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创 ] 《云水禅心慕安歌》文\/梦云归 古言·虐

文案 该是相府公子富贵荣华,鲜衣怒马笑此生,偏遇那风起云涌天下局,不为苍生气血尽,只因一诺九鼎千斤,奈何算计太深,又能妙手回春,世人只当是神,阎王要人三更等,谁又能做五更梦,终落了个众叛亲离境。孤鸿影只寥落身,应是布衣掩朱门,入那古刹伴青灯,做个参禅悟道绝情人,不该惹红尘,又幸得她情深深痴缠,博了个地久天长,刻姻缘三生石畔。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19 13:20:00 +0800 CST  
潜水党,初次刨坑,请多多指教。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19 13:21:00 +0800 CST  
第一章,东风夜放花千树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香车雕满路,风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云水河畔,太华山脚,云泽最边的城---宛丘。

姹紫嫣红的花火在夜空开遍,繁星点点坠落,相映云水波光,一轮皎月静默其中,恍若仙家银河落了人间。

时值上元佳节,渡口在这热闹中更显冷清,渔家老叟正拎着一尾大鱼,欲往酒楼换些许小钱,到街市买一盏花灯,好回去哄哄自家孙儿。那孩子,在当年昙渊一战失了双亲,如今也只剩了爷俩相依为命了。

“可怜,可怜,诸行无常,一切皆苦···阿弥陀佛。”忽闻得岸上飘来一声叹息,老叟抬头看去,只见桥头隐去的身影,约莫是一僧一道。怪哉怪哉,这和尚道士什么时候凑一路去了,这年头啊。老叟心觉好笑,掂量手中大鱼,估摸着还能再换一两小酒,哼起渔歌也往桥上走去。

“大爷?”忽闻后边有人在唤,老叟止住脚步,回头见是一小生,身着紫衣轻纱,双手作揖,眉清目秀,长得也煞是好看,定是有教养的富家公子,老叟心道。

“大爷?小生初来宛丘,想借问下画堂春该往何处?”见这小生斯文模样,还以为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谁想到竟是个好色的败家仔,老朽虽没喝过花酒,却也知这画堂春是宛丘最大的花楼,是云泽最富的地儿。老叟有些不快,随意指了个方向,拍了下手中的鱼,嘟囔着往南街的小酒馆走去。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19 13:23:00 +0800 CST  
宛丘城中,万户灯火通明,商铺林立,客来商往,人群熙熙攘攘,好一派繁华热闹。江湖卖艺锣鼓喧天,小摊贩吆喝声响,小儿家吵闹嘻笑。忽听茶楼里,惊堂木一声,说那镇南王如何三退南玄,安国定邦,赢得了掌声一片。又听得低低细语,连待嫁的闺中小姐也偷偷溜出,密会那一穷二白的呆书生。又闻有丝竹声悠,从远处飘来,又无处寻得。

“这老大爷怎么骗人啊,害本,本公子多走了这么的多冤枉路。”正是刚刚的紫衣小生,寻不得路火气正大着呢,嘟着嘴,胡乱踢着亭子边上的柱子,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爹爹说,宛丘人最为奸诈,果真不假,我还是要早些回去才是。”小公子有些气馁地囔囔自语,看着河边成群的姑娘嬉闹,不觉有些泪眼婆娑。往年时候阿姐也会做莲花灯,捧在手心,虔诚许愿,将其轻轻地推入云水河中,说是云泽的姑娘都会这般为家人祈福。小公子也从小贩那买了莲灯,看着烛火在风中摇曳,想起年幼时总缠着阿爹,要去看看云水河两岸的风光,阿爹说这里的人心险恶,是个吃人的地方。后来阿姐偷偷的来了宛丘,就没了,这世上剩歌儿一个人了。歌儿不好,爹爹,会怪歌儿吗?

素手轻轻地拨动,将那莲灯推往远处,有些失神的盯着水面涟漪层层,心中对那人的恨更甚了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19 13:24:00 +0800 CST  
忽见,有人随手捞了那莲灯,颇为得意地转身说道,“老秃驴,这莲灯不错,你拿去做烛台如何?算是老道赠你的。”说那话的是个老道,左手持一拂尘,颇有些仙风道骨。右手拿着那还滴着水的莲灯,细细的端详,若非他这一般作为,旁人定以为是哪里来的得道高人。而他口中秃驴?估摸着,是这位披着百衲衣,肩搭乾坤袋,手托一缺口黑钵,低眉不语一脸慈悲的老和尚了。

想来他们是一路人,紫衣小生心中暗骂,果真宛丘多恶人,和尚道士都不务正业了,见莲灯真要被拿去当烛台了,出言阻止,“道长,这是我刚刚放的莲灯,你怎能这样擅自拿走?”

那道士闻言瞥了眼紫衣小生,又举着莲灯看了看,手捋胡须着大笑:“有趣、有趣。”又拿拂子敲了敲老和尚的钵,老和尚不予理会,单手施礼:“根身器界一切镜相,皆是空花水月,迷著计较,徒增烦恼。不如放下,你看如何?”

紫衣小生听得稀里糊涂,不知和尚所云,莫不是劝他不怨?只是想到有人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不禁有些咬牙切齿。忽然脑门一疼,见那白影又回老道手中,敢情是被那拂尘敲了一下。听得老道声音渐远,却又清晰入耳,“小娃娃,要是遇见一个脾气不好自以为是固执得要命的家伙,就一定要缠着他,烦死他。还有这莲灯,算这老秃驴欠你的。”隐约又听得一声,“阿弥陀佛,江湖骗子多。”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19 16:52:00 +0800 CST  
回过神来,哪还有什么和尚道士的影子,这宛丘果真多怪人啊。摇摇头,还是找找画堂春何处?扒了那个人的皮看看是不是只中山狼。这一气,才发现早已饥肠辘辘,寻了家面馆祭祭五脏庙。

远处一小孩急急奔来,还有两个小娥在后头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起地念着,“小公子,小公子,您慢点,慢点,别摔了。”见那小孩约莫六七岁,头戴虎头小红帽,身着石青起花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跑得小脸通红,小小的翘鼻子上还有些许薄汗,扑闪扑闪的睫毛,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面馆。看着这粉雕般的小儿,又一身富贵人家打扮,小摊主忙忙迎上,一脸殷勤柔声询问,“小公子可是饿了?快来坐,面马上就来。”一边招呼着,一边拿着抹布擦拭桌椅。

其中一素衣小娥慌忙俯下身,轻言哄着,“小公子,我们快回去吧,王爷还等着您吃圆子呢!”另一小娥附和着,“是啊是啊,小公子不是一直念着吗?您看,天也晚了,小公子要回山庄也得明天不是?”

那小孩执拗不动,小摊主也有些尴尬笑笑,一时不知如何。“他若喜欢,依他便是,这顿我请如何?”紫衣小生见那小孩可爱,一副可怜兮兮模样,不忍拂了他意。“好嘞~”小摊主迅速接了话,手脚麻利地揉面拉面。小孩闻言,认认真真行了礼,道了谢,又一副大人模样,“多谢兄台,你我素不相识,请客就不必劳烦了。”紫衣小生忍俊不禁点头示意,撂了筷子,满足地舔了下嘴角,转身出了面馆。

还听得那小孩与摊主商量着,“能不能把面带走?今天是三爹爹的生辰……”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19 18:25:00 +0800 CST  
又经一路询问,终于是找到画堂春了,这酒楼不在繁华街市,倒是落在云水岸边的,半是水中半是岸上,竟离渡口也不远,可怜紫衣小生白白多跑了一圈。
那花楼有四五层楼高,约莫屋宇也有上百间,每个窗子是红烛摇曳,笙歌绕梁。水中还有几条画舫,亦是载歌载舞,好不热闹。再看这楼,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十二石阶登上,竟不见有门,只有轻纱彩绸悬挂,抬头有一金丝楠木匾,龙飞凤舞书着“画堂春”三字。抬脚踏入,若有似无香气浮动,又有琴声悠悠入耳,恍若入了仙家酒宴。有仙娥引入席间,葡萄美酒倾入夜光杯,珍馐捧上翡翠盘,一时还是恍惚忘了所以。
细细再看,精雕细琢画栋,巧夺天工雕梁,水晶帘落,纱幔垂曳,地板铺着锦织缎绣的地毯。竟还有榭水楼台,以天地为布,尽收云水美景入画。这下楼中水中都能欣赏这台上表演,堂中座无虚席,二楼三楼也是人头攒动,不愧是宛丘最大的花楼。
突然间,曲停人静。只见,有柳腰娉婷袅娜登台,面若芙蓉,柳如眉,桃花媚眼含春水,大红舞衣与眉间朱砂争艳。轻轻施一礼,引得欢呼一片。轻移莲步,胜过汉宫飞燕风流,回眸一笑,夺得醉酒贵妃媚色。抬腕低眉,轻舒云手,似那水中仙,误入凡尘间,百花顿失娇艳。
“紫苏,来为我倒酒!”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19 20:18:00 +0800 CST  
从一画舫飘来这样一句,带有三分慵懒三分邪魅,四分不容置否的霸气。循声望去,只见一男子,斜靠椅背,红衣逶地,墨发随意披散,棱角分明的脸庞又透着丝丝媚态。把玩着金足樽,两眼微醺朝台上女子勾了勾手指。红衣女子无奈一笑,不予理会。

那女子叫紫苏啊!真美。“哎呀~”脑门儿又被砸了一下,脚下不稳,摔了个四面朝天。原来是那紫衣小生太过忘我,不觉凑到台前。不对!那金足樽不是在那红衣男子手中,怎么会飞过来?莫不是今晚这脑门犯劫?正暗暗觉得倒霉,一皓腕玉手在前,紫衣小生顺手搭着爬起,揉着头上刚起的大包,口中嘟嚷着什么。

“你,要紧么?”美人声音轻轻柔柔,煞是好听。“没没事儿,不要紧的。”紫衣小生只觉出了丑,有些不好意思连说话都结巴了,引得哄堂大笑。

“喂,你穿紫衣不好看!”这讨人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霎时周围寂静,无人再敢出声。是那红衣男子,不知何时上了岸,双手交叉倚着柱子,凉凉地飘来一句。紫苏眉头微蹙,面露不悦,拉起紫衣小生的手,径直往内阁走去。“诶诶,姑娘带我去哪?”紫衣小生不解其意。

紫苏轻笑,“我带你去上药,好得快些。”

“哦~”

登上了最高楼,这层与楼下装饰大为不同,简单素雅,倒像个书香门第之家。紫苏嘱咐他先坐等下,自己往内间去寻药了。紫衣小生端量这屋子,这大抵是客厅,里边应还有几间,想是那人所住的地方了,只是怎又不见踪影?

“你,做什么?”肩膀被人一拍,魂儿都飞了一半,吓得脸色煞白,惊出一身冷汗。转过头去,见是那红衣男子,才把魂儿收了收,拍了拍胸膛,指着那红衣男子生气道:“你吓死我了!”

那红衣男子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手指勾住紫衣小生的下巴,俯身凑到他耳边,轻轻吹气,带着几分痞气地说:“我说呢,紫苏怎么会带人上来,原来是个小美人啊~”

紫衣小生?额,紫衣姑娘满脸飞红,踹了那红衣男子一脚,急急往后退去,见紫苏拿药出来,忙往她后边躲去。紫苏拉她坐下,一面捣腾着草药,一面冷冷出言,“谷主上来做什么,我家公子不在。”

谷主?这红衣男子是幽冥谷的谷主?江水寒?不对,话本上说那人已故,年少的自己还因此难过了几日,莫不是清羽?对对,话本上他最爱红衣了,这后续不一样啊?!

那男子也不怒,自己拉了椅子坐下,拖着腮看着紫苏上药,带着讨好的语气,带着撒娇柔柔地解释,“我只想要你跳舞给我看就好嘛,你又不过来倒酒,我就把杯子递给你啊。”

听这话,紫苏还是面无表情,紫衣小生?姑娘!就坐不住了,“敢情是你扔的杯子,我跟你无冤无仇的。”拍着桌子就站起来,一副要打架的架势。清羽懒懒散散也站起来,看紫苏蹬他一眼,摸摸鼻子乖乖坐下,自己找了茶壶泡起茶来。

紫苏拉了拉紫衣姑娘,岔开话题问,“姑娘,你叫什么?”紫衣姑娘眨了眨眼,圆圆的眼睛含着笑,挠了挠头说,“我叫安歌,紫苏姑娘,我们这样算是朋友了吗?”紫苏一愣,随即笑道:“当然。”“真的吗?紫苏是我的第一个朋友诶。”

“喂,那个鹦哥,紫苏是我的。”清羽适时地插了一句,给自己倒了杯子茶。安歌瞥了他一眼,懒得计较。带着些期许对紫苏说:“那我以后可以来找你玩吗?”紫苏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清羽一口茶呛出,“咳咳,那个小歌啊,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紫苏笑骂了声:“活该,”又柔声对安歌说,“这地方不是女儿家该来的。”安歌撇了撇嘴,看着内间的门,问道,“那是紫苏的房间吗?”紫苏顺着她的方向看去,说了句:“不是。”就收拾起药品来。

“那是个没心的无情人住的。”清羽顿收了笑意,神色渐冷,双眼带着恨意,看着那门,仿若要看出一个洞来。紫苏手中活计顿了下,微微叹气,又细细收拾着,安歌吐了吐舌头,察觉到自己失言一般。

啪的一声,清羽拍案而起,一言不发大步往楼下去,紫苏缓缓拿起药箱,平静地问了一句,“你去哪?”

清羽停下脚步,愤愤地从齿间挤出“浮云山庄”四字。

“不能不去吗?”紫苏颦娥,抿着唇,低声地请求。

对上那担忧的眉眼,清羽有些不忍,声音也柔下来了,“阿念回王爷那里,我要把他拖去大哥那里打一架。”说着头也不回的去了。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20 08:52:00 +0800 CST  
紫苏好似明白了什么,欣慰地笑了笑。转过身才想起还有一个傻姑娘站在那发呆,无奈地说,“习惯了,他其实不是去打架的。”安歌捏了捏鼻子,探着头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没有,一直都这样。”紫苏抚着安歌的头,示意她安心,继而又说道,“天晚了,早些回家去吧。”
安歌点了点头,稀里糊涂地出了画堂春,心里想着浮云山庄,话本上正派人士的代表,是江湖上人人敬重的地方,就连临近的幽冥谷都不敢冒犯。那个人居然在那里?那个间接害死阿姐的人。
好不容易又寻到浮云山庄,隐约看见一身红衣越墙而出,消失在山林里,空气中还散有淡淡酒香。安歌寻稍着矮些的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去,刚打算往下一跳,忽听的有人在问:“上边月亮好看吗?”,墙下一小仆歪着头,正含笑看着她,一脸认真询问。
安歌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僵住的表情硬生生地挤出一个微笑,打着哈哈说,“美,月亮真圆哈。……嘎?!”还在墙上说着话的安歌,此刻正摔了个狗啃泥。小仆蹲着,用看蚂蚁搬家的表情看着她,拿着树枝拨了拨她的头发,失了兴致,摇头晃脑地走了。走了?那个不理下我这个“贼”吗?
安歌四处躲躲藏藏,又发现好似没有必要,这偌大的山庄几乎像个空城,如果开始没有那个谁,还真要以为这里没有个生人。一样在宛丘城中,竟还有这般冷清的地方,看着夜空的火树银花,与这山庄又有什么干系?
安歌猫着腰,躲在山石后头,不知为何,像是受了什么指引,目光落在那亭中身影上,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此时夜色正浓,露水正重,那人只着单衣,很是清瘦。见他无力地靠着栏杆,手边是滑落又碎了的酒杯,不远处是被忘记的貂毛大氅,石桌上亦是杯盘狼藉,仅剩一个格格不入的旧碗还整齐地摆着。借着月光只觉他很白,像是没有血色的苍白,看不清他神情如何,却也能感到他的悲伤,是种很寂寞很寂寞的悲伤,让人忍不住想抱着他,想给他温暖,莫名的心疼。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20 14:06:00 +0800 CST  
第二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翌日,茶楼里,说书人惊堂木一声,话说着江湖第一人穆清,镇南王家的长子,一朝受印为帅,挥军破四方。又说那天下第一公子秋月白,指点江山护国长安,讲那昙渊一战,二人如何力挽狂澜,大败恶贼苍术。

堂下人听得正是入迷,啪的一声,只见说书人被一茶壶砸得眼冒金星,楼上幽幽有人说话:“胡说,那人忘恩负义见死不救,算什么天下第一公子。”

“正是正是,那人狼心狗肺,算不得什么天下第一公子,倒是天下第一伪君子。”一紫衣少年拍案而起,起声应和着。

“这么能这么说呢!公子英名岂是你能侮辱的。”“对对,不听就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出去出去。”众人愤怒,连连驱赶。

“小歌啊,这里无聊得紧,我带你去喝酒。”楼上人懒懒伸了个腰,一身红衣趴这栏杆,看着楼下人说道。

紫衣少年闻声抬头,看着他挑眉一笑,大声回应着,“哈哈,是你啊。”边说边往外走去,又一刹,眼前一红衣掠过没了踪影。

众人才回过神来,不禁捏了把冷汗,那红衣可是最邪魅最喜怒无常最惹不得的主。

画堂春

“紫苏姑娘,先生来了。”有人附耳低语。

紫苏微微点头,盈盈从宴席中抽身,缓缓往楼上走去,又止步问,“先生可有吩咐什么?”

“没有,先生一来就回了听雨阁。”小娥如是回答。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楼下是宛丘最热闹的地方,越是往上越是冷清,那里呆着的怕是这宛丘最孤寂的人了。

转入内间,紫苏抬头看着“听雨阁”的牌匾,略略有些神伤。一道门,是她永远也跨不过去的,一个人,是她这一生永远的最随。

细碎的咳嗽声传来,又缓了一会,听得沙哑带着些虚弱的声音在问,“是紫苏吗?”

“嗯,先生也要保重身子才是。”紫苏眉间微蹙,尽是担忧。

声音恢复了些中气,“无妨的,不过是受了凉。”

“先生早些休息,有事吩咐紫苏便是。”

“我不过是因若鱼太过聒噪,来这里躲躲罢了。”里间人似乎有些无奈,“你且忙你的就是,不必理会我。”

紫苏轻笑道,“若先生再偷偷饮酒,那鱼儿怕是要把这儿给拆了的。”

“咳咳,紫苏若是也念叨着,我可再无去处了。”那人也笑道。

“先生还是休息便是,紫苏去备着粥来。”

刚下了楼,就听得有人再闹,乱哄哄一片。

“紫苏,来陪我喝酒。”说话的是那人红衣艳艳,带着醉意举杯相邀。

“紫苏,你们这儿的酒真好喝,额~”

循声看去,不是安歌是谁?见她受捧着一壶酒,宝贝似的护着。

徐徐下楼,嗔怪道:“你们凑一道寻我开心不是?”

“没有没有,是酒好喝。”安歌拍了拍怀中的酒,又歪头思量着一会儿,还不舍地递上前,嘟囔着:“紫苏莫生气了,我分你一半便是。”

见她这般模样,紫苏好笑道:“我不与你抢,这东西还是少喝些。”

“不行,今天小爷不痛快,你陪我喝几杯。”清羽扯着紫苏的袖子,生生把人拉入怀中。

紫苏板下脸来,拿过他手中酒杯,又气又无奈地:“你们个个都这般模样,这黄汤有什么好?”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清羽抬头看她,那背影突然又停下,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们都这样,大哥和阿夏又怎么能放心?”

放心?人都死了,还操什么心?!若不是因为秋月白,他二人又怎会早赴黄泉。想来更是不快,闷声又喝了起来。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22 14:06:00 +0800 CST  
谢谢谢谢有人夸开心啊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22 15:37:00 +0800 CST  
有的哦,我晚点改改再发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22 15:40:00 +0800 CST  
安歌也不知何时溜开,去了鞋履散了头发,翻过栏杆坐在外边,双脚拨着水面,对月饮酒当歌,多久不曾这般痛快?
“姑娘,夜深了早些回家去吧。”听那声音温润如沐春风。安歌眨着微醺双眼,歪着头回身看他。
他站在那,往后是画堂春的灯火阑珊,是人间最是俗气的地方。温文儒雅浅笑安然,月光衣他以华裳,干净美好得不染一丝烟火味。
安歌眯了眯眼,又揉了揉,嘴里嘟囔着:“原来是神仙啊!”醉眼痴痴看他,“神仙哥哥,你真好看!”
“你醉了,莫在那了。”那神仙无奈摇头,伸手要扶她。不料她递了酒壶过来,一脸慷慨大方地说:“神仙哥哥,你也喝酒啊?”
手中莫名多了个酒壶,一时也愣了,袖子被扯了扯,姑娘满是悲悯地看着他,难过地冒出一句:“神仙哥哥,你是不是没饭吃啊?”
苦笑不得的人轻咳了两声,刚要开口。突然,寒光一闪!不妙!!将手中东西飞掷而出,回身要去拉人。不料,那姑娘喊了句:“我的酒~”话音未落,人倒先落了水中。
扑腾了两下,突然又不想挣扎,安静地任水没过口鼻。或许,这样的结局也是不错。本就不该存在的,苟活了这么久,真的累了。云水的月光,真美!嘴角微微上扬,真美!
鱼儿一般灵活的人朝他游来,环着他冒出水面,奋力的往岸边游去。口气里尽是焦急,“喂,你别死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再坚持一下……”
听着那略带哭腔又模糊的声音,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动,竟连离开都要背负别人的愧么?微微睁眼,朦胧中有一席红衣掠来。够了,何必呢?不值得的。
本在堂内喝闷酒的人,听得扑通一声,飞身到外,只见有二人落水搅了他的酒兴,顺手解决了围攻而来的黑衣人。心中暗骂,那人又惹了哪条道上的?不经一瞥,是他?盯着那渐渐沉入水中的白衣,有什么好笑的?不爽到了极致,手中的剑越来越快。他竟想这样作罢?怎么可能!瞬间气得发颤,真真想一刀劈了他。
里间客人早已吓得四处逃窜,该来的护卫也来了。好不容易把人救上岸,偏他又一副半死不活模样,清羽气极,含怒拍了他几掌,逼他吐了几口水,才惊觉他气息竟弱得很。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22 16:32:00 +0800 CST  
“喂,你醒醒啊。”安歌也不顾浑身湿漉,慌得直掉眼泪。
闻声而来的紫苏,扔了手中餐具,半是踉跄奔来,见那人微微皱眉,脸色苍白,双唇冻得发紫,忙对着清羽说:“快带他去换身衣服。”
清羽抱起他,大步往听雨阁去。安歌底着头站起,失魂落魄地。紫苏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没事的没事了。”又嘱咐了一旁小娥,带安歌去换身衣服,也匆匆上了楼。
那人已经转醒了,换了身干衣服,倚在床榻,闭目歇息。清羽则一脸怒气,闷声在一旁喝茶。稍稍松了口气,缓缓开口:“先生?”
榻上那人睁开眼,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略带愧疚:“紫苏来了,让你担忧了。”
“先生,也知让人担忧了?”紫苏委屈的说。
“哼”一旁清羽轻哼了一声,把手中茶杯重重砸在桌上,藏不住的怒火彻底爆发,走到楼梯口,又顿了下来,言语间尽是嘲讽:“富家公子的身子娇贵,自然也比不得我们这些乡野村夫的命贱,怎么突然就舍得了?”
紫苏不安的看着榻上的人,那人含笑摇头表示无碍,眼神里透着落寞。紫苏忽觉有些看不下去,鼻头一酸,强作平静:“先生,紫苏先去备药了。”
透过窗子,偶有丝竹声飘入,轻咳两声。似乎又听到了战场上的哀嚎,尸横遍野满目鲜红,是无尽的厮杀。那些摆脱不了的噩梦又缠绕上来,比溺水更令人无法透气,骤然收缩的眼瞳,苍白的手紧紧捂住不堪的心脏,头无力的垂下,嘴角还微微上扬。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目!让人心疼得紧,是和那夜亭子里一样的孤寂。安歌看着不忍,小心翼翼地出言:“那个,你……没事吧?”
闻言抬头看她,一瞬隐去所有悲伤。笑得温文尔雅,声音里还有掩不住的虚弱:“无碍的,姑娘没事吧?”
“你吓死我了!”安歌夸张地安抚自己的小心脏。
“对不住了!”
突如其来的道歉令安歌不禁窘住,摆了摆手,说道:“是我不对,连累了你,还把你拖下水的。”给自己倒了杯水,烫得吐了吐舌头,两眼泪汪汪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在水里躲躲危险。”
俊美的脸庞微微眯眼,狡黠一笑,淡淡地说:“原来你没醉啊!”
“啊?!”安歌想起自己一番作为,恨不得夺了那人被子,蒙住头再不见人罢。转念一想,眼珠子转了转,欺身上前,言语轻佻:“月下美人,不调戏一番岂不可惜?是不是呀,神仙哥哥。”说完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怜那还卧病在床的美人儿,没料到她这般,胆大妄为。呛得连连咳嗽,身子也不禁颤抖,满脸通红。
这下安歌士气全无,吓得忙忙帮他顺气,低头认错:“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还是个病美人啊!”
“什么病美人?”只见紫苏端着药进来,含笑地看着安歌。那姑娘似乎让人忘记忧伤的妖法,多久没见过先生吃瘪的样子,多久没人逗先生笑了。
“紫苏,你看他是不是像个病美人,戏文里捧心的那个。”安歌拉了拉紫苏的水袖,指着塌上的人说。
紫苏轻轻搅动碗里的药汁,顺着她的手看去,含笑点头:“倒是很像。”又轻柔地舀一勺要喂,那人只是接过自己拿着,莞尔一笑:“紫苏怎么也跟她一般胡闹。”
“怎么是胡闹呢?”安歌撇了撇嘴,假意生气也说,末了又嘟哝一句:“真的很像嘛!”
紫苏轻轻拉她坐下,也端了一碗给她:“你喝一碗罢,受了凉可不好。”
安歌捏着鼻子,皱着眉,可怜兮兮地看着紫苏,讨好地抓这她的袖子说:“好姐姐,我身体壮得很,我本来也是水里游的鱼,没关系的。”
紫苏不依,安歌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想逃,生生挤出泪水,愈发的可怜:“紫苏姐姐,我这不还活蹦乱跳的,你看啊,”安歌悄悄地瞥了一眼那个正喝药的人,“他病得重,这碗也给他吧。”
紫苏失笑,无奈地摇头说:“不喝也罢。”听言安歌瞬间恢复生气,抱怨着:“就是就是,这黑乎乎的东西谁喝得下嘛!”
转头又看那人空空药碗,还真有人喝得下啊!安歌想了想又说:“一定是得罪了大夫吧。”
紫苏边收拾着东西,也附和了一声:“嗯,可能真是得罪了大夫。”看着那人哑然,竟有些欣然,她的先生也不是一直飘在天上的仙人。
收拾完东西下楼,某名有些轻松,或许有什么不一样了,云水的雾也该散了。
安歌一旁东瞧瞧西看看,好奇地跟个小猴子一般没个消停。塌上那人,本是闭着眼睛休息,却如何也没法忽略她。许久终于开口提醒:“姑娘,夜深了。”
“嗯,我知道。”安歌不知从哪搜来的笔墨,正在桌前折腾些什么,也不理会他。
“咳咳,姑娘,你在我这终究不妥。”
“不妥?不会啊。”安歌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口回答。
嘴角抽了抽,耐着性子打算再说。突然一张白纸挡住视线,接过手中,不解地问:“这是?”
“卖身契!”安歌一副你不会自己看的表情。
“姑娘,这可开不得玩笑!”
“奴婢叫安歌!”
“安歌姑娘,我不缺婢女。”闭了闭眼,吸气呼气,再劝劝?
安歌又换一副可怜模样,含着泪汪汪的眼,述说着不幸:“我没爹没娘的,姐姐又遭了不幸,欠一屁股债,姐夫还要逼我嫁给隔壁村独眼怪,还是个瘸子的,听说该喜欢吃小孩。我害怕就逃出来了,他们会抓我回去的。”
学着戏文里期期艾艾的调,演得自己都要鼓掌了。转身才看那人,披着一件白色大麾要出门。
赶紧开口叫道:“你你去哪?”
“避难。”那人轻飘飘的抛了一句,就走了。走了?安歌急忙跟上。一路走走停停,那人也不理会她,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甚是无聊。
“喂~”安歌踢了下路上的石子。
“诶~”安歌狠狠折断了路旁的树枝。
终于,忍无可忍无无须再忍,安歌一把拦在前头。这情景怎么那么像小山贼在调戏良家少女?
那人挑了挑眉,还是温文尔雅,谦谦君子,公子无双。不对,什么君子!伪君子。安歌也换上一副乖巧模样,还假意掩面故作女儿家娇羞,轻声细语:“借问公子大名?”
一时啼笑皆非,只得悠悠开口:“秋月白。”
“秋月白,秋……啊?!你是秋月白,诶,喂……等等我……”
红尘陌上,向来形单的身侧,多了一抹俏皮的影。许是上天垂青,该是还他一场雪夜风花?
不知何处有人话语,隐约可闻。
“和尚,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23 12:09:00 +0800 CST  
“江天一色无纤尘,
皎皎空中孤月轮。”
月落柳梢头,银白染了他一身白衣,虚幻得不似俗世里的凡人,如此干净美好的皮囊,到底是藏着怎样一颗狼心?安歌步步紧随,看着他的背影兀自出神。
山间隐约有青瓦白墙,咦,那不是浮云山庄么?那人与浮云公子有什么联系?安歌皱着眉,正思索着,猛一抬头才发现,秋月白绕过了大门径直绕道墙后,熟练地越墙而入。
安歌看得目瞪口呆,诶?什么天下第一公子?是实打实的小贼啊!不管了,挽起袖子,拉着裙角努力跳着攀墙,心中还暗骂这女儿装碍事。好不容易爬上墙头,不妙啊!
只见有人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一脸怒气,一动不动地盯着秋月白。再看那墙下那白衣压着声音咳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泛着红晕。安歌暗暗窃喜,做贼被抓了现行,看谁还说他是天下第一公子?
“墙上的月亮真有比较好看?”声音幽幽入耳,安歌也是无奈,好像自己也是爬墙的小贼哦,不好意思的挠头,笑,要笑得像个仙女。诚恳地点头:“兄台不知,墙上的月亮真美,真美哈!”
那人也不看她,只是再问:“那先生也觉得墙上的月亮好看?”
秋月白轻笑不语,咳了几声,暼见那丫头咬着唇正忍着笑,再咳几声再咳几声。
这下惹急那人,见他眉毛拧在一处,忿忿出言:“那先生下次记得叫上若鱼,这墙上月亮我也好生看看。”
秋月白自知理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敛了笑容,叹了口气说:“不过是去楼里看看,无妨的。”
若鱼顿了顿,声音还带着委屈:“哪有这种主子,让人去守着破药炉,自个儿跑去喝酒逍遥了。”
敢情是他们认识啊?!扑通一声,安歌不幸地再次摔下,不同的是这次摔了个四脚朝天。一骨碌爬起,拍了拍尘土,笑呵呵上前套近乎:“小兄弟,那个,我也是跟着我们家公子爬的墙。不是什么坏人,更不是什么江洋大盗。”
这哪里来的野丫头,若鱼一脸嫌弃:“什么你家公子?先生什么时候有个奴婢了?”
“那个刚刚,刚刚……”安歌笑得愈发谄媚,转头盯着秋月白问:“是吧,你收了我的卖身契的。”
秋月白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什么触动了。笑了笑也不回答,只向若鱼吩咐道:“在静园给她安排个住处。”
“静园?”若鱼皱了皱眉头,不解地看着自家主子,见秋月白点了点头,也不说话。默默带着安歌去收拾屋子,对着安歌始终没个好脸色。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24 13:43:00 +0800 CST  
昨天忘记都发上来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25 07:44:00 +0800 CST  
起点更得快些,贴吧我是又改改才发,谢谢你喜欢啦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26 15:47:00 +0800 CST  
至门外,早已有备好的车马恭候,安歌一溜烟儿钻到里头,生怕秋月白反悔似的。
若鱼拧着眉去揪她出来,两人又是一阵斗嘴,这二人可真真是天生的不和。
好不容易劝住,一路上还是吵吵闹闹,让人头疼得紧,却又是有种莫名的温暖。
到了营前,总归是消停了些。有将士来迎入镇南王的大帐,一番虚礼客套,又饮了两杯酒。
安歌只觉的他们官家一套乏味的很,说是来饮酒,她一个婢女哪有这福分,王爷怕是连她都没注意到吧。又瞅那若鱼,装着一脸正经,真虚伪呀!
安歌一旁哈欠连连,无聊得紧!见秋月白起身了,忙忙又摇摇晃晃地跟上,着实也没个丫鬟模样。
镇南王有事也不陪同,只是将人送至帐外。秋月白见安歌兴致缺缺,便让她自己寻乐,又嘱咐她不可闯祸。
安歌连连应是,自小还未见过军营阵仗,也是好奇得很,巴不得自个儿溜达。演了个乖丫鬟毕恭毕敬地送走了自家先生,伸了伸懒腰,回身。
见镇南王一脸笑意看她,慌慌忙行礼,:“王,王爷,早上好!”原谅她一外族女子实在不懂他们云泽一套,也不知是否不妥,悄悄抬眼。
镇南王笑得很深,还带着欣慰的眼神打量着她,良久才开口:“好生照看你家先生,这些年他身子愈发的不好了。”
虽觉得某名奇妙,安歌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他是何意,认认真真地回了是,便也告退了。
这边秋月白到了被隔离的病区,那将领呈上丝帕让捂住口鼻之用,这疫情实在传播得厉害,总得小心些才是。
秋月白摇头示意,俯身迈入军帐,见里头约莫有近百个人,个个浑身难受模样,不住有痛苦的呻吟声入耳,还有咳嗽呕吐的声响不断。
微微皱眉,蹲下身子拿一病人的手,凝神诊脉。一道来的将领欲要制止,担忧开口:“先生。”
秋月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会,细细地询问,又伸手探探病人的额头。观察着发病的症状,忽瞥见病人手中都有一团乌气,不禁闭眼思索着什么。
又是一会儿,才转身出军帐,嘱咐了些事项。负手而立,抬头看天竟飘落着细雨。
闲逛了半天的安歌,正刻躲着一营帐后面,兀自叹气,可是无聊透了。
这军中也没什么乐子可寻,她不过是闲逛,个个又盯着她瞧个没完,真真觉得是浑身没一个毛孔自在。
轻轻拍打自己的面颊,嘟哝着:“小安歌啊小安歌,你是给自己找的罪啊!”
本也昏昏欲睡,只得强打着精神得秋月白,忽听得有嘈杂的说话声。
“军师,听说先生来了?”
咦,军师?莫不是话本上那个爱酿酒的军师?半枫荷!
眨了眨眼,再竖耳细听。
“嗯,李副将这是?”
“哈哈,是兄弟们听说先生来了,都吵着过来,这些新兵仔也闹着,说是要看看浮云公子的风采。”
浮云公子,诶?来的不是秋月白?难道……
只听干呵呵了两声,那爽朗的声音又响起:“从那时候起,我也几年没见过先生了,过来瞧瞧。军师也是在等先生?”
“嗯,下雨了!”半枫荷幽幽地说了一句。
“啊?是,是啊,军师先去避避雨,我让兄弟去寻把伞来,在这里等着先生。”
半枫荷慢条斯里的散步进了军帐,悠悠看着靠在角落里的黑影,也不说话。
隔着一层的油布,安歌低低地问,或者更像是喃喃自语:“浮云公子不是白公子?是秋月白?”
半枫荷也是自言自语般,“秋月白也是有白。白公子怎么不能是秋月白?”
“秋月白是白公子,先生是谁?”
“天下第一公子,却又不喜当个公子。”
安歌也不说话了,静静地抱着膝盖,看落在地上的雨滴。思绪早已飘远……
阿姐紧紧攥着她的手,虚弱的声音很低很低,她说:“去找浮云公子,他会护着你。”那是阿姐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没错,她来宛丘除了报仇,她在找浮云公子,她在找真的真相。秋月白就是浮云公子?为什么阿姐让她来找秋月白?姐夫又为什么要她来寻仇?
她还是多绕了弯路,怪就怪话本上说浮云公子只说白公子,茶馆里说天下第一公子只说是秋月白,画堂春还是浮云山庄的人唤他先生。这一个人哪来那么多的虚名?
事情似乎明朗了些,但又好像有更大的谜团在那,安歌不得不暂收了思绪,静心等那个人来。
不过马上,安歌觉得有一件事自己不得不去做了。一个士兵被抬了过去,那手心的乌黑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可能真的下雨了,连她的家乡也下雨了吧。
“先生,”“先生来了,”听得一群人在欢呼着,远远就看见,那身白衣踏雨而来,某名觉得安心,因为那个人在。
秋月白被一群人簇拥着,嘘寒问暖好不热闹,他浅笑安然目光柔和。安歌又忽然觉得,她一点也不认识他,他的世界好像是她窥探不了的。
“傻丫头,莫不是生气了?”秋月白徐徐走向她,摸了摸她的头,笑得温柔。
“我快无聊死了,若鱼也不知跑哪去了。”安歌抬头瞪他,鼓起腮帮子一脸的不悦。
“莫生气了,你且先同若鱼回去,我晚些再回。”秋月白声音低柔,接过伞递给她,又含笑说:“若鱼怕是偷了酒,正在喝得开心呢!”
安歌闻言,愤愤转身大步就走,一边还嘟囔着:“死鱼儿,有酒喝也不叫我。”
秋月白目送她离去,又看了看手中的伞,无奈地笑了笑。
众人看他的眼神,则是多了几分的暧。秋月白轻轻扫过一眼偷乐的李副将,怕是入了骨的崇拜敬畏,李副将虎躯一震,生生把溢出的笑给咽了回去,吞了口水,整个人傻愣愣的。
秋月白是有些动容的,这些都是他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是厌恶血腥的杀戮,可到底还是会怀念,那些年的挥斥方遒。
“月白啊,你家的小鱼又偷了我一壶酒,你是要还我喜酒的。”半枫荷挪揄地说道,又看了安歌消失的方向,“倒也是个聪明丫头。”
“枫荷兄莫也跟着胡闹,回头怕是保不住床底的几坛好酒了。”秋月白浅笑看他,悠悠开口。
半枫荷一脸担忧地说:“不过还剩了那么些,怎么就让你给惦记上了。”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往王爷的大帐走去。
秋月白笑笑,也跟了上去。
镇南王命人备了些酒菜,等着他二人一同用膳,又是一番虚礼方才入座。
镇南王自然地夹了块肉,熟练将其放到秋月白碗中,随口问:“如何?”
秋月白为难地盯着那块肉,言语平静:“不是瘟疫。”复又抬眼看了看半枫荷。
镇南王也随他看向半枫荷,以为是有什么要说。见半枫荷吞吞吐吐,半晌才拿筷子指了指那块肉,说:“月白是吃素的。”
“是吗?”镇南王略带狐疑地看着秋月白,见他点了点头,皱了皱眉说:“你幼时可没现在挑食。”难怪越来越清减了。
秋月白笑了笑,把肉又夹给了半枫荷,“是跟着师父们一起……”
镇南王了然地点了点头,半枫荷不屑的白了月白一眼,“肉是不吃,酒可没少喝。”
“说起酒,还是数军师酿的黄泉醉好。”镇南王停了筷子看着半枫荷,秋月白也笑吟吟地看着他。
半枫荷有些欲哭无泪啊,好端端地提什么酒,真该咬断这所为的三寸不烂之舌。
笑,咬牙切齿地说:“既然有菜,怎么能没酒呢?”心不甘情不愿地遣了人去拿酒,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秋月白。
像是一顿寻常家宴,抛开那些烦人的事,也算是吃得舒心饮得痛快。又商讨了一番对策,秋月白便起身请辞,留了张配方暂时缓缓疫情。
话说酬劳,也不过是晚些时候,半枫荷私藏的黄泉醉将送往浮云山庄。
秋月白谢绝了王爷所备的车马,撑着伞,步履从容地消失在雨幕中。
“这小子可是惦记我的酒来的?”半枫荷幽怨地说道。
镇南王哈哈大笑,拍拍半枫荷的肩膀以示安慰。
天色将晚,雷鸣闷声声地响,本是细雨霏霏,猛地犹如魔怔了一般瓢泼而下。
秋月白施施而行,虽撑着伞,一身白衣也染了雨色。额前的发丝滴着水,水珠又打湿了他长长的睫毛,一双黝黑的眸子看着远方,却又像在看某种东西,俊美的脸庞若有若无地透着一股阴森。
耳旁幽幽响起,那如同地狱里传来的声音,是魔的声音,带着恶毒的诅咒。
“白莲衣,你废了我一双脚,我便要毁了你所有,我要你白衣染血,要你莲心成魔……”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27 22:33:00 +0800 CST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梳洗罢,卸了脂粉红妆,散了珠钗宝簪,着一身鹅黄裙裳,执一把淡墨青伞,提一壶美酒佳酿。
过庭门,竹掩曲径更通幽,湿遍柔枝桃花香,雨打芭蕉和太息,风拂柳丝牵愁肠。
独倚栏,饮一口奈何孟婆汤,数着鱼儿两三三,轻愁随雨漾,蹙损他淡淡春山。
“你在想些什么?”咦?这世间竟有声音比这春水更柔,比这浊酒还要暖。
睁着微醺醉眼看,敢情是有神仙下凡来作伴。冲他晃了晃手中酒,歪头思索轻蹙眉,又好一会儿,嫣然一笑,“你这亭子好生奇怪,挂着个四方木块也不见个字。”
“有字的。”神仙含笑淡淡然。
那女子抱着一壶酒,摇摇晃晃入了雨帘,狐疑地抬眼细瞧,也没寻出个墨点儿来。鼓着腮帮,不满地嘟哝道:“你且唬我,这酒水你也休想了。”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生生多出一股清冷卓然,倒也真是仙风道骨的仙人。明明只是几步之遥,却好似隔了万水千山,声音从虚无缥缈间传来,“怎会没字呢,是‘空’。既是空又如何见得?”
女子怔怔地看他,一时竟忘了如何开口,只听得他又念了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蓦然扑哧一笑,“你莫不是想当和尚了?戏文里头的人,若是看破了红尘,就闹着剃去三千青丝烦恼,吵着要常伴青灯古佛,天天敲那木鱼儿去。”
“本也是俗家弟子的。”神仙浅笑安然,说得风轻云淡。
“你是啖肉食腥膻,只是你抢我酒为何?”什么佛门弟子?趁人不觉,怀中美酒就到了他手上,入了他肚中。
“这酒叫黄泉醉,一醉忘红尘,胜过孟婆汤。”神仙喝酒自有一番风骨,只是酒便是酒,哪来那么多名头?
夺过那酒,咕噜饮了一口,笑得狡黠如狐。凑到神仙跟前,盯着那古井般深邃的眼眸,“你可有爱过什么人?”
“不知道。”
神仙难道没有七情六欲?真是不食人间烟火?似乎不满他的回答,喃喃道:“怎么会不知道?父母兄弟朋友呢?”
“我不知道。”那神仙的眼里闪过一丝的落寞。真的不知道,爱,过吗?
低低地又问:“那你,杀过人吗?”
“没有,”淡淡地开口,却好似被拽入了无边的黑洞,手指微微地抓着衣袖,笑得有些悲凉,“我害过人,有许多的人因我而死,有许多的人因我家破人亡,是比杀人更深的罪。”
“那你,愧吗?”不忍再看他,生怕下一秒会毫不犹豫地抱着他痛哭流涕,只是仰头,假意看向远方。
“不知道,那是我的业。”
轻轻扯着的一抹笑,却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口,很疼。
眨了眨眼,忽然笑得欢快了起来,好似发现什么趣事,道:“这亭子叫空空亭吗?”
“嗯?”
“空空亭,这亭子以后就叫空空亭,两个空就不寂寞了!”
是,天下万物,来于空,也终归于空。可我不信,真有人四大皆空。
秋月白淋了雨回来,又溜出去吹风喝酒,还全然没意识到不妥,压根没将心安在那身子骨上。把若鱼气得七窍生烟,扬言要去烧了那几坛黄泉醉,要去拍死安歌这个纵凶饮酒的人,还要把湖心的亭子给沉入水底。
一通发泄,一番唠叨,秋月白也是听得头疼不已。笑了笑,若有所思地说,“她也是个喝不醉的人。”
若鱼瞪了他一眼,递过一杯热水,语气里还有些愤然,“那野丫头,先生的身体就这样拿来同她胡闹?”
“不过是我贪了几杯,无妨的。”秋月白接过杯子,捂了捂冰冷的手,淡淡地说道。
“哼,改天要把她丢到画堂春,也学学人家紫苏姑娘。”若鱼气呼呼地说着。
秋月白笑了笑,问:“锦都可有来信?”
“哦对,差点忘了正事儿。”若鱼一拍脑袋,赶紧从怀里掏出信来。
拆了信封,轻轻抖开信纸,认真地看着,微微颦眉,遂又无奈笑笑。
“可是有什么要事?”若鱼微微焦急地问。
“不过是劝我回锦都罢了。”秋月白平静地说。
“那先生如何打算?”若鱼又问。
秋月白将信轻轻放入火盆中,看着猛地而起的火焰,淡淡地开口:“那是不能回去的地方。”
若鱼皱了皱眉,也不多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在案上铺开了一张纸,提笔蘸墨,只写了“小心月落!”四个字,待墨迹干透,细细地折好装封,让若鱼把它寄了去。
画堂春是个夜夜笙歌的地方,纵然是这乍暖还寒时候,街上飘雨行人少,烟花柳巷还是热闹非凡。
“今儿怎么不见紫苏姑娘?”有酒客询问。
都说这画堂春有三景,一是云水禅心的先生秋月白,二是红衣倾城的舞姬紫苏,三是依水而起的画栋雕梁。
这一自是难见,若是二也寻不得见,岂不枉来了趟画堂春?
“姑娘身子抱恙,还请各位客官见谅。”此话一出,有人遗憾,有人担忧,也是有人不满,乱哄哄一片。
不过一会,也算是平息了下来,该是喝酒喝酒,该是听曲听曲。也没谁注意,一橙衣小娥端着碗汤,徐徐上楼,穿过长廊,至最里间。
那屋上挂着一小匾额,上书“洗尘斋”三字。轻扣房门,细声唤了声“姑娘,汤来了。”
里间人闻声轻轻开了一扇门,那不是紫苏是谁?透过那门缝还能窥见一身红衣艳艳。
接过了汤碗,打发了那小娥,随手关了房门。转身微颦娥,有这几分不自觉的温柔,“起来把这汤喝了吧。”
那正横躺在床的红衣正是清羽,自昨夜一事,心情烦闷得很,今日便拉着紫苏喝了一天的酒。才发觉他真如秋月白所说,喝不醉的人,借酒消愁也是无用。
清羽挑了挑眉,慵懒地,f接过汤碗,笑得颇有几分大魔头的邪魅,顺手就将其抛出窗外,竟是一滴也没湿了地毯。
对上紫苏不悦的眼,摊了摊手,委屈地说:“太烫了,我没拿稳。”
紫苏的桃花眼梢轻轻抽了抽,纤秀的手指按了按眉间朱砂,也不理会他,转身要走。
清羽忙忙一拉,伸手把人环入怀中,讨好地说:“莫生气啦,我不过想醉一场,若再喝醒酒汤,那今日的酒岂不白喝了。”
紫苏叹了口气,也拿了杯酒,一饮朱颜酡些,红唇轻启:“你与先生呕气,便来烦我不是?”
伸手将她发丝轻理,鲜有的正经八百,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紫苏微微避开,耳根多了一抹可疑的红。
拉过她的手,低头轻柔把玩她的纤指,无奈地说:“紫苏,你怎么就不愿信我。”将那玉手轻轻移上心口,抬头看她,“我是真心的。”
紫苏猝然收回,只觉那手掌还留着他的温度,指间还感觉得到他的心跳。有些不忍,低低地说了一声:“那你怎么就不信先生?”
清羽盯着她半响,突然笑了起来,“他是个没有心的人。”
红衣盈盈起身倚窗前,望那一江春水烟雨蒙,美人深作频蛾眉,复又浅笑轻妩媚。只听得空灵飘渺有语言,竖耳细听闻见。
“怎么会没心呢?先生他是一颗莲心自苦,一颗佛心度人,一颗圣心无情。”
此话也不知被何人听了去,此间百年,云水常有渔歌传唱,宛丘茶馆多了一段词案。
“莲心怜,苦自苦,佛心度,美人误,圣心悟,美人哭……”
烟雾缭绕,细雨迷蒙。云水的美在于此,云水的怖亦在于此。
隔着这一江云水,东有云泽,西有卢令。云泽富饶,耕田五谷丰登,经商富甲一方,国家财力雄厚。卢令贫瘠,多是高原荒漠,黄沙漫天汉子矫健,赛马弯弓射大雁。
然,两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或因是云水难渡。能横渡云水的,怕也只有月落一族了。寻常商往尚得靠人摆渡,兵戎相见又如何谈?不过倒也不是没有交接处,只说漠北太寒,也无人烟,草草有将士驻守而已。
再说这月落一族,传闻居在云水间的镜花岛,是极崇拜月神的部落。世世代代生在云水,守护云水,从不牵扯他国恩怨,也从不允许云水染血。月落族人多以摆渡为活计,往返在东西二国,从中换取食量。
且看,云水岸,歌舞升平灯永昼。细听,有琵琶声悠扬,随风飘来与君欢。
乌云压下有艘大船,船头一青衣男子。见他貌比潘安,气宇不凡,想来又是个惊世艳艳的青年才俊。只是可惜了,看他座下轮椅,怕是不良于行,难道是天妒英才?
“族长,那人会来吗?”后头撑伞的灰衣男子问。
“会,他会来的。”那青衣男子语气坚定,紧紧地将手指嵌入那没有知觉的大腿。笑得颇为自信,“我花了那么大的功夫请他,总得给个面子不是?”
“那,刺杀圣女的事?”灰衣男子皱着眉,继续问。本以为再容易不过的事,却因那人变得棘手了起来,派出去的人也是屡屡受挫。
“罢了,总要留着那丫头给客人带个路。”青衣男子笑得温文无害,内心思踱着,那人对那丫头很是上心呢。如此,岂不更有趣了?
要变天了,云水的怒涛翻滚,咆哮奔腾。骤雨抽打着船板,雨飞水溅,迷潆一片。
“雨越来越大了。”若鱼喃喃自语,起身关了窗子,似乎是想到什么,复又推开,任着雨滴蹦进屋来。
若鱼盯着窗外的一株桃树,在无尽的黑暗里隐约能见,雨打落花凌乱了一地。当年因先生埋藏在那的东西,也差不多是时候从见天日了。
哪怕从此世间再无若鱼,哪怕是会辜负先生的一番苦心。可,如果没能守住先生,那若鱼可是真的愚笨了。
再不能让先生独自遇险了,半年前的那桩事,一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也是这么个大雨瓢泼的黑夜,先生一身染血,直直地倒在庄外,气息奄奄几近断绝,如何呼唤也都不醒人事。
若鱼是怕的,从没那么怕过,抱着先生回来时,双手止不住地发抖。逼着他要信守承诺,威胁他要将所有全盘托出,不停地给他灌药治疗。
幸好幸好,昏迷了七天的人终于是醒了。只是心里又压着什么事,郁郁寡欢了一段时日。
也是后来才得知,是穆清回来了,像从地狱里爬回的恶鬼,把那肮脏的手伸向先生,想将那禅心揉碎,把那白衣拖入泥沼。那个疯子,是想看先生狼狈不堪,想让先生痛苦求饶。
那,就让真的鬼,来守住那一身白衣!
夜阑无寐,听尽空阶雨。或是注定无眠的夜,在这宛丘城里,有多少人是眼睁睁到天明。
安歌挑了一夜的灯芯,有些事也该是要解决了,是恩是仇也该说清了,那么何去何从也该有个方向了。
这夜,安歌做了个决定,一个她也不知对错的决定,她只是想相信那个人,她要做她该做的事。
“野丫头,这么早做什么?”
“我找先生有事。”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29 08:21:00 +0800 CST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扇睫轻轻颤了颤,几声咳嗽溢出,略微艰难地睁开了眼,双眸还带着些许迷离。如坠冰窖般四肢发冷,却又因梦魇着魔发了一身薄汗。
胳膊肘支着身子起身,竟累得仿若爬了千山涉过万水,瘫软在床气喘吁吁。捂着不安分的心脏,闭着眼强忍着不适,不住又咳得厉害,像是要把五脏六腑给全咳了出来一般。
好不容易熬了过去,恢复些许的气力,才摸索着从枕头下掏出一个青白小瓷瓶,倒出两粒吞下。低头看着手腕的旧伤痕,扯出一抹惨淡的笑。这身子竟衰残成这样,有些撑不住了呢!
又过了半晌,勉强挣扎着起来,颤巍巍地挪到桌前,撑着桌沿倒了杯水,实在晕眩得厉害。咣当一声,脱力般地坐倒在地,连同茶杯也摔成了碎块。
听到声响,本在屋外徘徊的安歌,猛地推门就冲了进来。只见满地一片狼藉,秋月白就那样怔怔地坐在地上,盯着茶杯碎片发呆。
安歌只觉是谁在心脏狠狠地捏了一把,心疼得说不出话来。慢慢到他身旁蹲下,扶着他坐到椅子上,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苍白如纸的俊颜,温柔地对着安歌笑了笑,“无碍,怕是宿醉有些头晕罢了。”
“往后也不敢同你喝酒了。”安歌细细瞧他的,确认有无受了伤,才发现他实在瘦削憔悴得很。
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给他倒了杯水,又觉得太凉,便拿着水壶到火炉旁温温。一面假意抱怨说:“让先生喝酒可是大罪过,刚刚那条鱼像要咬死我一般。”安歌还转身夸张地做了个血口大张的表情。
秋月白莞尔一笑,顿时觉得透气了不少,看着她忙来忙去的,竟有一种暖意传遍了四肢。心情不错地开口:“若鱼还说要烧了酒沉了亭子,那我的罪过岂不更大了?”
安歌将热水递给他,笑吟吟地说:“沉了亭子也是你自家的事,若是烧了那些好酒,可才是真真的大罪过。”
秋月白接过杯子,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眼睛含笑地看了看安歌。彼时安歌正撑着脑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喝水都好看极了的神仙。
良久,秋月白才问:“你可是找我有事?”
安歌点头如捣蒜,挠了挠头说:“有事与你商量。”
秋月白放下杯子,浅笑看她,也不说话。安歌疑惑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吞吐地问:“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见秋月白点了点头,安歌又问:“你知道我是谁?”
秋月白视线轻轻移到窗外,有些怅然地说:“你与令姐很像!”
听他提起阿姐,安歌眼里闪过一丝的悲痛,突然又有些轻松地笑了笑,“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许你该恨我。”看着安歌的眼睛,秋月白声音有些低沉,又有些苍凉,“是她救了我,也确实是我所伤的。”
安歌抬眼看他,喃喃地问:“为什么?”她信他的,只要他说了,她就信。
秋月白平静得可怕,许久,才缓缓开口:“是我与穆风的恩怨,到底她是无辜的。”
“那你为什么不救她,你明明,可以的。”安歌盯着他失声地质问,向来明媚的笑颜布云,不觉多了两行的泪痕。
“对不起。”秋月白声音变得很低很低。内心满是愧疚,不仅仅是为那个奋不顾身救他的女子,还是因为她的眼泪。伸出手,轻轻地帮她拭去泪水,有着说不尽的疼惜。
安歌一把拨开他的手,情绪变得激动不已,只是怔怔地看他,控诉着所有委屈:“对不起,呵呵,对不起又如何?我阿姐死了,她不要我了。”
秋月白的心猛得又疼了起来,与平日里噬骨的痛不一样,是一种会窒息的疼。手悄悄地扶上桌子,生怕一时会轰然倒下。
安歌泪眼婆娑,倔强地盯着他的手,突然一下就扑了过去,紧紧地抱着他,赌气似的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身。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看她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只得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一时也不知她为何?不是该恨他,不是该扑过来报仇雪恨的吗?
为什么要给他温暖?为什么不放手?
“不值得的,不值的……”秋月白失神地重复着这话,眼神里流露着无尽的悲伤。
安歌将他抱得更紧了,她终于抱住了那个寂寥的影子,她怎么能放手呢?这么冷,怎么舍得他冷呢?
好不容易止住了抽泣,声音哽咽地抱怨:“为什么不解释?是姐夫对不对?他就是当年的穆风,是阿姐看了我的话本,才赶来阻止他的。他伤了你很严重是吗?你不是故意不救阿姐的是吗?为什么不说话?”
秋月白震惊地低头看她,安抚她的手停在了空中。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丫头总是不一样的。
可,那又怎样?
闭了闭眼,浑身的气力用尽了一般,疼痛叫嚣而来。想推开她,落荒而逃,却又没能使得上劲。手无力的垂着,抑着喉咙的不适微微的颤抖。
安歌把头埋在他怀里,轻轻地说:“秋月白,我安歌不傻,我看得明白的。”
又过了一会,安歌才松开他,强拖着他到塌上去,拿枕头让他靠着。自己去收拾地上的碎片,忙忙碌碌的一阵,才又返回到塌前,拉了张椅子坐下。
缓缓开口说道:“我月落一族生来就是为了守护云水,夹在国家间谁也不依靠。可,月落终究不过部落,没有兵器也没有财力,有的只是月神的愤怒。”
秋月白闻言,强打着精神看她,等着她往下说。
安歌吞吞口水,继续说:“你知道?那不是瘟疫,是中了‘月怒’的毒,不过倒也和瘟疫不差,是种会传染的毒。”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会,又说“只是这毒早已被消毁,没想到竟还在为祸人间。”
秋月白轻轻咳了几声,有些沙哑地说:“总会有解决的法子,你莫担心。”
安歌摇了摇头,向来单纯的眼底,多了几分的危险,姐夫不应该想让云水染血的,谁也不能伤害她的族人。
神情坚定地说:“我不知道姐夫想做什么?只是他不该拿我族人做利剑。”复又笑了笑,“况且是我族人犯下的错,也该是我去弥补。”
秋月白抓住她的袖子,静静地看着她,问:“你想做什么?”
安歌反过来握住他的手,笑着说:“我不过是想回家拿些东西。”
“我与你一同去。”秋月白含笑看她。
“我才不要呢,你又不会游又不会武!划个船都不会。”安歌扁了扁嘴说。
“嗯?”秋月白不解,难道自己真的是弱不禁风的样子?
“我有办法的,回个家还能有什么事。”安歌拍着胸膛得意地说。
秋月白笑了笑,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淡淡地说:“他既然请我做客,又怎有不去的道理?”
“那就更不能去了。”安歌嘟着嘴说。
“你不了解他,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秋月白闭了闭眼,猛地又睁开,“我会解决好的。”
要杀人也好,要成魔也罢,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任他胡作非为了。我若成佛,天下无魔,我若成魔,佛奈我何?
或许,师父他们早已经预料到,总有一天,白莲衣会化成魔,双手沾满罪孽,是要坠入最深的地狱。所以他们才会,不要他的吧。
如果……
真有地狱的话,怕也是不及这红砖碧瓦深宫墙!黄图霸业脚下枯骨万千,君临天下坐拥江山指点。可,与我要之何用?
三宫六院佳丽三千,敌不过她回眸一眼。未成想要,所向披靡天下无敌,从来不爱,玲珑社稷千秋功名。
若是能弃了这九五之尊冠冕,不要荣华富贵也罢,只要能与她携手天涯,青丝白发,笑谈浮生流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或是,浮云山中,与天下第一公子一盘棋,幽冥谷里,和那江湖第一人比划论剑。人生当如此!
奈何套了桎枯枷锁,负着锦绣山河太沉。如何,能弃黎明百姓不顾,如何,能?
在云泽权力的最高顶,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踏在帝王脚下,睥睨群雄的帝王椅立在大殿正中。柔嘉帝孤零零地坐在阶前,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恨长,真真的高处不胜寒啊!
独自斟了两杯酒,手里捏着张信纸,心想,若是莲衣肯回来,这金銮宝殿也不至于如此荒凉。
盘龙柱的阴影下,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一个影子,恭敬地立在一旁。
柔嘉帝自顾饮了口酒,问:“锦瑟呢?”
“陛下忘了!姑娘这几日去普照寺请愿还未回宫。”
“嗯。”帝王多情又冷漠的眼眸微微眯着,谁也不敢妄加揣测君主的心思。
柔嘉帝缓缓地站起身来,看着外边层层宫墙,声音低沉,“千华,你准备一下,朕要亲自去慰问宛丘的将士。”
“是。”那黑影又隐入暗中,悄无声息。
柔嘉帝慢慢地爬上阶梯,坐在龙椅上,低头看地上的两杯酒。此番出行,于公,为表示皇恩浩荡。于私,想亲自去劝莲衣出仕。
也是还有一事,想去确认一番。
这边,因秋月白身体不适,被若鱼和安歌勒令在床。若鱼守着他,一步也不教人离开,秋月白只能好生休养,以求尽快恢复一些。
本和镇南王约好今日再去看诊,现下委实也没那精神,只好让安歌去走一趟,也算是告个假。
安歌这一去,也没见到镇南王,倒是遇到了半枫荷,二人也不知闲聊了什么,回来时安歌又提了一壶黄泉醉。
连下了几日的阴雨,安歌觉得烦闷得很,披了外衣。鬼使神差地来了秋月白的阁楼,刚好若鱼去煎药,屋子冷冷清清的。安歌蹑手蹑脚地到了床前,看了一会虚弱昏睡的人,轻轻地给他掖了掖被角。
叹了口气,低声地说,“你真打算与我同去月落?”
躺着的那人自然是没听见,只是门外刚好有人上来,听得一清二楚的。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7-03-30 15:06:00 +0800 CST  

楼主:凌云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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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7-03-19 21: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03 12:45:5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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