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创 ] 《云水禅心慕安歌》文\/梦云归 古言·虐

弱弱地来问一句,有人吗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30 15:42:00 +0800 CST  
第八章 人间更有风涛险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01 21:10:00 +0800 CST  
怎么发不了?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01 21:13:00 +0800 CST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02 12:29:00 +0800 CST  
第九章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05 22:05:00 +0800 CST  
“人生只是风前絮,
欢也零星,悲也零星。”
柔嘉四年,岁三月。南疆军中突发疾疫,皆相染易,无问老小,病状相似。头目痛,伏热内烦,咽喉干引饮。罹此者,将士二百余人,所幸控制及时,皆以隔离处置。
此疠疾,无形可求,无象可见,无声复无臭。故,有言曰:“疫者,鬼神之作。”有上不德,妖女惑心,为天罚。
帝亲至宛丘,慰问将士,安抚民心,施以恩泽。但见边城,各安生业,共乐承平,皆感汪洋帝德,浩荡皇恩。
——摘录《柔嘉帝本纪》
此番帝王亲临,驻扎在南疆的将士们无不热血沸腾,一扫连日阴霾。趁着为柔嘉帝接风洗尘的筵席,兴高采烈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也是豪情万丈。
本就是些草莽汉子,自然与朝堂中的“之乎者也”们不同,没那么多的礼节可言,倒也有着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
入夜时分,席间觥筹交错,杯盘狼藉。将领们多是退场,回去尽忠职守了。
怕是也没人注意到,一个黑影从帝王的军帐中掠出,直奔宛丘城内。
“陛下。”只见前头有人缓缓迎了上来,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
待看清来人是谁,微微有些不满,仍不动声色地问:“军师是何意?”
“陛下。”半枫荷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要找的人不在,还是请陛下随我走一趟。”
柔嘉帝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你知道朕找的是谁?”
“是,陛下要找的人还欠着我酒钱。”半枫荷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眯眼睛看向了宛丘的热闹的地方。
柔嘉帝负手气宇轩昂,隐约透着一股威慑之气。径直往原本的方向走去,与半枫荷擦身而过,恍若没人挡道似的。
半枫荷愣了下,心中嘀咕,陛下还真我行我素,目中无人啊!可谁让他是陛下呢!张着嘴本来要说什么,只得闭口先追上去。
“喂,你快跟上来。”
安歌将系好的船绳一抛,拧干湿透的裙角,甩了甩袖子,见秋月白还坐在那,忍不住出言催促。
秋月白抬头看她,眼神里还有着一丝的迷茫。闭了眼睛,再睁开才恢复了些许清明,笑着答:“好。”
撑着船板勉强站了起来,猛地一个浪花拍来,小船晃了晃,秋月白也跟着踉跄了下。
一双手赶忙扶住了他,皱着眉头地问:“没事吧?”
“无妨。”秋月白摇了摇头,觉得袖子里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只得握着拳头,将手指里紧紧地嵌入掌中,此时可万万不能倒下。
安歌撑着他的身子,慢慢挪到岸上,扶着他靠着块大石头。看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只得半跪着,紧紧握着他的手。
半晌,秋月白才将头抬起,冲她歉意地笑了笑。
安歌凝视着他的眼睛,把所有担忧都写在了脸上,柔声地问:“可以吗?”
“嗯。”秋月白扶着石头站了起来,望了一眼归于平静的云水,脚步也变得坚定了些。
安歌咬着嘴唇,低头盯着自己的脚,不忍看那个故作坚强的背影,只是一步一步地跟着。
“我们先去那躲躲,等天全黑了,再作打算。”安歌扯着秋月白的袖子,指着一片草丛。
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乱草成堆的地方。
安歌跟个兔子似的拨着草堆,不一会,就整出个洞口,笑眯眯地指了指里头。
秋月白弯腰低头钻了进去,里边竟还有绳梯,顺着往下还是个挺大的洞坑。
“怎么样?这里安全吧!”安歌一面用杂草掩住洞口,一面得意地说,仿佛是在炫耀自己最得意的宝贝。
也不等他回答,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这以前是猎坑,后来旁边长了太多草就被遗忘了,我也是偶然发现的。”
“是掉下来的吗?”秋月白转头笑着问。
诶?怎么知道的!安歌摸了摸鼻子,指着上头的密密的野草,低声地嘟哝着:“我是飞下来的。”
的确是飞下来的,从树干上跌下,那次摔得可惨了。
天色也渐晚,正是乍暖还寒时节。安歌连打了几个喷嚏,搓着双手哈气取暖,眼角瞥向了秋月白。
只见他还是淡定地靠着墙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缓缓起身,悠悠地道:“走吧!”
“好。”
暗夜里的林子太过安静,只听得风声呜咽,往日里的虫鸣鸟叫仿佛都销声匿迹了,树林原有的张牙舞爪也浸泡在一片死光之中,显得那么颓然无力。
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小楼,生怕有一丝的动静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声音压得很低,若没细听几乎是不可闻的,“我溜进去找药方,你且在这等我。”
说完,蹑手蹑脚地猫着步往小楼方向去了。
秋月白静静地看她渐失的背影,神情好像是在道别,突然有些许的不舍,或许过了今夜就再也看不到那个古灵精怪的笑容了。
有几个黑影飘过,秋月白敛去了寻常的温和,隐隐透着一丝阴森肃杀的寒气。
从容地转身缓步往那最高楼走去,有些事也该解决了。当初是自己残存的理智,唤醒了不该有的善念,那个人不该留的,他其实早就知道了。
与树林的清冷不同,镜花岛最高的地方,竟是鼓乐齐鸣酒香四溢,大摆宴席迎客。
主人坐在正堂的中央,低头抚着盖在腿上的狼皮褥子,轻柔得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笑得极为温柔。
抬眼看,远处踱步而来的男子一袭白衣,身姿飘渺如云中白鹤,干净地不染一丝红尘。
真想把他拽到最不堪的地狱里去,真想看他脏兮兮的样子,一定很有趣吧!
白莲衣,是你欠我的,我是从地狱里爬回来讨债。凭什么你还能一身白衣那么干净?!
秋月白站在门外静静地看他,只是一眼,便洞穿了世俗的悲喜。如佛一般的,悲悯……
“你来了。”坐着的人身子微微前倾,如同遇到旧别重逢的故友,欣喜得很。
“穆风,何必呢?”秋月白淡淡地说。
“何必?白莲衣,你如何会懂?”紧紧地扣住扶手,笑得愈发地欢快,“不过,很快你就明白了,我们是一类的人。”
秋月白眉宇低垂,俯视着他尽显慈悲,缓缓开口:“到底是错了,我本是该坠地狱的人,而你本不是。”
“白莲衣,不,秋月白才是。”穆风皮笑肉不笑地看他,声音微微有些激动的颤抖,“你不是佛,你也成不了佛,你该是魔。你害死了穆清,害死了我的安素,是你将我变成这般模样,你欠我的,我便要一样一样地讨回来。”
秋月白的目光投向他身后的烛火,忽明忽灭,有些悲凉地说:“穆风,你执意如此,我这条命赔你又何妨?你不该牵扯无辜。”
“不,我怎么舍得呢?”穆风看着他,眼里竟有一丝怜惜。错了,更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或许,是他自己吧!
许久,他又笑着说道:“白莲衣,你若死了,我该多寂寞。”语气突然转冷,阴森森地如同厉鬼,“你要活着,看着你守的国生灵涂炭,你护的人都恨你入骨。你要活着,陪我痛苦地活着。”
“穆风,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你,太过执迷了。”秋月白有些同情地说,浑身像罩着层神圣的灵光,是悲悯恶众生的佛。
“呵呵,差不多撕了这假皮囊吧,你我是一类的。”穆风一把扯掉盖着的狼皮褥子,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我若是魔,那他是什么?佛吗?怎么可能,他才是吃人的魔,他才是索命的恶鬼,他才是!
可为什么?
他,不狰狞,不凶狠。
穆风颤着手,摸上自己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突然大笑了起来,发了疯似的吼叫:“白莲衣,是你输了,是佛是魔,你还是输了,我要你生不如死,你会跪着向我求饶。哈哈,你输了……”
秋月白静得如庙宇里的菩萨,低眉不语。
“你看是谁来了?”穆风指了指着门口,笑着说。
只见是安歌被人推搡着进来,还听着她不满地嘟囔着什么。
人刚进门,就听穆风温柔地说:“小姨子,可是有日子不见了。怎么回来也不打声招呼?”
安歌瞪了他一眼,也不理他,转头怔怔地看着秋月白,满心的担忧溢于言表。低声地责怪:“不是让你先等着嘛!”
秋月白淡淡地笑了下,目光投向主座上的穆风,悠悠地答道:“既是客人哪有不来拜会的道理?”
安歌死得咬牙切齿,这下好了,被抓了一个,还有一个自投罗网来了。本来还以为只要他在,药方总有法子送出岛去,毕竟是在月落,穆风是不会伤害她的。敢情好,都被困住了。
“此人蛊惑圣女,把他拿下!”穆风一击掌,突然涌进一群人将秋月白团团围住。
秋月白还是波澜不惊心如止水,泰然自若地伫立在那,嘴角还带着微微地浅笑,仿佛刀剑所向的人不是他。
这下急得安歌直跺脚,一把推开旁人闯到他身边,靠着他瘦削的背,摆着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来。
穆风冷笑道:“白莲衣,你还要背负一条命债吗?我这小姨子可是这般痴情!”
什么白莲衣谁啊?什么痴情?这是义气!什么都不知道还胡说什么?虽说大敌当前,听他这话,安歌心里不免嘀咕。
秋月白淡笑不语,好似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摊手示意并未打算如此。安歌气愤地踢了他一下,白了他一眼,心道怎么还没打就认了。
倒是穆风有些意外,本来还以为要有一番打斗,若是他想走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这般是为何?难道真的是赎罪来的?
趁着众人疑惑的空档,安歌眼疾手快地夺了一把刀,横着脖子,恶狠狠地威胁道:“若是圣女血溅于此,姐夫怕也在月落呆不下去了吧。”
穆风含笑看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安歌边退边盯着众人,转身瞥见,秋月白突然咳得弯下腰去,竟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的不安瞬间扩散开来。
只得俯身去拉他,刚触碰到他的衣角。才发现他浑身颤抖得厉害,一手紧紧地抓住胸口的衣服,面色惨白冷汗如雨。
安歌也顾不得其它,惊呼着去扶他。
又听穆风笑吟吟地说:“小安歌,不来看看你的小外甥吗?”
安歌身子一震,万分惊恐地望着他。姐夫刚来的时候总是这样叫她,然后拿出一堆新奇的小玩意。没想到他竟是这般可怕,虎毒还不食子。
“你看他小脸多白,都不哭呢!”穆风掐着那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像在摆弄新的玩具一般。
“你疯了,他是你儿子。”安歌歇斯底里地吼着,猛地一下放开秋月白,跌跌撞撞地去阻止穆风。
穆风还是笑吟吟地任孩子被安歌抱走,还颇为得意地说:“我就知道小安歌喜欢。”
安歌轻轻地安抚着小孩,抬眼看秋月白跌在地上喘气,又愧又心疼,却如何也近不了他的身了。她被隔在外边,失去了一起逃走的契机。
只能眼睁睁,看他被半拖着出去,一句话也喊不出来了,只是眼泪掉了个不停。
秋月白勉强抬头对她笑了笑。想安慰她的,无妨,别哭!想帮她拭泪的,只是好像药效过去了,有些,没办法呢!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05 22:05:00 +0800 CST  
第十章任尔东西南北风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07 20:11:00 +0800 CST  
“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几缕残阳挤入狭小的窗口,被吞噬在这幽暗的石牢,却又执拗地照着那身白衣,像是老天怜悯他的一丝温暖。
可夕阳还是太冷,那人如被舍弃的抹布随意扔在空旷的地牢里,纤薄消瘦的身子,俯卧在冰凉的地板上瑟瑟发抖,眉头因痛苦而紧锁,双眼迷蒙似醒非醒,干裂的薄唇费力地呼吸着浑浊的空气。
若是能晕过去也好,起码是不必生生忍着这五脏六腑的叫嚣。也幸好,还是在计划之中,只是没想到的是这身子,竟变得如此不堪,到底是失算了这一点。
浑身没一处消停,药效比预想中消失得快多了,胸腔似乎有谁在肆虐地捣腾,虚脱无力地任疼痛席卷,连手指都不想动下。
腐臭的气味漫着,胃里翻江倒海泛着阵阵恶心。熟悉又可怕的,提醒着他往日的罪,活着,是多么的污秽!
怕是,差不多了,该走了……等这件事结束,也快到极限了,撑不住了呢!
无比虚弱地咳嗽声断断续续,木轮滚过地板的声音愈来愈近,叮叮当当的开锁声明显又遥远,好像听见了谁粗鲁的呵斥骂声……
穆风含笑地凝视着地上一动不了的人,好像是在观赏一件上好的艺术品,是他最为得意的佳作。
凭什么?明明是一样要在地狱挣扎的恶鬼,可怎么只有他在痛苦。那个人,凭什么有那么多人陪着。大哥,素素,甚至是爹,他们为什么都帮那个人?为什么都要背叛他,不公平!!!
那白衣太过刺眼,就算是染了尘土也太过刺眼。穆风的脸开始有些扭曲,笼上了一层阴郁,他要报复!那是那个人欠他的。
挥手示意下人将那人拎起,狠狠地摔在墙角,自己摇着轮椅慢慢靠近。
“咳咳……”秋月白闷闷咳了几声,殷红的血液从嘴角溢出,留下了蜿蜒的痕迹,头无力地垂着,剧烈的疼痛逼着他清醒。
穆风笑得邪美,抚摸着手中的九节鞭,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白衣上的赤血殷然。一挥手,鞭子缠上了那细长的脖颈,迫使那人抬头。
半晌,秋月白才缓缓抬起头来,仰着靠墙勉强睁眼,悲悯地看着那个疯魔了的人。
“白莲衣,感觉如何?”穆风收回了鞭子,鞭头的利器在秋月白的脖子划出了一道血痕。
血在不断地流出,秋月白似乎也不觉,淡淡地笑着,幽幽地说:“穆风,你不过是妒忌罢了!”
“妒忌?”穆风又将鞭子一甩,重重地落在那白衣,瞬间白衣又染了一道红。
穆风笑得有些猖狂,突然又柔声说:“白莲衣,你现在可是在我手中,纵使你有通天的本领也是逃不出去的,你是生是死也全凭我乐意。你若是从前,我倒是畏惧你几分,看看你现在,我再稍稍使劲你就去陪我大哥了,你说,我妒忌?”
秋月白只是看他,胸口的起伏愈发不见规律,虚弱无力的语气愈加平静。“穆风,你还是不明白!”
“明白?我只要清楚是谁害得我如此。”穆风冷笑道。
秋月白一手揪着心口的衣服,撑着墙颤巍巍地站起,尽管脚下虚浮无力,却是站得挺直,眼神透过狭小的窗口不知飘向何方。
浅笑安然,淡淡地说:“差不多了!”
宛丘城中画堂春,歌舞不休夜如昼。
某间极是寻常的厢房,一个黑衣戴笠的男子自顾斟酒,另一淡青道袍的男子对着前来服侍的姑娘说:“可否劳烦去把紫苏姑娘找来,就说是有人来讨要酒钱。”
那姑娘也不解何意,自个儿纳闷半日,本是不理会他,紫苏姐姐岂是人人得以见的!可又思量了下,还是寻了紫苏去。
紫苏也是好生奇怪,何时欠了人酒钱去?心道莫不是清羽寻人不得就喝酒去了?罢了,去看看便知。
紫苏小心地帮慕念掖了掖被子,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起身嘱咐婢女细心照顾,便带着满腹疑问下了楼。
玉手轻抬刚是打算敲门,里间便有人打开来,笑吟吟地迎了上来:“紫苏姑娘来了!”
“军师?”见来人紫苏更是不解,虽与半枫荷有过几面之缘,但着实没什么交情。纳闷归纳闷,人也随着进了里间。
竟是还有人?那人的感觉太过熟悉了,也是,这两日虽是在照顾小念,也是听闻了这宛丘如何热闹。
盈盈上前,行礼:“民女紫苏见过陛下。”
“紫苏慎言,柔嘉帝早在军中歇下。”那黑衣男子摘下斗笠,喝着酒水淡淡地说。
紫苏笑了笑,说:“是紫苏糊涂,公子莫怪。”
“紫苏姑娘,月白可曾回来?”半枫荷忽然插话说。
紫苏微微蹙眉,神色担忧地说:“不曾,先生出门已有两日了。”
“可有说往何处去?”半枫荷接着问。
紫苏微微摇头,先生何时这般突然消失,只言片语也没留下,连若鱼也没个踪影。如何让人不担心?何况……
“可有事?”柔嘉帝淡淡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
紫苏点了点头,从水袖中摸出一个帕子,上边斑斑血迹,细看原来是有字,上书:“浮云公子可否赏脸一叙?”
这句本也没什么,只是用血所书可怖了些,但是看着后一行,紫苏初看也是吓了身冷汗,才匆匆忙去寻秋月白。
“落款,穆风。”半枫荷拿过手帕,轻吞了这几字,也觉震惊,复又喃喃自语:“他竟还活着?”
“小心月落!”柔嘉帝放下杯子,淡淡开口道。
“月落?你是说……?”半枫荷沉吟道,又半会儿,恍然大悟般地一般,“难怪难怪。”
“军师可是想到什么?”紫苏焦急地问。
“那丫头说了,若是她三日未归,便让我来这里要酒钱。”半枫荷笑着说道。
紫苏不解,只是听他又讲:“月白怕是跟那丫头回家了。”
咣当一声,门从外被踢开来,一身红衣闯入,拉着紫苏要走。瞥见了柔嘉帝在淡淡地看他,又放开手,踢过一凳子将门关上。
清羽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斜斜地靠着屏风,不咸不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你在担心他!”柔嘉帝扫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他哪有那么容易出事?”清羽冷笑道。是,没那么容易出事?当初他也觉得谷主是不死的神,可还是死了。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那日他沉溺在云水里的笑容。
皱着眉,不自然地说:“前日清晨,有人在渡口见到他二人。”
“那便是没猜错了。”半枫荷说道。
室内一片沉寂,良久,才听柔嘉帝低沉地声音说道:“怕是苍术遗党也在。”
“月白此番是以身作饵。”半枫荷突然叹气道,又低低骂了一声:“这臭小子。”
紫苏微微一震,先生,到底想做什么?何至于以命去搏,那身子如何承受得?紫苏只觉闷得很是怕极了。
清羽搂着她的肩头,心中也是不平静,他怪过恨过,却从未想过那个人若是不测。
总是觉得,他应该也是和谷主并肩的神,何况还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不过是有个结难以跨过,如何真想过他死?
“此番定要一网打尽了。”柔嘉帝眯着眼,猛地又睁开,平静得可怕。
“是,莫辜负了他才是。”半枫荷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又道:“只是,不宜是朝廷的人去,毕竟月落是不可得罪的存在。”
“我去吧,还有幽冥谷的兄弟呢!”清羽难得的正经,紫苏只是抓着自己的袖子,她还是没能帮上什么忙。
“嗯,我会让千华带暗卫同去。”柔嘉帝负手走到窗前,望着茫茫云水,一向冷峻的脸庞也泛着淡淡的担忧。
那个人,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的……
火把在石壁上明明灭灭地烧着,狭长的过道似乎伸向了无尽的黑暗,潮湿的空气带着发霉的味道,阴森森的令人不适。
安歌拎着食盒,小心翼翼地跟着前面的轮椅,愈发地不安起来。他还生着病呢,怎么能被关在这种地方?
入眼的刑具如同嗜血的猛兽,洗不去的血迹斑斑点点,安歌讶于在这镜花岛还有这等可怖之地。
他,怎么样了?!
悚然一惊,恐惧如藤蔓缠上了她的咽喉。捏紧了手中的食盒,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马就到他身边去。
可当透过微弱的灯光看到他时,她竟不敢上前去。怔怔地站着,双脚如注铅般重得迈不开来,眼眶里瞬间盈满泪水。
他就那样躺在地上,白衣条条鞭痕染血,已是破败不堪,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穆风转头看她,带着宠溺的语气:“小安歌,不快些进来吗?”
安歌迭声奔了过去,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将地上的人抱在怀里,颤抖的手轻轻拨开他散乱的头发,他面色苍白如纸,两眼无力地闭着,呼吸十分微弱。
才一日,何以憔悴病弱如斯!
“你对他做了什么?”安歌恶狠狠地瞪着穆风,恨不得把他给咬死。
穆风笑得很是温柔,一脸无辜地说:“客人还没吃饭,可不是才让小安歌来招待。”
“秋月白,你醒醒啊!”安歌轻轻地摇着他,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恐惧,那人在也醒不过来了。
良久,只听秋月白闷哼了一声,缓缓睁着眼睛,许久才找到了一丝清明,含笑看着她。
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张合,沙哑带着虚弱地声音,“无碍,你,莫哭了。”
安歌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反倒哭得更凶了。
秋月白费力地抬手,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大拇指轻轻地帮她拭去泪水。苍白的俊容挂着浅笑,安抚着她:“莫哭了,无妨的。”
安歌哽咽着,胡乱擦了眼泪,讨好地说:“你快些起来,带我离家出走好不好?”
“好。”秋月白微笑着答应,没有一丝的迟疑。
“小安歌啊,莫忘了客人的伙食才是。”穆风温柔地说,如同真的是在宴请宾客。
安歌让秋月白靠着自己,腾出手来去拿食盒,一边摆着碗筷,一边轻声地说:“我知道你不吃荤食,可是他只给我这个,我试过了都没其他东西,你好歹吃些。”
见他没反应,以为他又昏过去了,紧张地转头看他。
秋月白惨笑,摇了摇头,也并不开口,略显抗拒地偏过头去。
安歌急得眼泪又哗哗掉着,心酸地柔声哄着:“不吃东西怎么行呢?都一天了,多少吃些可好?”
“不,不必了。”秋月白虚弱地吐气说。
“活着就好,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呢!你若出事了,小念怎么办?画堂春怎么办?我……我怎么办?”安歌一把抹过眼泪,生气地吼他,夹了一块肉到他面前。
秋月白别过头,忍着胃里的不适,看着那块色香味俱全的肉块,眼睛竟有些恐惧。
可惜安歌只当他是别扭的小孩,并未发现不正常的他,硬是逼着他吃了一口。
不过下一刻,安歌就后悔了,自责得想要狠狠地扇死自己。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08 19:49:00 +0800 CST  
第十一章花语流星正亦邪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09 22:47:00 +0800 CST  
“电闪雷鸣可乱舞,花语流星正亦邪。”
“秋月白……你,你不要吓我好不好……”安歌紧紧攥住他的手,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声音带着轻颤,慌乱得不知所措。
向来不是柔弱的女子,最是不喜戏台上期期艾艾的青衣,现今才知道除了落泪,自己原来,什么也做不了。如何才能帮他?
“呃……”秋月白猛地吐了出来,顺带呕出一堆污秽,浑身失力地趴在地上,冷汗打湿了额前的碎发,一时脸色苍白如鬼,眉头因痛苦而紧锁,只得闭着眼强忍腹中的不适。
不过才碰了一口,该是鲜美的肥肉恍若致命的毒药,本空荡荡的五脏庙瞬间沸腾了起来,热闹欢呼通通要奔出来一般。连带扯出的记忆也是那么地不堪,常年的噩梦又扼住了咽喉,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紊乱。
安歌扶他重新靠着自己,轻柔地抚着他瘦削的背脊。他竟是这么瘦,比当初她问神仙哥哥是不是没饭吃时还要瘦。真的是不详的孤星吗?阿娘,爹爹,阿姐都走了,现在,连她喜欢的人也会被夺走吗?
自责,心疼,害怕,无以复加。
一旁的穆风倒是极欣赏这一幕,看来他导的这场戏,果然是精彩绝伦,让人忍不住鼓掌。若在加些旁白,可是更加精彩?
“白莲衣,可是想起些什么?”穆风幽幽地说,笑得邪美又加温柔,”若是饭菜不合口,尽管提便是,你要人心人肝也得给你弄来不是?”
秋月白闻言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奋力地推开安歌,一下失去了依靠跌倒在地,捂着嘴试图压制泛上的酸气,却还是忍不住吐了一地。
“怎么了?”安歌急急过去扶他,心疼,恨不得所以的罪都她来受。费力地抱起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腿,扯着袖子要帮他擦拭嘴边上的残留。
“别。”秋月白虚弱地抬手挡住,微微摇了摇头,手又缓缓地落在胸前,苦笑道:“脏。”
是,脏。
活着,污秽肮脏。
可,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那么多人死去了?他还活着。
就算是在死人堆里,他还是挣扎着,想要活着。他不敢忘,也忘不了,他是怎样活下来的。
佛吗?他一直,一直,只是在赎罪罢了。因为他活着,害死了很多的人,他是本不该存在的。怎么就一定要活着?
他是魔!有着太深的执念,有着太重的罪孽。如何活下来的?在那尸骨成堆的坟场,那个本该死去的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白莲衣,你忘了吗?”穆风盯着他笑得俞发温柔,可真狼狈啊!那一身白衣染血,琐碎得只能勉强蔽体,头发散乱地披着,脸色苍白眉头紧锁。
可是,为什么觉得他还是干净如莲?错了不是吗?怎么会呢,他是食人的恶鬼,是一类人呢!
穆风轻轻地抚过自己的脖子,挑眉看着他说:“可是八年前的味道难忘?莲衣不肯赏脸将就,那再找些鲜血也是未尝不可,就怕是不及你那些弟兄们的美味,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安歌突然觉得手被紧紧抓着,冰冷的手透过皮肤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感到他在颤抖,他竟然在……害怕!
怕!
乌鸦的悲鸣,血腥的空气,成堆的尸骨,蜿蜒的血流。他是谁?在那里还在呼吸,还在努力地呼吸。
兄弟,敌人,都死了。
可,他为什么还活着?
他的家没了,国呢?都没有了,天大地大,容身之处都没有了,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他?那个云泽的丞相大人,他的……父?
他说,莲衣,你要替我守住这个国,这是我欠他们君家的。我走了,那就你来还吧。
他说,莲衣,你一直是我的骄傲,不要让我失望啊,你可以的,护国长安百姓安康。
所以要活着?帮那个人,守护着君家的江山。那是父亲,唯一的托付,是一定要去做的托付。不能,不能让他失望啊,好不容易才,让他看到的,一个可以让他骄傲的白莲衣。
所以要活着!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就算是吸干了兄弟的血,就算是踏着尸骨累累也要活下去。是吗?
“不是吗?白莲衣,你就是靠着死人的血才撑了下来,怎么?那时可也觉得难以下咽。我可还记得你满口鲜血的样子呢!真像是恶鬼啊。”
穆风幽幽地声音传来,引得安歌一阵胆寒,一股凉意窜遍了全身,惊恐地看着秋月白。
怎么会呢?他干净美好得如同天上的谪仙。
果然,害怕了。秋月白苦笑,是啊,谁不害怕呢?他是食人的魔啊!
他该有多痛苦,明明那么善良的人,喝自己兄弟的血,该有多难过。
安歌低头俯身,轻轻地在他额前留下一吻,喃喃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逼你……”
为什么?秋月白怔怔地看着她,无悲无喜,透着一种寂寞。
好像回到当年,他身负重伤,看着兄弟们为了护住他,一个一个地倒下了。他什么也做不了,连呐喊都是没有声音,为什么不停下?不值得的!
他被藏在墓坑里,那个孩子,是啊,那个他救回家的孩子。他说,公子是莲衣,那我就叫荷叶好了,那是个可爱的孩子。
他说,公子,你得活下去,就算是喝光了我的血也要活下去,你得为兄弟们报仇,你要替白家洗清冤屈。
不值的,白莲衣,不值得啊。
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她,为什么?是注定抓不住的,他的世界是一丝的光亮都抓不住的。
两眼无力地闭着,惨白的脸上,因呼吸凝滞而浮起一抹绯红。
不值得的……
在夜幕的掩盖下,几艘小船正离了码头,悄无声息地驶向云水深处,像是一张撒开的大网,悄然拢向猎物,等待……捕杀。
他们,有皇宫保护君王的暗卫,有江湖人命买卖的杀手。却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不,或许将是一个血雨腥风的夜晚,聚到了一起。
是因为那个人吧。那个曾经名动锦都的少年太傅,那个幽冥谷人人敬重的先生。所以,剑和盾的结合,一定可以让他平安无事吧。
“君公子可是担心?”是紫苏的声音,她又何尝不担心,先生,是那样好的人。
柔嘉帝依旧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小船消失在视野的方向,淡淡地开口:“他会回来的。”
他信他,亦如当年他信他,一定会活着。他是很聪明的人,是聪明到令人畏惧的,这样的他,怎么会让自己做赔本的买卖。所以,他信,他会回来的。
“可是,你在害怕。”多年混迹在这风月场,早已是最会观人心的,哪怕是喜怒不言于色的王,她还是看得到他的害怕。
柔嘉帝笑了笑,转身盯着紫苏的眼睛,良久,才道:“也许,是吧。”
她感受到了他的威严,是不容人冒犯的君威。惶恐地行礼,道:“是紫苏失言,望陛下恕罪。”
“紫苏倒和以前一样护着他。”柔嘉帝坐下,自顾倒茶说道。
紫苏抬头,眼里何曾有过惶恐?只是平静地说:“是陛下变了。”
柔嘉帝悠悠地饮了一口茶,饶有兴趣地看她,点了点头说:“是变了。”
如何能不变?所有人都得成长,过往无论怎样地胡闹,总还会有人收拾残局。而今为王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如何敢?天下江山黎明百姓,那一桩胡闹得来?
他在害怕,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因为他是云泽的王。
他视那个人为师为友,他敬,亦怕。
那个人是太过强大,若有朝一日为敌,他可还有胜算?
“陛下,他爱这个国,比谁都爱。”紫苏低头喃喃地道。
柔嘉帝淡淡地笑了笑,说:“是我多虑了,还是紫苏多虑了?”
“是紫苏多虑了,君公子。”紫苏轻轻地回答道。
“我记得紫苏的琴弹得很好。”柔嘉帝瞥见屏风后的琴,淡淡地开口。
紫苏望着那琴,似乎有些惆怅,微微苦笑道:“有些年不弹了,怕是生疏得很。”
怎么忍心再弹?那些曲子,总是会让人想起当年在浮云山庄的日子,那时的谷主和阿夏还是新婚燕尔,甜得如蜜里调油,笑得那么幸福开心。
笑声和的是这琴声,如今失了那笑声,如何独独听得这琴声?
……
涛声风声声声入耳,太过平静的夜,似乎预示着什么。
穆风坐着轮椅,正愣愣地看着摇篮中的婴孩。幼小的娃娃咯咯笑着,穆风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淡淡地与往常的笑是不一样的。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开始变得狰狞可怖起来,猛然拽住那嫩嫩的小胳膊,恶狠狠地说着:“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我是真的爱你的,你怎么能为了别的男子去死,为什么要抛下我?”
孩子因疼痛而大哭不止,穆风也是一怔,缓缓地放松手,眼神复杂心绪更杂。
“你在做什么?”闻声而来的安歌,一下冲过去抱起孩子,小心地哄着,盯着穆风满是戒备。
他是疯子,他是彻头彻尾的疯子!白天以折磨秋月白为乐,今夜连自己的孩子都要杀死吗?
她太过担心秋月白的情况,才一时疏忽让他接近孩子。太可怕了,那个疯子!
穆风抚着轮椅的扶手,手悄悄地收拢,攥成拳头,指甲渐渐嵌入手掌。一言不语,脸色阴沉,陷入了不好的回忆。
连你也偏向他?他白莲衣那样的人,如何值得那么多人为他送死?他是魔啊!他是不必动手就可以杀人的魔,你不知道,他才是真正的恶。
他当年若是一剑砍了我多好!何必毁我双脚,让我生不如死。呵呵,什么慈悲为怀?什么佛心圣心?
他如何懂得?失去尊严拖着残废的双脚在地上爬行,任人踢踏毫无反手之力,为了活下去与恶狗争食。还……因为这容颜,身为男子却承欢他人身下,遭人肆意揉虐。
他如何明白?是怎样的不甘让他忍辱偷生,是怎样的仇恨令他几近疯狂。本来也是放弃了,爬到云水里打算了此残生,是老天开眼让我遇到了安素。可是,那个人害死了她!!
为什么?他还是干净得一尘不染,明明背负那么多的人命,怎么双手还是不染鲜血?
对,要看他也污秽不堪,要看他……
穆风抬头看着安歌,笑得温柔如水,说:“小安歌不担心了?我带你去见他如何?”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09 22:49: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11 19:02:00 +0800 CST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在计较些什么呢?天下万物终要归于虚无,是非黑白,得失成败,真的那么重要吗?可这凡尘一遭,纵是极尽三千繁华,百年云烟后,不还是一柸黄土掩了白骨。
还在执迷吗?须臾一生的苦苦追寻。到头来,将相王侯谁见?还不是荒冢一堆杂草贱,空留虚名儿与后人评点。罢了罢了,不如归去乐得清闲,如何偏要灭了炊烟起狼烟?
胜也好输也好,山依青水还流,夕阳西下古城楼,冷眼千年看恩怨。对与错,善与恶,都借说书人口中言,惊堂木一声,几分真几分假,谁又能辨?
哪真有什么大善大恶,不过一念佛一念魔,一拈花一执剑。错了吗?放过那个人为祸云泽,是善念?还是因为害怕……到底是连累了无辜。
捂着心脏在角落蜷缩,破碎的血衣遮不住的体瘦骨露,抵不住的地牢阴冷,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地咳着……
差不多了,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丫头约的是三天吧,天一亮就该结束了。低低复又咳了几声,仰头靠着墙壁平复着呼吸,静静地看向窗外,像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笑得有些苦涩。
是啊,传说天下第一公子,未卜先知世事洞明,神机妙算谋无遗谞。如何会不知道那丫头在想什么,棋子如何变动下棋人哪会不知。其实,是这样的人吧,多少是利用了她,真是虚伪啊!不敢染血怕罪孽太深,却又任着他人为你挥剑。真,虚伪……
她不敢向前,一步也迈不开去。那,比亭子里初见时的背影寂寞,比那夜门外边虚弱时还要悲凉。到底命运有多少的不公?是经历了多少的悲欢?才会有那样寂灭的眼神。
是,爱了吗?
那个不染烟火的神仙,那个天下第一公子,那个猜不透的先生。那个……寂寞悲凉的男子,是一颗心早已沦陷了吗?
爱也罢,怜也罢。
就想抱着他,陪着他,横竖不能弃了他去。
孤单吗?有我呢!
冷吗?有我。
这一生,如果他不能幸福,那,安歌又怎会快乐,又如何安歌?
“你在忧伤?不,你怎会忧伤。”穆风摇着轮椅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语气从不可置信到讽刺。
秋月白一动不动地,静得如庙里供着的石佛。也没移开眼,仿佛前面并无遮挡,视线穿过他看着破晓前的黑夜,像在等着什么。
穆风示意手下将牢门锁上,独独剩了他二人在里头。锁链咔嚓一声,安歌一下回过神来,紧紧抓着栏杆慌乱地吼道:“你要做什么?!放我进去,放我进去……”
那个疯子,到底要干嘛?不安,恐惧,一下扩张开来。
“我们家小安歌很在意你呢!”穆风倾向前,捏着秋月白的下颚,逼着他看向自己。
秋月白望向他,是悲悯,是佛的悲悯。
悲,明明和那人一样的眉眼,曾多羡慕他是那人一母同胞的兄弟,那人虽挥剑杀人如麻,却是真的善,如何这般狰狞的面目偏偏像极了那人。为什么拥有了,还不懂珍惜。
悯,本是有家有父母兄弟,何至于折腾到孑然一身,明明还有那样的女子深爱着,齐眉举案膝下有子,该有机会和乐美满一生,如今却是疯魔一般,难道不可怜?
“白莲衣,我最恨你这般模样。”穆风将手移到他纤瘦的脖子,猛地加大了力道,恨不得将他粉身碎骨,“明明同样的肮脏污秽,何必总装着一副慈悲为怀?”
秋月白也不理会他,歪过头看着外面疯狂摇着栏杆的安歌,耳边嗡嗡作响听不清她的哭喊,只是感到她的害怕。对她虚弱地笑了笑,动了动嘴角,有气无力地说:“无妨。”
穆风被那笑容彻底激怒了,放手狠狠一推,看那人无力地跌落,复仇的快感一下连同血液都兴奋了起来,多年累积的仇恨如火山的爆发。无情的长鞭挥舞,一下,一下,一下……
指甲嵌入了木栏,只能摇头哭喊到声音沙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不要打了,不要……住手,求求你,不要再打了……住手住手啊。”
帮不了他,什么也帮不了他……
就像那个背影,无法紧紧地抱住他,无法温暖他,无法替他疼,无能为力……
“白莲衣,求饶啊。”穆风半撑着轮椅,看着地上的一片血迹,愈发地兴奋,“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一天,我从多少人脚下爬过,在多少男人身下忍辱承欢,我拖着这破败不堪的身子从地狱里回来,就是要看你狼狈求饶。”
他疯了,早就疯了。
秋月白手指动了动,闻言浑身一怔,手又无力地搭在地上。原来他才是最恶的魔啊!是他的错,是他将人逼疯的,也是他害得将士们受累,他才是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
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白莲衣本不该存在,秋月白更不该活着。
令牌落地,斩……白家一百二十口人,鲜血流了一地,染了他脚下一片猩红,他执着一把白伞,就在台下,父亲眼里的信任,姨娘眼里期许,妹妹见到他的欣喜……
他,走了,头也不回。
白莲衣,死了……
“莲衣,小念交给你了。”
“小白,不许欺负小念。”
不要,不要,一起,一起活着,可以的……他们却走了,独独……
秋月白,活着。
“白莲衣,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呀,你会后悔的。我爬也会爬回来的,你会后悔的……”
后悔吗?因为错了。
猛地呕出一口血来,淡淡瞥了一眼,见安歌头抵着栏杆哭泣并未察觉,忍着疼痛缓缓移动手臂,抹去嘴角的血迹。撑着地板支起身子,看着穆风低低地说:“够了。”
够了,收手吧。若要一条命,赔你又何妨?
活着,够了。仇已经报了,冤不冤屈又如何?都走了,骂名忠名都一样,没有宗庙也没不孝儿孙上香。不是,够了吗?
够了,不需要了,没有秋月白也够了,小念可以健康地长大,有王爷有清羽有紫苏有若鱼有泰伯……
安歌心猛地一疼,像感受到了他的悲伤,又像明白了他弃世的念头,冲着他含泪直摇头。
努力活着好不好?让我陪你好不好?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她,在挽留他?
是罪孽深重的人啊,不值得的。
良久,秋月白慢慢收紧了五指,握成了拳状,终于做什么决心。
穆风看着他,突然笑得温柔,声音却是冰冷:“怎么?想动手了,我可是爱极了当年你欲杀我的模样,这次可别再后悔了。不会再有机会了。”
时光倒回三年前,幽冥谷外的树林,也是和今夜一样安静可怕,一样藏着蠢蠢欲动的杀机。穆风挟持了刚满周岁的小念,步步紧逼可有退路,当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疼爱的小念被下了蛊毒,听那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终于,想要杀人。否则如何对得起大哥和阿夏,化身为魔也在所不惜啊。
若非是有人拦着,若非是一念之差,穆风早已是刀下鬼魂。
是啊,他不能杀人。那样的话,师父他们会真的不要他的,他会被逐出师门,就真的再也没有归处了。
若真的双手染血,佛可会原谅他?
本就满身的罪恶,是苟且偷生的存活,是为了答应过的诺言,是以命相托重若千斤的诺,所以一直背负一切的罪,活着。
如何能?再杀生,赎不清的,生生世世都还不清洗不净的。
不要再一个人了,来生,不要再孤零零的了,想要有个家,小小的家。
所以,不能杀人,不要一个人。
秋月白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站起,闭着眼睛微微喘气。睁开,寂静的眼底无悲无喜,声音遥远又清晰:“我没有资格杀你。”
哪有资格?他是大哥珍惜的胞弟,是无论犯了多大错都会被原谅的。是那个女子深爱的丈夫,是无论世人多厌恶还是会被爱着的。他白莲衣还是秋月白,都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而那两个人皆是因自己而死,一身罪孽的人哪有资格?
“哈哈,白莲衣,你怕了,和当时一样在害怕。”穆风笑得癫狂,眼里的恨意不减,一个鞭子甩过去,划破了那染血的白衣,有一道血痕刺目。
安歌捂着嘴,万分痛恨自己的无能,心疼那瘦弱的身子承受着条条的鞭痕。只是她一介女流,如何敌得过一群练过武的汉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会承受不住的。他还病着呢。
秋月白不动声色地捂着心脏,全身的重量都托付给了墙壁,一手撑着防止自己滑落,垂眸看着细细的汗珠在鼻尖沁现,滴落……嘴角弧度微微上扬,淡淡地开口:“我在赌,是你先杀了我,还是王爷先将你带回去。”
倒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穆风仰天大笑了起来,直到笑得眼角闪着泪花,才悠悠说道:“镇南王啊,他可忙得很,哪里顾得我这个不孝子。”
一株两艳,并蒂双生,一生一灭,兄弟相争。
就因臭道士疯和尚可笑的预言,就因大哥体弱多病。所以他活该被弃在太华山,忍受着师兄弟的欺负,连家都回不得吗?而就在太华山脚的宛丘城,他的好爹爹也未曾去探望过他,谁都不信那鼎鼎大名的镇南王是他爹,都只当他是痴人说梦。
镇南王啊,可忙得很,忙到眼里只有大哥,怕是忙到忘了还有他这个儿子。就算是当年他被废了双脚,无数次在想,如果那个人来了,就原谅他吧。
可是,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他被地痞流氓踢打时,饿的发疯与恶狗争食时,在烟花巷被人玩弄时……他都在等。可,那个人早忘了吧。
秋月白似乎洞穿了他的想法,只是直直地看着他,抑不住咳了几声,说道:“他一直再找你。”
“呵呵,白莲衣你越来越会说笑了。”穆风冷笑道,低头擦拭染血的九节鞭,神态悠闲自信满满,“你以为这镜花岛就这么容易找到?你,输了。”
突然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戏谑又轻浮。
“我赌第三个,王爷雇杀手来绑坏儿子回去。”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11 19:02:00 +0800 CST  
我来啦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13 19:48: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13 19:48:00 +0800 CST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东方微微吐白,淡青色的夜幕还悬着几颗残星,可怖的黑暗终会被驱散,黎明将华丽地登场。
君王手中的利剑,闪着寒光胜雪,泛着周身银辉。一挥一劈,时而轻盈如燕,时而骤如闪电。一招一式,宛若白蛇吐信,又尤蛟龙出海。收,干净利落,气贯长虹,尽显王者霸气。
“陛下。”是镇南王,声音却是多了几分沧桑,饱经风霜的脸庞染着浓浓的疲倦。才是一夜,仿佛苍老了几个年岁。
“王爷在担心?”柔嘉帝持剑负手而立,望着远处晨光熹微,淡淡地道。
如何不担心?多年了无音讯的儿子,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得知近况,还是和以前一样心怀不轨,还是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为。
一边是他视为家人的将士,一边是他亲身的骨肉至亲。他在担心害怕,会忍不住亲手处决孽子。
否则,如何对得起三军将士,如何对得起只身入了虎穴的那个孩子。教子无方教子无方啊!
“陛下,臣,愧对将士们,愧为王侯。”无尽的苍凉吞噬了顶天立地的大将,单膝重重跪地。“请陛下允臣乞骸骨。”
想他戎马一生,鞠躬尽瘁,赤胆忠心。如何,有子如此?
柔嘉帝回身将他扶起,神色凝重,久久叹了一口气,道:“爱卿若是愧,就不该说这话。朕便是要罚,也是罚你守这南疆。”
一时见他无言,像沉浸痛苦而无法自拔,只是怔怔地站着。柔嘉帝心有不忍,复又劝道:“如今朝局未稳,南玄更是虎视眈眈,就算是卢令也蠢蠢欲动。单单凭朕,还真有些撑不住。王爷难道忍心?”
镇南王闻言浑身一震,如大梦初醒,顿时恢复了精神。抱拳行礼,万分惭愧地说:“是臣,冲动了。”
听他如此说,柔嘉帝欣慰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清羽他们大概是到了,王爷还是安心等候便是。”
……
幽暗的地牢。
一身红衣艳艳,悠闲漫步而来,见着安歌还心情颇好地冲她打招呼,俨然像是在逛大街的纨绔子弟,周围人一时也是愣住。
不过那看似懒散的人,所做之事却是大相径庭,明明是缓慢悠闲,却又如同鬼魅来到门前,抬脚猛地一踹,木栏顷刻间四分五裂。
见穆风浑身僵住,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还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只是下一秒,见那人浑身是伤,白衣破碎染血,脸色苍白如鬼,一副病恹恹摇摇欲坠的模样。
皱着眉,低低骂了一声什么,一把拉开穆风的轮椅,迈步走近秋月白,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勾了勾手指示意安歌来扶人?
等着安歌跌跌撞撞地奔过来,看着秋月白倚在安歌怀里,突然觉得赏心悦目了起来,顺手扯了穆风搭在腿上的狼皮褥子,扔给了安歌。
安歌接过褥子,小心翼翼地裹着秋月白,一面又担心碰着伤口。低头见他笑得温和,心中隐隐作疼,极讨厌他这样笑,讨厌他明明虚弱得要命,还要逞强笑着安慰自己。
秋月白看她隐约是生气了,刚要开口说话。猛然就被堵住了双唇,眼前是安歌瞬间放大的眉眼,属于安歌的香甜在嘴里弥漫。刹时,本无血色的俊颜涨满了绯红,直至耳根还是热辣辣的红。
可怜天下第一公子,此时可是什么家国天下都忘了,什么三十六计七十二通变化也施展不开来,脑子里是食尽鸟投林,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围观的众人除了还沉浸在失败中的穆风,手下人都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惊掉下巴的清羽,咽了口唾沫,扶着下巴合上嘴,忍不住浑身的颤抖无声的发笑。
真精彩!忍不住想要鼓掌,看着呆愣的秋月白脸红耳赤,那丫头,简直是色胆包天啊!
安歌眨巴眨巴眼睛,放开了秋月白,抿了抿嘴。打着哈哈假装淡定,耳根子却也红得发烫,捏了捏秋月白的脸,一本正经地说:“看吧,脸色好多了。”
“咳咳,莫胡闹。”秋月白呛咳了几声,带着几分罕见的愠怒。
“安大歌,你的医术可比那家伙好多了。”清羽憋不住地爆笑,对着安歌竖了竖大拇指。
一旁沉默着的穆风抓着扶手,突然失控地吼道:“杀了她,圣女失德,杀了他,杀了他们。”
安歌白了他一眼也不理会,心想着如何才能让秋月白消消气。
清羽拍了拍手,低头看着红衣上沾着地的尘土,不满地抖了抖。不以为然地说:“穆风啊穆风,要陪我玩至少也找些扛打的不是?”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眼前红衣飘过,直到那红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才惊觉双臂的疼痛,却如何也抬不起来了,怕是断了?太过可怕,那红衣太可怕了,本就是些乌合之众,早就吓得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真当得意时,咻地一声,长鞭从后袭来,带着十二分的狠劲,直取命门。反应过来。却是避之不及。
“小心!!!”只听安歌惊呼了一声,就算是秋月白也是心跳漏了一拍。
叮的一声脆响,只见一只梅花飞镖打偏了那鞭头。如此功力!穆风也是始料未及,竟没发觉还有此等高手躲在暗处。
清羽回身,夺过鞭子,大力一扯将穆风带到地上,腿脚不便的他也放弃了反抗,没有了鞭子轮椅,实在是没有丝毫胜算。
安歌深深呼出一口气,方才可是真吓着了,至于那飞镖以为也是清羽的人,倒没多在意。
反观秋月白却是脸色煞白,盯着那飞镖怔怔出神。太熟悉了,熟悉到害怕,不值啊,秋月白,不值……
清羽暼了一眼,也是若有所思,看了看秋月白也不说话。
“是你,是你计划好的?”穆风从地上坐起,看着从窗子投射进来的阳光,将那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秋月白依旧怜悯地看着他,久久才开口,淡淡地回答:“是。”
“你是故意不逃的?”穆风不甘心地又问。
“是。”秋月白复答。
也是。他若不来,如何会罢手?他若是逃走,如何会有今天?以为是请君入翁,以为他是在劫难逃,以为他是输得一败涂地。
原来,一开始就是个局,自己才是掉入陷阱的人,从抓住他的那刻,就已经输了,可笑自己还是一无所知,怎么多年的心血,就这样毁了。
还说什么是还债,什么早已罪孽深重,虚伪!就这样被耍得团团转。如果不是因为抓住他而过于得意,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示弱而大意,又怎么会败得惨烈?
“呵呵,呵呵……”穆风脸色开始颓败,冷笑了几声,又讽刺地说道:“天下第一公子,哈哈,不愧是天下第一公子。”
清羽双手交叉倚着墙看热闹,他老早就想杀了这个人,明明和谷主长的一模一样,看着却是让人觉得恶心。他活着,简直是在侮辱这张脸。
安歌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姐夫原本可以是那么温柔的人。三年前姐姐不顾族人的反对硬是要嫁的那人,明明是体贴善良的,他会偷偷放走她的小宠物,说是小动物也会想家的。然后再带着一堆的新奇玩具来赔礼道歉。
所以,就算是猜到是他派的杀手,就算是知道他投的毒物,内心还是在替他辩白,怕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原来那个人早就疯了,自己毁了所有幸福就为了他的不幸而寻仇。
突然,有木头烧焦的浓烟从小窗飘来,呛鼻的气味突然使得穆风大笑,竟有几分癫狂。
秋月白猛地挣扎离开安歌的怀抱,盯着窗外语气是鲜有的着急:“清羽,快,跟安歌去找药方。”
安歌才惊道:“是经书阁?”见他点头,又确认他并无大碍,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清羽,跟上他。”秋月白显得有些焦急,见清羽无动于衷,又开口催促。
清羽悠悠地放下手臂,盯着他,也不说话。
秋月白倒是明了,笑着看了一眼地上的疯癫的人,只是淡淡地说:“我若不愿,他也奈何不了我。”
秋月白视线移到地上的飞镖,梅花的印记刻地栩栩如生,低低地又说:“何况,那个人在呢。”
梅花飞镖,清羽倒是见过,只是……算了,既然还有人在,何必管他呢?
其实,药方什么的,救人之类的事情清羽是丝毫不敢兴趣的,他来呢?就是要救……不对,是来做买卖的,跟帝王的交易收银子来杀人的。
顺便把秋月白给带回去,如果秋月白有个好歹,那她这趟也就白来了。只是那丫头实在与他太过投缘,能把秋月白整得一愣一愣的人简直是世间稀有,还是瞧瞧去才行。
穆风也是平静了下来,看着秋月白笑得一如既往地温柔,幽幽开口:“白莲衣,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吧!”
听他无由头地冒出一句,秋月白只是静静地等着下文,并不打算打断他。
就算输得一塌糊涂,穆风还是知道那个人的命脉在哪,如果说谁最了解白莲衣,大概穆风要算上一个。
“嫁祸你的人,恨你白家入骨的人,其实,你猜到了吧?”声音很轻,却使秋月白的心脏骤疼,浑身发冷。
不敢去想的,不敢去触碰的,真相。
秋月白强做镇定,也是知道千万不能让他扰了心神。只是用有些忧伤又无奈的语气,看着那浓烟升起的方向说道:“穆风,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本就是命不久矣的人了。”
命不久矣?又何须骗我,这般惺惺作态真真叫人恶心!穆风也不理会他,自顾往下说:“在我的卧室的枕头里,有你喜欢的东西,你会明白为什么先皇相信了。”
很快,事情会更有趣的,他在意的东西,会一样一样的被摧毁。
秋月白笑了笑,淡淡地说:“不重要了。”
话音刚落,一阵风袭来,秋月白心道不好。抬头就见一灰衣男子抱起了穆风,冷冷地看着他,后头还跟着三男一女,皆是黑衣打扮。
“是你?”秋月白虽如此说,倒也没太多惊讶。
灰衣男子也不答,抱着穆风就往外迈去,只听穆风的声音传来:“白莲衣,你会后悔今天活着,因为你将痛苦地死去。”
秋月白一提力要追,奈何浑身没劲,疼痛肆虐地叫嚣着,一下跌倒在地。
扯着一抹苦笑,真的没用了啊!
只是低低地说:“拜托,请,务必,把他带回。”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13 19:48:00 +0800 CST  
第十四章 世途倚伏都无定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15 22:11:00 +0800 CST  
“世途倚伏都无定,尘网牵缠卒未休。祸福回还车轮毂,荣枯反覆手藏钩。”

滚滚的浓烟弥漫,赤红的火焰嚣张,木头断裂声噼里啪啦作响。熊熊大火仿佛发了疯一样四处乱窜,又如同地狱里逃出的魔鬼肆无忌惮,舞着可怖的爪牙扑向一切。

一路从地牢里奔出跌跌撞撞,事情实在是太过突然,没成想穆风还留了个后手。若是药方化成灰烬,那这一番折腾还有什么意义?

撇开其他不说,若是因此连累无辜丧命,月落也没法向云泽交代。身为月落的圣女,她必须肩负起守护月落的责任,绝不能让月落陷入危险的境地。

猛地一只手将她提起,双脚腾空竟如飞翔一般,耳旁的风猎猎作响,脑子也是一片糊涂。只听得清羽的戏笑:“小歌啊,怎么又不着急了?”

安歌被他一手横提,就如是夹着个刚买的大西瓜急着赶回家。安歌实在怕被摔得稀烂,秉着呼吸丝毫不敢动弹,可着实难受得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也太过可怕了吧,如此这般要车马何用?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口中不满地嘟囔:“你慢些,我晕。”

清羽轻笑了两声,有些故意地又加快了几分,一脚越过礁石,拉着藤蔓就往高处攀去,惹得安歌连连惊叫。不过倒是及时赶到,阁楼还没被大火完全吞噬。

安歌一落地,瞥了一眼正得意清羽,回身用力地踩了他一脚解气,便一下如扑火的飞蛾钻入了火光中。

“喂,丫头,不要命了。”清羽回过神来,哪还有安歌的影子?大喊了一声,最后也只有无奈地跟了进去。

烟雾里白茫茫的一片,呛人的烟味引得人连连咳嗽,眼睛也被熏得泪水打转。屋子里狼藉一片,翻箱倒柜桌椅乱躺,一堆堆书籍散落在地,明显是刚刚被人洗劫了一番,怕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索性就一起毁了吧。

安歌瘫坐在地上,扒拉着一堆的书籍,焦急到手脚不住发抖。慌得口里直念着:“快,快帮我找找,找找……”

清羽一把将她揪起,厉声喝道:“冷静些,东西肯定不在这堆破书里。你在想想有什么地方……”

也是,这些他们都找过了,如果有早就被拿走了。一定藏在哪里?这藏经阁是她常待的地方,没人比她还熟悉了,想想……还有哪里?

脑子一片混沌,只知一定要找到解药,一定要救人,否则那个人受的伤算什么?那个笨蛋该会多自责,一定要帮他,好不容易才可以帮他。

何况月落若因此得罪朝廷,那后果又还如何承担……安歌不敢再想,只能逼着自己努力搜索着记忆……

小安歌坐在门口,歪着小脑袋,眨着如黑葡萄的大眼睛,看着潮起潮落,回头问:“爹爹,我们月落是不是很厉害?”

“歌儿为什么这么认为呢?”天生的大嗓门却独独对一双女儿细声动听,是爹爹的声音。

“因为话本上他们都会怕月落哦!”神秘兮兮的带着稚嫩的声音,是她。

“歌儿,”语气突然多了些严肃,复又恢复轻柔,“那是因为伤害云水会惹月神生气。”

“咦?月神生气了要怎么办?”

“如果歌儿生气了要怎么办?”

“只要爹爹给歌儿买新的话本,就不生气啦!”

……

话本?是那本!写着幽冥谷主江水寒的生平,虽说是江湖人人喊打的大魔头,可安歌始终觉得他是个好人,就像是清羽现在的谷主也不见得多坏。那话本写到他的离逝,当年小安歌哭得不能自己,难过了几日,索性藏起不忍再看,后来是阿姐……

安歌猛然觉醒一般,二话不说地拉着清羽就往外跑,原来药方就在她的闺房,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

画堂春。

在秋月白的听雨阁内,一双大眼对着小眼,两人无话可言。小的当然是大病初愈的慕念,至于那大人,可是云泽最大的人了。

“小念见过陛下。”小孩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人行礼,看着莫名有趣。

“你知道我是谁?”柔嘉帝审视着他,见他小小模样倒颇有他父亲的风采,不过是少了些冷峻,多了几分书生气。看来莲衣是不想这孩子再卷入江湖了。

慕念点了点头,模样甚是乖巧,不由想起他已故的双亲。柔嘉帝笑了笑,拉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头问他:“你可怕我?”

“不怕。”慕念摇头笑着说道。

柔嘉帝觉得好笑,又问道:“为什么?”

慕念低着脑袋若有所思,抬头看他,眼睛里多着种小孩子的信任,深信不疑地说:“皇帝陛下个是个好人。”

抬头,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上嵌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稚气的声音里带着十二分的坚定:“三爹爹说了,陛下是好人,小念要对陛下好,因为陛下是爹和娘的朋友,是很重要的人。”

柔嘉帝哈哈大笑了起来,已然很久没这般开怀,到底是有些怀念当年了,虽说那时的云泽内忧外患,可何曾如现在这般孤家寡人?那时可以夜间畅快饮酒,醒来就到敌营大闹一场,再不济还有朋友呢!

慕念呆呆地看他,不明所以,只是低头玩着自己的袖子。不知为何,柔嘉帝却突然想起另一个少年,那个一时在锦都风头无二的锦衣少年。

当年缘起,是因太子太傅宋尘文宋老先生,那云泽最为渊博之人,却因博弈棋差一子而败,便闹着要闭关回炉重造,于是那少年被举荐为新的太傅。

明明年龄相差无几,心中自然不服,想方设法带那乖少年去斗鸡走狗,不务正业只寻乐子。没曾想,却害那少年被丞相大人罚跪了一晚,拖着个病体就来给他上课,引得他愧疚不已只得认真学习。后来再想,这绝对是那人的苦肉计了。

他其实也是真敬他的,那个人的才智。只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人当初非去卢令不可,如果……一切会不会不同?

他一直记得那天,出使的队伍锣鼓喧天,欢送的百姓熙熙攘攘。他站在城头上,身着华服作为一个太子,演着繁琐的缛节。他悄悄附耳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明明不贪名利的人,在还是少年时就要在官场上打滚?为什么就算丞相大人极力反对,还要想方设法地站在出使的人群中?

那人说:“自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于是那天,他在城头,送走了那个人。

后来,白连衣死了。

再见,那人一身白衣,说,“草民秋月白见过太子殿下。”

那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替他出谋划策,为他出生入死,帮他取得天下。

只是,他还是想那个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思绪被咚咚敲门声打断,来人一身黑衣,跪地,面无表情:“陛下……”

……

安歌抱着好不容易才寻得的药方,也是欣喜若狂,连走路都是连蹦带跳的。这下那人可是放心了?

抬头看那滔天火光渐渐弱去,猛地意识到什么,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清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人放火,是不是说明还有漏网之鱼,那……”

“没事的。”清羽突然大声喝住,又笑了笑说:“他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人。”

话虽如此,却还是撇下安歌一个人先行掠去,红衣瞬间消失在视野里。不经意间透漏着内心的紧张担忧。

不会有事的,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有事?他说过的,若是不愿也没人奈何得了他。信他的,可不安却还是弥漫开来,是和当年一样的心慌。

没事的,还有那梅花镖的主人在呢,那个人也不是个简单角色,所以那个人在,会没事的。他见过那飞镖,很久以前。

该死!!人呢?!

空荡荡的地牢,还是他出去时样子,却独独少了那个人。

阴森森的地牢,安静得连滴水声都可闻,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去哪了?

怎么会不见了?

……

“陛下,先生失踪了。”

啪,茶杯落地,慕念的小脸写满了焦急,到底还是孩子,带着哭腔鼻音:“你说,三爹爹不见了?”

柔嘉帝也是一脸阴沉,声音低而含怒气:“千华,你从幽冥谷出来跟了朕几年了?”

“六年。”

“好个六年,你会不知那人的重要?”柔嘉帝怒极反笑,声音冰冷如雪。

“属下该死!”

“先把人找回来再说。”柔嘉帝负手看向窗外,夕阳染红了一江春水,波光粼粼。

当年城门上送走的少年,生死不明。

转身,大步地迈向门外,缓缓地道:“走吧,朕去接他。”

……

“人呢?”

安歌一路跑来,披头散发毫无形象可言,裙角还带枯叶残枝,颤抖的手掌印着摩擦的血痕,声音却是平静得很。

她如何敢软弱?她爱他,如何能不坚强?不能哭,不能怕。对,要冷静,要沉着。

“找,挖地三尺的给我找。”清羽大吼一声,惊得鸟雀乱飞,镜花岛的大地都随之抖了抖。

不知原在何处的一群黑衣人,闻声霎时散开了去,一下又没了踪迹。

天色将晚,眼看夕阳慢慢下沉,却还无音讯,吊着的心也一点一点下沉。

也不知道过来多久,有一黑衣影卫承上了一件狼皮褥子,说是在穆风的房间里寻得的,照看孩子的秋嫂见过他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他没事,没事就好。

稍稍松了口气,没被穆风带走就好,只是发生了什么?

他本就生病未愈,这三日里肠胃也几乎没进颗粒,还受了那样的伤,如何就自己随意出去,害得人担心不已。

安歌一时又忧又怒,清羽又何尝不是如此,听是他自己出去的,那还担心个什么?还真一直这样独来独往,得得得,索性也不管了。

安歌静静地思量了一会,这镜花岛他也不熟悉,还能到哪里去?

那里!!

在那个初来时躲藏的洞穴,借着微弱的光,隐约见有人缩在角落。

果然,在这里吗?

安歌本来满怀的担心,听闻他没事,化了一肚子的火气。只是看到他,却独独剩了一心的疼惜。

那个初见时如同神仙一般的人,那个她下定决心要爱的人,那个她想用一生去温暖的人。

此时此刻。

是那个血衣模糊头发散乱的人,那个痛苦蜷缩在角落的人,那个因寒冷而发抖的人。

安歌就静静地站在那,久到她只觉得双脚已然植入了土里,动弹不得也找不到声音,连泪水都不知该如何地流淌。

闻得他虚弱无力的咳嗽声,委屈到不能自己。

强颜做了欢笑,轻启朱唇:

“怎么躲在这里?害得我好找。”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15 22:12: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17 20:32:00 +0800 CST  
也无风雨也无晴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17 20:32:00 +0800 CST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阳光终于累了,疲倦不堪地收起最后一抹晚霞,躲在远方的山脉后头,独自啃食着无边的孤寞,听花在黑暗里唱尽了梦魇。
天黑了么?
离家的人呐,可有说是何时归还,我好为你挽袖洗手作羹汤,我好为你将屋前的灯火点亮,我好到村口痴痴的将你盼望……莫要遗忘,你还有归途未踏上。
天黑了。
可是还在流浪,慕晚天际掠过的飞鸟,形单影只落在云水河畔,你是否也一样,一直在安静地凝望,那些日沉日落的景象,披着无家可归的忧伤。
无妨无妨,一切都将是过往……
月色朦胧,云水中还藏着另一个月亮,亦真亦假难辨。宛丘城中,一片繁华笙歌落在心间,在那最是热闹的地方。
红衣艳艳还是一舞倾城的她,曲荡人心魄哪及她一颦一笑,她折纤腰以凌波微步,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眉间一点朱砂醉倒多少英雄,粉面上一点朱唇有苦难言。
她是陷在泥泞中挣扎的一尾锦鲤,那白衣少年搭了把手,将她放生在这云水间。她是红尘中最俗气的女子,是这风月场中的红衣舞娘,她的先生却是这世间最过温润的玉,是她这肮脏的一生中最白的衣。
她不敢去触碰,怕给那素白的神仙沾上污秽。她不敢去跨越,就像那道门她永远只能是个外人。
那人生死不明,她连关心都只能小心藏掖,还是要笑着寻欢作乐,还是要咽泪载歌载舞。因为……
她是画堂春的紫苏姑娘。
就算时隔八年,她依旧记得那天。
瓢泼的大雨,那少年一身白衣,执一把白伞带着斑斑血迹,他是模糊视线里的唯一,她还以为是青天开眼怜悯,派来神仙来将她救赎。
她本也是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不过是一朝风起云涌,父亲受牵连铃铛入狱,女眷充妓。
庆云元光十六年,她刚值碧玉,有着爱慕的少年,那个锦都最风光的锦衣少年。
初闻,因一场博弈,父亲败得欢喜,直说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莲衣小友常挂嘴边,她好奇是怎样的少年能入父亲的眼。
初见,年轻官员持符节,骑着高头大马慢慢走远,她偷偷躲在人群中,仰慕着他的容颜。
再见,她在泥泞里遭人踏贱,浑身是被撕裂的疼痛,天空失了所有的颜色。
他在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真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说:“愿意跟我走吗?”
于是,她成了红衣的紫苏。为什么是红衣?就假装是为他披上的红衣,就算,永远不会成为他的新娘。
可是,如果她唯一的光,消失了该怎么办?
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她的舞台。
“紫苏姑娘。”“紫苏姑娘,没事吧。”台下乱哄哄一片。
泪水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滑落,我爱的少年,请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
“对不起。”秋月白低低的说,声音里竟是无尽的苍凉,第一次将软弱暴露在人前,他想笑的,可是太苦太难,他忘了该怎么扯着嘴角微笑。
安歌紧紧拥着他,轻柔细语地安抚他:“没事了没事了。你没事就好。”
秋月白楞楞地看着她好一会,头轻轻地靠着她,显得无比的虚弱,一只手还捂着心脏,眼神无悲无喜,淡淡地开口:“安歌,谢谢你,我想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安歌凝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很轻,怕一有稍大点的动静,怀里的人就会化成云烟消失。
“不知道,许是老林里的庙宇,或是山顶的道观,都不重要了。”秋月白闭着眼睛,喃喃低语。
“怎么又是参禅又是修道?不回家了吗?”安歌强忍着心酸,强装着平静,强扯着一抹难看的笑。
秋月白睁眼定定地望着洞口,良久,才极为淡然地说:“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没有家了。只有一地的血腥,一堆的枯骨,一府的冤魂。白莲衣何曾有家?本不该奢望的,是他任性了,却连累了那么多的人陪葬。
没有家的孤魂,如何做个归人?
“那你去哪让我跟着可好?”安歌笑着说。
不清楚他的过去,不知道他来自何方,不管他是秋月白还是白连衣。也不问他要去哪里,只要,让她跟着就可以。
秋月白眼里藏着无限的哀伤,像叹气一般的说:“不值得的。”
安歌低头轻吻着他的额头,神情认真又执着,言语间带着化不开的浓情。“月白,我不知你背负多少东西,也不管你过去是好是坏,我安歌认识的人是你,是温柔坚强到让人想哭的你,你值得的。”
秋月白轻咳了几声,又闭了眼睛,嘴角泛着一抹苦笑,缓缓开口:“错了,都错了。白莲衣从来都不值得,是我执意要去卢令,是我蓄谋已久想见那个人,是我害死那么多人。”
安歌不知他在讲些什么,只知道那是一直困住他的往事,是一直他逃不开的枷锁。就静静地陪着他,陪他陷入无边的哀伤……
“兄弟们都在寻你,你倒是美人在怀享受得很!”突然一声含着怒气的声音响起,一身红衣的清羽将火把扔在地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它渐渐熄灭。
安歌本就心情不好,闻言怒斥一声:“清羽。”她怕,怕他讲出更伤人的话来。
倒是秋月白平静得可怕,悄悄放下捂着心脏的手,撑着墙壁打算站起,摇头拒绝安歌的搀扶,却又浑身使不上劲只得靠着墙坐在地上。
低头淡淡地说着:“小念心善,江湖的打打杀杀不适合他,山庄的生意泰伯会帮忙打理。过些日子就送他去城北的私塾,让他多读些书也多交些朋友。”
“你什么意思?”清羽听着有些心慌,这话听着像在交代什么一样,皱着眉头不悦地问。
秋月白抬头笑了笑,只说:“我要出去些日子,城里的事还得麻烦你。”
“当初是你硬要带走小念,怎么现在就想撇下不管了?”清羽怒极反笑,冷声地说。
“不过是些日子,小念也懂事了。”秋月白咳了两声,低声说道。
清羽盯着他,那白衣破碎遮不住他柔弱的身躯,条条血痕实在刺眼,听他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怎么会变成这样?
清羽其实一开始就不喜欢秋月白,因为那个人是相府的公子,而他却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孤儿。那人总透着的高贵,夹杂着的清冷,偏偏又爱挂着笑,就是一个瘦弱的书生,却什么事都了如指掌的样子。
他不喜欢。
可谷主说,那是个很孤单的孩子,也是个很强大的人。好吧,他清羽是在不断厮杀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他从来只服强者。而他秋月白也不知在何时,算是当中的一个。
他见过那人如何在短短几年建立了庞大的产业,他见过那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他见过那人步步为营将苍术的棋子一个个剔除。
他不得不承认,秋月白是强者。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是那个傲睨群雄的浮云公子。
是什么时候?那人变得这般嬴弱,仿佛是那一碰即碎的瓷瓶。
良久,清羽收回思绪才缓缓开口:“君乾来了,这次也有他的人。”
安歌不明所以地看向秋月白,只见他突然止住咳嗽,似乎也没料到,只是有些自嘲地笑了下,自言自语的说:“何须他亲自走一趟。”
“他是来找你的。”清羽的情绪也恢复了平静,不知为什么要跟他讲这些,只是觉得那人决定要走了。而他,不能允许。
如果没有秋月白,他要如何跟小念解释?又该如何面对紫苏?他们都会很难过吧。
未等秋月白回答,清羽红衣一闪掠到秋月白身侧,一提一劈动作行云流水,安歌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
也知清羽没有恶意,只是心还是咯噔了一下,不悦的道:“你做什么?”
“你以为他这副样子还能走出镜花岛?”清羽将打昏了的秋月白推在安歌怀里,伸手解下大红的外衣披在秋月白身上,一把打横将人抱起。
也是觉得有理,毕竟安歌刚刚也想这么做。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去参禅悟道?还是赶紧提脚跟上清羽才是。
夜间的镜花岛还是有些凉意,安歌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抬头见远处若隐若现的出现一艘小船。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是敌是友难辨啊!
反观清羽,嘴角噙着笑意,倒是有几分得意的样子。
来人衣抉飘飘,刀刻一般的五官精致又不失英气,与秋月白的温文儒雅不同,仿佛是天生带有一种霸气,有着令人臣服的魄力。
后头似乎还有一人,一身的黑衣就像与黑夜融为了一体。真是怪人啊,安歌想。
柔嘉帝面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千华知道,他的阴霾在见到清羽抱着的那人起,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那人不是一贯的白衣,是清羽素来张扬的红衣。近看,那红衣衬得那人面白如纸,双眼迷离半睁,薄唇也是血色全无。头往后仰着,长发散落,细长的脖颈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弧线,连着精美的锁骨。无力垂下的手臂还带着鞭痕,气弱游丝竟像是毫无生气。
柔嘉帝袖中的拳头紧握,声音含怒问道:“穆风呢?”
千华单膝而跪,如是回复:“还未找到。”
“其他人呢。”
“此番共拿苍术余党三百多人。”
“严惩不贷!”柔嘉帝双眼微眯,透着危险气息。
“是。”
清羽未等他船靠岸就一跃而上,安歌也只得跟着跳了过去,眼睛粘在秋月白身上也没理会其他二人。柔嘉帝只是打量了她一眼,也不知在寻思什么。
柔嘉帝伸手去试探秋月白的脉搏,惊觉他竟是如此虚弱,才三年未见,如何就瘦削憔悴如斯?
掀开那红衣,道道鞭痕印入眼帘,柔嘉帝突然觉得不忍再看。却还是拿着药瓶帮他上药,轻微的碰触都引得那人疼得发颤,苍白的脸上很快布满了细细的薄汗。
柔嘉帝的脸上也愈发晦暗,千华在一旁就如同黑夜里的影子。
一向邪魅嚣张的清羽盯着逐渐远去的镜花岛,一反常态难得的正经,问道:“穆风你打算怎么处理?”
“朕还会让他活着不成?”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4-17 20:35:00 +0800 CST  

楼主:凌云烟梦

字数:506286

发表时间:2017-03-19 21: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03 12:45:52 +0800 CST

评论数:157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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