受不了。什么都要你照顾，却没个人来照顾你。”

”别，”John强挤出一个字，耻于自己发出的声音。他一时无话，但Hudson太太明白。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能开口。”是说，我会…会去看我的心理医生，如果受不住。但现在我还…还好。”他想让她放心。


Hudson太太望着他，温柔的笑眼后面是多少年的人生历练。”我知道，亲爱的。我们都好。”


人们总以为知道别人能同心感受是一种安慰，其实不然。


John的心跳缓缓平息至与呼吸同步，脸上湿粘的皮肤不再紧绷。他头痛欲裂，脸皮生疼。


”Sherlock今天怎么样？”她在厨房的杯盘碰撞声中问。


”他很好。无聊的慌。到他出院前那些人有的受了。止疼药都不能让他安生。”John乐于改变话题。他和Hudson太太早已习惯绕过双方的痛处。她喜欢被人安慰，他宁愿独自舔shì伤口。”向医护人员发脾气对他的公曱众形象没好处，但也想不出还能为他做什么。”


Hudson太太端来茶杯和茶盘，放在John仍有些颤曱抖的手中。他向她点头道谢，把杯子举到唇边。


”你今曱晚何不就住家里，好好休息一下。Sherlock一宿没人陪也不会怎么样。”


John对此表示怀疑。他啜曱着茶，被眼泪冲刷得冰冷的身曱体为之回暖。"那不是苦差。我喜欢去看他。”


”那是肯定的，亲爱的。”Hudson太太端着自己的杯子在Sherlock的椅子上坐下，扭曱动一下让髋骨舒服点，酒红色衬衣的花边窸窣作响。她微微抖索一下，”可是看看你，一口气都没歇过。这还是请假没上班的情况下。”


John嘟起嘴唇，低头看着茶杯清清嗓子。”不是…没上班。而是…不上班了。”
”哦John，真的吗？啊，可是你做得那么好！”


”是啊。是说…下属医生卷入谋杀案的调曱查而且上了本地报纸的头条，就连某些全国性刊物也…这么说吧，他们认为这种时候和我联曱系在一起对诊所不利。”John试图掩饰语气中的苦涩。他从未隐瞒身份，然而忽然之间他成了那个John Watson，几年忍气吞声建立的关系网一朝尽毁。他不得不承认Mycroft是对的。毫不夸张地说，那一晚John上车时就失去了一切——只除了他当时已经失去，而今重新得回的。


一部分的他为回到昔日生活不仅高兴而且是欢欣鼓舞。一颗心为失去的一种人生伤悼的同时又为重归另一种生活而雀跃。这样的矛盾纠结令他头痛。全身都痛。


”你工作的事真遗憾。他们不知道失去的是什么。别担心房租的事。Mycroft已经表示会付全部房租直到Sherlock重上正轨。”


他摇摇头，”不，我会找到工作。”


”你有工作了。你是Sherlock的助手。”Hudson太太翘曱起的小指和她的微笑仿佛被细丝牵系着同步摇摆。”还有博客。你还是他的私人医生。一个人做这么多还不够？”


John不知道她是想让他高兴点还是敷衍而已。不知怎么她的话听起来像无数扇门砰地一声诡异地同时关上了。


-+-


John的手曱机在床头柜上鸣唱，旁边的闹钟傲然显示凌晨3：17。他瞪着屋里几处似乎是随机显现的微光，眼睛对些许光亮都还未适应。早上八点之前总没好事，越早得接近午夜事情就越糟。他的第一个念头是Harry，第二个是他能不能凑出保释金。他像个醉汉摸索到手曱机，翻过来看新来的短信。


上线。——SH


John呻曱吟一声，脸贴紧电曱话仿佛它能传递他的渴睡和深仇大恨。凌晨三曱点——凌晨三曱点！——Sherlock已经在发号施令。筋疲力尽的一天完美收结，或是下一个同样的日子提前揭幕。他想象这等于Sherlock站在他门口疯狂拍门，只为了想象自己一把拉开门把个枕头摔在那个不会替人着想的混球脸上。也许换个比枕头硬点的。比如拳头。无论在想象还是现实中他终究会依了他。


John坐起来，疲惫得近乎恶心。他挣扎下床去到客厅，抓起笔电，毫不顾及把电线从墙上拽下来拖回卧室。电脑启动，他摸索着找插座，嘟嘟囔囔给自己打气。累死了。手曱机又响了一声，John置之不理，知道那预示的比他朋友的缺乏耐心更为严重。他登录进去，看到有理智的人都已下线，渴望回到他们当中。他立即收到Sherlock的呼叫并接受，屏幕瞬间扩大，显示出黑曱暗的病房和Sherlock衣冠不整百无聊赖半躺着的样子。


即便不是医生也看得出情况不妙。Sherlock汗湿的卷发粘在额头，眯着两眼，其间的皮肤在鼻梁上紧皱着。他脸色灰白冷汗淋漓，但John告诉自己那是暗室中电脑屏幕亮光的效果而非他真曱实的肤色。


看到John的面容Sherlock微微一笑倒回枕上。”早上好，John。”


”太阳没出来就没到早上。”John更正他，把笔电放在床曱上以便自己也能靠上枕头。”你知道现在几点钟吧？”
”精确到秒，我向你保证。”他舔舔嘴唇，眼睛闪亮。他看向左侧——他的右侧——屏幕之外某件强烈吸引他的东西。”John，我需要吗曱啡加量的密码。我本可以自己想出来但我现在无法集中思维。”


John倚着枕头摇摇头。”你知道我不能给你。我早先就不该在你眼皮底下动它。试着想想别的。”
”没办法。我睡都睡不着。烦得要死，就只能想着有多疼。”
”那就叫护曱士来。别叫我，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叫过。你走后我越来越频繁地叫他们。现在是每两分半叫一次。我开始认为他们已经把它断开了。”Sherlock示范地猛按一下应急铃，等了几分钟，什么也没有。他对着笔电的摄像头做了个*看见没有*的愤懑表情，太阳穴随紧曱咬的牙关跳动。


不管他表现如何，John不愿看到任何病人被忽视。凌晨三曱点，他想不出任何原因没有一个值班护曱士来看看出了什么事。John拿过电曱话打通医院主机，被一个略带结巴的年轻女子转到Sherlock的楼层。几乎立刻有人接起，显然没有借口。

”你好，我是John Watson医生。我今天晚上去看过你们的一个病人：Sherlock Holmes先生。他打电曱话给我因为没有一个护曱士回应他的呼叫。他疼痛难忍，我认为应该有人去给他加点药好过夜。”John一直眼望Sherlock，看到他眼中希望的光点，当他以非曱人的兴趣关注几英里外与他门口咫尺之间的单向通话。


电曱话另一端的女人听起来疲惫不堪且无意掩饰她的火气。停顿中听到敲击键盘的声音。”对不起，这里说他的主治医是Kimberly医生。你说你是谁来着？”


”我是他的朋友。”John对Sherlock转转眼珠，表示此过程多么无聊。”你看，我知道他哥曱哥强调防止上瘾，但你知道怎么回事。他有点抗药性，所以你认为足够的剂量对他并无作用。”


”对不起，只有他的医生和直系亲属有权做决定。”


”我和他比他的家人更亲近，而且我对他的了解胜过我对医学，这一点非同小可因为我是个棒极了的医生。”他并不指望她肃然起敬。John用拳头支起脑袋，因为脸贴着纯棉和鸭绒说话怎么都不象危曱言曱耸曱听的大人物。”他对药物有抗性，你们给他的剂量无济于事。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向我投诉。请你让我和有决定权的人通话，最好是他的医生。”


又一阵沉默的犹豫。”对不起，我们不能透露这一信息。”


John皱皱鼻子，不想去看屏幕，尽管他能想象好友推断出他听到的消息时的表情。”所以他在我早晨过去之前只能忍着？没人会给他任何药物？”


*砰*的一声巨响，他听到两次——一下是通曱过电脑，几乎同时通曱过电曱话。他睁眼恰好看到Sherlock投掷的动作，只能猜测扔出去的是什么。他脸上清晰可见猛力动作带来的额外疼痛。


”耶稣啊，”护曱士大惊失色地轻喊了一声。”是的，恐怕是如此。对不起我还有事。”


”等一下，我来搞定。Sherlock，”John移开电曱话，没好气地瞪一眼好友，拧起倒竖的眉毛。”不要扔东西砸门。你已经把人得罪光了，对你没好处。”Sherlock恼怒的瞪眼对他没有威慑力。John最后给他一个警告的眼色，把电曱话放回嘴边。”好吧，对不起。这样吧，你能否记下来我明天一早需要见他的医生，或者请他给我打电曱话？在他的案卷里我是他紧急情况下的联络人。今夜我会尽力分散他的注意。”


”你是——你怎么能——”她似乎对他适才的训诫迷惑不解但懒得发问。”好吧。”她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我会将你的担忧转告Kimberly医生。你是否能让他非有紧急状况不要按铃？”


”如果这样你们就不会再置之不理，好的。成交。”
”我们没有…"她支吾几下，最后又是一声叹息。”早晨见，Watson医生。”


”你会见到的。谢谢。”固然不是他期望的答复，也算聊胜于无。John挂上电曱话，探身伸过笔电把电曱话放在床头柜上。好友气愤的脸转向一边，死盯着吗曱啡滴瓶的眼神像只猫。略觉安慰的是他不是把坏消息通知他而只是重申。”好吧Sherlock。别再按铃，抱歉也没有吗曱啡，直到我明早过来。”


”你知道密码，John。你告诉我我就能自己调整。”
”我不能让你调整，Sherlock。”


”见鬼，你和他一样坏！我不是瘾君子！”他的声音有轻微的撕曱裂，使他的雷霆之怒威力大减。他举起手臂别扭地抱头，三头肌和腋窝筑成一道墙遮住他的脸。


John吞咽了一下，与想要信任他的冲动做斗曱争。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命信托给他。然而这个……不。 ”Mycroft给了我在早九点到晚九点之间任何时候探访的许可。我向你保证我明早八点半就会到门口等着解决这件事。”


”那现在呢？”
”现在你最好睡一觉。”
”我睡不着，John。”
”别一直想这个。想点别的。”
”我不能。你以为我没试过吗？”他的声音里都渗透了疼痛，John不得不紧抿双曱唇，用牙齿咬住，以防他的心喊出大脑决意严守的密码。Sherlock操纵人的本事已臻化境，眼泪召之即来。John并不怀疑他的真诚，但想到鳄鱼眼泪有助于帮助他坚守立场。


Sherlock撕扯着头发，呼吸变得粗浅，围绕他周曱身的痛苦如有实体。”天哪，我只能想这个！我大脑的每一个声音都在呐喊让我做点什么，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的脑子里全是噪音把所有有曱意义的东西都淹没了！”


John点点头，调整了一下笔电，手指划过触曱摸板。"我们来共享屏幕一起看个电影如何？”


”你溜进医院给我点吗曱啡如何？或者更容易点，告诉我密码！”他终于放下胳膊，脸色更红，眼睛盈曱满泪水。很痛，但不会使他更痛。这个区别对于John很重要，他做了两次深呼吸，眼光不愿离开Sherlock近乎诚恳的眼睛。Sherlock会没事的。John也曾经历过一模一样的情形，只是远在数千里之外。痛苦的时光，但过后不过是些不愉快的记忆罢了。


”如果你耍小孩子脾气，我就唱歌把你哄睡，谁也不愿意这样。”他开玩笑说，还在试图说服他。
Sherlock翻个白眼嗤之以鼻，迹象不错但还有一半气没消。”不，请吧，说唱就唱。也许我能笑昏过去。
”Sherlock，时间很晚了。或者说太早。现在是凌晨三曱点。我想帮你但无曱能为力。”


Sherlock头仰回去，伸直了凝望天花板。他没有愤而关闭对话，让程序继续把他的痛苦表演发布到两人合住过的公寓。但他的希望正在熄灭，John肯定他会同样坦白地表现他的绝望。John不知是否需要提醒他是为什么会落到这一步，以及拒绝他对于John与被拒绝对Sherlock一样艰难。John能坚持立场的情形并不多见，通常Sherlock以他自己的方式能够明白，但这次不同。


他不确定是什么促使他那么做的。或许是沉默，延伸得太久了。他看着Sherlock吞咽，看他仰面捂住脸，听到他鼻腔里颤曱抖的气息，看他的胸膛随抽曱动的呼吸而起伏。不知不觉间他的嘴唇动了起来，压低的声音迟疑不定，但送出的不再是安慰的话语而是歌词。BeatLЕS的In My Life在他脑海中自然泛起，经久传唱的轻柔旋律从口曱中飘出。


Sherlock静止下来，呼吸变得轻缓，或许是屏息静气，当他听到电脑传出的声音。几句下来他的嘴唇弯起，发出一阵轻笑。他的脸转回屏幕，饶有兴味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被欢笑点亮。”你还来真的呀？”


”你嘲笑我，我必须捍卫荣誉。我唱歌不跑调。”


”知道了。”Sherlock放松肩膀陷进枕头里，依然微笑着，时而随呼吸逸出一阵轻笑，无厘头得令他自己吃惊。”那就别停呀。请继续。”


John哼了一声，翻身趴在床曱上，调整屏幕角度使Sherlock的脸在他的右侧而他自己仍在镜头中。”不。”
”求你？”
”你是认真的吗？”


Sherlock耸耸肩，双手曱交叠搭在腹部的毛毯外。”可以让我从疼痛中分心。” 换了角度他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烦躁了。


John用手指敲着笔电，”我可以放些音乐。”他建议。
”不要，我……喜欢听你唱。”


John把脸埋进枕头，忍着不被这种荒诞的要求逗乐，虽然感觉更多的是别扭而不是难为情。他给Sherlock一个不置信的假笑，对方回应的热诚笑容让他更糊涂了。”如果你真要我唱催眠曲，那你务必闭上眼努力睡着。”


他意外地看到Sherlock真的听话地闭了眼，毯子已经拉到胸口盖好了。他叹口气找好姿曱势准备接着唱。


”我简直不能相信……”算了吧。这是Sherlock——所有一切都可以划入这个范畴。
”好吧，你只能听BeatLЕS的歌，但我会忍住尽量不唱A Hard Day*s Night。”


Sherlock吃吃轻笑，依然闭着眼，笑声退去笑容仍留在脸上。”谢谢你，John。我们明早再见。”


”是，会见到的。”John清清嗓子，试图把这当成又一个笑话，以后想起来互相打趣的那种。他们肯定会。还是感觉极其别扭，即使Sherlock是闭着眼。他知道不能迟疑太久，不然Sherlock睁开眼又要利曱用他的犹豫诱他心软。


John只为女友唱过情歌，参军之后就没在淋浴中唱过了，只是哼唱或吹口哨。现在要随便想起一首歌来作为催眠曲感觉怪极了。


但那似乎是有帮助的，一个简单的请求，他可以让步而不致有失作为朋友的责任。而且他很熟悉那些歌，歌词不用动脑搜索就自然从口曱中飘出。自己的眼皮已在打架，他漫不经心地唱着，一边观察Sherlock的呼吸看他是否失去意识。


"但所有的朋友与爱人，无人能与你相比。那些记忆失去意义，当我想起全新的爱情，虽然我永不会忘记以前的人和事，我会时时念起他们。在我的生命中，我…”John停下来舔舔嘴唇想下一句。”我…底下忘了*。”


”嗯，表紧（S*fine）。下一首。”


John笑了笑，自觉像个破旧的电唱机。他搜索枯肠想找一首非爱情歌曲，但在可以当催眠曲的慢歌中选择极其有限。他选了Across the Universe，很快发现起调太高，笑着在一句中间下来八度。Sherlock低低笑着，睡意朦胧之下他的微笑在斜放的屏幕上越发显著。John接着唱Hey Jude，确定对方已睡着后还是继续唱完。吵醒他将是罪不可恕的。


任务栏显示已近四点，分分秒秒接近黎明了。探访前还有足够时间睡觉，医院又不能阻止他一有机会就去探访。John的手停在触曱摸板，犹豫现在该如何。退出会发出断开的声响所以不可行。考虑之下，John决定睡在电脑边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关掉麦克风，把笔电侧立在床曱上以便通风散热。从这个角度看Sherlock的脸是平躺的，仿佛他本人就在身边。感觉很奇怪但并不讨厌。John把被子拉到颏下，翻身背对屏幕和那上面熟睡的男子。


”晚安，Sherlock。”他低声说。毫无意义地。麦克已关，对方睡着，相隔数里，一个原因就够，何况三个。他还是绽开了微笑。

Chapter 3


John恨记者，恨所有的记者但尤其是那些下曱流小报。他们如何发现Sherlock出院的日期不得而知，但也不难猜测。医务人员未必都能守口如瓶。至少一家报纸登了一篇有关*罪恶的*侦探及其*暴戾脾气*的报道，任何抗曱议和更正都无从抹杀。


就John所见Sherlock从未在盛怒下动手打人——除非对方活该以及形势所迫。根本是无稽之谈。Sherlock从臭名昭著的骗子到洗脱罪名的死者再到死而复生的谋杀犯，Mary的照片及其痛曱哭曱流曱涕的亲友占据头条。对媒体来说事实即虚构。


John的博客只被几家大报提及。"孤独单身汉谜案”成为迄今点曱击率最高的一条，更新几天之后带宽仍有过载之虞，肯定是Mycroft在背后保证网页持续运行。整个世界都陷入Sherlock狂曱热中，John只希望它早晚清曱醒过来认清现实明曱辨曱是曱非。至少Sebastian Moran是看足了好戏。


John和推轮椅的小个护曱士并肩而行。Sherlock为自己像个残废一样被人推着而恼火不已，但他的确还十分虚弱。有位医生在家照料又有个哥曱哥可以无视规则就像一般人无视真曱相，使他得以提前出院却并不能使他就此康复。Watson医生指令病人再卧床两周，Sherlock再桀骜不驯他也要贯彻到底。护曱士们为摆脱那个难伺候的家伙而大松一口气。Sherlock的欣喜或许只有John知道，他了解他急不可耐的期待和如释重负之下的烦躁心情。


护曱士的高跟鞋敲打着合成地板，其中一只鞋跟有些刮擦，与踢踏声交替一路响来。她低着头，头发在肩膀前晃悠。挺漂亮的姑娘。”真的有…？”她腼腆的声音几乎淹没在鞋跟回响中。”外面，我是说。他们在等着吗？”


”是啊，我从他们中间挤进来的。”John手插在兜里与她保持同步，尽管希望她能走快点。”你上过报纸吗？”


她紧张地摇摇头。如果不是规章所限John不介意自己推Sherlock出门上出租车。不过这个倒霉护曱士在等待他们的媒体表演中只扮演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John固然可怜这无辜的姑娘，能有人替他分担少许总是好的。


他按电钮打开自动门，看着话筒、闪光灯和浓妆艳抹的脸像暴雨中泛滥的阴曱沟一般从门外一涌而入，几个维持秩序的警曱察所起的作用也就是妄图封堵泰曱晤曱士河的几个沙包。


”John！John，你对Sherlock Holmes是谋杀Mary Morstan的凶手这一说法有何感想？”
”John，Sherlock回来后你和他有何计划？”
”你们俩破镜重圆了吗？”
”Mary Morstan究竟是怎么死的，Sherlock！？”


去往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几乎无路可走。John试图推开他们，走在轮椅边伸出一只胳膊阻挡。记者群之外有一帮示曱威者，高举”把Sherlock抓起来！”和”Sherlock 2，正义0”等木质标语牌。John对那一切还记忆犹新，无法对公曱众的创意付之一哂。无视他们和原谅他们的无知一样困难。


”Sherlock，你对谋杀指控有何回应？”
”你为什么装假死，是怎么做到的？”
”Richard Brook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非得要她死？”
”你夜里怎么能睡得着觉，Holmes先生？”


第一个鸡蛋砸碎在Sherlock肩头，黏曱液沿他的手臂流下。护曱士尖曱叫一声松开轮椅逃回门里，俨然劈面而来的是枪林弹雨。对John来说并无不同。他飞快脱掉大衣遮住Sherlock的头面，同时又有一批鸡蛋从记者头顶向他们飞来。他从容不迫地推着轮椅走向敞开门的出租车，小心翼翼搀扶Sherlock从轮椅换到车后的位子上，感觉到打在自己背上碎裂的蛋壳，毛衣被蛋清浸透。他没有催他。




Sherlock尽力加快动作，疼得闷曱哼一声，但John稳稳扶着他，一手放在他没受伤的一侧，另一手托着臀曱部，但愿没人看到。他坐好后John关上曱门扔下轮椅，推开一堆摄像机和话筒走到另一边上车。车窗要是有色玻璃就好了。司机缓缓从人群中开出，相机始终不停。警曱察试图阻拦示曱威者时又有几个蛋砸在车上。


”奶奶的，”出租司机嘟囔两声，从观后镜里打量他的乘客。”你们知道鸡蛋对车漆有什么作用吗？”老烟枪的沙哑嗓音。


John叹口气，小心不靠上椅背，免得再听到鸡蛋对皮革的作用。”你想多要小费？行。赶紧带我们离开这儿回贝克街221B。”


司机嗤了一声转头上路，终于加快速度把噪音和闪光灯甩开了。Sherlock此前一直望向窗外，盯着他的告别派对，脸上的一丝微笑John无从解释。他归咎于吗曱啡——或许他高估了搬动的不适。


当Sherlock的注意终于转向John，表情近乎眉飞色舞，虽然眉间细细的冷汗显示他身曱体的实际状况。”好吧，刚才还不算太糟。”他若有所思地说。


”还能比被扔生鸡蛋更糟？”John说着从肩上揪下一片蛋壳。
Sherlock兴致盎然的样子全不像面曱临又一次犯罪调曱查的人。
”你看到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一帮乌合之众的记者。至少说他们满嘴喷粪还算是比喻的修辞手法。”


John恨他把什么都不当回事，也恨他让自己扑哧一声笑出来，就好像他自己也是一样的人。出租司机从观后镜里看着他俩乐不可支，Sherlock只是稍微受制于伤口疼痛。实在不象两个面曱临窘境的成年人。John尽量不看Sherlock，集中做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听到最后一串笑声从Sherlock唇边逸出。


”好了，现在赶紧笑够。我们到家的时候不能面带喜色。”John警告道，清清嗓子去除胸中残存的笑气。Sherlock叹了口气，头倚上车窗。他肩上披着John的外套，伸手在颈边拉合，就像老妇曱人裹紧了披肩。”因为那不成体统？”他轻蔑地说，”谁会在乎？”
”记者。扔鸡蛋的人在乎。我也在乎。”
”是，可他们都是蠢货。但我对你期待更高，John。”


John手指敲着膝盖，愤然噘曱起嘴。”随便你。你爱怎么期待都行，不意味着我就得忘了我们生活在现实世界中，必须考虑别人的看法。难道你忘了？”


”下次再有一个犯罪天才想要歪曱曲事实时我会记得去在乎。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的，看着吧。”
”我在哪儿听过这句话？”一半是说真的，John狠狠看了Sherlock一眼，后者眼皮都不眨一下。


”我们已经在吵架了吗？”Sherlock问。
还算不上。John烦躁地叹口气，口曱中充满苦涩。”听着，你不用作痛曱心曱疾曱首状，但总得对早曱报记者摆个沉重的脸色。”
”沉重的脸色能阻止他们扔鸡蛋吗？”
John又感觉到背上干结的蛋清。”不会。”他说。
”那我的脸该什么色就是什么色。”


此刻这张脸上的趾高气扬足以让公曱众群情激愤要求终身监曱禁。John挪近了些，向他低下头，因为Sherlock是半躺着。”那我下车前会狠掐你一下。”他威胁道，”你高兴了？”
Sherlock怀疑地看他，眉毛不悦地拧起。”我发誓你要掐我我就哈哈笑。”


John闻此挑战也拧起眉，往Sherlock肋下隔着衬衣掐了一把，小心不碰到他的绷带。Sherlock被胳肢得一激灵，用很不健康的姿曱势扭曱动着企图逃脱John的魔爪。他倒没哈哈哈，而是哼唧着像头受惊的绵羊，拍打John的小臂，致使John往下面又掐了一下，直到Sherlock歪进他怀里就着他的胳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John！John，快把你的笑脸收起来！太不成体统了！”他笑着呵斥，呼吸急促痛得哆嗦了一下。
”我早晚哪天要杀了你。”John假意威胁。他松开手指，宽阔温暖的掌心舒适地熨贴着Sherlock的胸口。
”不会的。”那人叹息着说。”我的命会送在你手上。那不是一回事。”
John闻言一凛，手指贴着深蓝衬衣抽曱动了一下。


他没忘了远在看到他们的家门之前挪回自己的位子。不出意料，相似的一伙记者和示曱威的年轻人聚曱集在他们楼下，至少其中有些人照顾了Speedy*s的生意。John重整了一下罩在Sherlock头上的外套以备不测。

”我想我看见了一只番茄。”Sherlock望着窗外说。
”你知道番茄对车漆有什么作用吗？”出租司机对他俩吼道。


John付了钱，总算堵住了他的嘴。然后下车，把刚才的过程倒着重复一遍，只没有轮椅。没有轮椅很不方便，但他们狭窄的门框和楼梯容不下它。相机频闪，他拥着Sherlock帮他爬下座位站住脚，一手托他的后背另一手轻轻搭在他受伤的一侧腰下。在众人吱哇乱叫的问题中他扶着Sherlock一步步走回家，小心慢行，尽管他们因此被所有追寻伦敦最著名破案*情曱侣**不曱雅曱照*的记者拍了个够。




想到这一点他的胃绞痛着打成了结。
番茄击碎在221B旁边的墙上，溅了Sherlock一脸，John相对幸免。一个摄影师叫丫住手——差点毁了他的相机，他知道那玩意多少钱吗？
John马上就要动手打人，或许连打数人，如果他们不能尽快进家门把媒体关在外头。


John狠狠摔上身后的门。


进门的景象颇为可笑。Hudson太太挂在门口的*欢迎回家Sherlock*的条曱幅，Molly拴在楼梯扶手的更多气球和贴在墙上的彩带。Sherlcok哀声叹气看着挡路的楼梯。


John抿着嘴也看了看楼梯。”今曱晚开欢迎会。显而易见。我好像提起过了，不过…唔，他们昨天就开始布置，结果就这样了。你想你自己能上去吗，还是要我，呃…抱你还是怎么着？”


”我自己能走。”他说，一手扶墙缓步迈上刚进门的几级。看着真让人难过。John跟在他身后几步距离，随时准备在他摔倒时接住他或踉跄时扶一把。费了不少工夫不过Sherlock总算走进了他们的公寓。他眼望向上的楼梯但John抓曱住他的肩膀把他转了个向。


”你在我房间里卧床休息。但那还是我的房间，你别窝下就不动了。你好点之后就搬楼上去。”John扶他走回来扳着他的肩膀转向浴曱室。”不过首先我们得把那些烂鸡蛋西红柿洗掉，不然我除了洗衣服还得彻夜洗床单枕套。”


Sherlock吃吃笑着，温顺地走进浴曱室坐在澡盆边。糊得最惨的John的外衣被Sherlock甩掉扑通一声落进澡盆，他接着脱自己的西装和衬衣。John站在水池边用湿毛巾擦脸，并不掩饰地望着Sherlock慢慢显现的身曱体。


他胖了些，从锁骨的突出和肋骨的阴影可见。仍然很瘦——比体重过低的标准大概只高几磅——但从扣子的绷紧程度和胸曱部的轮廓看比前一阵已经好了很多。说他身曱体健康等于忽视使他消瘦的内在原因，但John已经有信心得多。他用温水沾湿另一块毛巾，”别忘了提醒我处理LЕStrade说的那些文件。那些律师之流大概已经在看了，但我还是要明确一些条件。”


Sherlock大声呻曱吟，头向后一甩，喉结前的皮肤拉紧了。”哦上帝，我们真的要——”


”真的要。”他走过去，有些庆幸他仰着脸，替他擦去脸上的番茄汁和蛋清。有几粒番茄子粘在他右额旁边的发卷里，他轻轻摘出擦净。”形势不同了，Sherlock。你知道的。如果你不隶属警方LЕStrade就不能让你过问你喜欢的那些案子。你要侦破谋杀案就必须和苏格兰场签约。”


在他脸颊上擦来擦去的毛巾使Sherlock噘嘴的威力大减。他睁大眼，手捋过头发里干结的鸡蛋。”你是说我得整天做那些无聊事，表现得像个正常的警探。”


”一点点就好。你还是咨询侦探，象从前一样，只不过是警方正式聘用的。有正常工作的工曱资和福利，每月分给你三个案子必须办，剩下的你就可以随意挑选。他们很慷慨了，Sherlock。”John把Sherlock的手指从板结的发绺间拉下来，用毛巾给他擦头发。”我也受雇作为你的助手。我会替你做所有的案牍工作所以你只需要每月解决三个无聊的案子然后等着你感兴趣的案子出现。这没什么难的，凭你的本事大概一个下午就能完成任务。如果Mycroft和Greg说的是真的，这是最接近完美的妥协了。对你的公曱众形象也大有好处，能给你某种…权威性。”


”我本来就是犯罪方面的权威，John。”


”是，而那使得你成了那些白曱痴眼中的谋杀犯，直到他们的脑子转过弯来。”John回到洗手池，把深蓝毛巾搓洗干净拿回来，这次更暖更湿。他覆上Sherlock的头发，暂时不愿给他正式洗头，只好擦洗一番就够了。他的绷带还很新净，比淋浴对他更有利。他用湿毛巾擦净他的每一绺发曱丝，直到深棕色发卷变得乌亮润泽。


Sherlock闭着眼，仍然眉头紧蹙，喉中逸出的低吟却并非不悦，当John的手按曱摩着他的头皮。John可能因此用毛巾给他搓曱揉得比实际所需更久。他沿着一路流下来的细细水滴，在胸口凹陷处拭干。他吞咽了一下。”我这不是请求你签合约。我是告诉你非签不可。我们需要这个。”


”我会看一遍。”
”Sherlock——”
”我说了我会看一遍。”他重申道，睁开眼睛，以惊人的准头不用寻找就立时对上John的目光。John深吸一口气，有些气馁但还远不到生气的程度。他把毛巾扔在Sherlock脸上，出门走向卧室。


”那好吧。”John说，回头见Sherlock把它抛进洗手池。”我明天拿给你。现在我要你在这儿办完曱事就上曱床去。衣服不用再穿上，我替你拿睡衣。”


Sherlock咕哝一声表示接受，马桶盖竖了起来。John走开到窗边，因为他的病人不屑于关门。Sherlock的止疼药在他外衣兜里，此刻正躺在澡盆底。只要他能听见Sherlock别有他顾就不怎么担心侦探会偷出几颗留作备用。他不愿怀疑他，但更不愿发生另一种情形。


”那帮医生怎么能指望任何人尿曱道里插根管子还能恢复健康？”Sherlock发着牢骚，满足地吐出一口气，痛快撒了一泡。John尽量充耳不闻。”John，别拿睡衣了。我这几周一直穿那些扎得慌的病号袍。”


”你自己的衣服又不扎。”John指出，但这并不足以阻止他的朋友裸曱睡。至少检曱查绷带更容易。他重新叠好衬衣和内曱裤，一起放在衣柜上。


或许感觉到他的同意，也可能毫不在乎他的意见，Sherlock没有回答，马桶冲水之后就见他施施然走出浴曱室，身上所着之寸缕不过是沿颈项滴落的一缕细流。John作忙碌状，一边看他从浴曱室径直走向卧床，动作略显僵硬顿挫却仍不失优雅流畅，一手扶着墙和家具，另一手绕过腰间轻轻捂在伤处。Sherlock已将裸曱体化为艺术，并无冶曱荡之气更不露脆弱之相，即使他走得小心翼翼。这一点时而令人惊叹，考虑到这人不通人情练达亦不识轻重好坏。
是天真无邪。John最终裁定，大抵可以如此解释——就像赤身裸曱体的小孩子只会显得很可爱或好笑。三十多岁男人还这样倒是蔚为奇观。John上前拉开被子，Sherlock慢慢坐下再躺平，疼得做个鬼脸。


”你的东西是都扔浴曱室地上等我收拾了？”John说着把被单在Sherlock腿上拉平盖好。
Sherlock自己把枕头拨来拨去，吃吃笑道，”还能有别的做法吗？”


”讨厌鬼。”John推了一把他的脸就当是扇他一巴掌，转去收拾溅满鸡蛋西红柿的衣服。他拿出外衣兜里的药片，略属一下数目正确。”你饿不饿，还是经过一通折腾已经累坏了？”


”我要睡觉，谢谢。”Sherlock长叹一声，John走过时他仰望天花板。”我老了，John。瞧瞧，才上了一层楼走几步路我就筋疲力尽了。”


”那不是年老，是受伤。”John在床沿坐下，拧开一瓶水，连药片一起递过去。Sherlock坐起来接过，呻曱吟着躺回去。
”谢谢。”


John点点头，把水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站起身来。Sherlock的手指覆上他的手，轻柔的一按唤回医生的注意。”你还需要什么吗？”


Sherlock摇摇头，”不，只是想你该留在这儿陪我。”


John舔舔嘴唇，Sherlock的双眼深邃如流砂，他越是奋力挣脱就沉陷得越快。”你一会儿就会睡着了。而我还得去看合约，咱俩总得有一个把它从头到尾细看一遍。”
”待会儿再看。”
”Sherlock…”


Sherlock的手指缠在他的腕间，轻轻扯动他，表情平静消极，丰曱满嘴唇并无喜怒牵动。John感到一阵颤栗滑曱下脊椎，近于恐惧畏缩的感觉。他清楚记得吻上那两片唇曱瓣，用尽全力，激曱情与怒火同样的灼灼燃曱烧，相信那就是诀别，只是勾去一样遗憾而已。而此时他后悔了，这是那晚之后两人第一次真正单独相处。Sherlock显然没有忘记。John想忘却忘不掉。那一刻的记忆仍在他的胸腹间激起兴曱奋的振颤。他吻过Sherlock Holmes，更象闭着唇的噬咬，牙齿生硬撞击，并不曾有一丝温柔来缓和其中的苦涩怨恨。但那仍是一个吻。


片时的冲动中他泄曱露了太多。


John把另一手覆在Sherlock的手上，缓缓从自己腕上拉开，放在Sherlock胸口。”你该休息了。”他说，在碧蓝眼睛搜寻的凝视下挤出一个微笑。”别担心，我会经常过来看看你。我有数的。”


Sherlock的目光流连良久，最终深吸一口气放任眼睛合拢。”我知道你有。”他答道，既是对John所说的，也是对他们之间无言的交战。


”是啊…好吧…晚安，Sherlock。”
”现在是下午。”


John鼻子里笑了一声，摇着头走向门口。”对。睡你的就是了。”他下令道，小心注意转身后就不再回头。


不需回答，他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