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创 ] 《云水禅心慕安歌》文\/梦云归 古言·虐

她走了,背影决绝。
他慌忙转身,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了。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掌心尽沾了鲜血,红得妖冶。
白莲衣此生,自知业障太深,潜心修佛问道,未曾造过杀业。可谁会想到有这么一天,他手里会染上自己亲生骨肉的血,是他亲手扼杀了那尚未出世的孩子,是他……
那白衣突然浑身发冷,手不住地颤抖着,眼前亦是阵阵地发黑,房间也如扭曲了一般,怎么也站不稳。他试图扶住桌角,却只带倒了案上的食盒,堪堪摔倒在无尽黑暗里。
可他还是伸手撑着地,费力地想站起来,只是那破败的身子已然不受他控制,顿时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和手掌中干涸的血迹混在一起,慢慢地凝结。
钻心的痛,彻骨的寒,离别的苦,丧子的悲……多种纷杂交织,忽生了怆然寂寞来,悲恸之至已难言说,所谓地狱也不过如此尔尔。
可他的意识还是那般清晰,清晰地感受着这凌迟般的痛,他甚是能听见刀割的声音,寸寸削去他心头血肉,片片地零落……风化成沙。
不!
他还不能倒下,他还不能就此沉睡,他还不能死啊!
他必须站起来,等确保他的傻姑娘安然无恙,然后远离了这里,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安然地了却残生,不留下一丝的痕迹。
因为他不想看到眼泪,也不想要有人为他悲伤。他白莲衣又是何德何能?能承受那些沉重的情义,此生所欠的债已然太多,怎么忍心临了时候再添上一笔?
其实白莲衣已经死了,早在十年前的时候,死在了街口的邢台前。可是,秋月白是永远不会死的,他只是离开了……离开了这纷杂的俗世,在某个深山老林的野寺里,坐穿了蒲团,敲碎了木鱼儿,口中念着阿弥。
他要让所有人都认为,秋月白是个绝情绝爱的负心汉,逼着新婚的妻子堕胎,撇下万贯的家财,毅然决然地出家为僧,从此长伴了古佛青灯,满口佛陀的假慈悲。
这是他安排的结局,所有人都有了好的归宿,独独忘记了他自己。不过也罢了,他很快就要归了地府,尘世里的悲欢也无关紧要了。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13 16:12:00 +0800 CST  
这是他安排的结局,所有人都有了好的归宿,独独忘记了他自己。不过也罢了,他很快就要归了地府,尘世里的悲欢也无关紧要了。
所谓爱与执念,悟到了深处,都是一种幻灭。
空空如也,空空如也……
一室的寂静如死,满地的月饼零碎,那白衣斑斑血迹狼狈,他怔怔地望着那些月饼,目光里只剩了寂灭,空洞洞地仿佛什么也没有。
若鱼进来时,只见房间一片狼藉,那白衣铺陈,墨发垂衣,身侧是破碎的月饼。而自家先生,那神仙一般的人物,正默然地往嘴里塞着从地上拾起的月饼,一口一口如同机械般地重复,了无生气让人无由地恐慌。
“先生!”若鱼的声音几乎哽咽,一个箭步上前,拍掉了粘满灰尘的月饼,将那白衣轻柔地抱在怀里。
秋月白眼神轻颤,转了目光,直直地望着来人,声音嘶哑道:“快……快去……追。”
追她回来!
歌儿方才喝下药,小产在即,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可他已经没有多少气力,只能微微抬起那惨白的手,紧紧地揪着若鱼的衣襟,费力地说着。
“先生又是何苦?”若鱼噎住满心满眼的酸楚,眉头敛皱得很紧了,无奈地叹气,将那白衣送回床榻,细细地掖好被角。
秋月白不肯歇息,挣扎着起身,可钝厉的疼痛从心脏处蔓延开来,丝丝缕缕直至了四肢百骸,连说话都是勉强:“她……服了药,身子会……会很虚弱,得……得调养一段……时日。”
看着那曾经风华绝代的白衣,那惊世艳艳的第一公子,如今却成了这副的模样。
身形瘦削如饿殍,脸色惨白若鬼,说话虚弱无力……油尽灯枯,若鱼突然想到了这个词来,他侧过头去,终于不忍再看自家先生。
这次真的是回天乏术了么?到底何处才能觅得生机?如何才能够逢凶化吉?
若鱼想着,却如何也想不到答案。难道真是所谓的命该如此?他从来都不信的,在无数个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只信自己,只要残存一气,终究会有希望的,
可是,当若鱼再次看向榻上的白衣,竟有着从未有过的绝望,犹如深陷混沌之中,无处可逃无处可去的茫然,而那唯一的光亮却在风中摇曳,渐渐地熄灭……
若鱼如今能做的,怕也只有顺着自家先生,做那白衣想做的事,了那白衣未了的心愿,陪着那白衣最后的一段路,以偿这一世的恩情。
他咽了咽口水,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开口道:“她同谷主一起离开的,不必担心。”
若鱼没有撒谎,方才见安歌泪痕满面地出来,他也放心不下地跟了过去,才出了静园。恰巧碰见来寻紫苏的清羽,也不知他二人说了些什么,安歌就随清羽往幽冥谷的方向去了。
那白衣兴许也猜到是去往幽冥谷,尽管那里也不乏照料,甚至也有几位隐世的神医,可若非是亲眼看着她安然无恙,叫他如何能放心?
“我去看看。”那白衣还做挣扎,却只微动了动手指,使不上半分的力气。
若鱼轻轻地按住他,无奈地叹息:“先生去了又能做什么?”
那白衣怔然,直直地望着红昏帐顶。眼底闪过一丝无能为力的挫败,却只是淡淡地说着:“我只看一眼,她若没事了……就好。”
“先生,您还走得动吗?”若鱼的声音无限悲凉,就如这窗外的秋,那般的萧瑟与凄冷。
顿悟,这才是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是啊,如此虚弱不堪的他,连走都走不动了,就算去了又能如何?他们的孩子不在了,他们也回不去了。如此狼狈的他,也不该再出现了,躲得远远的吧,从此在她的世界消失匿迹。
到那时,她或许也会有另外一个家,另外一个良人,另外一个孩子……可这,都与他无关了。
他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却连抬手掩唇的力气都没有了,喉头腥甜,有血从那苍白的薄唇溢出,顺着他下颚纤薄的曲线蜿蜒,刺目艳丽。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13 16:12:00 +0800 CST  
天中冷月如霜,洒下一地清辉似水,她倚着门框,伸长的指尖仿佛有跳跃的光芒。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那白衣,那样笔挺地伫立在月下,有风吹起他的衣袍,四周仿佛失了所有的声响,他向她伸出手来……
她努力地想要靠近,最后却发现不过虚幻,眼前只有一片压抑的黑暗,就好像她眼内绵延不断永无止境的悲伤。
她身后有一袭红衣乱荡,时而坐下时而踱步,他半眯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长发未束,被夜风吹得凌乱,浑身透着一股子慵懒,还有近乎妖冶的邪魅。
事情经过大抵如下,今儿清羽心情颇好,准备去找紫苏谈情说爱,顺带小酌几杯。谁料丫环说紫苏一大早就出门了,也不知去向。他寻思着安歌兴许知道,便飞身往静园里去。
不料才至门口,就瞧着那素日里没心没肺,尖牙利嘴的安歌儿,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的模样。清羽也没有与她嬉闹的兴致,只耐心地询问了缘由。
大意了解后,他一拍大腿就决定拐走秋月白的妻,好等那白衣追悔莫及时,灰溜溜地来幽冥谷,低声下气地求安歌回来,一想到这情景,清羽就觉得万分解气。
于是的于是,此时安歌就站在他家的大殿上,眼巴巴地盯着入谷的方向,差点儿要就将那山头给望穿了去。
清羽绕完了第八百八十八圈,叹了第一百零八回的气,终于忍无可忍,挡在那失了魂的女子身前,嘟哝着道:“莫看了,他若有心追来,你就不会在此。”
安歌目不转睛的,望着那风中瑟瑟发抖的树,低声地说着:“我担心他……”
“有何可担心的?他在自个儿府中,难道还能被绑架了不成?”提起那白衣,清羽就表现得极为不耐烦,只摆了摆手嗤笑道。
安歌淡淡蹙损了春山,轻声低语,无限地怅然:“他的身子不大好。”
闻言,清羽脸上邪魅的笑容微僵,似乎有些的不自然,许久才轻拍了拍安歌肩膀,宽慰道:“放心吧,他的神医之名也不是捡的,何况那若鱼也不是吃闲饭的。”
“若鱼?”安歌有些诧异,怎么突然间提起了若鱼?难道清羽也知若鱼的身份不成?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13 16:14:00 +0800 CST  
清羽粲然一笑,毫不客气地凑到她面前来,声音慵懒:“嗯,那家伙方才跟了我们一路,现在估计已经回去了。”
原来如此,若鱼怕是不放心,所以才跟着他们。所以,她在幽冥谷,莲衣应是知道的,可为何还不来?
安歌出神地想着,不由地暗暗失落了起来。一抬头,只见清羽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地看着她,瞧得安歌浑身的不自在,只得出言提醒:“你盯着我做甚?”
清羽瞅着她的肚子,似乎也没什么的动静,却仍是不敢懈怠,又怕刺激到那可怜的女人。清羽尽力地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小心翼翼地问:“安歌儿啊,你……不是喝了那药么,不要紧吧?”
“我没喝。”安歌没有抬眸看他,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哦。”清羽明显有些转不过来,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大叫了出声:“啊?你骗了他。”
真是的,亏他担心了一下午,还命人传来幽冥谷所有的医生,甚至连产婆什么的都叫上了,个个都在殿外严阵以待,谁知道原来没事的,不禁抚去了一把冷汗。
安歌温柔低眉,轻柔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带着几分的委屈,带着几分的倔强,口中喃喃:“他不要这孩子,我还要呢。”
“那人向来固执得很,既做了如此决定,怕是再没挽回的余地。”清羽忙点头附和,随后敛去了素日里的玩世不恭,颇为严肃地问道:“你又当如何?”
“我不知道。”安歌使劲地摇头,顿时又起了泪意,咬唇望着那清冷银月半响,声如呓语:“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
清羽冷笑了起来,又如往日里的三分邪魅,三分的慵懒,带着不屑的语气讥讽:“你忘了吗?他本是绝情绝爱的无心人。”
月光倾洒,树影斑驳,不知过了多久后,才传来安歌的幽幽一叹:“清羽,你信吗?”
闻之,清羽嘴角微勾,唾骂道:“鬼才信!”
安歌也轻轻弯了唇角,谈起那白衣连声音都变得温柔了起来,她那般地说道:“我也不信,他素日里连荤腥都不食,又怎会忍心伤害自己的孩子?”
“他向是个很残忍的人。”清羽负手而立,风吹得他的红衣猎猎做响,发丝凌乱飞扬。
“可他只对自己残忍,不是吗?”安歌侧头看向了清羽,她突然觉得,这传言中的红衣魔头,也不过是个性情中人,依着自己的喜乐肆意妄为而已,恰好与那隐忍的白衣截然相反。
如果,莲衣能任性些的话……他兴许也不会那么地苦。
“是,可对关心他的人而言,何尝不残忍?”清羽冷冷地笑着,冷冷地说着,仿佛冰雪提前降临在这秋夜里。
闻言,安歌浑身一怔,似乎有些的恍然大悟。她想,或许清羽才是这世间最了解那白衣的人。
她不了解莲衣,因为爱得太深,已然是痴迷。若鱼不了解莲衣,因为承的恩太重,只一味地信任服从。君乾不了解莲衣,因为权力蔽眼,忘记了曾经情义。
他们都不能看清那白衣,独独剩了清羽,虽是江湖一介草莽,不懂附庸风雅何物,却是翩翩公子真正的知己。
可是,还有一点安歌始终想不明白。她看着那红衣,柔声问:“清羽,你为何不肯原谅他?”
听了此言,清羽却是大笑了起来,随后,又望着那姣姣白月,一声冗长的叹息:“我同他一样都未能救人,又何来原谅一说?”
安歌静静地聆听着,只见那红衣眸色微黯,似乎藏匿了太多的感伤与无奈,而后淡淡地开口:“那件事,我知道另有隐情,只是他不愿解释,我便不能释怀。”
她微微扯了扯唇角,略带苦涩地叹道:“清羽,终有一天你明白的,那天莲衣他到底承受了什么。”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13 16:15:00 +0800 CST  
又是清冷中秋节,秋风夜哭,寒凉如水。
寂寂的房间,寂寂的心坎,寂寂的人生。篆香熄灭,红烛未点,那极力要隐藏的悲伤,却是欲盖弥彰。
想起伊人的一颦一笑,及那最后的伤心孤影,都让他柔肠寸寸断,心碎碎成片,片片凋零……
他容颜憔悴,眼神空洞,在暗夜的角落里,独自品尝痛苦,他劝自己,所有刻骨铭心的伤痕,都将是烟消云散。
缘灭,成空。
在这滚滚红尘中,情的深浅,究竟是敌不过,缘的深浅。
今生缘尽,那么来生……
黑暗中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幽叹,是那般地惋惜,那般地无奈,无限地怅然。
古人常言,霁月难逢,彩云易散,美好的事物,总如逝水匆忙,决绝地远离。
那白衣半生流离,半生病苦。历尽了沧桑,历尽了磨难,好不容易才获得的幸福,却在转瞬间化做了乌有。就如从云端高高坠落,粉身碎骨……
若鱼想着,又忍不住地幽幽一叹,目光缓缓移向床榻。尽管此时已然天黑,可那白衣犹如那凄冷的白月光,静静地落在床前。
秋月白的状况力差,安歌的伤心离去,像抽走了他的所有支撑,这副身子也迅速地破败了下去。只微微一动,疼痛飓风般的席卷,浑身就如要散架了似的,四肢百骸无一处的消停。
突听一声的闷哼,若鱼忙奔至榻前,扶着那费力起身的白衣,不禁又蹙了眉头,从齿缝间挤出一丝叹:“先生,您还想做什么?”
孩子没了,安歌走了,一切都如那白衣所愿,可为何如此的糟心,让人丝毫也高兴不起来。
秋月白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额上冷汗涔流,惨白的薄唇轻轻翕动,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我想回家……”
家!
若鱼扯了扯唇角,突然就笑了起来,那冷若冰霜的笑声,在这凄凉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就像是孤鸿的哀鸣,一声声催人心碎。
他笑着笑着,突然就湿了眼角。他的先生啊,曾是怎样的意气风发,曾是怎样的荣光无限。
可此时此刻,那高高在上的白衣,那如谪仙般的翩翩公子,就这般虚弱地躺在他怀里,请求着满足微小的愿望。
“先生,您还有家吗?”若鱼满心酸楚难言,眼底皆是悲色,连声音也随之哽咽。
秋月白的长睫微颤,眸色黯然,不小心渗出了几丝苦意,反复地低声嗫嚅:“没有了,没有家了……”
白莲衣没有家,十年前就没有了,如今恐怕只剩一堆的废墟,上有秋草萧瑟。
秋月白没有家,就在方才那女子离开的时候,偌大的浮云山庄不再是家。
思至于此,他的五脏六腑瞬间碎地彻底,胸口大恸。掩唇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暗红的血从那骨瘦棱棱的指缝中溢出,滴落……
他费力地喘着气,苍白的容颜豆大的汗珠泌现,因疼痛而浮起的青筋愈显狰狞。他的手里揪着若鱼的衣袖,竭力全力般地开口:“带我离开……离开这里。”
若鱼听着,心中生出几丝悲凉的苍茫,声音也皆是无力的轻淡,略略显得颓然:“先生还能去哪里?”
凭着这……强弓末弩般的身子,还能去哪里?何况无家可归的人,还能去哪里?
若鱼多想,如寻常时叨叨不停,劝自家先生消停会儿,安生地躺着养病,然后逼着自己那怕苦的主人,喝下一碗又一碗乌黑的药汁,不免又一阵的冷嘲热讽。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13 16:15:00 +0800 CST  
可是此时若鱼却清楚地知道,再也不能同以往一样了,他的先生已经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听他叨叨,也没有时间卧床养病,甚至没有时间喝那苦得发麻的药。
他的先生啊,快要死了……
所以,在那少得可怜的时间里,若鱼所能做的只有听从,无条件地听从,只要那白衣想要的,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当闯上一闯。
当然,秋月白并不打算去闯什么刀山火海,他只是想要回家,回到最初的地方去,落叶归根,尘归尘,土归土。
“我想回去看看……”那白衣是这般说的,尽管是气若游丝,声音也弱不可闻,若鱼却是无比清晰地听了进去。
先生想回家,想回锦都,那么就走吧。
若鱼没有丝毫地犹豫,迅速地转身打包起了行囊,其实也没带多少的东西,只有一些的银两,一些换洗的衣物,如此再无其他。
更漏声声,夜已阑珊。
那道门,被轻轻地推来……两道黑影缓缓地移至门外,却又顿了足,静伫良久。
那白衣者,脚步虚浮,身形消瘦,似乎极畏冷,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扶着门框望着那一室的黑暗,眼底满是眷恋与悲凉。
这里住着秋月白,从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到那个悲喜漠漠的白衣,多少的辛酸苦辣都在这里尝遍,又有多少回忆在这里镌刻。
“先生……”若鱼的声音略微苍凉,轻轻地唤了声。
秋月白淡淡点头,却再没有一如既往的微笑,仿佛是真的忘记了如何地扯弯唇角,浮起那如莲般的不染纤尘的笑。
若鱼伸手,轻轻地带上了房门,缓缓地……缓缓地闭合。
恍惚间,那白衣似乎看见了,那红昏帐,鸳鸯被……伊人坐在榻边,巧笑嫣然。而他站在案旁,忽地怦然心动,挥洒狼毫的手一顿,素笺上晕开了水墨的花。
风一吹,翩然飘落……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徒有空惆怅,寸寸断了肝肠,终付与西风无限愁。
那白衣决然地转身,再不回头。
他的静园,他的浮云山庄,此生缘断,就此做别吧。
宛丘城,他的再生故土,车轱辘滚过,后会无期了。
月照古道长,风吹落叶归。长鞭高高举,马蹄哒哒去。送君千里路,悲歌不忍住。
此去黄泉路近,君不返。
歌儿,今生负你,又怎敢约定来世?
罢了,如果还有来世,就伴青灯古佛,日日虔诚跪拜,祈求你平安喜乐。
从此,紫陌红尘,碧落黄泉,永不复见。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13 16:16:00 +0800 CST  
放心啊,楼楼可疼连衣了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13 16:18:00 +0800 CST  
一念青楼,一念古刹,莲落红尘,几人可渡?
寂寂云水还旧,波心荡,冷月无声。西风吹只影,雁过了无痕,那白衣,已然远去,只剩了西风古道的黄尘,传来瘦马不舍的嘶鸣。
早在发现噬心蛊未解,毒入肺腑时,他就已经安排好了结局。他愿寂寥转身,决然离尘,演着皈依的戏文。
“卿面此书时,余已入古刹,削发为僧,从此长伴青灯。
莲衣浮沉半生,辗转红尘,所欠者颇多,尤卿为甚。
余非是良人,负卿痴情意,沉沦了佛门。无意伤卿至深,此罪不可赎,唯有长跪古殿,颂尽般若经文,恳请诸佛保佑,护卿平安喜乐。
余已决心脱俗,特留离书一封,今生缘尽于此。往后年岁悠悠,愿卿能觅得良人,红缎成家,执手结发,相守天涯……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22 09:20:00 +0800 CST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勿念。”
夜深,如愁绪盈满。
秋虫哀鸣,灯光明灭,伊人的眼眸氤氲着薄薄的雾气,纤纤素手轻轻地颤抖着,声音止不住地哽咽。
那白衣走了,没有一丁点儿的征兆,连告别都没有,突然间就消失在这宛丘城,不见踪影。
紫苏款款上前,轻柔地扶住那伤心的女子,娥眉微蹙,无声安慰,心底暗暗地叹息。
今夜,距中秋已有三日的光景,她从父亲那里归来,只见泰伯忧心忡忡,才得知他夫妻二人争吵,安歌愤然离家。
紫苏委实难以想象,那琴瑟和鸣的神仙眷侣,怎么也会如寻常夫妻般吵架?或许是先生那淡薄性子,才惹得安歌不快吧?
她这般寻思着,便往那静园里去,想着劝劝自家先生,好去将安歌哄回来。
不想,静园里却是人去楼空,成了真正寂寂静无声的园子,空荡荡地令人心慌。谁也不知道这静园的主人,如今去了何方?
这三日里,她几乎寻遍了浮云山庄的每个角落,清羽更是将那宛丘城翻了个底儿朝天,却始终找不到先生的一片衣角。
而她可怜的安歌妹妹,日夜拿着那封书信,安安静静地呆在屋里,就如被抽去了三魂六魄,只剩了一魄勉强呼吸。
紫苏担心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安歌对先生的情意,她是最清楚不过了,本以为是苦尽甘来,却在一夜间又坠落了地狱,如此怎能受得?
“歇息吧,总得顾着肚中的孩子。”紫苏轻轻抚过安歌的发,温柔地开口。
安歌怔怔地摇头,犹如是精致的布偶,那双美丽的眼眸黯然而又空洞。她已经这样,了无生气,不言也不睡,安静地坐在床头,等着那不会归来的人。
紫苏清楚,先生所做的决定,从来都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那离开的人,恐怕也不会回来了。其实,那白衣是何等的自负,自负日后决计不会后悔……
“安心睡吧,先生会回来的。”紫苏噎着满目的酸楚,满心地疼惜,轻柔地安抚着那憔悴的女子。
安歌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渗透着丝丝缕缕的苦涩,她低声地说着:“他不会回来了。”
熏炉的香烟凫凫袅袅,莲漏声声,伴随了一声的叹息,沉寂……
是啊,她们都知道,那白衣不会回来了。
而不眠的人又何止她们?那远在帝都的君王,此时初闻消息,眉头紧蹙不展,龙颜沉郁,令底下宫人吓得屏气慑息,提心吊胆。
白莲衣不见了!
他派去了那么多的影卫,将浮云山庄层层监控着,而那白衣却在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影卫竟也毫无发觉。
莲衣能去哪里?
他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那白衣除了安歌,无牵无挂的人能去哪里?
难道真如传言中的?那白衣忽得仙人点化,顿时幡然醒悟,抛下偌大家业,舍下娇妻美眷,遁入空门,长伴青灯古佛。
柔嘉帝冷冷一笑,负手而立,风吹衣袂,发丝飞扬,白月光落满了黄袍。
他是不信的,不信那白衣会如此。因为莲衣重责,若非是万不得已的地步,是绝不会抛家弃子,而去剃度为僧。
柔嘉帝清楚地知道,对于那白衣而言,佛不及她。
可是,他还是想不明白,那白衣为何离开,离开了又能去哪?
满目山河空念远,无限悲凉……视线落处,是那灯火阑珊处,突兀的一块黑暗,那是曾经设在繁华地段的白府,如今的一片废墟。
白莲衣的家!
柔嘉帝忽然觉得,那白衣要回来了,回到这尔虞我诈的皇城。不!是回到这个他们曾偷酒喝,说要君临天下的地方。
“陛下。”清冷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几分的忧虑焦急。
柔嘉帝回身,淡淡一笑,抬手去扶那身怀龙种的帝后,眼角处都藏了温柔,宠溺地问:“锦儿怎么来了?”
锦瑟咬了咬唇,抬眼望着那君王,仍显忧色,轻声问道:“大哥不见了?”
柔嘉淡淡地点头,只静静地看着那美若姑射的女子,他的皇后。
她长睫微垂,
吟鞭一指,过尽青山。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22 09:20:00 +0800 CST  
一念青楼,一念古刹,莲落红尘,几人可渡?
寂寂云水还旧,波心荡,冷月无声。西风吹只影,雁过了无痕,那白衣,已然远去,只剩了西风古道的黄尘,传来瘦马不舍的嘶鸣。
早在发现噬心蛊未解,毒入肺腑时,他就已经安排好了结局。他愿寂寥转身,决然离尘,演着皈依的戏文。
“卿面此书时,余已入古刹,削发为僧,从此长伴青灯。
莲衣浮沉半生,辗转红尘,所欠者颇多,尤卿为甚。
余非是良人,负卿痴情意,沉沦了佛门。无意伤卿至深,此罪不可赎,唯有长跪古殿,颂尽般若经文,恳请诸佛保佑,护卿平安喜乐。
余已决心脱俗,特留离书一封,今生缘尽于此。往后年岁悠悠,愿卿能觅得良人,红缎成家,执手结发,相守天涯……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勿念。”
夜深,如愁绪盈满。
秋虫哀鸣,灯光明灭,伊人的眼眸氤氲着薄薄的雾气,纤纤素手轻轻地颤抖着,声音止不住地哽咽。
那白衣走了,没有一丁点儿的征兆,连告别都没有,突然间就消失在这宛丘城,不见踪影。
紫苏款款上前,轻柔地扶住那伤心的女子,娥眉微蹙,无声安慰,心底暗暗地叹息。
今夜,距中秋已有三日的光景,她从父亲那里归来,只见泰伯忧心忡忡,才得知他夫妻二人争吵,安歌愤然离家。
紫苏委实难以想象,那琴瑟和鸣的神仙眷侣,怎么也会如寻常夫妻般吵架?或许是先生那淡薄性子,才惹得安歌不快吧?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22 09:23:00 +0800 CST  
她这般寻思着,便往那静园里去,想着劝劝自家先生,好去将安歌哄回来。
不想,静园里却是人去楼空,成了真正寂寂静无声的园子,空荡荡地令人心慌。谁也不知道这静园的主人,如今去了何方?
这三日里,她几乎寻遍了浮云山庄的每个角落,清羽更是将那宛丘城翻了个底儿朝天,却始终找不到先生的一片衣角。
而她可怜的安歌妹妹,日夜拿着那封书信,安安静静地呆在屋里,就如被抽去了三魂六魄,只剩了一魄勉强呼吸。
紫苏担心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安歌对先生的情意,她是最清楚不过了,本以为是苦尽甘来,却在一夜间又坠落了地狱,如此怎能受得?
“歇息吧,总得顾着肚中的孩子。”紫苏轻轻抚过安歌的发,温柔地开口。
安歌怔怔地摇头,犹如是精致的布偶,那双美丽的眼眸黯然而又空洞。她已经这样,了无生气,不言也不睡,安静地坐在床头,等着那不会归来的人。
紫苏清楚,先生所做的决定,从来都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那离开的人,恐怕也不会回来了。其实,那白衣是何等的自负,自负日后决计不会后悔……
“安心睡吧,先生会回来的。”紫苏噎着满目的酸楚,满心地疼惜,轻柔地安抚着那憔悴的女子。
安歌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渗透着丝丝缕缕的苦涩,她低声地说着:“他不会回来了。”
熏炉的香烟凫凫袅袅,莲漏声声,伴随了一声的叹息,沉寂……
是啊,她们都知道,那白衣不会回来了。
而不眠的人又何止她们?那远在帝都的君王,此时初闻消息,眉头紧蹙不展,龙颜沉郁,令底下宫人吓得屏气慑息,提心吊胆。
白莲衣不见了!
他派去了那么多的影卫,将浮云山庄层层监控着,而那白衣却在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影卫竟也毫无发觉。
莲衣能去哪里?
他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那白衣除了安歌,无牵无挂的人能去哪里?
难道真如传言中的?那白衣忽得仙人点化,顿时幡然醒悟,抛下偌大家业,舍下娇妻美眷,遁入空门,长伴青灯古佛。
柔嘉帝冷冷一笑,负手而立,风吹衣袂,发丝飞扬,白月光落满了黄袍。
他是不信的,不信那白衣会如此。因为莲衣重责,若非是万不得已的地步,是绝不会抛家弃子,而去剃度为僧。
柔嘉帝清楚地知道,对于那白衣而言,佛不及她。
可是,他还是想不明白,那白衣为何离开,离开了又能去哪?
满目山河空念远,无限悲凉……视线落处,是那灯火阑珊处,突兀的一块黑暗,那是曾经设在繁华地段的白府,如今的一片废墟。
白莲衣的家!
柔嘉帝忽然觉得,那白衣要回来了,回到这尔虞我诈的皇城。不!是回到这个他们曾偷酒喝,说要君临天下的地方。
“陛下。”清冷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几分的忧虑焦急。
柔嘉帝回身,淡淡一笑,抬手去扶那身怀龙种的帝后,眼角处都藏了温柔,宠溺地问:“锦儿怎么来了?”
锦瑟咬了咬唇,抬眼望着那君王,仍显忧色,轻声问道:“大哥不见了?”
柔嘉淡淡地点头,只静静地看着那美若姑射的女子,他的皇后。
她长睫微垂,
吟鞭一指,过尽青山。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22 09:24:00 +0800 CST  
夜已深,如孤雁的哀鸣。
一灯如豆,烛光下是那白衣的笑,千回百转的温柔。
她抬手,缕缕轻烟从她的指间穿过,什么也没有了……满眼荒芜后,她悲伤地微笑,痛彻了心扉。
这红罗帐下,鸳鸯被里,还保留着他的体温。可今夜,孤灯伴冷衾,郎君不知处?
一直以来,莲衣如是落花,而她则是流水,流水追逐着落花,她追逐着他,眼看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涯。
天涯在何地?她该如何去寻?一想到会失去他,她就寸寸断肝肠。
明明才过了两日,却漫长如度千年光阴,沧海水又注满了桑田岸,而她仍是无果的等待,早已相思成灾。
她形容憔悴,呆呆地坐在榻上,愣愣望着窗外寂寥的秋,回首顿成悲。不禁几多埋怨,又几多追悔。
此夜深人静时,房门忽被咚咚叩响,连带敲醒了失魂的人,安歌暗淡的眸子闪过一丝希望,怔怔地盯着那方向。
是紫苏去开的门,瞧着来人,也抑不住满心的忧虑,忙问:“有消息了吗?”
那红衣大步抬脚迈入,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披风一扬落座,给自个儿倒了杯冷茶,咕噜咕噜饮入喉,才缓缓地开口:
“那天夜里,城北有人劫了辆马车,扔下几两银子,就绝尘而去了。我派手下去打听,说起一黑一白的两人。据描述,那黑衣人与若鱼身形相差无几,只是……”
“只是什么?”紫苏微微颦蹙的点眉,继而问道。
安歌亦是不展愁眉,心也突然高高悬起。她紧紧抓着被角,显露了此刻的焦虑,双眸紧盯着那红衣,屏息静听。
“只是说,未能看清那白衣的容颜。”清羽淡淡地说道,眉间不自觉地蹙成川。忽想起属下汇报时所言,那白衣似乎病得极重,是被那黑衣人抱上了马车,所以那被劫之人才没看清。
沉默中,紫苏略略沉吟了片刻,蓦然抬头问:“可留下了什么?”
清羽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便从袖子掏出一块素帕,缓缓地在掌中摊开,上头就一块碎布,一块的红蜡。
紫苏满眼疑惑不解,转头看向了安歌,只见那女子泪眼婆娑,伸长而来的手不住的颤抖,哽咽得已经发不出声音。
她如何会不认得?
那块的红蜡是心的形状,是她无聊是所捏的,没想被那白衣收起。而那块碎布,歪歪曲曲地绣着条“龙”,还曾被若鱼狠狠嘲笑……可这些,都被那白衣默默地珍藏着。
清羽见状,也知那白衣人是月白无疑了,将东西放在安歌手中,继而又淡淡地开口:“他们出了城,只能一路向北,那么目的也许是……”
“锦都!”紫苏轻舒娥眉,俨然一笑,不急不缓地说。
“没错。”清羽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懒散地斜靠在窗前,目光悠悠望着无边的黑夜,仿佛能看到那绝尘而去的马车。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22 09:24:00 +0800 CST  
闻言,安歌猛地掀了被子,扶着臃肿不便的肚子,一言不发地径直下榻,失魂落魄地往外。
紫苏忙拉住她,轻轻地将她带回床榻,柔声地安抚:“莫急,让我们来想办法。”
安歌使劲地摇头,两行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她忍不住地抱着紫苏,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把她的莲衣弄丢了,她是那样地害怕,却不得不假装坚强。她甚至不敢落泪,生怕那白衣突然回来会心疼愧疚,也生怕会给旁人拖累又徒增伤悲。
可是此时此刻,得知莲衣可能去的地方,她高悬的心终于也有了着落,再忍不住地想大哭一场。
紫苏温柔地抚着安歌的脑袋,任她鼻涕眼泪蹭了一身,满眼无奈的宠溺,轻轻叹气:“傻丫头……”
久久,安歌才从紫苏怀中抬起头来,双眼红肿如兔子,略略也羞红了脸,长这么大还是初次在人面前,哭得这般撕心裂肺的。
她抽了抽鼻子,抬手拭去满脸泪痕,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气,扯着嘴角微微地一笑。而后恢复以往精力,态度决绝地开口:“我要去找他!”
“现在?”清羽又蹙了眉头,目光悠悠地盯着她的肚子。这身怀六甲的弱女子,如何受得了长途奔波?
安歌看向了清羽,或者是看向了他身后的窗外,漆黑没有月色的夜。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唇边漾起一丝苦涩的笑,她说:“我要去问个明白,为何不要这孩子?为何离家出走?”
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未解,那白衣怎么擅自消失?
安歌不允许,绝不允许!
“我也去。”门外传来了稚嫩的声音,声音低微小心,轻得如同蚊子,可态度却也十分决绝,丝毫没有犹豫。
“小念?你怎么来了?”紫苏略微地诧异,却又瞬间了然。忙起身将那只着单衣,明显是逃跑出来的慕念迎进屋,拉着他的手在碳火旁慢慢地取暖。
慕念摇了摇头,抽出了自个儿的小手,眉头皱得如个小大人,仰起脸直勾勾地看着紫苏,宣布了严肃的声明:“我想三爹爹了,我也要去找他。”
紫苏淡淡一笑,揉了揉慕念的总角,温柔又耐心地开口:“小念,你还太小了……”
“好。”安歌点了点头,突然回道,缓缓拉住慕念的小手,柔声又轻启了朱唇:“小念,我们一起去接莲衣回家。”
“嗯嗯。”慕念顿时点头如捣蒜,笑得一脸满足,仿佛到了锦都城就能见到那白衣,接回他的三爹爹。
紫苏无可奈何,只好看向了一旁缄默的清羽,眼神里带着些许求助的意味。
清羽扬唇一笑,伸了伸懒腰,径直走向了慕念,随手将其提起,悠悠地又踱向屋外,似乎准备要把人扔了出去。对于慕念的声声惊呼,也充耳不闻。
至门口,才见他顿了脚步,幽幽地说道:“我恰好有事去锦都,就勉为其难送你们一程。”
紫苏这下可真是头疼,本想着清羽说的话,小念多少会听进几分,可清羽却压根也没想劝劝,而是打了这什么主意。
安歌是孕妇,本就不该长途跋涉,如今却还要再拖个小油瓶,就算是清羽也照顾不来吧。
紫苏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遂也决定同行,方开口:“我也……”
“你呆在庄里,总归得有人守着家。”清羽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头,又凑近了些,低声在她耳边郑重许诺:“没事的,我们只是去接那白衣回家。”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22 09:25:00 +0800 CST  
寂寂银月,皎皎悬于天宇,播下清冷光辉。树影婆娑,那寒鸦盘恒在马车的上空,声声凄厉,就像是被悲伤紧紧笼罩。
那白衣半靠被褥,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秋风飒飒,吹得车厢的门咿呀作响。那白衣静静地看着,那双空洞洞的眼眸,仿佛能看到人世间所有悲哀的灵魂,那一刻他如佛祖般悲悯。
车厢的门被轻轻拉开,若鱼小心翼翼地捧着个碗,是还冒着热气的清粥,一路精心地呵护着过来。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22 09:26:00 +0800 CST  
见那白衣已然清醒,暗暗地地松了口气,努力扯了扯唇角故作轻松,心情却愈益沉痛,只低声地开口:“先生,喝口粥吧。”
面对若鱼递到唇边的汤匙,那白衣只是无力地摇头,暼向旁侧而不语,像极了闹别扭的小孩。
若鱼心中焦急不已,从宛丘出来至始,自家先生就几乎滴米未进,只是昏昏沉沉地睡去,迷迷糊糊地醒来,不言不语,自虐般地惩罚着自己。若非心中还有所念,强撑着一口气在,恐怕早就魂归了黄泉。
如此,若鱼也是急得团团转,却又无可奈何,满心的酸酸楚楚,仍柔声劝道:“先生,您再不吃东西,又怎么撑得住?”
那白衣默默垂下眼睫,低低地咳嗽了起来,显得有些恹恹欲睡,对于若鱼苦口婆心的劝说,置若罔闻。
若鱼仍是举着汤匙,望着那赢弱的白衣,藏不住满目的悲伤轻泄,他的声音微微哽咽:“先生,算若鱼求您了……”
秋月白浑身陷在成堆被褥中,抬起枯瘦如柴的手指,抵唇咳了咳。长睫依然低垂,投下一层的阴影,盖住了眼睑下病态的青影,整个人皆沉浸在一片寂静的世界。
静默了许久,那气若游丝的白衣,才艰涩开口:“若鱼,月白不值得你如此。”
若鱼只是淡淡一笑,淡淡地说着:“若非是先生,我也不过是只暗夜里的鬼。”稍顿了顿,继而又道,“值不值若鱼心中清楚,如果先生撒手而去,若鱼定当……”
“若鱼!”秋月白急言出声喝住,那接下的话是他所承受不起了,他竟是害怕若鱼再说下去。
那白衣直愣愣地盯着窗外,黑夜里还有几颗星星闪烁着光芒,他的薄唇轻启:“到时,你就走吧……走得远远的,找一个地方,娶妻,生子……就在屋前……种满格桑,看着……孩子,慢慢地长大……”
若鱼看着那漆黑的眸子,一点点地沉寂下去,黯然失色,变得无悲无喜,不见丝毫波澜。
心下五味杂陈,声音听起来惶急到进乎错乱:“先生!”
如果那白衣不在了,若鱼的存在又有何意义?他曾经是谷主的影子,是为谷主为幽冥谷而活的,谷主死的时候,他世界也随之崩塌。
是那白衣站在他跟前,给了他若鱼的身份,让他无忧无虑地活在阳光下,呆头呆脑笨手笨脚也没关系,因为他是若鱼,是那白衣最忠实的仆人。
可此时,他认定的主人,正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双目微膛,只拼得这病弱之躯的全部气力:“替我好好看”
那白衣的声音低弱,断断续续地说道:“看看阳光下的……美好。”
活下去……
春来花自清,秋至叶飘零,寒来暑往不休,只要活下去,总会有获得幸福的时候。
若鱼愣了半响,久久才郑重地点头,轻轻地答道:“好。”
他会好好地活着,替先生看着这世间的美好,看着那丫头平安喜乐……
月偏了西,粥也已经凉了。愈往北天气也愈发地冷了,寒风凛冽,而车厢里已经堆不下棉被了,可那白衣依然冷得瑟瑟发抖,若鱼叹了口气,起身将那窗子紧紧地关闭,收拾了碗筷准备退出车厢。
那白衣却突然开口了,声音还是虚弱无力,又略带了沙哑:“若鱼,再帮我……最后一件事可好?”
若鱼一愣,随即又笑了笑道:“先生尽管吩咐。”
那白衣费力地抬手,从怀中拿出个小红布,眼睛是化不开的浓情,声音里无尽的沧桑悲凉:“如果,歌儿有了……孩子,就把……就把这个,拿给他。”
若鱼疑惑地接过那红布,眉头微蹙:“这是?”
细瞧,才发现原是个做工精细的拨浪鼓,一面刻着的是几间草庐,屋前种满了格桑花。另一面,刻着的是那俏丽的女子,动作神态尤如真人。
那白衣眸光却柔和了起来,薄唇轻轻抿了抿,语调平静:“是原先做的,本想……”
本想送给他的孩子,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可如今是没机会了。那孩子已经不在了,而他也很快就要去陪那孩子。
所以这个拨浪鼓,就当是送给她未来的孩子。那时,她兴许已经忘了他,和另外一个人结连理,生下可爱又听话的孩子,有着幸福美满的家。
那时的他,在第十八层的地狱里,忍受着业火、油锅、铁链、长鞭……赎着他此生犯下的罪孽,以求来世。
苍天,如果还有来世。
莲衣别无他求,只愿再看她一眼。
就一眼……可好?
“好。”若鱼奋力地点头,眼眶早已通红,声音再度的哽咽了起来:“我一定转达。”
那白衣弯了弯嘴角,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只生出了几丝悲凉的苍茫。
他剧烈地又咳嗽了起来,这一动作顿时引得心口一阵顿疼,胸腔急剧蔓延的窒息,直窜了四肢百骸,豆大的汗珠滑落打湿了枕巾。
神智渐渐有些涣散,眼睛也慢慢地阖上,只拼尽全力地迷离半睁,恍惚间见到了许多的人。
有他冷漠的爹爹,有不喜欢他的姨娘,有忠心的小荷叶……后来,他还见到了穆清,见到了阿夏,见到了安素。
可他们却都七窍流血,伸长了手向他走来,口中阴恻恻地念着:白莲衣,还我命来……
那白衣静静地看着,没有恐惧,只是满目的哀伤,颤巍巍地伸手……而后被无情地打落,浅浅说他冷血,清羽骂他无情,娘亲拿着刀要杀他,君乾举着印玺砸他。
他的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直往角落躲去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22 09:26:00 +0800 CST  
口中不住轻唤:“歌儿……”
没有人回答。
他骤然惊醒,只见若鱼凑在眼前,不断地摇晃着他,愁容满面皆是的焦虑之色。
他缓缓地又闭上了眼,声如呓语:“若鱼,谢谢……”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22 09:27:00 +0800 CST  
天忽飘落起了雨,淅淅沥沥,渗透着丝丝凉意,冰冷入骨。
远处是隐隐青山,显了几分的颓然,那传言中无比繁华的锦都城,此刻也笼罩在这场秋雨中,压抑得人阴郁难受。
整条大街人迹稀少,偶有一两声小贩的叫卖声,也被这雨声搅乱了。赶路人更是匆匆,马蹄焦急踏过的石板路,溅起了朵朵的水花,染上了那破旧的墙。
墙内,传来泠泠弦音,随风而散,舞作迷茫的幽叹,仿佛是此处有亡灵在徘徊,哭泣着人世尽是离合悲欢。
寒蝉凄切,美人独对长亭晚,看着檐下滴落的雨,那瑟瑟的风过,杂草堆里几株瘦弱的秋海棠,被吹打得欹斜不整。
冰冷的气息中,氤氲着薄而密的雾气,散发着幽幽馨香。美人玉指轻拨,寸寸柔肠,盈盈粉泪,声声如泣声声悲。
昏鸦归巢,想身世流离,更添了苦闷无聊。铮地一声弦断,她探出手掌,握住了一抹虚空,满目的疮痍。
她缓缓抬头,看向了荒草埋没的小径那头,一袭萧索的秋香色长裙,那灵动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雨中,有半大的小童执伞远远跑来。
她淡淡的笑,扶着沉重的肚子准备起身,有眼力见的宫人小跑上前,恭恭敬敬地俯身搀着,她顺势搭了手,显了几分的娇贵。
“你来了。”她淡淡地开口,不热络也不疏离,只是如烟轻的一句,对突然出现的来人也不诧异,仿佛那本是她在等的人。
爹,你看。
那个俏丽动人的女子,就是哥哥的妻,那般的温柔善良,那般的古灵精怪……连她见着都好生欢喜,爹爹一定也满意吧。
还有个好消息忘记告诉爹爹了,我们白家的孩子,就藏在嫂嫂肚子里,正茁壮地成长着,不过她希望是会是个女孩,可以同她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也不必像哥哥那般地……苦。
是啊,那白衣的苦她又何尝不知?她怎么能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哥哥他一定很难过吧!不过幸好,安歌一直都在……
“你怎么也在?”安歌扯了抹微微的笑,也才短短几日,那姣美的容颜显然憔悴了许多,看着令人又心疼又怜惜。
锦瑟眸含悲色,望着墙头瑟瑟发抖的秋草,阴郁的心情如同这场秋雨,生出了几丝苍茫的悲凉:“陛下说,哥哥可能要回家了,我便先来这里等。”
她要等哥哥回来,就同昔日般,小小的她坐在这里,等着放学归来的哥哥,满心期待。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22 09:28:00 +0800 CST  
她要对那白衣说:欢迎回家,哥哥。
然后,再紧紧地拥抱他,认真地向他道歉,那时是她的偏执,是她的任性,伤害了疼爱她的哥哥。
所以,无论如何……请回来,听她说一句抱歉。
看着那盈盈粉泪滑落,宫人们都默默低头,屏息不敢言语,内心皆是诚惶诚恐。要知道,他们的皇后是出了名的冷美人,永远地淡然如烟,像极了物外的九天玄女。
可那悲喜漠漠的仙子,在这场秋天的暮雨中,禁不住地落了泪,只因那一袭白衣。
“外面冷,你该多保重才是。”安歌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她看来,那皇后娘娘不过是个无助的小孩,所谓的冷漠也只是自我保护的伪装。
安歌噎着满心的酸楚,声音却是轻柔:“否则他会担心的。”
锦瑟看着安歌额前的湿发,那缓缓滑落的水滴,犹如是极尽苦涩的眼泪。她扯了扯嘴角,幽幽地开口:“你呢?”
从宛丘远道而来,不顾身怀六甲,一路舟车劳顿,憔悴瘦损如此。
“哥哥知道了,会心疼的。”锦瑟满眼的疼惜,拉过那略显冰冷的素手,不小心碰到了个硬物,仄头才瞧见原是个玉镯子。
她认得,是那个女人的东西。
她曾见爹爹失神地抚着那镯子,幼时她见着喜欢,不懂事地耍泼讨要,却连累娘亲和爹爹吵架,害怕地躲被窝里哭泣。
然后在那夜里,爹爹轻轻地抱着她,柔声细语地安慰,他说:那是哥哥的娘留下的,以后是要送给哥哥的媳妇。
原来,冥冥之中早就有了安排,如今这玉镯的也算寻得了正主,也算如爹爹所愿。
安歌轻轻地摇头,眸子闪过几丝的哀伤,低声地轻淡地说着:“他不想要这孩子了。”
闻言,锦瑟浑身一震,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她紧蹙起了秀眉,朱唇翕动,久久才听见她不可知信的声音:“哥哥那么喜欢孩子,定是一时糊涂,你莫放在心上。”
莫要生气,莫要难过,莫要离开他……她此时的反应,竟是先担心起了那白衣,如果没了安歌该会怎样?
却是不愿去想,安歌的心情当会如何?同是将为人母,她深知要放弃自己的孩子,就像是剜去了心头肉,那该有多么地难过,多么的痛。
她不比安歌坚强,她只能这样自私地想着,替那白衣祈求原谅。
“我怎会同他计较?”安歌摇头笑笑,空自怅痛。
眉上心间,那无计回避的思念,肆虐地疯长,她想他了……发了疯一样地想他,想到瑟瑟地发抖。
她轻抬起微微发颤的手,掩住了眼前的一切,宣泄着这几日来的恐惧,她的声音也是颤抖:“我只害怕他这么做的理由,浅浅,我害怕……”
锦瑟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连着也跟着轻轻地发抖,她这样劝着自己,劝着安歌:“没事的,有爹爹保佑着哥哥呢。”
又过了片刻,安歌勉强弯了弯唇角,放下了遮住双眸的手,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重新又振作了起来:“可有他消息?”
锦瑟也淡淡地笑,而后轻轻地回答:“陛下已经尽力再找了。”
提到那柔嘉帝,安歌不屑地冷笑一声,愤愤地开口:“他不信莲衣,我也不信那人。”
也知君乾所为,确实过分得令人寒心,不怪乎安歌如此反应,锦瑟无从辩解,只得缄口沉默。
安歌显然也懒得生气,只突然严肃了下来,认真地看着锦瑟:“浅浅,帮我个忙可好?”
虽不知何事,可锦瑟依然是坚定地点头,因为她相信那女子,是真心地爱着她的哥哥。
安歌淡然一笑,红唇轻启:“我要见穆风。”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22 09:28:00 +0800 CST  
萧瑟秋风今又是,那长长的石板路,还染着昨夜的雨色,上头铺了层枯黄的叶……她披着火红的斗篷,身只影孤,踽踽独行,驻足在那废弃的宫殿前。
唰唰几声,不知何飞来了数十个的黑衣暗卫,可真谓是戒备森严!个个皆是面无表情,手按剑柄微微抽离,寒光毕现。
女子自怀中拿出令牌,领头的黑衣人狐疑地接过,仔细地经过反复确认后,忽地单膝跪地,恭敬奉上。
那黑衣人略显踌躇,纠结半日,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不知夫人来此有何要事?那里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若是……”
“我找穆风,只问几句话。”那女子直接了当地说明来意,如此也好打消那黑衣卫的疑虑。
也是,如此柔弱的女子,而且还是身怀六甲的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骗人的。
所以即刻遣了人带路,绕到了宫殿后,那有一间半旧的屋宇,这是宫墙中特意设的庙,供着的也不知是那位神仙,镇着天下的妖魔鬼怪?
黑衣人只是例行公事般地,点上香拜了拜。那女子入屋便顺手摘了斗篷,看着那不认识的大罗神仙,微微发呆。
拜过之后,只见那黑衣人伸手,转动了其中一尊的菩萨像,地上忽地裂开了个大口子,幽幽暗暗地看不到低,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拾阶而下,场地也逐渐豁然开朗,唯有墙上的烛火明明灭灭,举目望去满是意想不到的刑具,这活生生像极了画本中的地狱,心中多出了几丝的森然冷意。
至最偏远的门前,黑衣人无声地指了指,示意那人就在里间。她思度了良久,才伸手轻轻地打开铁门上的小洞。
举目望去,那是极简单的房间,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如此便再无其他,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倒也不显得拥挤。
穆风就坐在那椅子上发呆,忧郁的眼神,悲凉的背影,颇有些像那白衣。只是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想起那穆风的所做所为,安歌不禁是恨得咬牙切齿。
听说他又被挑断了经脉,真真正正地成了残废,不过也捡回了一条命。当初莲衣将穆风交给柔嘉帝处置,依照律法,穆风本是必须死的。
可他偏生地有个好爹爹,是这云泽最大的功臣,纵使是柔嘉帝也得给几分薄面,所以对穆风网开一面,这厮才得以这般地逍遥。
听着动静,穆风缓缓地转过头来,见安歌站在门外瞪着他。他弯了弯嘴角,忽觉得今天兴许不会那么无聊。他笑得依旧温柔:“原来是小姨子啊!怎么突然想起我这姐夫来了?”
“姐夫早料到了不是?”见他如此反应,安歌更加笃定地认为,穆风在莲衣的失踪的事上,必然有脱不了的干系。
“哈哈哈,你既然来了这里,就说明这最后一局……”穆风突然就仰头大笑了起来,形状模样疯癫,像极了地狱里逃脱的鬼在欢呼:“是我赢了。”
安歌微蹙了娥眉,虽不明所以,但却也依旧的从容淡定,勾唇一笑:“现在高兴,还为之尚早吧?”
“小安歌忘了,他也是人,从没有人能逃得过生死的,所以他必死无疑了。”穆风阴森森地笑着,眉梢眼尾掖满了得意。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22 09:29:00 +0800 CST  
什么叫必死无疑了?
莲衣这一年来,都没有发病也没有中毒,身子虽是弱些,要享常人之寿怕是不能,可却也不会过早夭折,那白衣毕竟有着神医之名,何至于……
“你竟不知?”穆风呆愣了几秒,脸上闪过些的疑惑,不可置信地看着安歌。
难道不是莲衣毒发临危,所以安歌才来找他的吗?
安歌没想隐瞒,只是淡淡地说:“他不见了……”
穆风一愣,忽又温柔地笑着,温柔地说道:“哈哈哈,这的确是莲衣的作风,自以为是的善良慈悲,其实……他很残忍吧?”
看着那诡异而又温柔的笑,安歌只觉不寒而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几乎落了一地。
她转过身子,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我就不应来此。”
说着,她抬起脚,似乎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谈下去,就要这样离开了。身后又传来阴恻恻地声音:“你不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吗?”
闻之,安歌轻轻一跺脚,转身狠狠地瞪了眼穆风,气呼呼地道:“把门打开。”
那黑衣人显然是迟疑的,这里关押的哪个不是犯下滔天大罪,穷凶极恶之人,他怎敢擅自放眼前这女子入内。黑衣人面带难色,犹豫着开口劝:“夫人,此人……”
话到唇边,黑衣人才意识到,他对这屋里关押的人,一丝也不了解。那个看似温文的年轻人,能犯下什么样的天诛地灭的大罪?
安歌淡淡含笑,以宽慰那黑衣人的担忧,柔声道:“无妨,他不会伤我。”
“是。”既然贵人执意如此,他这个底下人也无权干涉,只得应和着,麻利地来了锁。
那门很低,安歌地微微低头才能入内。看着那女子手扶着肚子,行动略显不便。穆风冷冷地笑了声,悠悠感叹:“呵,看来苍天待他不薄,临了还给他留了后。”
“临了?”安歌听到这二字,不由地心惊肉跳,害怕得浑身都要颤抖了起来。
“是啊,他快死了。”穆风婆娑着脸上的疤痕,笑得阴森可怖,恍若是从地狱里爬回的恶魔。
安歌使劲地摇头,她甚是有些地语无伦次,迫切地想证明穆风所言非实。她努力地扯了笑颜,大声地说道:“不会的,你以为噬心蛊真的无药可解吗,我告诉你……”
“馨德太后的长生果吗?”穆风一声轻笑,声音还是那般温柔。
安歌显然是愣住了,不解穆风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穆风笑了笑,轻轻地开口:“那是假的。”
“假的!”安歌失神地呢喃。
“是啊,假的。”穆风的声音低柔,仿佛是在哄她相信,那白衣已然命不久矣。

楼主 凌云烟梦  发布于 2018-03-22 09:30:00 +0800 CST  

楼主:凌云烟梦

字数:506286

发表时间:2017-03-19 21: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03 12:45:5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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