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创 ] 《云水禅心慕安歌》文\/梦云归 古言·虐

第二十章 风絮飘残已化萍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29 20:17:00 +0800 CST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
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一瓣幽香,叹孤鸿天涯伶仃。
一叶浮萍,笑游子漂泊无依。
一指流沙,散故人生魂归西。
一柸黄土,掩英雄白骨成灰。
往事悠悠,不忍回顾。偏偏近来琐事繁多,件件都与过往牵扯,是如何也逃不开的密布罗网。
而那人,如同在幽暗中伏蛰多年的毒蛇,一招不能得逞,又如何能善罢甘休?
月镀银墙,风弄纱窗,夜色落满烛光,寂寞空气裹着酒香。白衣轻薄,仙风道骨,仿佛会下一刻,羽化……
他跪下,千言化了一句道歉:“对不起。”
那白衣微微一怔,叹气。
寂寞黑瞳透着淡淡的悲悯,苦涩缠绕的齿间,轻吐无奈:“若鱼,你何须说这话,你便是你,没有人逼你。我也不是你的主人,你大可做回你自己。”
“若鱼不做若鱼,是弃了先生所愿。若鱼还是若鱼,又如何护得了先生?”一段话来得无厘头,可他懂,他亦懂。
先生要渡魔成佛,他却是冥顽不灵。他道歉不为其它,只是他到头来还是辜负了,先生的一番好意,再堕成魔。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善恶之间,宿世因果。先生于他有恩,是再造的恩情,给了一个影子活在阳光下身份,素日里愚笨啰嗦,或许是他,又或许不是他。
而他不过只想,护那白衣一生平安。
“穷通有定,生死有命。白莲衣该有的劫数,何须别人来挡?”秋月白淡淡地笑着,神情落寞,如同那章台柳絮轻飘飘落地,无声……
若鱼静默不语,缓缓起身,显然身上有伤不便,一手抱臂,站得笔直倔强。
紧盯着秋月白古井无波的眼眸,良久,忍不住地出言讥讽:“先生既要若鱼做自己,可先生莫忘了我生来嗜血,如何也成不了先生所愿。我要杀谁,我要护谁,不过是全凭我自己,又何须劳烦先生挂心?”
也是气极,先生心中牵挂着身边众人,悲悯世间众生。他机关算尽呕心沥血,何曾算漏了谁?偏偏只是忘了他自己罢了。明明有那么多人的关心,却总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作何所想,若鱼又何尝不知?
闻言,秋月白身形一震,心下凄然,还是错了吗?
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咳嗽猛然来得剧烈,牵扯着五脏六腑的神经,才刚消停的疼痛席卷而来,顿时传遍了四肢百骸。
苍白的脸色愈发的苍白,冷汗淋淋,目眩头晕。扶着桌角摇摇晃晃得站着,又撑不住地往下滑落……
啪……扯带了那壶黄泉醉落地,碎碎成块,晕了一地悲凉,酒香四溢……
若鱼眼疾手快地去接,怀中白衣骨瘦棱棱,身轻如羽。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夸向床榻,轻轻地放下……
秋月白半躺着,身上搭着层薄被,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呼吸浅促……
若鱼不觉眉头敛皱得更紧,又恼又气地道:“先生何须将所有过错归咎自身?”
秋月白闭了眼睛,嘴角微微弯起弧度,有气无力地说着:“可是怪我?还以为……山庄里的若鱼是快活些的,我没想……没想过限制你什么。”
原来,还是那样自以为是啊!所谓的的轻松,是束缚么?
终于,都要离开了……
若鱼听着更不是滋味,气得跺脚却又无处宣泄,自家先生准是又胡思乱想什么,他本不是这意思,不过是一时的气话。
这下逞了口舌之强,引得那神经敏感的先生发病,心中也是过意不去。语气舒缓了几分:“在阳光下是活得轻松些,可先生也是人,如何护得所有人都活得轻松?”
秋月白不语,眉宇间透着浓浓的倦意,扯着一抹淡淡的笑。胸前的衣物揉皱成团,骨瘦如柴的五指青筋毕现,节节泛白。
“可是疼得厉害?”见他如此,若鱼这脾气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了着浓浓的担忧,却是又急又无奈。
顿了顿,复又劝道:“先生,那劳什子玩意还是别碰了,这哪是什么压制的药物,分明是穿肠的毒药,早晚得把小命折腾进去。”
秋月白点了点头,表示听得了,也怕若鱼又唠叨个没完没了。只得又岔开话题,声音依旧中气不足显着此刻的虚弱:“此次可是他伤了你?”
“倒也不是,先生可知他到了何处?”若鱼脸上带着些许的不甘,到嘴的猎物就那样被生生地夺去,还被人暗算了一番,这样狼狈地回来复命。
秋月白低眸沉吟,似乎想到什么,黑眸骤然抬起,神情阴晴难辨,薄唇轻启:“卢令。”
“先生妙算,正是。”若鱼也是微微讶异,这如何得知?不过也是,天下事那一桩躲得过先生的眼睛?
秋月白笑得颇为自嘲,苦涩如药。大抵猜到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原也没料到穆风会恨得如此地深,会如此不惜一切代价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若鱼婆娑着下巴,接着又说:“他一到卢令就有人接应,显然是原本就安排好的。那群人个个都非寻常的江湖莽夫,倒像是训练有序的将士。若没猜错的话,该是铁甲军乔装的人。”
卢令的铁甲军?传说中卢令皇室的王牌军。卢令人个个骁勇善战,以铁甲军最甚。而在卢令若非是她点头,谁还调得动那支所谓的皇家王牌?
也是,都是恨他入骨的人,都是想毁了他的人,都是想致他死地的人。只是……
“打算叛国了吗?”秋月白声音淡淡,脸色依旧苍白如雪,似笑非笑地又自言道:“也是,他已入了疯魔,还有什么做不来?”
……
昨日小楼一夜,听东风又起,清晨推窗,杂花生树,莺歌燕语。
天,一碧如洗。几日不见熟悉的身影闯入视野,垂着脑袋在阁楼下徘徊。安歌一见,也是欣喜,匆匆蹬着鞋子就推门而出。
鬼鬼祟祟地绕到后头,突然出声:“死若鱼,你哪偷懒去了?还以为你被扫地出门,亏我白高兴了几日。”
话虽如此,却也是替他担心的,几日里没个消息,每每问起,月白又总是皱眉不语。安歌虽与他素来不和,不过也是斗斗嘴罢了,哪里真想着他不好?
若鱼倒也没被她给吓到,只是还未恹恹然中醒来,却还与她一本正经地胡扯:“我本寻思着去抓只野禽回来炖汤,好给先生补补身子,没成想半道上被只疯狗给咬了一口,就在山脚下修养了几天才回来的。”
“那狗也不嫌腥气!不该是猫儿才吃的鱼么?”安歌自然是不信,却也不点破他,只是顺着话天马行空。
“什么猫儿狗儿的?”突然屋顶幽幽传来一句,带着三分慵懒七分邪魅。抬头望去,那红衣比朝阳还艳上几分。
“诶,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抓耗子去了?”安歌笑吟吟地同那红衣招了招手,一大清早心情颇好的样子。
清羽从屋顶一跃而下,轻声落地,瞪了一眼安歌,口中不满地道:“什么耗子?我又不是猫。”
安歌低低地笑着,“姐夫不是被你追着跑,可是将他带回来了?”
“还叫他姐夫?又说是耗子,女人呐,真真是善变的很。”清羽也不回答,只是假意地感叹着。
闻言,安歌敛了笑意,只是平静地说:“他是我姐夫不假,不过他所做之事,我如何也是忘不了的。”
“就是就是,那种人还是别侮辱了耗子。”一旁若鱼连连点头应和。
院子里笑声一片。
阁楼上却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声,断断续续,显着主人此时的虚弱无力。安歌抬脚就要上去,若鱼扯住她的袖子,轻轻摇头。
那红衣微微一愣,抬头,紧盯着阁楼上的那扇门,仿佛是要灼出个洞来。缓缓开口问道:“他如何了?”
“伤倒是好了,只是身子总不见起色。”安歌勉强地笑笑,春山淡淡蹙损,声音也不复方才的欣喜。
清羽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漫不经心地说着:“他这次是亏了血本了。就为一个穆风也是不值当。”
“就是就是,这下不养个十天半个月是下得床了。”若鱼再度点头应和,心想着要不拿绳子给绑着,才能让先生好生养伤。就先生那身子底,如何再能受伤?
“哼,都是混江湖的,就那点小伤何至于?还是公子哥的身子金贵。”清羽冷哼了一声,言语间尽是不屑。
想他们这些做杀人买卖的,哪天不是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受伤也是家常便饭的事,还不是过几天就活蹦乱跳的。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几鞭子的伤,如何就这样病殃殃的了?
“清羽!!”安歌厉声喝住,顿了顿,复又笑着揶揄道:“你莫不是妒忌?”
“我妒忌什么?”清羽白了她一眼,也不知这丫头下一句又要胡扯些什么。
“当然妒忌我们家神仙哥哥有我细心温柔地照顾。”安歌顺口答得自然,也不含任何的矫揉造作,就像是清羽真的因此妒忌一般。
清羽闻言抚掌大笑,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拍了拍安歌的肩头,假装老成地告诫:“小歌啊,女孩子家家的,脸面还是要的。”
“哈哈,脸面要来做甚?”安歌不以为然,笑着接话,也颇有几分江湖人的爽朗。
不沉溺于过往,不纠结于恩怨。安歌只想,陪在那人身边,有一群朋友言笑,有一壶美酒作乐,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静园的小院,缠绵在病榻上的人,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弯起。
她是开心的,她该是一直这么开心的。可是……跟着秋月白,她还能这样欢笑吗?她总带着隐隐愁容,替他担心因他不安,总是迁就着病弱的他。
聪慧如他,如何会看不出安歌对他的心意?不忍心拒绝,是害怕,他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可是,他必须拒绝,他该是修道参禅的绝情人,不该惹红尘。
不幸的,他在意的人,都落了个不幸的结局。
何况……他早已病入膏肓,也没多少个活头了。
他噎住满腔满目的酸楚,笑得凄美。心脏顿顿地疼着,恍若不觉,只是定定地睁眼看着风吹动床帘。咳嗽一声一声地溢出……
清羽听着,忽觉地待不住了,他怕下一刻自己就会心软,忘了那个人当初的无情无义。摆了摆手说:“我要走了。”
“干嘛不进去?”安歌盯着他,语气骤然变得冷淡。
清羽摸着光滑的鼻头笑了笑,讪讪地说:“我是路过,借个道。”
一旁沉默不语的若鱼突然开口,眼神切切。“知道谷主来了,先生会高兴的。”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29 20:17:00 +0800 CST  
来晚了,五一快乐哈!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01 23:02: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01 23:02:00 +0800 CST  
“春情只道梨花薄,片片催零落。”
春光消褪,梨花憔悴,来不及欢喜,来不及风吹花落。
身前是烟尘缭绕的俗世,身后是亘古不变的蛮荒。迈一步是三生石刻的姻缘牵合,退一步是奈何桥上的无可奈何。
灯枯油尽,眼睁睁真是一夜无眠。苟延残喘,恨悠悠又是一个天明。
佛门中人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生,无人欢喜。老,何来福分?病,瘦损卧榻。死,不过弥留。爱别离,向来缘浅,情愫付了东水。
怨长久,未有厮守,伊始就已放弃。求不得,幽怨愁绪,寂寒情恨,伊人笑魇归谁?放不下,悟道参禅,万法皆空,不敌倩影回眸。
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忧郁是他,落寞是他,凄苦是他。
一身白衣。
门外踌躇的人影,被猛地一推,一个踉跄跌入。
白衣微微诧异地抬头,脸色苍白憔悴,眼底还带着微微的青紫,眉宇见带着浓浓的疲倦。虚弱无力地靠着床榻,掩唇低声咳嗽,骨瘦棱棱的五指如柴,病中的虚弱一览无遗。
清羽挠了挠头,也是有些吃惊,这才短短半月,那人似乎又瘦了整整一圈,愈发是瘦得脱形。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起秋月白落水的那日,那明明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也是气极却又不敢细想,他不知道如果秋月白真有个好歹,他又如原谅得了自己?
在镜花岛,秋月白那近乎诀别的话,他一下是慌了神的,他不知道如果秋月白不在了,他又如何坦然地度过一生?
他生气,或许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因为,他也被列为受保护的对象。他气那人的自以为是,心心念念的都是旁人,却自私地去承受所有,背负所有。可是,被那人庇护的人,又如何心安?
张了张口,仿佛隔过了花与水的时光,许久才听见声音:“你,怎么样了?”
榻上的人直起身子,不动声色地撑着。轻轻地笑了笑,言语淡淡依旧温文:“无妨。”
“那个,让他给逃了。”清羽几年来喜欢对那人冷嘲热讽,鲜少的心平气和,竟有些许的不自然。或许,也是无话可说,只得寻着话题,缓解着若有若无的尴尬。
顿了顿,缓缓又补充道:“此番是卢令的太后护着他!”
“咳咳,他怕是不肯罢手了。”秋月白又复咳了几声,神情倦倦,俊颜沉郁,眸色黯然,自个儿陷入了沉思。
“哼,倒要看看,他能掀起什么风浪。”清羽不屑地冷哼一声,显然是未把穆风当成真正的对手,怕也只觉那人实在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罢了。不过这次出手,竟是无功而返,心中更是不爽?
秋月白微微一笑,也不知是否听见。静默不语。空气在瞬间凝固,屋子里头,呼吸可闻。
本来两人声音也不算大,但趴墙角偷听的人却也隐约能听得见,这下倒好,静悄悄地跟没人似的。
窸窸窣窣地说话声在门外碎碎……
“若鱼,你说他们俩是不是打架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这状况是出乎意料的,隐隐还有些忐忑不安。
她倒宁愿他们大打出手,噼里啪啦地闹腾,这样她也好名正言顺地闯进去。省的再担惊受怕,怕清羽负气的言语伤了那颗敏感脆弱的心。
“不会。”若鱼白了她一眼,回答得斩钉截铁。万分嫌弃她一般。这丫头都胡思乱想什么?和先生打架?
“咦?那你紧紧抓着门把做什么?”一句揶揄的话,点出了他内心深处的紧张。
里头他们的俩人断然不会打架,但也不代表二人不能有所争执。清羽心里的结他又何尝不知?
许久……
清羽一下……一下踢着脚下的毛毯,显得十分的慵懒,百无聊赖。
秋月白方从自己的思绪中起来,眉头微蹙,开口打破了沉寂。“还是让陛下小心些才是。”
“嗯。”再度无言……
秋月白关心的是家国天下,黎明百姓,江山万里。而这些,与他,有何干系?清羽向来,只爱自己,人生得意须尽欢?失志痛苦就浓酒一壶开怀。
清羽斜靠着窗子,不经意间瞥见梨花落了一地的白,猛地突然想起了什么。悠悠自怀中掏出一枚飞镖。细看,一朵梅花若真飘香。淡淡一语轻吐:“梅花镖的主人?”
这梅花镖他见过数次,其中有两次却是救了他。就连这次追杀穆风,途中遭人暗算,也是这梅花镖的主人相救。如此这般,他竟连这庐山真面目都不曾得知。
秋月白含笑,依旧淡然如水,只是平静地问:“你见到他了?”
“算是。”清羽点了点头,心不在焉一般。心中还在思索:那人,到底是谁?
“嗯?”秋月白抬头看他,似乎有些不明他的回答。是与不是,何来的算是?
“他蒙着面。”清羽解释道,手中不知是哪里来的石子,随手一扔,竟落进远处的湖中。回身盯着秋月白的黑眸,轻笑,“我知道你知道他是谁?”
秋月白亦是轻笑,视线穿过墙外不知看向何处,悠悠地说:“是大哥的幽灵。”
……
满树的梨花,被季节的手无情地撂下,空留了一声的叹息……
叹息又被淹没在喧闹里,宛丘城中熙熙攘攘,一片的欢呼雀跃。繁弦急管,锣鼓喧天……
这一日,柔嘉帝离开宛丘返回锦都。仅仅半个多月,这位年轻的帝王就收获了宛丘的民心。谁都不得不承认,这将是一个贤明的君主。
浩浩荡荡的队伍渐行渐远,只至消失在长路的尽头……
城楼下两道黑影也随之散去,不知是往何方?才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没了踪迹。
边郊的小树林里,前者负手泰然前行,后者步步相随,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公子。”后者眉头微皱,似乎是忍了有忍,终于忍不住满心的疑虑,忧心忡忡地开口:“公子还是小心为好,毕竟现下也不太平。”
“你多虑了,不过去去就回。”前者声音低沉清冷,却是那本该出了城的君王。而后头跟着的,自然是暗卫千华。
林间小路尽头,隐约可见的青瓦白墙。行近,朱红大门上方悬挂的额扁,上书着“浮云山庄”四字。
柔嘉帝抬首凝望,竟有些怅然若失之感。面上依旧淡淡,似乎真是往事随风,悲也漠漠,喜也漠漠。
千华欲要上前扣门,柔嘉帝轻轻摇头示意不必。绕过大门,径直往围墙外的小道走去,又一会,方才在一面墙下驻足。
柔嘉帝看了看墙头,只觉当年恍若隔世。嘴里微微弯起,双脚点地,轻轻一跃,施施然落地。
这后园竟也与当年一般无二,连那湖心的亭子还是一块牌匾无字。也不是有着闲工夫来此缅怀,不过是刚出了宛丘城,内心隐隐不安,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没能完成,像是有什么人不见就再也没机会一般。
穿过庭中的小径,站在静园外,往事一幕幕回闪。这里也曾热闹过,有穆清,有阿夏,有清羽,有他,还有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而今,却生生多出的一种凄凉……
“咦,他怎么来了?”首先发现他的是在阁楼在边趴墙角的安歌,屋里也不知是第几次陷入了沉寂。她又不敢真的闯进去,万一两人是好不容易的和解,给她打破了该如何?不经意的一撇,刚好看到楼下的君乾。
“陛下?”一旁的若鱼微微吃惊,口中不自觉地喃喃一句。
“什么避下?”安歌是听着了,却是云里雾里,哪里知道他突然冒出的一句是什么?
柔嘉帝缓缓踱步上来,千华依旧紧随其后。
若鱼低头行礼,道:“草民见过陛下。”
柔嘉帝轻轻点头,也不言语。后面跟着的千华却是浑身一震,不敢相信地直直盯着他,眉头紧锁。
柔嘉帝轻轻暼了一眼失态的千华,心中存了疑虑。暂不多想,伸手敲了敲房门,等待回应。
“陛下真是好兴致!”清羽的声音幽幽响起,门自里头打开,一身红衣笑得邪魅乖张。
柔嘉帝也不理会他,抬脚迈步进屋,随手又关了房门。
“啊?”久久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安歌,愣愣地看着柔嘉帝进屋,直到房门一闭。
回过身,拍了拍若鱼的肩膀,反复确认:“他是云泽的皇帝?”
若鱼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千华。后者只觉得目光熟悉,却又摇头觉得不可思议,他二人明明没有相像之处,如何突然升起对那人的畏惧?
也没察觉其他,安歌自个儿还在震惊中恢复,最后却是笑了笑,得出了一个结论:“皇帝果然都是很凶的。”
里间,秋月白本是倦倦地倚着床榻,见来人,强撑着要起身,却被清羽一把按了回去。
这下如何也没有了力气,遂也不再勉强,只是半靠着床榻。略带歉意地笑笑,声音虚弱无力:“陛下怎么来?”
“我来看看你。可好些了?”柔嘉帝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声音一改素日的威严,竟有几分的轻柔。
秋月白还是有些的感动,这是他尽忠的君主,却也是他的故友。笑得愈发地温柔,淡淡地说道:“不打紧的,陛下无须挂心。”
“你且安心修养,穆风的事我自会处理。”柔嘉帝看着他憔悴如斯,心下还是隐约不忍。
“他去了卢令,有皇家的人护着。”一旁的清羽适时的插话,却还是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双手交叉背靠着墙,带着几分的慵懒。
“馨德太后?”柔嘉帝微微锁眉,未曾想竟牵扯到两国的关系,难道穆风已经联合了卢令来对付云泽?
秋月白的眼底闪过一丝的悲凉,缓缓闭了眼眸,复又睁开,扯了扯嘴角淡笑,不自觉染了几分苦涩:“是。还请陛下多加小心。”
“你莫操心了。”柔嘉帝不知为何觉得这样的莲衣很是悲伤,可下一刻却又觉得自己不过是多虑了。
沉默了半响,柔嘉帝淡淡开口道:“莲衣,无论你回不回锦都,我也不会再让你白家继续蒙冤的。”
秋月白垂首,低低地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君乾,谢谢你。”
谢谢你,谢谢你成了君王,谢谢你照顾她,谢谢你还记挂着白家。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01 23:03:00 +0800 CST  
第二十二章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04 08:43:00 +0800 CST  
“闲蹙黛眉慵不语,情绪。
寂寞相思知几许。”
最后一抹残阳,余晖斜洒在空寂的山林深处,碎碎地荡漾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点点的涟漪,淡淡的花,萋萋的芳草,缕缕的情丝。
桃粉色的罗裙,点缀着湖心单调的空空亭,斜倚着栏杆,蹙损了淡淡春山。
闲愁,在齿间轻轻流动,说与飞絮,诉与锦鲤。
心中所念,不过是那一袭白衣的忧伤男子。
手中捏着一枝梨花,任它一瓣一瓣地凋落,在湖面漂零。口中呢喃细语,“山有木兮木有兮,心悦君兮君不知。”
不觉手中只剩了枯枝残叶,摇摇头,微微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后头传来的声音,温柔若水,竟是那般的熟悉。
回身看他,依旧是一身的白衣,显得他愈发的单薄柔弱,骨瘦嶙峋,仿若一碰既碎的精致瓷瓶。
“你怎么出来了?”秀眉微蹙,盯着那该在床榻上安心静养的白衣。
秋月白淡淡地笑着,语气里竟若有似无地含了些许委屈,“躺了几日,着实有些闷了。”
“也不知多加件衣服,莫再病了。”安歌放下手中的枯枝,似乎有些的无奈,眼里满满的疼惜。
秋月白轻笑,双眸淡淡地望着湖面,柔声地说:“如何有那般的弱不经风。”
“先生何止是弱不经风?”安歌反驳道。这三天两头的生病咳嗽,哪里有个健康的体魄?真想着学戏文里的,造个金屋藏娇,将他好生地侍奉着,也甭管什么天下兴亡了。
“过两日便能痊愈了,无须担心的。”秋月白含笑地安慰道。
安歌抬首看他,一袭的白衣,优美绝伦,遗世独立。只觉得缥缈不似凡人,该是与云中仙鹤作伴的神仙才是。
见她不语,直盯着自己出神,秋月白神色还是有些许的不自然,微笑着问:“是怎么了?”
“为什么是白衣?”安歌怔怔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既觉得这白衣干净美好,却又觉得这白衣清冷孤寂。
“嗯?”秋月白不解,低头看她似乎还在发呆,即使聪明如他,却也是不知何故?
安歌恍若未闻,还是呆呆地看着他,口中重复道:“为什么总是穿着白衣?”
秋月白眸色渐渐黯淡了下来,微微扯着一抹笑,悲喜漠漠,神情是千帆过尽的淡然。悠悠开口答道:“我尚在服丧。”
“为谁?”安歌还是有些诧异,传闻中的浮云公子。父母早亡,也无兄弟亲戚,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究竟在为何人服丧。
秋月白轻咳了几声,眉宇间隐约藏着些悲伤,染着的寂寞又重了几分。淡淡地说道:“为我爹,也为了大哥和阿夏,还有白家的百余条冤魂。”
“白家?”安歌略微诧异地抬头,口中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他是谁?她竟都不知,原来她一直都不曾真正的了解他,连他的身份都不晓得。
秋月白点了点头,言语平静,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一般,“我是白莲衣,是白丞相之子,也是朝廷的通缉犯。”
“莲衣。莲衣。”安歌反复咀嚼着这两字。白莲衣么?不管是达官显贵的人家,还是臭名昭著的恶徒。只要是你,就足够了。
安歌展颜一笑,灵动的眸子流光溢彩,低低地念着:“怜伊恋伊念伊。你的名字真好听。”
“是我娘取的名字。”秋月白笑着说道,不知为何,却觉得那笑得有几分的哀伤。
“你娘很美吧?我从未见过我娘。”安歌有些失落地说着,她自幼失母,虽有父亲宠爱姐姐疼惜,到底还是有些遗憾。
秋月白顿了顿,复又轻轻笑着点头,“嗯,她很美。”
不觉早已月上柳梢头,微风轻拂,虽是入夏,还是有丝丝凉意。
或是还在病中又穿着单薄,抑不住又咳得厉害,只是撑着栏杆弯下身子,不禁地捂着发闷的胸口。
安歌轻柔地抚着他瘦削的脊背,满心满眼竟是疼惜。扶着他起身,声音愈发的温柔:“回去吧,有些冷了。”
“嗯。”秋月白只是点了点头,稍稍恢复了些力气,抬脚准备回静园。
她搀扶着他,二人靠得很近,动作亲昵却不暧昧,像是一对老夫老妻一般和美。
“小念说你明日要带他出去?”
“嗯嗯,他央着我带他去庙里给你求求平安。”
“路上小心些。让若鱼也跟着去吧。”
“不必了,你身边总也得留人不是?”
说话声渐行渐远……
若鱼手里拿着一件披风,躲在山石的阴影下,看着他二人的身影,神情微微有些动容。
他家先生,会幸福的吧?
……
翌日,山脚的雾气未散,朦朦胧胧的一轮红日初上,如黛的远山隐在云里雾里,阡陌古道如同一匹没有尽头的锦缎,在孟夏的原野肆意铺向天边。
哒哒的马蹄,车轱辘辗过碎石,一辆寻常的马车在晨色中渐渐驶离……
香云在山下袅袅升腾,冗长的钟声悠悠回响。
一步一步登上长长的石梯,红墙金瓦的云门寺阁渐渐显现,木鱼声不紧不慢地漫过耳垂,心灵的尘垢被一点一点地敲落。
安歌一身藕色的裙裳,挽着朝云近香髻,显得格外温婉动人,不过是少了些许伶俐可爱,倒像是谁家相夫教子的贤惠妻子。
芊芊玉手牵着一六七岁的孩童,小小年纪便着一身华服,自然是显赫王孙富家贵公子的慕念了。
此次出行,除了驾车的小厮就只是他二人了。秋月白似乎也放心,只是嘱咐了一番,便也任由着。
安歌其实并不信佛,却又跪在烟雾缭绕的菩萨面前,点上三支香,虔诚许愿。
求菩萨保佑,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就这般,如此算来,也算半个佛客 ?
就是年幼的慕念,也跟着磕头匍匐在香案前,有模有样地跟着许愿,只希望三爹爹的身体健康。
也才许下的愿,便觉得菩萨听见了,他三爹爹的病立马就会好起来一般。心满意足地连空气都愉悦了起来,心想这下三爹爹就不用再难受了。
安歌带着万分的诚心,闭目跪在大殿上,只为那人,祈福。
慕念到底也是小孩心性,不过半日就觉呆着无聊,遂自己到外边晃悠。向来只在山庄和军营里来回往返,加之镇南王向来要务缠身,秋月白也是忙活着画堂春和山庄的生意,都哪有什么闲工夫带小念出门游玩?
也是一时好奇新鲜,慕念一个人走走停停,也不知是到了那里,约莫是后院吧。
一间茅草屋子,门前围着一圈的篱笆墙,种着些许的蔬菜,一年轻的玄衣男子正俯着身子,手拿着一葫芦瓢,细细舀着浇水,温柔得像是在对待精美的瓷器。
慕念在篱笆外驻足不前,呆呆地看着,只觉得那男子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有着异常的亲切感,像是寻到了什么失散多年的东西。
那男子抬头看向慕念,含着温柔的笑意,那容颜……
面冠似玉,线条凌厉,剑眉飞拔,鼻梁挺傲……慕念堆砌着一堆粗浅的词来,都无法形容那人的容颜的出色。可是,就像是在哪里见过,特别是那头飘逸的白发,那身的玄衣。
慕念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努力地回忆到底在哪见过这人。为何会这样的熟悉?
那男子放下手中水瓢,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缓缓起身,腿脚似乎是有些不便,站着微微地发颤。却是一步……一步地,慢慢地,向慕念走去……
慕念抬头看他,眼里含着许多的不明所以,只是愣愣地看他。
这边的安歌才发现慕念不在身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又不能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毕竟是不能扰了人家佛门清净。只得一个人四处找寻,小声地喊着慕念。
心里着实是担心得很,现下虽说穆风已经逃走,瘟疫投毒一事也算是解决了,只是这多事之秋,难免也会有几条漏网之鱼。
若是小念有个好歹,她如何向秋月白交代?她又如何原谅得了自己?
越发地不安,着急……
隐约听见安歌在呼唤他,慕念低着头,转身准备回走,也不再想眼前这个既熟悉又奇怪的人。才走了两步,发现前头有一双鞋子挡住。
抬头,那玄衣男子淡淡地笑着,也不说话,只是挡住了前方的路?
慕念左右不过也是个黄口小儿,如何争得过他一个大人,来回还是绕不过他。愈发的不解,只是低声地说:“我得回去了。”
那人依旧笑着,温柔地揉着慕念的头发,柔声地问:“你要回哪里去?”
“回去晚了三爹爹会担心的。”慕念怯怯地缩了缩脖子,往后连退了几步,带着孩童的不满小声嘟囔着。
“小念不记得自己的家了吗?”那玄衣男子蹲下身子,拉着慕念的手,细声地问。
“小念的家?”慕念可真真是一头雾水,觉得这人越发的可疑,满心满眼的戒备,脱口反问:“你是谁?”
那玄衣男子淡淡地笑着,又似乎有些淡淡的忧伤,摸着慕念小小的眉眼,却还是温柔地说:“小念不认得了吗?我是爹爹啊。”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04 08:43:00 +0800 CST  
第二十三章 白衣裳凭朱栏立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06 18:57:00 +0800 CST  
“白衣裳凭朱栏立,凉月趖西。”
月夜,翩翩的男子一袭白裳,凭栏而立。初夏的清风拂发,他望月的神态是那么优雅,那么忧伤。
那微蹙的眉间,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楚?幽深的眼眸,在凝望,天际的黑幕的尽头,试图寻找着什么?
白莲衣这一生,注定孤苦伶仃,他似乎是天煞的孤星,谁与他有了牵连,就逃不过命运的捉弄。白家因他蒙冤受难,大哥因他撇下幼子归西,就连与他素昧平生的安素,也是因他香消玉损。这便是他的罪,是一生都要背负的罪孽。
本是打算,等着穆风的事一解决,就去寻个深山古刹,潜心修佛,以求洗清这一身的污秽。来生,再也不一个人,就算贫苦饥寒,就算疟疾缠身,就算目不识丁。
只要,有个家……
长廊回折,灯笼高挂。
白衣单薄,人影儿淡淡,清冷寂寞如是,这红尘冷暖全然与他无关。仿佛下一刻,就羽化成仙,飘飘然飞往九重天。
一矮小驼背的老者,缓慢地走来,声音是饱经风霜的沧桑,两只昏花的老眼含着几分的宠溺与疼爱。“公子,怎么出来了?”
秋月白回身见他,点了点头,语气里也是带着对长者的敬重,笑了笑道:“嗯,也好得差不多了。”
那老者盯着他细细地从头到脚瞧着,看他瘦削憔悴的模样,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哪里不心疼?
“哎~你这孩子,都瘦成这样了,如何也不像个健硕的小伙子。”说着,拉过秋月白骨廋棱棱的手腕,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背。深深地叹了口气,言语间满满的疼惜。
秋月白淡淡地微笑,抽出手反握着老人布满老茧的枯手,安慰着说:“泰伯,我自小如此的。”
“胡说,公子小的时候白白胖胖的,可招人疼了,老爷还说……”泰伯下意识地反驳,不禁有提及了往事,怕秋月白伤心,遂又止住了话头。
他是白家的老人了,自老爷还是年少时就是他跟着了,他看着那少年一步步的升官拜相,后来他唤那少年一声老爷,看着他起高楼,看着他宴宾客,看着他楼塌了。
又看着老爷如何为那女子痴情,疯魔……
看着他们的孩子出生,看着那女子的决然,看着老爷的漠视。那孩子终是平安的长大,一点也不逊色于他的父亲。可是,往事终究成了伤心事,不提也罢。
秋月白神情漠漠,似乎也不为所动,扶着栏杆的手不由地握紧,青筋毕现。一下子连空气都陷入了沉静,留了一院子的无言。
旁人不知,泰伯又怎会看不明白?这孩子心重,有什么都藏着掖着,苦水也都是往自个儿肚里咽。
于是换着话头再讲,许是老人家通有的心思,劝道:“公子也不小了,早些寻个好姑娘成家,也好为白家延续香火。我这老骨头趁着还硬朗,也能再照顾小小公子几年。”
也不知为何,秋月白竟是想到那笑颜如花,想着那丫头短短几月的改变,自在的鱼儿被困在了这一方小小的鱼缸,却是为了他这样的人。
值得吗?白莲衣不懂男女情爱,也给不来齐眉举案。更何况,他是个没有未来的……
“我这样的人哪里有那个福分?”秋月白淡淡的说道,没有怨天尤人,但却是满满的自弃自悲。
他想这背负的罪孽深重,还有这残败不堪的身体,怕是要拖累人家,白白糟蹋好女孩。
“公子这么好的孩子,不知有多少家女儿都盼着呢!”泰伯微微愁眉,堆满皱纹的脸上微微有些不满。
秋月白笑笑也不说话,却是落满了一身的孤寂。
泰伯又忍不住叹气,复又心平气和地道:“公子有自个儿的打算,老奴也不便多话,只是公子如今也是家大业大,这山庄空空荡荡的,着实是缺了个女主人。老奴也没个几年好活头了,就盼着公子早些安定,来日到了地底下,跟老爷也好有个交待。”
“父亲哪会计较这些?”秋月白如墨的眼眸闪过一丝的落寞,像极了要不到糖的小孩,竟还有些许的委屈。转念一变,依旧笑得如沐春风,又说:“何况,泰伯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公子,老爷他……”哪里真的是不管不顾,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当个父亲罢了。泰伯突然有些心酸,这对父子竟到头来谁也解不开心里的结。
看泰伯一把年纪还操心着他,秋月白还是不忍,笑了笑接话:“有桩喜事,想来也足矣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了。”他会很高兴吧,关于他最宠爱的孩子。
“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也没听说什么,难道公子又藏着掖着什么不成?泰伯忙问。
“是浅浅,再过几月就是她大喜的日子。”秋月白含笑,眼里心里是真真为她高兴,也是作为大哥的欣慰。
“小……小姐?”泰伯闻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地朝天跪地磕头,一时老泪纵横,口中直言:“老爷有灵,小姐还活着,还活着。”
秋月白俯身扶起泰伯,也知他是喜极而泣,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怕老人家会受不住,又劝道:“泰伯,该高兴不是?”
“是是是,该高兴高兴。”泰伯颤巍巍地站起,直点头说着,又似乎想起什么,问道:“小姐现在在哪?怎么这么多年也没个消息。”
秋月白微微地笑着,望着空中皎月,目光悠远。有些话像是说与人听的,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泰伯放心,她很好。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好好,都是好孩子,好好的就好。”泰伯擦去眼角的泪,真是老天有眼,昔日那少年的一双儿女都尚在人世。
秋月白始终挂着的微笑,语气亲和地嘱咐:“泰伯,命人去将梅园收拾出来吧。”
闻言,老人的无采的眼里泛着点点的光芒,欣慰地道:“好好,小姐最是爱梅花了,等到花开定是高兴的。”
月上柳梢头,柔光度了银墙,遗漏了一地的树影斑驳。
青瓦高楼,庭院深深,九曲回廊,白衣朱栏,遗世而独立,缥缈不是凡尘俗客。
方才,泰伯刚是欣喜地去张罗接回白轻浅的事宜,秋月白也未挪开地方,只是负手而立,望着空中皎月静静发呆,面色无悲无喜,透着些许的孤寂。
若鱼踏着急促的步子,远远见到那修长瘦削的影子,慢慢地缓下脚步。若鱼许是因为着急,竟是汗流满面,微微松了口气,一手拿袖子随意地擦去汗水,另一手还搭着件薄披风。
走近,拿在手上的披风轻轻地抖了抖,秋月白缓缓回身,微笑接过搭在肩上,或许体弱怕冷,不禁又拢紧了些。
低头轻咳了几声,抚了抚发闷的心口。盯着依旧安静的前厅,眉间微蹙,淡淡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若鱼想了下如实答到。也知他是担心安歌和小念才来前院,只是方才回静园没见到人,竟是有些的心慌。
秋月白抬脚往前厅去,心中明明焦虑不安,语气依旧淡然:“还没回来么?”
“是,”若鱼也觉奇怪,山庄虽是在郊外,与另一边的寺庙也有些距离,但不至于这么久还未回来,口中嘟囔着:“都这么迟了,莫不是有事耽搁了?”
秋月白闻言也不说话,脸上渐渐布满乌云,心下愈发地不安起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径直往大门走去。
若鱼还是担心他的身体,快步走在前头,忙道:“我去看看,先生等我消息就是。”
话音未落,就伸手去拉紧闭的朱红大门,才打开一条缝隙,就瞥见一架马车披着夜色奔驰而回,秋月白沉着脸转身回到前厅。
若鱼看了一眼似乎生气了的秋月白,反倒觉得有些好笑,那个绝情绝爱的无情人,一向是心如止水的自家先生,竟也会有怒气,不过这样倒显得有些人气。
见马车在门口停下,安歌先是提着裙角跳了下来,又回身去接慕念。若鱼不慌不忙地迈出门,抱起有些失魂落魄的慕念,也不忍心责怪,只是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
安歌看了一眼慕念,微微也有些生气了,也不说话径直往里边走。
慕念垂着脑袋,小脸都揉在了一块,乖乖地认错道:“是我不好,乱跑害得安姐姐着急了。”
这幅模样,显然路上被安歌训过了,也不知那丫头使了什么手段,小念竟如此听她的话,似乎也离奇地亲近她。
“安姐姐,她?”若鱼脱口道,言语间还是不放过安歌,一脸的鄙夷嫌弃。
低头又看了看慕念,揉了揉那耷拉着的小脑袋,柔声地说:“算了,回来就好。先生等着呢!”
慕念有些迟疑,呆呆地站在大门外,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那玄衣白发的男子。
爹爹早就不在了,纵使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却也是知道,爹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说那些奇怪的话?
那人说:“小念可以回幽冥谷,在清欢阁里挂着一幅画像,是爹爹和娘亲。”
那人又说:“小念要是不肯相信,可以问问你二爹爹。”
那人还拉过他的手,用小拇指与他拉钩擅自约定:“爹爹得空再去找小念,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哦。”
那人,真的是爹爹吗?
久久不见小念进门,秋月白缓步出来,方才隐隐的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还是一副温柔亲和的模样,微笑地轻问:“小念玩得不开心吗?”
“三爹爹。”小念抬头,有些撒娇似唤了一声,跑着过去扯着秋月白的衣角。
秋月白弯腰抱起他,俊颜舒展,笑意愈发地深了。原以为这孩子与他并不亲近,今日倒是依赖得紧。
其实,秋月白哪懂什么为父之道?只是想照顾好这孩子,让他衣食无忧,品学兼优。幸而,小念是个懂事的孩子,也不用过多的操心。
小念与大哥很像,每每看他总是有些的恍惚,满心的是对这孩子的愧疚。这些年一直是他带的孩子,纵使清冷如他,还是早已是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是家人。
慕念担心秋月白身子会受累,尽管是那么眷念的怀抱,还是轻轻地挣扎下地,点了点头笑容满面:“小念很开心。”
还垫着脚尖学着大人的手法,小手抵着秋月白光洁的额头,小声地问:“三爹爹今天有不舒服吗?”
秋月白拉过他的小手,低头柔声地说:“多亏小念求菩萨保佑,三爹爹怎么会不好呢?”
“真的吗?”小念猛地抬头,单纯洁净的眼底溢满了欣喜。
秋月白笑着点了点头,牵着小念慢慢地返回静园,后头的安歌和若鱼还是一如既往的闹腾,清冷的静园也多了些生气。
只是,小念今日的反常,秋月白还是暗暗生疑,有什么地方不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06 18:57:00 +0800 CST  
原谅楼楼这温吞的性子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06 18:59:00 +0800 CST  
第二十四章 朱伞深巷无故人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08 21:31:00 +0800 CST  
“青瓦长忆旧时雨,朱伞深巷无故人。”
热闹繁华的街道,小贩们大汗淋漓仍是卖力地吆喝着,姑娘们挑挑捡捡满目的琳琅,终于捧着心爱的发饰心满意足地离去,笑语盈盈。这边的大娘们掂量着手中的野菜,因着价钱讨价还价争得个面红耳赤。
来来往往的,人间百态皆以得见。人生而为人,何来分什么三六五等?
上至金殿君主,下至街角乞儿,谁逃得过生老病死?谁躲得过悲欢离合?莫笑贫,莫仇富,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各有各的慕羡。
就如,
多少闺怨女子羡她倾国倾城貌,一颦一笑又倾倒了多少英雄好汉?多少乡野村妇慕她绫罗绸缎,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风情加妩媚。
可,又谁知?
她羡深闺女儿多天真,梦里花园会情郎。她慕荆钗布裙有柴门,洗手羹汤等归人。
却,如何也是不能……
雷鸣闷声声地响,密密地雨点驱散了街市喧哗嘈杂,人群四处散去,繁华仅剩了空荡荡。她眼里带着一丝的迷茫,四通八达的长街尽头,何处才是她的归处?
躲在不知谁家的屋檐下,一道来的小厮大包小包地抱着一堆的东西,眼珠子偷偷地看着传言中的美人,心中祈盼这老天开眼,还是多下几场大雨瓢泼。
美人换下素日里的艳丽红裳,一身清丽的湖水色罗裙,卸下金钗银簪,敛去风月场中的妩媚,多了几分小家碧玉的柔情。
夏雨向来急骤,颇有几分江湖儿女的豪情。美人也不急不燥,只是静静伫立在街前,望着天空归巢的燕子出神。
眼角不经意的一瞥,那银发!那玄衣!
绣花鞋踏起的涟漪,溅起的水花点缀裙角,任秀发***不管不顾地冲入雨帘,后头独留那小厮的惊喊。
在悠长,悠长的雨巷,那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环佩叮当。四处寻着,那故人的身影,这世间可真有不散的魂魄?
那么地像,怎么可能?她亲眼看着他们相拥***他们的坟头还有她亲捧的一柸黄土。
难道是这几日过于担心先生,竟是出现了恍惚?可,明明是那么地真切,那身影转入的巷子,却只剩了一地的积水无痕。
“怎么了?”
后头一道声音响起,急急切切都是真情,竟是有些点点落在心田,隐隐有些的动容,回身含笑。
“你怎么来了?”不答反问,柔柔软软挠人心尖,许是太久未见得她换下一身红妆,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紫苏才像是真的紫苏。
想他当年,初见她时便是一身素衣,清雅不染一丝风尘,眼里透着的顽强引他怜惜,总觉同是天涯沦落人,便也多了几分的照顾。
他又何尝不知她对秋月白的心思,她为了他人着红妆,而他也开始换了一身的红衣,没有亲友高堂,没有鸳鸯绣枕,假装她是他的新娘……
江湖人都说他狂,一身红衣太过张扬。幽冥谷做的是杀人买卖,他双手也早就染满了鲜血,可是他清羽却还是想拥她入怀。
解下外袍,搂过紫苏的肩,用他的红衣替她挡去风雨。眼里含着的柔情脉脉,语气说的寻常:“下雨了,来寻你回去。”
紫苏的心下微动,她一直追寻那袭白衣,没想却也有人在等她回头。原来,都是那么傻的人啊!
柳叶眉蓉一笑开,万般风情绕眉梢,燕语莺声:“左右不过等雨停了就是,何须再多走一趟。”
清羽将她搂得更紧,低头拨去她贴在额前的湿发,半嗔怪道:“如若不来,你指不定要跑哪去了?”
或许是太过暧昧,久经风月场的紫苏耳尖都微微发红,不自然地别开脸,淡淡地说:“我不过受先生所托,来采办些女子的用品罢了。”
“是什么人?竟要你亲自来。”清羽也是有些讶异,是什么女子,秋月白竟会如此重视。
紫苏淡笑,其实她也不了解,只是先生开口需要她帮忙,她当然是欣然地接受。细细地沉吟了片刻,才道:“听闻是陛下宫里的锦瑟姑娘。”
“即是君乾的女人,如何又来宛丘?”清羽是江湖人,自然不懂庙堂上那一套,只是觉得不解。若是爱一个人,便是倾尽天下也要护着她,何必这番折腾?
紫苏低头含笑,也不言语,君王的爱岂是那般容易?这期间掺杂了多少党派利益?又关乎多少黎明百姓的生死存亡?
更何况,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子独得恩宠,又得忍受多少的妒忌暗箭。说实在,紫苏倒真是有几分地钦佩那名为锦瑟的女子。
清羽也不纠结于此,想不通的就不去想,他又不是秋月白,他可没那么多闲心去管那么多闲事。走了几步,又问道:“你方才跑到雨里作甚?”
“我似乎见到了一个人……”紫苏也是在想那个熟悉的身影,脑子也是一团的乱麻。
“谁?”清羽这下更是奇怪,紫苏向来稳重,竟还有人能令她这般。
紫苏抬眼看向清羽,微微蹙眉,有些的严肃和认真,缓缓地说:“我看到了谷主。”
清羽自然知道她说的谷主,是江水寒。是那个早赴黄泉的人了,还是他亲手下的葬。也不暇思索,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只是看紫苏也不似玩笑,嘴角抽了抽,还是半句话也没说,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紫苏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笑了笑又道:“兴许是我看错了。”
清羽点了点头,也不再言语。
就这样,她依偎着他,他搂着他,在雨中徐行……或许,有什么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暮雨又潇潇,点滴无聊,又将纱窗轻敲。
推轩听雨,佳人独倚栏,屋后的残花,落满伊人的眼眸,浅浅淡淡,红红绿绿,惹得她好不心烦。
又是何事萦怀抱?也无非是那白衣牵肠,醒也是他,梦也是他,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可到最后她都变得不是她了,为他放下月落寄人篱下,为他努力学会温柔嘘寒问暖。所谓改变,本想能静静地待在他身旁就已是足矣,可陷得愈深,就愈发地想抱着他,想诉说一腔的情意绵绵。
看着那白衣温文,眼睛就觉得舒服;听到那白衣轻柔,耳朵就觉得舒服;摸到那白衣冰凉,指尖就觉得舒服;闻到那白衣药香,鼻子就觉得舒服。
早已成了痴迷,就如戒不掉的酒瘾。只要是那白衣,何须是要他家财万贯?何须是要他威赫赫禄高登?所求不过是要他身体健康。
她要的是他,仅仅是他而已,从来不是什么浮云公子。他富贵荣华也好,他贫苦交加也好,于她眼中从来都是虚幻。可是,她爱的男子,爱着芸芸众生。
而她,左右不过是他今生所渡的一个痴儿罢了!
近来也能感到他若有似无的疏离,可是她扰了他的修行?亦或是他心中另有佳人?肠断黄昏,伊人叹息一声,轻轻地掩上窗子。
明明是那么近的距离,却又那么遥远。几步就到的阁楼,亦是烛光摇曳,残香仍袅袅,公子白衣凭窗而立,静静地凝视对面那扇半掩的轩窗。
是不开心么?囚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伴着病骨瘦损的他。或许,也该还她自由了。
门被咚咚敲响,传来若鱼毕恭毕敬的唤了一声,“先生。”
“进来吧。”秋月白淡淡开口,伸手掩了一半的窗子,徐徐回身看向来人。
若鱼推门进来,眉梢堆满喜气,还未等秋月开口,便迫不及待地告知刚得的好消息:“先生,找到了。”
无头无尾的一句,纵使秋月白也微微蹙眉,哪里猜得到他在说些什么。也不多言,默默地等着若鱼往下再讲。
若鱼咽了咽口水,稍稍平缓了下激动的心情,笑吟吟地说:“找到了,最后一味药。”
秋月白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也不着急询问,似乎也是没那么重要,生死有命,他又何须多心?若上天垂青,便是再多活些年头,多赎些罪孽。若是天执意收他,本也是天涯零落的孤鸿,权当是远游在他乡。
见他神情漠漠,若鱼也有些黯然,口中不满地嘟囔着:“先生怎么也不关心?这可是救命的药啊!”
此前是若鱼派人满天下的找,却是蛛丝马迹也没个寻头,如今也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是有与没有这药,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这药不也是好好的?”秋月白含笑道。
话虽如此,只是秋月白的身体何故如此之差,旁人不知他若鱼又如何不知?他家先生向来是别人的命是命,自己的命却总不当回事。
若鱼也有些恼了,他为了最后这一味药就差把天翻过来瞧瞧,这些年自得了那药方,就没放弃过寻找这最后一味药,哪怕是凤毛菱角,只要这世间有,他便也得给弄来。
谁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若鱼天天盼着的,他家先生竟是这般漠然。就算是生活在最黑暗的夜里,他也从未想过放弃这个世界。可现在,他家先生明明就一副生无可恋的姿态。
过了良久,若鱼方才入门的兴奋缺缺,冷声道:“先生这幅模样也算是好好的?有没有用处自然是找来试试便知,这些也无需先生操心,先生只管着把这身子骨养好就是。”
见若鱼真是生气了,秋月白摸了摸
鼻头,转了话题问:“紫苏可是来了?”
若鱼白了一眼自家先生,不情不愿得回答道:“紫苏姑娘只是遣人将东西送来,都放置在梅园了。”
“嗯。”秋月白一时也无话,只是干站着被若鱼盯得浑身不自在。
他自然也只那味药的重要性,缺了一味药效就大大的减半,除了勉强能抑制些时候,于他更像是能上瘾的毒药,只是能是更快的缩短他的寿命。
当年他被穆风暗算时,迫不得已服用了些,若非是安素相救,他早已是命丧黄泉了。所以这次上镜花岛,若鱼见到那青白小瓷瓶才会那般的生气。
是药是毒,全然取决于最后一味的药了。只是此药稀奇,实在是让人怀疑世间有无。
听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中有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三百年求花开,三百年等瓜落。
长生果,求长生?倒也不是不能这么说。此果落地,需再晒上三年,等至干透方可入药。传闻中有起死回生之效,还能有腐肉生肌,断骨重接,坏血再造……
秋月白自是医者,其实是不信世间真有药如此的悬乎。若是如此,世间如何有那么多的枯骨成灰?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08 21:31:00 +0800 CST  
第二十四章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10 20:47:00 +0800 CST  
“淡云淡月窗外雨,一声声。”
夜风飒飒,落雨淅沥,烛影幢幢,洒落一屋的惨光如水。
炉香静静地弥漫着,杯盏里茶水早已凉透。一袭白衣若羽,飘飘然地浮在一盏瘦怯的茶杯中,无声无波。
若鱼直勾勾盯着那茶杯出神,恍若见有一缕魂魄囚在其中。一道无形的界限隔开,挣扎不开的枷锁上身。可是他家的傻先生!自个儿陷的困顿,自个儿写的判书,自个儿定的罪行。
他家先生啊!有着别人进不去的荒原,有着别人解不了的心结,有着别人抚不平的愁川。那是先生自己摆的一盘棋,到头来谁都是胜者,独独要消散的从来只是那白衣。
可,除了先生自己宣判放过自己,否则谁也无能为力。而他,从来只能徒然地在囚牢外徘徊,白白地干着急。
世人常言道,浮云公子佛心。可谁人又知?那何尝不是一种绝情,是孤寂的心不敢妄动。悲也漠漠,喜也漠漠,生也漠漠,死也漠漠。
视线又稍然移到了秋月白身上,仙风道骨,温文如玉,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可看这,白衣掩的是棱棱瘦骨,病骨支的是空瘦皮囊,皮肉裹的是破败五脏,器脏撑的是奄奄一息。
先生他就拖着这么个赢弱身体,苦苦强撑了半边的天地,低眉倾听众生困苦,
生生要把那可怜心肠操碎。可真真当自个儿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不成?
现今是先生这尊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好歹是求他发发善心,也渡渡自个儿不是?
若鱼是越想越是愤愤,眼神愈发地不满了起来,口中嘟囔着抱怨:“先生说那是劳什子玩意,可知那药真是稀罕得紧,兄弟们找寻了这么些年,好容易才有这么个蛛丝马迹。先生怎么就这般不上心。”
秋月白笑笑,怕若鱼再叨叨个没完,只得假意关心地问:“长生果既非寻常物,又是如何得知的?”
“是卢令的一位兄弟。”若鱼也权当是自家先生也开了窍,终于肯试试那传说中的药物,赶紧地答道。
“卢令?”秋月白轻轻咀嚼着这两字,怎么又是卢令?
“是,那兄弟面上的身份是个教书先生,听他的那些孩子们说的。”若鱼敛去了情绪,如实地汇报着详情。
稍顿了下,继续又道:“说是有个好看的瘸子,前些日子常与那些孩子们玩一道,后来说是去治腿,才过几日便能下地行走了。”
“兴许只是……”秋月白还是不太相信真有那么邪乎的药物,脱口想说其他可能。细想又觉不对,都说伤筋动骨一百日,怎么会短短几日就能好的?
“不是。”未等他说完,若鱼就出言否定,摇了摇头,认真地又说道:“那瘸子说他的腿已经坏了好些年了。所以,都在传言是得了神药!”
“神药?”秋月白身为医者倒也难免好奇,是什么药物可以在短时间治好人陈年的腿疾。不住询问:“可是寻常人家?那人可还在卢令?”
“瘸子?”若鱼想了想,微微皱眉,似乎也感到蹊跷。缓缓地说:“也是奇怪,那兄弟跟着孩子们去找,就独独剩了几间空房,连个影儿也没见着。”
“即如此,又是如何得知长生果的下落?”向来细心聪慧如秋月白,还是捕住个疑点,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是那兄弟留了个心眼,往后院的药渣里头寻得这个。”若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轻轻地在掌中展开,上头赫然摊着个红艳近乎血块的东西。
秋月白微微泛着恶寒,强忍着胃里不适的翻腾,细细地瞧着那传说中之物。心下还是不敢相信,真有这样的药物?
古医书上记载,长生果是千载难得之物,其药用价值堪比冰山雪莲,千年灵芝,万年人参。
长生果状若人心,经六百年的开花结果,还需等它自然熟落,再令吸收三年的日月精华。待时机到时,才会流出鲜红若血的汁液,用来入药的便是。
“既然这东西在卢令出现,那么顺着往下找也容易多了。”若鱼淡淡地说着,也是下着必然要得到的决心。
秋月白却是置若罔闻,兀自出神。
如果这世间真有此药,那么是何人所得?寻常人家又怎会有这东西?更何况,能用此药治病者,必定是极为熟悉长生果药理的人,除了鲜有的几本古书有过记载,那么那人又是如何得知?想来,那个瘸子必然不简单!
“先生?”见他久久不回话,若鱼小心地唤了他一声。
却见秋月白脸色凝重,眉间微蹙,目光幽幽,声音也变得低沉:“若鱼,你不觉那瘸子来得可疑么?”
……
清晨一声鸡鸣,叫醒了没睡梦中的可人儿。
伸了伸慵懒的腰身,惺忪睡眼半睁半闭,摇摇晃晃玉足落地,换了身水绿罗裙。一番洗漱一番打扮,对着铜镜扯着笑颜。
打开门,晴好的天空一碧如洗,润过雨水的泥土散着落花的香气浮动,枝头的鸟儿不知何时开始吟唱,初醒的人儿也跟着心旷神怡。
见秋月白坐在院子的石椅上,正伸手帮那乖乖站着的小小孩子整理衣服,口中似乎不住地在叮嘱着什么,小念也听话地连连点头应是。
这样的画面,竟是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倚着门,含笑地静静地看着,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扰乱了这柔情的光阴。
秋月白轻轻拍了拍小念瘦小的肩膀,笑了笑站起身来。一手拿过石桌上塞得鼓鼓当当的小布包,一手牵着慕念徐徐得往外走。
安歌也随着弯了嘴角,低头整了整衣裙,也快步地跟了上去。
出了静园,穿过竹林至前院。看着准备莫不是打算去哪游玩?难不成是秋月白转了性觉得这是闷得慌?还是良心突然发现得带小念出去走走?
安歌正胡思乱想之际,人已跟着秋月白到了庄门口。终是忍不住好奇,眨了眨眼问道:“先生这是要去哪?”
“是小念要去私塾了。”秋月白侧头,含笑的眼里带着无限的温柔,轻轻地摸了摸慕念的小脑袋。
“咦?话本上不是说,有钱人家都是自己请的教书先生吗?”安歌自小在镜花岛长大,又是身份特殊的圣女,对外界的了解紧紧限于话本上的。可到了宛丘,才发现话本上说的也不全是对的啊!
秋月白笑了笑,只是淡淡地解释:“私塾里人多热闹,何况黎老先生也是信得过的。”
“嗯嗯,学堂里有好多的小朋友的。”一旁的慕念点头如捣蒜,赶忙附和着。三爹爹说了,小念可以交到好朋友的,就有人陪小念玩了。
安歌弯下身子,笑吟吟地捏了捏小念的脸颊,又抬头看了眼秋月白,假作严肃地说:“也是,若再关在这庄子,小念就愈发像你了。”
“嗯?”秋月白不解地看她,也不知这个丫头又打什么主意。
“沉默寡言,少年老成。”安歌摸了摸下巴,颦娥细细打量着秋月白,最后又下了结论说:“一点都不可爱了。”
话音刚落,安歌就自个儿笑了起来。秋月白微微一愣,无奈地摇头,嘴角却也始终浮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独独剩了慕念一脸的不解,三爹爹怎么就不可爱呢?小念可喜欢三爹爹了。
此时若鱼也驾着马车过来,慕念乖乖地上了车,依依不舍地朝秋月白挥了挥手,对于学堂内心既期待又忐忑。
秋月白目送着马车远去,只至消失在视野中。静伫良久……
凝视着他的背影,在朝霞的晖光中拉得斜长,却又突生出的丝丝孤寂。安歌心下猛然一疼,总觉得有些的不安,秋月白似乎在默默地做着什么打算,这一幕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告别,他在告别什么呢?
安歌甩了甩头,安慰自己只是太过敏感,自他从镜花岛回来,除了这身子迟迟未能康健,倒是笑得比以前多了些。
那个伤得奄奄一息的,执意要去修道参佛的秋月白,他的厌世弃世似乎只是她一时的错觉。还是说,现在的秋月白才是她一时的错觉?
安歌不明白,突然也不想明白。只要她能陪着他,刀山火海何妨?他若不爱红尘,那作伴青灯古佛未尝不可!
秋月白回身,见方才还开心如雀儿的安歌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心口也跟着闷闷地,似乎是堵着一团的什么东西。
看向她的眼神不觉地满含柔情,声音温和轻轻地问:“安歌可要出去走走?”
“啊?”安歌猛地抬头,见秋月白看着她,突然的一句着实也没听清他所言。
秋月白见她还了魂,淡淡地笑着,言语间却是鲜有的戏谑:“若再关在这庄子,就愈发像我了,一点都不可爱了。”
安歌未曾见过这样的秋月白,一时窘住,也不知该说什么。或许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吧!
也许他那夜只是一时虚弱想不开罢了,没事的,姐夫会受到该有的惩治,秋月白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他怎么会舍得,这里的人和事。他那般多情的人,怎么放得下?
这么一想,也算是茅塞顿开,一扫方才的阴霾,悠忽又是那个娇俏聪颖的安歌。
眼珠子转了转,迎上他清宁隽秀的面容,半分真半分假地出言调戏:“神仙哥哥最是可爱了!”
闻言,秋月白霎时面上飘红,素来苍白的脸色如染了胭脂一般。半响也说不出话来,这丫头真是……
见他这般呆呆愣愣,安歌笑得愈发得意起来。又缓了缓,似乎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对上秋月白清澈的眸子,轻轻抱住那一身的白衣,垫着脚尖在他耳旁细语:“真真的好喜欢你啊!”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10 20:47:00 +0800 CST  
来晚了,楼楼继续去码字了~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10 20:48:00 +0800 CST  
我来啦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12 21:10:00 +0800 CST  
第二十六章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12 21:10:00 +0800 CST  
“松阴一架半弓苔,偶欲看书又懒开。”
七月盛夏,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流火炙烤着大地。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
蝉声阵阵,声声透过敞开着的窗轩,吵着学堂里午休入梦的孩童,却是谁也睁开眼,恹恹倦倦地转了个身,换着只胳膊枕着继续入眠。
烈日杲杲,阳光调皮地穿过树梢头,斑斑驳驳地照在手持书卷醺然欲睡的童子脸上,照在蝴蝶蹁跹起舞的双翼上,闪烁着怡人的美丽。
一道影子慢慢靠近那树下的童子,玄色的劲装显得干练冷酷,银白的长发束起丝毫未乱,面上带着半边银白的鬼面,明明是夏日炎炎,却给人冷若冰霜之感。
那银面下的双眸深邃,盯着那个强撑不过困意,垂头打盹却任抱着书卷的孩童。冰冷冷的眼神慢慢融化,含水的温柔悄然浮现。
缓缓地蹲下身子,自怀中掏出一方罗帕,轻轻地擦拭孩童额前的汗水,细细地又抚着那稚嫩的容颜。
长长的白睫暗垂,投下的阴影掩着他眸子里的波动,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睡梦中觉得面上的痒痒,孩童不耐地转过头,身子一偏,失去了依靠竟往一旁倒去。
玄衣男子忙伸手将他接住,半面可见的眼底含着温柔的笑意。
孩童一下惊醒,双手揉着惺忪睡眼,看清来人后,忙忙坐直了身子,却也不说话,只是仄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
玄衣男子笑了笑,揉着那几乎要埋到地里的小脑袋,声音轻轻柔柔地问:“小念不喜欢爹爹吗?”
那孩童轻轻地摇了摇头,抿着唇也不说话。他怎么会不喜欢爹爹呢?可是眼前这个人是谁?真的是爹爹吗?
如果真的是,为什么要假装死去?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来看过小念?又为什么突然出现?
穆念虽还是稚子,却是比一般孩子来得聪明懂事,自小无父无母的他,也生得比人敏感多疑,眼前这个人信得过吗?
“小念还是不信吗?”玄衣男子有些失落地语气,含着淡淡的无奈淡淡的哀伤。
慕念抬头看他,明明还是稚嫩的声音,却带着赤裸裸的质问:“你如果真的是爹爹,那这些年都去哪了?”
这些年,爷爷每每提到爹爹都会很伤心,他见过人人都怕的爷爷,一个人悄悄地对着一块牌子落泪,他知道的那上面刻着爹爹名字。
这些年,三爹爹都不曾踏足幽冥谷,却总是对着那个方向,一个人偷偷地喝了许多的酒。他知道三爹爹很难过,是因为爹爹的死。
这些年,二爹爹一直生气着不理会三爹爹,紫苏姐姐也总看着他偷偷地叹气。他知道的,这些都是因为爹爹,因为爹爹已经不在了……
“小念呐~”玄衣男子面上微微动容,搂过呆呆出神的慕念,低头轻轻地叹气:“爹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那为什么不敢让人看到?”慕念挣开那怀抱,紧盯着那诡异的银面又问。
慕念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日安歌一来他匆忙忙就离开了?为什么白日里来学堂也要鬼鬼祟祟的?
玄衣男子微微一顿,复又笑了笑解释:“现在时机还未成熟,爹爹想确认一些事情。”
慕念也不看他,盯着远处的一片落叶良久,低声地又问:“那我娘亲呢?”
“你娘亲她……她不在了。”玄衣男子悲痛又沉重地说着,又轻抚着慕念的背,柔声安慰:“小念乖,还有爹爹在呢!”
慕念眨了眨微红的眼睛,咬着嘴唇不语,小小的手指搅弄着衣摆。似乎是有着太多的委屈一下子迸发开来……
玄衣男子心疼的抱紧了那个小小的身子,宠溺地问:“小念要去吃冰糖冰元子吗?”
……
红尘里的故事,演来演去无非就是那么几件。戏文里永远的东宫西宫还有帝王昏庸,永远的苦命鸳鸯到头双飞神仙羡,永远的好人含冤受怨苦尽甘来终如愿……
烦闷的盛暑骄阳天,茶楼里空荡荡几乎没几个听众,此刻多也是些过路的旅人,无处可去来此权当是避暑消遣。正当中午,也都昏昏沉沉,四仰八叉倒头就呼呼大睡寻个周公去。
说书人用手甩去额前大汗,吞了吞口水,当是润润冒烟的喉咙。惊堂木一声,听客们不闻不问,自个儿还是讲得津津有味。话说当年……
楼上的厢间,一紫衣小生懒懒地趴着雕花的窗棂,一会儿百无聊赖地望天,一会儿数着过路的蚂蚁。
“可是安歌缠着要来听书,如何又觉乏味了?”声音含笑似莺似铃,好听得紧,如泉水涓涓细流,让人听去在这炎炎夏日竟生着一股甘洌。
说这话的美人儿,一身红衣艳艳,眉间朱砂一点,不是画堂春的紫苏姑娘是谁?
安歌耷着脑袋恹恹地回头,拿着宽袖往那热得发红的娇颜扇风,笑着讨好地说道:“好姐姐,这闷天儿着实无聊得很,没成想这说书的也无聊的很。”
“是吗?我倒觉得颇有趣的。”紫苏轻笑,也不再理会她,只觉听着楼下那人说的故事也算新鲜,素日里楼中琐事繁忙倒也没这个闲情。
安歌圆溜溜的眼珠子又转向了窗外,正午的太阳正毒,烤得发烫的街道上可没什么人在乱逛,除去远处树荫下还有一两老头在闲话,可真真是静得可怜。
在塌上胡乱摸出个话本来,随手翻了两页又觉看不下去,复又扔到一旁。若是还在岛上,这一本可是她的最爱才是,本寻思着来茶馆里听书解乏,未想这天热得事事都觉得无趣。
想起以往夏日,她可不安分地在这陆地上呆着,老早就钻水里头和鱼儿嬉戏去了。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她既已决定放下月落陪在那人身边,需也得学着云泽女儿家的规矩,万万不能让那浮云公子给人笑话了去。
正怀念着水中畅游的痛快,不想却见有人自那小巷弄里出来,一大一小的身影,纵使这般远远看着都觉不同凡人。
心中也觉奇怪,现下这时辰可热得很,谁家的大人小孩不都是躲着屋里乘凉,怎么还有人来这街上煎着。再细看,惊觉可是眼熟得很……
紫苏侧头看她纳闷的模样,多少竟羡起她的真性情来,这傻丫头喜怒哀乐全写了脸上,虽也经历过不少事,却也仍是单纯善良。
低头宠溺地笑了笑,眼角瞥向那摊开的话本,上头似乎是写着宛丘什么云云,不免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口中不觉也念出声来:
“幽冥谷,专做杀人买卖,为江湖人所不齿……幽冥谷主江水寒,发白似雪,半戴修罗鬼面,一身玄衣……”
那个人,不就是?!!
安歌猛地站起,整个人不可置信地楞住,真真是活见鬼了不成?
如何可能?江水寒还活着!既然江水寒就是穆风,那么以他与秋月白的交情,秋月白又怎会不知情!何况又有什么理由,可以几年来对稚子老父不闻不问?
不对!就算她从未见过那传说中的大魔头大元帅,可至少,她觉得方才那人不是。哪里不是,她却又说不出来。此事必然有蹊跷!
“怎么了?”紫苏不明所以,抬头看她,柔声询问。
安歌微微颦娥,好看的眉眼纠结在了一块。沉吟一会,笑了笑只说:“我好像……看到了小念。”
“小念?”紫苏也有些许惊讶,小念可是懂事听话的孩子,前些日子先生送他去学堂,他还因此欢喜得很。可现在这时辰不该是上学的时候?莫不是看错了?
紫苏皱了皱眉,难不成小念也学会逃学不成?那着实是不可能的。低声地又道:“他不是在城东的私塾上课吗?”
“嗯嗯,照理应是!”安歌点了点头,她倒不是担心小念逃课学坏,只是小念怎么和那个玄衣人在一道?莫不是有人要利用小念?因为王爷?还是秋月白?亦或是幽冥谷?总之,她必须弄清楚!
“你去哪?”见她二话不说夺门而去,紫苏忙忙叫住她。
“我去看看,小念和一个很奇怪的人一起。”安歌怕她担心,急急地解释道,话音未落,一溜烟儿早已不见个人影。
“奇怪的人?”紫苏口中咀嚼着这几字,看安歌如此不淡定的离去,那足已说明是那人是怎样的可疑。猛地才又反映过来,戴上了面纱,忙忙追到楼下喊道:“等等,我同你一道!”
紫苏何曾这般大声说过话,幸而此间客少,只引得几人侧目而视,也有人被扰了美梦嘟囔着。
紫苏赶紧低头快步出了茶楼,只是街上空无一人,举目如何搜寻也不见安歌。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12 21:11:00 +0800 CST  
@简殇昼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12 21:12:00 +0800 CST  
第二十七章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5-14 21:42:00 +0800 CST  

楼主:凌云烟梦

字数:506286

发表时间:2017-03-19 21: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03 12:45:52 +0800 CST

评论数:157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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