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瓶邪ONLY】《涯》原著向HE长篇 BY 柏舟

发一个短篇。
【The Endless Eternity】
架空瓶邪HE妥妥的~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11 22:12:00 +0800 CST  
01.
火车驶过的地方荒原漫漫,砂石粗粝,被风卷裹着打在铁皮车身上,发出生涩刺耳的响动。扬沙背后,焦黄的落日被枯死的枝桠刺穿,干涸龟裂的河道上,石桥已经年久失修。
车身的颠簸倒不算剧烈,一摇一晃的,时间长了,闷热的车厢就让人生出迷茫的睡意来。
前方的绿洲里,城市的轮廓逐渐显现,汽笛声撕裂了混沌的空气,头靠着车窗打盹的人倏然惊醒。
这一动,双眼立即暴露在阳光照耀之下,吴邪下意识抬手遮在眉骨上,眯着眼睛环顾四周,旋即愣住了——他,怎么会在一列行驶的火车上?
广播里清亮的女声由于滋滋啦啦的电流声而显得沙哑:“尊敬的旅客朋友们,前方到站是尼雅镇。请下车的旅客准备好随身的行李物品……”
陌生的地名。
吴邪低头看了看自己穿在身上的衣服:宽松的白色衬衫,深蓝色牛仔裤,黑色运动鞋。一切看起来都普通而自然,但在他的记忆中,这些东西没有一样属于他。
一股莫名的焦躁袭来,他站起身,眼前一阵眩晕,足下踉跄了一步,正好与过道里侧身行走的中年女人撞了个正着。那大娘戴着黑色的头巾,手里捧着刚加满滚水的快速食品,这么一撞,立即有几滴水迸了出来,洒到了吴邪裤子上。
“嘶——”他龇牙咧嘴地喊了一声,那大娘连句道歉也欠奉,若无其事地走过了。
车厢里人不多,除了几个玩手机和看书的,大多聊天聊得很热闹。想来这是一段不短的旅程,大家都已经混熟了。
吴邪握紧了拳头,无视几个人探究的目光,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位于车厢一端的卫生间里。那门锁已经上了锈,往外拉了两次才拉开,里面的气味颇不怡人,他也顾不得了,拧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泼去,双手撑在水池两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
——一个干净俊朗的年轻人出现在视野里,发梢正往下滴着水,脸色健康红润,眉头却紧紧锁着。
这的确是他,可又不是他。或者说,这不可能是现在的他。
自从冰原战争开始,吴邪已经有四五年不曾体会过这样的温暖,更不曾见过自己这般随意休闲的模样了。
他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低头好好洗了把脸,确认自己完全清醒,的的确确不是在做梦。
外头有人砸了两下门,随后是一个汉子粗豪的嗓门:“里面人干嘛呢!小年轻火气太旺……”后面的话吴邪没听清,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群人的哄笑。
他打开门,冷着脸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这才发现隔着一张小桌子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那也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刘海稍长,面容瘦削,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连帽衫,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吴邪踌躇了一下,凑近了两分唤道:“这位……小哥,麻烦问你个事,这趟车是从哪一站开出的?”
对面那人缓缓睁开眼睛,眸光平和,却毫无倦怠之色,全不像是被叫醒的模样。他看了看吴邪,没说话。
吴邪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没听清,只能硬着头皮再问:“或者,你知道我是哪一站上车的么?”
那人依旧是听不见的样子。
吴邪尴尬地退后了一点,想着这人莫非是个聋哑人,于是打算最后试着问一个问题:“那你知不知道,终点站是哪里?”
“安迪尔。”那人终于开口,声音很低沉,在一车嗡嗡的背景音里轻易穿透进人的耳膜里。
那是从沙漠进入这个国家最西边的第一座大城市,被誉为“沙漠明珠”,因为石油钻探工业而非常发达,人口也很稠密。可吴邪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
“来,麻烦查一下票。”列车员走到二人身边,一张油腻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对面的男人掏出车票递过去,列车员核对了一下便还了回去。吴邪眼尖,已看见红色车票左下角的人名:张起灵。
列车员没好气地对他重复了一遍:“先生,出示一下您的车票。”
吴邪迟疑着开口:“我……”
一只手从对面伸了过来,两根修长的手指探入他左胸前的口袋,夹出了一张车票。
“谢谢啊。”吴邪扯起嘴角冲他笑了笑,可那人却很快转脸看向车窗外。
吴邪讨了个没趣,也就不再继续同他搭话。车票上显示,他的行程是从库鲁克到安迪尔,这两座西部重镇很可能就是这趟K305次的始发和终点站。
车速逐渐慢下来,月台上白色站牌中间,“尼雅”二字的黑漆剥落得很厉害。车门一开,上下车的人便推搡着找到自己的路,径直离去了。这是一座不怎么出名的小镇,看起来不大,吴邪看着那些背着编织袋的乘客,心里默默琢磨着。天色渐暗了,但因为进入了绿洲,被树木和河流环抱着,能见度高了些,看起来反而清晰了许多。
吴邪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嘟囔了一句:“天黑之前,能到安迪尔么?”既然他离奇地出现在这里,身上又有这张车票,那么,到了目的地,想必会有发现。
他这句话,原本也没指望谁来回答,可张起灵居然拉起袖子看了一眼腕表,道:“还有四十五分钟。”
虽然是个陌生人,可张起灵竟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威严和压迫的意味。吴邪点点头,将放在手边的水杯打开喝了一口。
火车很快重新开动了,车厢里各种食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还有一个身上带着冬不拉的男人,边弹边唱,周围几排的旅客都围了过去鼓掌叫好。
“……且末河水清亮亮,
让我想起你的脸庞。
天上的云儿一朵朵,
我们的草原野茫茫。
你永远是我心上的姑娘……”
情歌温柔又直白,吴邪忍不住看了一眼,发现演奏者正是刚刚在卫生间门口砸门的那人,暗地里撇撇嘴,准备去餐车买些晚饭,顺便问了对面人一句:“小哥,你吃饭么?我给你带一份。”
张起灵摇摇头,吴邪站起身正要走,忽然车身巨震,一团巨大的金色火球从前一节车厢的接口轰然蹿入,点亮了所有人瞬间睁大的瞳仁!
连尖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灼热的气浪将让压力瞬息破表,剧烈的爆炸转眼将整节列车吞噬。

02.
男人的肢体痉挛起来,勒住四肢的绑带扣得死死的,他无意识地挣扎了一阵,终于醒过来。昏暗逼仄的空间让他胸口一阵发闷,可明明意识的上一秒还置身火海之中,此时的他满头大汗,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吴少校,听到请回复。吴少校,听到请回复……”
那个声音一遍遍重复着,从耳机固执地钻进脑子里,吴邪定了定神,嘶哑着开口:“你是谁?”
他的声音像两片布满了铜绿的锣在相互摩擦,对方听见了回复,精神一震:“吴少校,请确认周围环境。”
冷。
一股寒意,从这个狭小空间的每一处朝他袭来,身上的汗水似乎要凝结成冰。
这是一个很像密闭舱室的环境,他被固定在安全椅上,所有扣眼全部锁死,脚边盘踞着蟒蛇一样的电线,连头部可以转动的角度也被限制了,只知道脑后似乎有个凉凉的东西,但不知道是什么。
所以他方才只是做了一个梦么?
果然,什么沙漠,烈日,绿洲,小镇,都只是因为他在千篇一律的冰原上待的时间太长,潜意识里生出的渴望。
吴邪看了看身上脏兮兮的飞行服。眼下,他似乎是被困了。不过还好,只要能和己方保持通讯联络,一切就还算不上太糟。
于是他汇报了一下周围的所见。
正前方忽然有一方手掌大小的屏幕亮了起来,里面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脸。她的长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髻,鬓边却能看见一根十分古典的木头簪子。她身上穿着军部的制服,肩章上的银星熠熠生光。
“吴少校,请确认视频信号。”
吴邪觉出了有什么地方不对,一时却又说不上来。女人调校腮边耳机的动作都清晰流畅,于是他道:“确认。”
女人的神情极干练,按部就班道:“接下来请注意屏幕上出现的内容和我念出的语段,并尽可能完整记忆。”
“什么?”吴邪一下子愤怒起来,“你是什么人?耍我玩呢?老子在冰原上打仗,你现在跟我玩这套新兵训练的玩意儿?快把我放出去!”
那边早已预估到了这样的状况:“等你完成了训练,自然会放你出去。”
“我这是在哪儿?我的兵呢?阿尔法峡谷那一场空袭……对,就是那场空袭,那之后我的记忆为什么就消失了?”
头越发痛起来,吴邪用力闭了闭眼,脑海里一片混乱。
最后那一战,他驾驶战机带领自己的编队,几乎是充当了敢死队的角色,顶着暴雪和接近十级的强风突入阿尔法峡谷,定点打击敌方最后的供电和补给设施。他们的情报早就知道敌方在此有大量的地对空战略部署,但战争旷日持久,冰原气候极端,他们拖不起了。以吴邪为首的王牌飞行员因此留下遗书,领命出击,誓死拿下阿尔法峡谷。
可是……记忆的最后,是漫天风雪和激射的火光,炮弹不断炸响,他面前的导航仪开始发出报警的声音,可他们抱着必胜也是必死的决心前来,即便是坠机,也绝不会跳伞。
女人漂亮的眸子里,悲悯一闪而逝。情绪失控的吴邪,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吴少校,完成了测试,你就能知道一切。”
说完不等回复,屏幕一闪,开始出现无序排列的不同花色纸牌,同时响起的是女人变得和缓的声音:“山杜鹃在一千米海拔以上的地区,会比温带同纬度晚开放大约一个月的时间。从前,闭塞山区里的少女并不喜爱此花,她们在裙子上绣的大多是亮烈的素馨。山中气候潮湿,山杜鹃开时,云海苍莽,满目氤氲。村子里的歌会常常是在每月初七的晚上八点,人们一般会提早四十分钟出门……”
吴邪压抑着不安听她念完,终于,屏幕一换,女人的脸重新出现在对面。
“最大的数字是什么花型?”
“黑桃。”
“第二张红桃花型上面的数字是几?”
“六。”
“村子里的歌会,人们出门时间是几点?”
“七点二十。”
“这段话里有什么破绽?”
“闭塞的温带山区村庄里,少女们不应该识得热带的素馨花。”
“炸弹在哪里?”
“……什么?”
女人精致的五官在屏幕上放大:“那列火车上发生的爆炸,告诉我,炸弹藏在哪里?”
吴邪的右手下意识想握拳砸出,可却因为束缚而动弹不得:“这是个游戏么?你告诉我,我这是在哪儿,你们想干什么?”
那女人深吸一口气:“通过了测试,你就会知道,吴少校。”
吴邪沉默了一下:“我父亲知道我回国了么?”
对方的眼神略微飘忽,似乎看了一眼旁边某个人的反应:“……知道。”
“我要和他通话。”
女人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表情有些担忧和急躁:“吴少校,我是谁?”
吴邪一愣。
“你好好想想,我是谁?”
他仔仔细细地审视着那张美丽的脸,终于,和很多年前某一次在新兵营训练场上的交集重合到了一处:“霍秀秀?”
女人吁了口气,明显放松了不少,换了个称呼:“吴邪哥哥,相信我。你好好想想,那趟火车上,炸弹藏在了哪里?这很重要。”
吴邪叹了口气:“你送我‘回去’看看。”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11 22:12:00 +0800 CST  
03.
在闷热胶着的空气中睁开眼睛,吴邪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捕捉到了对面坐着的张起灵。他仍是那个姿势,背靠着座椅,脸隐没在阴影里,双手交错放在胸前。
吴邪轻轻拍拍他的肩:“小哥,请问还有多久到下一站?”
张起灵睁开眼睛,没有答话。
“下一站是尼雅镇没错吧?”
张起灵终于给面子地看了看表:“十分钟。”
吴邪站起身,正看见端着一个满满的塑料碗的中年大妈,心有余悸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裤子,推开了些让她先过,想一想,又从胸前口袋里拿出车票放在小桌上:“若是列车员来查票,你替我给他。”
说着他便起身走开了去。
座位下方都是空着的,零星散落了一些瓜子花生壳。因为旅客不多,所有人的行李都被放在了两侧上方的行李架上。每个人上车之前,行李都经过安检,按照之前印象中的爆炸规模,炸药量不会小,普通手提箱子也装不下。所以,炸弹应该是一早就被人放在了车上。
广播里响起了到站提示,吴邪思索了一会儿,脚步不停地走向了卫生间,用力一把拽开了门把,闪身进去,然后反锁上门。
刺鼻的气味让他皱了皱眉,抬手将窗子打开了。温热的气浪顺着行驶方向涌进来,吴邪在卫生间里东敲敲西摸摸。他一个飞行员,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也不明白为什么上级要让他来进行这样的测试。
水管虽然老化,但一切正常,里面是空心的,没有异物;水池上面的水箱盖子被打开了,里面有点混浊,吴邪立即打消了用这水洗脸的想法;扔杂物的地方也没有异常,这种老式铁路,便器下方直通外面的铁轨,也不会有藏东西的空间。
吴邪抬头看了看,认命地将两手的袖子卷到了手肘以上,一跃而起,左脚踩住了一边的水管,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了天花板的栅格上,将它扯了下来。
“砰砰”的砸门声响起:“里面人干嘛呢!小年轻火气太旺……”
吴邪一脚揣在门背后:“闭嘴!”
外面一阵哄笑。
他双手一撑,上半身已经探进了通风管道里,整个人趴上来以后朝一侧爬了几步,果然找到了一个闪着红光的东西。
那是定时炸弹的计时器。好家伙,这么大块头的炸药,当初若是能有特工将这个送进阿尔法峡谷的发电厂里,吴邪他们也不必冒死空袭了。
“找到了。”吴邪自言自语着爬了出来,将栅格恢复原位,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这下没事了,只要等着再一次被炸飞,然后他就能结束这见鬼的测试,该干嘛干嘛去了。估计他老爹知道他回国,肯定高兴坏了。
回座位的路上,吴邪瞟到了一个年轻男孩手机上的新闻标题:“冰原战争结束,英烈遗骸以最高礼节陆续乘专机回国。”
什么?战争都结束了?
吴邪咬牙,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失去意识很长时间了。虽然当初的阿尔法峡谷空袭几乎已经是尾声,但签订停战协议和后续事宜至少还需要十天到半个月,这段时间里,他是怎么被人弄回来了?
一会儿他得好好问问霍秀秀。
张起灵坐在原位,不知是在想什么还是在发呆。
这个空间,多半是上面那些计算机科学家编写出的一段代码世界,居然如此逼真,每一个出现的人都有自己的特征和性格,吴邪竟觉得有些意思。
火车驶入尼雅镇,上下车的人里头,有些行色匆匆,有些不急不忙,就好像……他们真实存在着,有自己的生计需要去奔波。车上的人依旧聊天唱歌吃饭,不亦乐乎。
“小哥。”吴邪微笑着叫他,“你为什么不去跟他们聊天?”
张起灵脸色淡淡的,摇了摇头。
吴邪想起来应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邪。”
听见这个名字,张起灵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他的面目,好像有些困惑和意外,但并没有发问。
“我叫你小哥,没问题吧?你是到安迪尔下车对吧,你家住在那里?”
“没有家。”张起灵道,“我一个人。”
吴邪僵了一下,随后在心里吐槽,这帮人写的程序果然还是不够完善,一交谈就露出破绽了,但面上没露出什么:“那你应该挺辛苦的吧。”
张起灵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动了一下,正好露出右手小臂上一道刚刚结痂的伤口。那伤口很浅,但凭吴邪的经验,却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一道被流弹擦伤留下的痕迹。
西部荒漠里许多地方治安混乱,枪支管理不算严格,许多当地人都会带枪。只不过这小哥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竟然也不是个遵纪守法的角色,这个设定有点好玩,吴邪在心里暗笑。
那弹冬不拉的汉子一曲接近尾声,吴邪故作深沉向张起灵道:“萍水相逢,这可能是我们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了。”
张起灵闻言,表情有些松动,张口正要说些什么,爆炸声如约而来,吴邪闭上了眼睛。

04.
“炸弹在第五节车厢卫生间顶上的通风管里。”吴邪不等霍秀秀发问,就抢着道,“这回该让我出去了吧?”
霍秀秀拿起一支笔,迅速在纸上写了两行字,递到旁边一个人的手里。
“吴邪哥哥,稍等。”她道,“你能回忆起恐怖分子的脸么?”
吴邪忍不住骂道:“不是说找到炸弹就行了么?我是个军官,没空一直在这里跟你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手脚都被锁住的滋味很不好受,他从前受过反制训练,此时已经开始尝试解开身上的禁锢。一来二去,还真的让他找到了突破口,将卡住的地方解开,全身重获自由,吴邪的焦虑终于平息了一些,靠在椅子上喘气。
霍秀秀很严肃:“吴少校,这不是游戏,而是一项任务。千万平民的生命,就寄托在你的身上。”
听她又换回了称呼,吴邪摆摆手:“任务?那你就按照程序,把任务简报一字不落地告诉我!不要一遍又一遍地让我返工!你觉得没事被炸弹炸飞很爽是不是?”
“任务就是,从这趟火车上,找出恐怖分子,告诉我他的名字和相貌特征。”
“我真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让我一直做这个。替你们测试新的模拟系统?”
屏幕晃动了几下,一个男人的脸出现在对面。那个人没有穿军装,但显然他的地位更高。
可吴邪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更错愕了几分:“小花?是你在耍我玩?”
“吴邪你听我说。”解雨臣长眉紧锁,下巴有没来得及刮的胡须,这对他来说是一种罕见的狼狈,“这不是一场游戏。你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昨天傍晚,K305次在尼雅镇到安迪尔段铁路发生爆炸,全车数百人无一幸免于难。这是一次有计划有目的的恐怖袭击,而我们得到情报,下一次空袭,将会发生在安迪尔的闹市区。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在下一场悲剧发生之前找到恐怖分子,并且阻止他。”
“那就去核验乘客信息!找车站监控啊!不对……那我是怎么会感觉自己出现在那趟火车上的?”
“这是神经科学家的事,一时说不清。”解雨臣语速很快,“吴邪,我不会害你,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你所看见的,是某一位乘客生前最后时间的残像,我们还不确定它能维持多久,抓紧时间。”
“那你们应该找一个专业的侦探来做这件事,我根本毫无经验。”
解雨臣双目赤红:“吴邪,这件事,只有你能完成。”

05.
吴邪第三次在火车上醒来,心中是一股浓浓的抗拒和厌烦。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可他从未执行过这样的命令。他甚至不知道这件事情是真是假。
窗外沙漠的景色向后退去,几株耷拉着脑袋的仙人掌连尖刺都掉得差不多了,底下好像还有几根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骸。
吴邪狠狠一拳砸在了桌上,闹出的响动让车厢里聊天的声音暂停了一瞬,几个人用诡异的目光打量了他一阵,仿佛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他烦闷得快要崩溃,却在接触到张起灵清泉一样的眼睛的时候冷静下来。
“小哥啊……”他讷讷道,忽然发现自己身边有一个背包,忙打开来查看。翻找了一会儿,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一个皮夹,里面有不多的现金和自己的身份证;一个文件夹,里面只有几张白纸;还有一个连着电线的插头和……一部手机。
他心中一动,将手机拿起来一看,却发现屏幕已经碎得跟蜘蛛网有一拼,也没办法开机了。
对了,手机!
吴邪放下自己的包,向张起灵道:“你的手机可以上网么?能否借我用一下?”
张起灵掏出来递给他。那是一部老式的按键手机,但所幸有上网功能。这个时候,吴邪已经没空挑三拣四了,赶紧打开浏览器,偏偏信号还不好,直到快到尼雅镇的时候,才搜出了他想看的东西。
搜索框里的两个字,是他自己的名字。
出现在最前面的是一条新闻,发布时间是三分钟以前。
【冰原战争英烈遗像公开,敢死队阿尔法峡谷悲壮空袭载入史册】
“……随着战争结束和烈士们遗体和骨灰归国,军部分批公布了他们的遗像和生前所在部队、军衔和战功……
“……吴邪,生前为空军特种编队队长,少校军衔,这一支部队被誉为‘长空猎鹰’,飞行技术出众,多次在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冰原战争末期,吴少校带领着他的编队在万分恶劣的天气条件下执行了阿尔法峡谷空袭,全队无一人生还归来,但却成功摧毁了敌方最后的供电和通讯指挥设施,直接为我军奉献了战争的最终胜利……
“……追认一等功,追赠少将军衔,骨灰以国礼下葬……”
吴邪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手开始剧烈地颤抖。再往下拉一点,就是当年他升少校军衔的时候,穿上新军装拍的照片。
只不过当年的照片颜色鲜艳,可如今的这一张,年轻男人依旧笑容和煦,五官英俊,可色调已经黑白。
张起灵一直注视着他,看见了屏幕上的照片里,与这个人一模一样的脸。他的目光变得很温和,里面还暗藏着几分惊喜。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已经远去,吴邪只能感觉到胸腔里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所有的血液都冲到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没有意识到火车到站又开出,没有意识到身边来往的人里,有谁神色慌乱。
同样,他也没有继续看新闻底下的内容,所以他还错过了一段耐人寻味的报道。
“……在决战中,敌方首脑被提前暗杀,资料库数据也被及时传回,当中就包括了敌方最后一支生力部队的确切位置。据说,完成这一切的人,就是传说中我国顶尖的特工,代号为‘370’。除了军部的最高领导和相关机密人员,没有人知道他确切的长相和姓名,只知道他入伍多年,曾经也是一名空军。甚至战争结束后,此人就不知所踪。但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或许军部也会考虑向公众公开这名英雄的具体情况……”

06.
很多年以前,他们曾拥有一个和平的年代。
吴邪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入伍,只不过在一次全校组织的体检当中,医生笑着对他说:“小伙子,以你的身体条件,不当飞行员太可惜了。”
后来阴差阳错,他还真的开起了战机。
他从军校毕业的同年,冰原战争爆发。吴邪后来回忆起来,只觉得毕业表演的彩烟都没有散尽,他们就接到了奔赴前线的命令。
那之后,他就一直在北极圈内外徘徊,无数次驾驶着战机出生入死。
吴邪没有辜负他在军校的成绩,安全驾驶时间与功劳很快就与许多老飞行员比肩,被军部高层视为空军年轻一代的“双璧”之一。
可吴邪始终没有见过另外一位。据说他早入伍三年,姓张。也在战争爆发就上了前线,只不过二人不在一个驻地,就算是参与了同一次行动,也是各自驾驶着战机在九天错肩,那种时候,谁也没有空闲去在意对方是谁。
第三年,吴邪发生了一次意外。
他带领编队去执行一次拦截行动,在升空不到一小时后发现,他们落入了敌人设计好的包围圈。彼时吴邪还不算慌张,镇定有序地组织反击,敌人虽然火力猛,但这一支队伍显然没怎么经过配合作战,漏洞很多。可就在他们即将突围的时候,敌人的增援到了。
吴邪左冲右突,一侧机翼中弹受损,已经做好了跳伞准备,却见前方一架己方战机炸毁,对面一架摇摇欲坠的敌机被飞行员手动一把拉起,竟然直冲他撞了过来,明显是个同归于尽的架势!
吴邪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状况,登时心慌了一下,试图避开,可距离太近,已经来不及。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的时候,一发炮弹准确地击中了对面的敌机,爆炸的气浪让吴邪的飞机晃荡起来,他看准时机,果断打开舱门选择了跳伞。
可就在他跳伞之后,鬼使神差的,他回头望了一眼他的救命恩人。
飞行员戴着头盔,身影在驾驶舱中看不分明,可吴邪却惊得呆住了——那分明是一架侦察机!
要知道侦察机是极少携带热武器的,主要依靠的是电子作战装备。看涂装,那架侦察机属于己方的另一支空军部队,可就算携带了弹药,也绝不会多,这个飞行员,他竟敢驾驶侦察机冲进交战的机群里!
即便是速度和灵活性能再好,飞行员技术再高超,这也绝不是什么有胜算的行为。
可彼时吴邪在顾不上这些,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大地的轮廓。
就是因为那一次死里逃生立下的功勋,他很快升为了少校。事后他多方打探那架侦察机飞行员的情况,却一无所获。旁人只觉得他是生死关头太紧张看花了眼——毕竟,世界上哪有那么离奇的事情?
就算有,大概那个飞行员,也在那次交战中殉国了吧。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11 22:15:00 +0800 CST  
07.
霍秀秀声音哽咽:“如果这样下去,他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解雨臣一样头痛欲裂,“他知道自己死了。不会太久了。”
“他是吴邪哥哥啊……我们不应该拿他来做这样的事情。”
在实验室的深处,有一间重重加密的玻璃房子,从外面,可以看见那里的中心放着一个无菌恒温箱,大小绝不足以放下一个成年男子完整的躯体。在那周围,还缠绕连接着无数细线和仪器,交错闪着不同颜色的光,实时的曲线和数据与解雨臣办公桌上的电脑联通。
脑电波激烈地跳动着,峰谷值差异早已超过了一个平常人可以承受的极限。
“我们别无选择。”解雨臣道。
霍秀秀抹了一把眼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用尽量克制的声音道:“吴少校,车长室右手边第二个抽屉里有枪,必要时,你获准使用武力。”
吴邪脸色很难看:“我已经死了,对不对?”
“你的身体……的确已经回天乏术。”霍秀秀低下头,忽然笑起来,眼眶里的泪水盈盈打转,“但你的大脑、你的精神还在,吴邪哥哥,你……”
解雨臣冲过来,一把夺过话筒:“吴邪,没有时间了。你为这个国家所做的一切牺牲,就是为了减少平民的流血。现在,安迪尔几百万人的生命受到威胁,我记得很多年以前你就说,你要为了国家而活,那么,你就必须完成这个任务,找到凶手!”
吴邪惨然而笑:“可我已经死了啊。”
解雨臣青筋毕现的手,仍是果断地按下了一个按钮。

08.
吴邪已经不愿意再醒来。
如果他已经死了,那就让他好好睡。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到么?他不想再一次次进入这个死循环,死一次,真的已经够了。
可他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
火车车厢里的喧嚷被咫尺之外的死神窥伺着,在他眼里,一切都是灰暗的。车长室不远,里面正好没有人。吴邪从墙上拿下了安全锤,两下就砸开了锁,闪身进去,从抽屉里拿到了那把手枪。
弹夹是满的,机括也新上过油。
他正大光明地走出来,将子弹推上膛,黑洞洞的枪口指住了车厢里的旅客:“都别动。谁是恐怖分子,自己站出来,我们聊聊。”
车内霎时鸦雀无声,人们惊恐万状。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前方到站是尼雅镇。请下车的旅客准备好随身的行李物品……”
“什、什么恐怖分子……”一个男人低声说了一句,“那不是你自己么?”
吴邪也知道自己这个造型,简直百口莫辩,但也懒得解释:“反正我已经死了,你们也快要死了,赶紧自己站出来,大家都痛快。”
不知为什么,此时原该出现的那个查票的乘务员,并没有到来。
列车驶入了尼雅镇,门一打开,车厢里的人争先恐后地朝车门跑去,吴邪眼尖,发现有一个下车的人,将一样东西通过车窗又抛了回来。他冲过去捡起来一看,是一个皮夹,里面有那人的身份证,名字一栏写着“裘德考”三字。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就明白了。
吴邪几步跑下车,顺着月台朝人潮流动的方向追去,前面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在人群中走得很快,绕过一个拐角,忽然就不见了。
吴邪茫然地停了下来,忽然一只手在他背上一拍:“那边。他摘了帽子。”
张起灵?
两个人先后追上去,那干瘦的中年男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也跑了起来,进入一个停车场,远远打开车门就坐进了驾驶室。
张起灵见状,从吴邪手中抽出了手枪,抬手接连两枪,就见那小货车一边的车胎瘪了下去。
吴邪跑得近了,一脚将车门踹出一个凹陷,张起灵跟上来,一枪打爆了锁眼,吴邪接着打开车门,毫不留情地将人拽了出来。
“把皮夹连带着身份证留在车上,等到火车爆炸后,让别人以为你也死了,对吧?”吴邪冷笑,“这招倒是高明得很。”
裘德考摇头:“二位,我只是要开车回家,你们这样做,我可是要报警的。”
张起灵打开了后车厢,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一箱又一箱的炸药。
裘德考见状,便不作声了。
“你把炸药安装在卫生间顶上的通风管里。”吴邪道,“定时炸弹,用手机引爆是吧?立刻按停止,然后投案自首。”
裘德考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狰狞:“活着有什么趣味?不如死了的好。我是在拯救他们。”
吴邪已经看着他们死过好几次,心里发闷,抡起一拳打在裘德考脸上,顿时打得他吐出两颗混着血的牙来。
“小哥,报警。”
尼雅镇很小,火车站旁边就是警察局。等到警察将人带走,吴邪心里才略微好受,在路边找了张长椅坐下,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已经剩不了两分钟了。
“小哥,虽然你是第一次见我,但其实我跟你已经很熟了。”吴邪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模样,“你的手机能借我用一下么?”
张起灵将手机掏出来递给他,看着他打开浏览器,键入了“吴邪”二字,然后望着新闻标题怔怔发呆。
“其实我不是第一次见你。”张起灵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吴邪“嗯?”了一声,转头看他:“你从前见过我?”
“五年多前,我看过你的毕业表演。”张起灵说,“你特技动作的各个指标,都是当年最好的。”
话音未落,只见远处火光冲天,断裂成数截的火车从铁路桥一头栽下来。惊呼声和哭喊声此起彼伏,烟尘四起,恍惚之间竟像是身处在战场。
即便是张起灵,面上也浮现出些许惊骇。
等他回过神,吴邪便不见了。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11 22:16:00 +0800 CST  
09.
“裘德考,男,45-55岁之间,中等身高,很瘦,驾驶小型货车,车牌西·AM789。”吴邪吐出这句话之后,脱力一般地倒在了椅子上。
早有人按照信息去搜索嫌犯,霍秀秀长舒一口气:“吴邪哥哥,你做得很好。”
“然后呢?你可以对我说真话了么?”
霍秀秀不敢看他:“这是军部的一个实验。你的……残躯被放在实验室里,大脑被接入了一些电极和……芯片,只有像你这样,已经死去……又没有真正死去的人,才能执行这样的任务。”
吴邪缓了一会儿:“不管我是死了还是活着,我不想在这个黑暗的密闭空间里待下去了,行么?”
“可如果那样,你就只能……彻底死去了。”
吴邪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然后问她:“你刚才说残躯,还剩多少?”
霍秀秀嘴唇动了动,犹豫再三,这才在吴邪的催促下不得不开口:“你最后的那场空袭惨烈无比,许多人尸骨无存,能找到的飞行员,也大多无法辨别身份,只能等着DNA鉴定了。你……或许是运气好,只是没有了四肢,和一边的肋骨……”
吴邪苦笑:“别让我爸知道。”
“他不知道。”霍秀秀急急道,“军部给他的,只有骨灰……”
“我刚刚救了一个人。”吴邪沉默了很久,忽然道。
霍秀秀张口想说话,又咽了回去。
吴邪看在眼里:“你一定是想说,他昨天就已经死了,我只是在‘过去’里救了他,根本就没用,对吧?可是,他跟着我在尼雅镇就下了车,这是真实的,是他帮助我抓住了裘德考。”
“吴邪,你醒醒吧。”解雨臣忽然出现在屏幕里,“警方已经找到了裘德考的位置,马上实施抓捕,你救了安迪尔市。但是,这不是时空旅行,只是残像!它的确是真实的,但它是过去的真实!吴邪你听明白了没有?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救不了他!如果我真的有办法穿梭时间,那我会首先选择去冰原上找到你,让你不用死!”
吴邪根本听不进去,他整个人都逐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不会的。小花,是你搞错了。爆炸发生的时候他已经不在火车上了,他叫张起灵,他一定还活着。”
“什么?”解雨臣的音量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
“张起灵。”
“天哪……”这下霍秀秀也怔住了,“是‘那个’张起灵吗?军部怎么都找不到他,难道说,他也在那列火车上?”
“谁?”吴邪无意识地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解雨臣与霍秀秀对视一眼,表情都变得一言难尽。不知过了多久,吴邪一直垂着头在发愣,解雨臣从资料库里调出一份绝密权限的文件扫了两眼,亲自说给他听。
“当年你和我一起入伍,我们遇到的第一个指导员,就是张起灵。他不苟言笑,却对你颇多关注,这件事我们很多人都知道,可你那个时候一门心思训练,从来没有注意过。
“没过多久,他就调走了。从我现在找到的文件里看,他当时是去执行一项斩首行动了,当时九死一生,却因为是机密任务而不为人所知。
“我们毕业的那年,张起灵回到空军部队,并上了冰原战争前线,只不过和你不在一个驻地,所以你们从来没有见过。
“两年多以前,张起灵驾驶‘幽灵’侦察机执行核心地带侦察任务,却不知道为什么误入了战场。照理说,以他的飞行素质,打开信号屏蔽全身而退并不成问题,可他却带着机上仅有的两枚导弹加入了混战,侦察机坠毁前跳伞,却因为跳伞高度不够,重伤被俘。
“三个月后,张起灵孤身逃出敌营,在隆冬徒步穿越三百多公里冰川,回到我军驻地,却没有再回到空军当飞行员,甚至当时除了高级指挥官,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回来了。他的名字,一直在烈士名单里。
“可没过多久,我军就有了一名神出鬼没的顶级特工,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只有一个‘370’的代号。阿尔法峡谷空袭之后,你们的死讯传回,全军上下群情激奋,准备最后的战役,就在这个时候,‘370’在没有得到军部批准的情况下,擅自出手暗杀了敌方首脑,传回了大量数据和情报,指引军部围歼了对方最后一支生力军。
“还有两个细节。
“一是我们的特战队员找到地方首脑的尸体时,发现他全身上下足足有三十几个弹孔,要知道以‘370’的本事,不可能这么多枪才打死一个人,这甚至不符合一名专业特工的素质。可若说是私人恩怨,又好像不太可能。
“二是‘370’在最后一战之前曾向军部请命参加围歼,并呈递了一封作战计划表。他划定的围歼之地,正是阿尔法峡谷。可军部认为那个地方易守难攻,作战成本太高,并没有同意。
“在这之后,‘370’便不知所踪。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人,竟然就是张起灵。”

10.
吴邪什么都明白了。
他很想哭,可是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送我回去。”他说,“我要回到那列火车上。”
解雨臣急了:“我告诉你真相,不是为了让你去死!”
“你还说我不明白,你怎么不明白呢?”吴邪道“我早已经死了。既然你说他也死了,那你放我去见他,不行么?”
解雨臣脸色铁青,不发一言。
吴邪很宁和地微笑起来:“送我回去,然后关掉我身上的生命维持系统。拜托了。”

11.
被汽笛声吵醒的男人着急忙慌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抓过对面男人的手表看了一眼,对他道:“小哥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吴邪径直去找了车长,让他带着乘警封锁了整节列车,找到了定时炸弹,拷住了裘德考,然后回去找张起灵:“上次我说错了,原来你也不是第一次见我。”
张起灵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你记得?”
吴邪冲他吐舌头:“毕业表演那时候,我的战机驾驶技术,远远比不上你。”见张起灵要开口,赶紧接着道,“不过后来你不再开战机了,指不定就不如我了。但是,大名鼎鼎的‘370’,应该会拆定时炸弹吧?”
张起灵微微笑了笑,随他走到车长室,看着花花绿绿的接线和闪烁着的小灯,出手利落,没过多久就解决了那一堆炸药。
然后吴邪又一次向他借了手机,他拨通了吴一穷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一端的声音比印象之中更为苍老。
“我是吴邪从前的战友。”他压着嗓子说,“我想了很久,才壮着胆子给您打这个电话。逝者已矣,但是请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吴一穷对他说:“吴邪是我的骄傲。”
挂掉电话之后,吴邪发了一条短信给解雨臣。他对这个发小的私人号码烂熟于心,从小什么混话都敢说,此刻却犹豫了,最后只写道:“小花,无论你能不能收到,祝你一切都好。”
张起灵陪他一起站在车厢的连接处,从尼雅镇开出以后,外面的景物逐渐繁华起来,风也随着夜幕的降临变得凉爽。
“小哥。”吴邪忽然道,“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了,你想做什么?”
张起灵转头,一手绕过他的腰将他拉近,然后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嘴唇。
脑海里就像有无数朵烟花同时绽放,人世间几百种语言最浪漫的词汇也无法描绘那样的美好。
吴邪伸手抱住他,用力地回吻他,唇齿间没有技巧地磕碰着,血腥味弥散开来。
他们不知吻了多久,丝毫不顾来往的人形形色色的眼光。

12.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前方到站是终点站安迪尔。请所有旅客准备好随身的行李物品……”
吴邪愣住。

13.
每个周一,人总是格外不想上班。
霍秀秀走进办公室,就看见了电视上的新闻:“……裘德考试图炸毁K305次的阴谋败露,整车炸毁全数被警方查获,他在审讯中已承认自己的反社会人格……”
她晃了晃脑袋,将耳边一缕散下来的头发捋回去,拿夹子别好。
桌上有一封信,没有写寄信人,打开以后,里面只有一堆不知含义的零散文字:“黑桃。六。七点二十。如果你喜欢素馨花,就去热带度个假吧。秀秀,希望你永远幸福。”

14.
安迪尔城的夜色绚烂辉煌,广袤的平原上,万家灯火如星河倒垂。
两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人穿着同样的长风衣,手牵手在河堤上散步。
“沙漠旁边昼夜温差太大了。”吴邪说,“总是把我冻得猝不及防。还不如冰原上呢,好歹是一直都很冷,我还有个心理准备。”
张起灵将他整只手拢进手心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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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11 22:18:00 +0800 CST  
中卷·青苹(4.2)
说了这句话之后,张起灵似乎不想再有任何回应。
最近他已经联系不上张启山,但很难判断究竟是四姑娘山附近的监控太严密,还是北京城里出了什么变故。稳妥起见,他不能继续尝试。
第二天到来的人不多,安营扎寨的时候几乎听不见说话声,诡异的沉默在山里凝成一片紧张的气氛,到了晚上,篝火一点,这才真实地让人感觉到这里有人在盘桓,山头上撒落着军绿色的帐篷,一些人将雨靴脱了拿出来晾着,又把路上淋湿的外衣摊在木棍简易搭成的晾衣架上,移到篝火附近烤着。
他们显然是受了什么嘱咐的,十点,数人不约而同地来找张起灵。一开口,张起灵便知道都是九门在长沙的老伙计。只不过如今解、霍、吴三家都已迁走,倒不知此时为何派出的都是原先的那批人。
九门并没有来齐,到场的人不少年纪都不小了,甚至有从解放前便跟着家族四处闯荡的,风浪早经得多了,面对看似张起灵这样年纪的人,难免有些不服气,一口一个“头人”地叫着,可听起来总不是那么回事。
各家报了人数,还道大部人马尚在山下,见张起灵只是淡淡的,还当他懦弱可欺,干脆相互之间攀谈起来,我二十年前遇到过什么凶斗,我单挑过什么人物,又是我的枪法如何如何准,虽然各家之间界限分明,但表面上也说得热火朝天仿如多年老友见面。长沙话语速很快,说到兴头上什么污言秽语也顾不得了,接着便有人从身上摸出了卷好的草烟,就着篝火点了吸起来。说了半晌,总算有人想起来:“头人,咱们什么时候进山?”
张起灵道:“我自有安排。”
这回答自然是不能让各家满意的,有轻微的嘘声响起,随后是几个人离去的时候交换着的不屑眼神。
张起灵忽然道:“凌晨还会下雨。”
众人只当他随口一说,没怎么放在心上,谁知道三点多果真又落起雨来。虽然不大,但还是将众人惊醒了,跑出来收衣服鞋子。毕竟跋涉了很多天,这是唯一能穿的了。
张起灵的帐篷搭在高处,原本就距离旁人有一段距离。此时望着山里跑来跑去的人,嘴角不由得沾了两丝笑意。
成都亦多雨,一旦下雨了,楼前屋后就会有大婶大娘们大声喊众人收衣服。吴邪向来动作快,有一回拿衣叉收一条裤子的时候没拿稳,裤子掉了下去,好巧不巧没掉到底,而是挂在了电线上。最后没办法,抱着其他的衣服走进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张起灵:“小哥,明天我陪你去新买一条裤子。”
张起灵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后,拿两只衣架从楼上扔下去,使个巧劲将裤子震落,正好楼下有个邻居经过,便帮忙给拿上来了。
吴邪道了谢,拿着失而复得的裤子走进屋,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不对:“这不是我的裤子么?我怎么记得昨天是从你身上换下来的?”
张起灵坦然地点点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两人身量相仿,倒是省了不少事。
张起灵想着那个人,逐渐又有些忧虑。只不过他不知道,他正担心着的人,此时正把别人闹得头疼万分。
估计谁也没见过比吴邪更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质了。除了对一日三餐挑三拣四,还要抱怨住得不好,车子开太快太颠他晕车,开太慢风太小车里闷热,选的路不对信号不好收音机里都没声了。
看管他的人一怒之下差点拿绳子把人给绑了再把嘴塞上,又不知为什么忍住了,照旧好声好气的。
吴邪敢这么作,当然是拿准了对方不会真把自己怎么样,而且他一直在记路,三天以后,车行忽然由西往东北折去,他立即意识到了不对:这不是往四姑娘山去的路,这群人要带他去的地方,恐怕另有玄机!
他从小在山中长大,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外甚至毫无标志物的茫茫雪野往返也是常事,判断方向是基本的生存技能,即便是蒙上眼睛,他也有把握对路线和转向有所感知,更别说是这种格外留意的情况了。
“那个什么,停车!”吴邪夸张地皱眉,“我肚子疼!”
后视镜里,副驾驶座上的人叹了口气,满脸都写着“我很烦”:“大少爷,你怎么又肚子疼了?”
“谁知道啊!也许是中午吃的太辣了!”
“太辣?中午吃了水煮白菜,葱花豆腐汤,煎饼,哪个是辣的?”
吴邪翻白眼:“那肯定就是因为我在四川待久了,不习惯吃不辣的东西,所以肠胃受不了!别废话,快停车,我憋不住了!”
弯曲的山道上,车缓缓靠边停下来。
吴邪瞥见一丛高大的灌木,心里满意,嘴上却“哎呦哎呦”地叫着,两手捂着肚子跳下车去,一边弯着腰往边上跑一边还不忘喊着:“都是大老爷们,你们可别偷看啊!”
车里的人估计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吴邪奔到灌木丛里,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发现悬崖陡峭,再往下一点大概下过雨,树木都被冲没了,往那边走会很显眼。但是这一片都是崇山峻岭,只要是车开不进来的地方,他并不认为这些军人走山路的本事比他高超多少。只要到了地势复杂又有遮掩的地方,他就能甩掉他们了。
只不过此处距离成都已有数日路程,他身上所带的钱不多,如何回去,却是要费一番周折了。
不管怎么样,先逃脱魔掌才是正事!
这么想着,吴邪一边继续哼哼,一边站起来往后退去,裤子本来就没脱,自然也是犯不上提的。等退出十几步,他迅速转身,迈开双腿狂奔起来。
车里的人一见没了动静,大声催促了两句,立刻知道不对,打了一个眼色,其中两人赶紧追过来,此时吴邪早已跑出百米开外,而且仍在崎岖泥泞的泥地里绕着弯往前奔。他很有技巧,并不需要怎么注意脚下,偏偏踩中的都是相对平坦稳当的地方。眼见着就要让他跑进树林,其中一人拔出别在腰间的枪,抬手就是一枪。
这一颗子弹几乎是擦着吴邪的脸颊过去的,笔直地打中了他前方的树干,两人合抱粗细的树身,顷刻间留下一个对穿的弹孔。
逃跑的人背影顿了顿,仍是要跑,下一枪就在他脚底炸响。
追赶的人的呼吸声就在背后,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然而吴邪终于停下了,却是因为前方的树林中缓缓走出了几个黑衣人。
一时间,他身后的两人也愣住了。
黑衣人的脸也被遮住了,但气势汹汹,来者不善。没有正常人路过会路到这儿来,必然是有目的的。吴邪在前后两拨人当中权衡了一下,果断转身往后躲去,果不其然,下一秒黑衣人就抢身冲他扑过来,为首的一个手持匕首,手臂一伸,像是要锁住他的咽喉!
枪声响起,直接打穿了那条胳膊。
吴邪忙不迭地夸他:“这位同志,你枪法太好了!”
场面顿时乱了。
大概是听见了枪响,原本留在车内的驾驶员也拿着枪跑下来加入了战局,那几个黑衣人的实力跟气势有些不成正比,真刀真枪地干上以后差距悬殊,很快被拿下了。
但吴邪却被一个大发现惊住了——那个很少说话的司机,一直戴在手上的皮手套被对方的匕首划破了半截,露出了明显异于常人的手指。
“你们是张家人?”
三人安静如鸡。
吴邪暗暗咋舌,这是怎么一回事,大水冲了龙王庙?总不至于张家发现他一个男人勾搭上了自己族长,来兴师问罪的吧?
另一个猜测很快浮出水面。
“张大佛爷的部下?”
那三人像是秘密被识破一般,有些奇异的颓丧,但还是点了点头。
吴邪正在心中检讨自己之前不该那么作威作福,忽然发现其中一个被劈晕了的黑衣人,也有着较长的手指。他眉心一动,走过去抓起那人的手仔细看了看,的确是真的。
内讧了?
不该吧。
难道说,他对于以闷油瓶为族长的这个家族抱有的信心有点超出合理范畴了?
那司机又叹了口气:“不是有长手指的就是张家人。”
“可是这不是发丘指么?”吴邪诧异,“我从前听……一个人说起过,要练成这样的手指,很不容易吧。”
没有人答他。
吴邪思前想后,不管怎么样,只有一个选择能让目前的他安心下来:“送我去四姑娘山,或者放我走。”
“佛爷命我们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防止被……防止旁人找到你。”
“我早就被人盯上了。”吴邪道,“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你们也该知道。躲是没有用的。”
车辆当即折返,到达小金县已是五日之后。吴邪便道你们还是不要再引起注意,赶紧走吧,回去替他谢张大佛爷一声,等日后风平浪静,或许可以当面去北京致谢。
只是吴邪没有想到,张启山这个在他和张起灵的命运中扮演过重要角色的传奇人物,任凭听了多少故事和传言,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16 15:41:00 +0800 CST  
小金县虽然称作是县,其实和村也没多大区别,地方很小,不过几百户人家,一个稍大些的集市。吴邪不知道张起灵他们的具体位置,但想来四姑娘山如何会有许多人,循着人烟寻找,总不会错,因此一路上边走边想着租一匹马,雇个人带他进山去。他穿得普通,因怕被人盯上,一直都尤其小心。进了集子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着实多余了。因为近日这里的目光都被一个马队吸引了过去。
那马队足有五六百人,男女老少各色人等俱全,说是鱼龙混杂毫不为过,县里的旅店自是住不下的,便在空地上搭了简易的帐篷,吵吵嚷嚷的。
很多年以前,在川滇臧三省边缘,的确是有许多实力强大的马帮的。但解放以后大多销声匿迹,再不复昨日辉煌。再细细看去,这些人带着的马匹也不是惯于在悬崖峭壁行走的滇马,而是典型中原的马匹甚至有北方出产的高头大马。
吴邪听不出他们的口音是哪里人,只知道有些人说话卷舌卷得厉害,他从前并没有听过。于是他在街边找了家小店坐下,要了块饼充饥,老板娘过来的时候便假装不经意问了句:“这些人是来干嘛的啊?”
他能模仿一点成都口音,破绽倒不大。
老板娘在围裙上搓了搓手,摇摇头道:“不晓得。来了这么多天了,县里吃的用的都要被他们买空了,听说要进山里去,也不见什么动静。”
“进山?”吴邪吃了一惊,“四姑娘山?”
“还有哪个山哦?”
吴邪陪个笑:“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啊?口音好奇怪。”
“这个我晓得。”老板娘指了指灶台边的一个孩子,“你看我家丫头手里玩的那个烟盒,牌子叫‘哈德门’,就是他们给的,那可是北京造的好东西嘞!”
北京?
吴邪啃着饼,心里有了自己的计较。吃完东西,便在集市上晃了一圈,没什么进展,只能找地方住下。过了两天,正是心浮气躁,踌躇着如何混进这只队伍里去,忽然发现一个小饭店里正有一个男人边喝酒边和身边的当地人说话,那口音一听便是之前听到过的那种——大约是北京话。
吴邪见他喝得有了三四分醉意,便打定主意过去搭讪。
那人正说到自己的爹小时候家里穷,六岁就被送进当铺去当学徒,但是他老人家脑瓜子好使,十七岁就做了大朝奉。
吴邪拖了一张条凳在他对面坐下,插了句话:“大朝奉是做什么的?”
“看看看看……这位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人拣了两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大朝奉,那可是当铺里最重要的人!一般人来当个瓶儿罐儿还见不着呢,那都得是真宝贝,才拿给大朝奉来瞧,然后再出价!”
旁边的当地人听得有趣,又顺嘴问了一句:“那可赚得多吧?现在呢?还干这活吗?”
“现在没有啦!咱们新中国成立了,老爷子就去厂里当了个裱画工人,现在早退休了!”
吴邪瞅准机会,赶紧发问:“那你呢?怎么跑到这儿来啦?”
那人脸色一变,瞪了他一眼,闷头喝了两口酒,压低声音道:“小兄弟啊,我可不是自己愿意来的!”
吴邪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但旁边早有小伙子替他问了:“难道是谁把你绑来的不成?”
“诶。可不能这么说。”那人两手一招,桌子一圈的人会意,都向前凑了凑,一脸兴奋地听他讲酒后的醉话,“若是被人绑了,跑了就行。可我这情况啊,跑到天涯海角,人家想给我逮回来,嘿!我也压根儿就没辙!”
吴邪莫名觉得他说话特别逗,耸着肩膀笑了两声,被那人拍了一下:“小兄弟,我说你还别不信。老子我前半辈子……”
说到此处他忽然噤了声,像是意识到说多了话,脸色忽红忽白的,扶着桌角站起来就要告辞,可这本地产的米酒后劲大,一下子没站稳,又坐了回去。
周围人发现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便三三两两散了。
吴邪扶了他一把:“你需要帮忙么?你住在哪儿,我正好没事,可以扶你回去。”
那人点点头,指了一个方向。
吴邪抬眼一看,果真是那马队驻扎的位置。
“老兄,不介意的话,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金万堂!”
说完这话,他有些期待地看着吴邪,似乎是希望从他脸上找到恍然大悟的表情或是说出“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之类的话来,可惜吴邪一脸茫然,脑子里飞快地把他所知道的关于老九门的一切过了一遍,确定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有点遗憾。
营地里的人见到金万堂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回来,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前面忽然热闹了起来,两声犬吠响起,其中一只黑色的大狗笔直地冲这边扑过来,吴邪吓了一跳,却发现那狗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正从旁边一幢看着干净整洁的小楼里走出来的女人。
那女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皮肤很白,短发,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有点像西装的款式,腰间用同色的腰带束了,脚上是一双军靴,但应该是改良过的,轻便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高挑修长,十分美丽。
那狗人立起来几乎到了她肩膀,她也不嫌脏,双手握住了狗的两只前爪,任那兽类攀着,吐着舌头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吴邪也喜欢狗,看到这一幕,心里一动。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金万堂整个人都变得战战兢兢的,好像酒已经醒了大半。
“你怕狗?”
金万堂摇头。
吴邪看了看那个女人:“那你总不会是怕她吧?”
金万堂撇下他往前走了两步:“霍仙姑。”
吴邪脑子里一道惊雷把他劈得外焦里嫩。
霍仙姑摸了摸黑狗的脑袋,那狗便乖乖自己回去了。她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陌生面孔,吴邪当然不想离开,又不能指望金万堂这个一看就是个喽啰的人物替他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开口:“霍仙姑。”
女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他自己露出破绽。
根据他这两天来的观察,这支庞大的马队看似是一伙的,那实际上内部拉帮结派,泾渭分明。而如果霍仙姑这个等级的人都来到了这里,那么这马队,十有八九就是老九门的人。
当时他听黑瞎子说得仔细,老九门并不是一个组织,这群人虽然在江湖上被人排了名,但其实内部斗争很激烈,发生过很多事,要让他们一起出来合作干一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后来,张起灵不断在张启山的情报中获得老九门的消息,这就说明,老九门此时很可能在张大佛爷的保护或者说监控之中。
而以张启山在军政界的地位,加上金万堂所说的“我可不是自己愿意来的”,吴邪很自然地联想到,是张大佛爷在幕后策划了这样的一局行动。是他,真正出面充当了“夹喇嘛”的角色。
于是吴邪道:“我想请您帮个忙,你们进山的时候,也一并捎上我。”
“哦?你知道我们要进山?”霍仙姑饶有兴致地扫她一眼,就那一眼,眼角眉梢华光流转,媚不可言,“虽说这队伍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没什么要紧的,但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忙?”
吴邪走近了一步:“我是张家人。”
霍仙姑嗤笑了一声:“张家人我就得买账?何况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我知道山上领头的人是谁。你带我上山,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确保他会站在你这一边。”
-----TBC-----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16 15:45:00 +0800 CST  
中卷·青苹(5.1)
张副官穿过院子,发现门帘底下落了些黑色的粉末。那是碎了的炭,可这天气远没到需要取暖的时候,他有些奇怪,但还是喊了声“报告”,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气味有点呛人,张启山坐在沙发上,正往一个炭火盆里扔东西。红色的火焰从烧热的黑炭上伸出舌头,舔舐着那些纸页,将白色或者已经泛黄的猎物化作蜷曲的灰烬。
张副官赶紧走过去接过张启山手里剩下的厚厚一叠:“我来吧。”
他将门帘卷起来半截,把炭火盆踢到通风的地方,也不敢看那些纸上都写着什么,只是机械地将它们依次扔下去。
只不过,他能感觉得出来,张启山的情绪不好。
很多纸张都有些年头了,这屋子不做办公用途,显然都是主人的私人收藏,极有可能是早年的往来信件。张大佛爷一生威名赫赫,真正称得上朋友的却不多,三教九流,本以为总有能剩下的,谁知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都到了?”
张副官一愣,立即知晓他所问的是什么:“是。刚才的电报里说,已经准备进山了。”
张启山迟疑了一下,原本靠在沙发背上的身体坐了起来:“他们……都去了?”
“霍家和解家的当家都去了。”张副官道。
张启山好像松了口气的模样。
张副官又道:“吴家当家也去了。”
“这件事,之后不能再插手了。那边的线人,让他不要再有任何动作,过些日子便撤回来吧。”
张副官道了声“是”,正好此时一簇火苗忽然蹿高,经年的油墨小小地炸了一声,他连忙又丢了几张纸下去。
这些东西,烧了也好。留着也不过是徒惹人心烦罢了。
“有的事情啊,就算知道要撞南墙,也没法回头。”张启山摇摇头,“有什么办法回头呢。”
张副官不知该说什么好。张大佛爷铁血一生,并不是需要人安慰的角色。只是年纪大了,与他说话的语气逐渐不仅仅是直白的命令,而是多了些老友之间的感慨。可他依旧明白,自己只能做一个单纯的倾听者。
他也同样知道,对于老九门,不论昔年有多少血腥和背叛,在张启山心里,他们始终是不一样的。

庞大的马队向着四姑娘山中进发,热闹了一阵子的小金县骤然冷清下来,最不习惯的一定是早点摊的老板娘了。之前日日做多少个馒头也是能卖完的,如今又恢复了门庭冷落的样子。
吴邪觉得霍仙姑对他可有可无的态度是最好的,等见到了张起灵,他自然不必继续和这群人打交道,于是他努力泯灭着存在感,和金万堂走在一处。
然而这家伙不但话多,体力还差,明明不是什么大少爷,走了小半天就喊腰酸背痛脚上起水泡。四姑娘山崎岖难行是不假,但那数百老九门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都闷着头只管走自己的路,互相之间连话也很少说,似乎处在一种庞大的压力之下。吴邪越走越觉得这群人之间不是那么简单,恐怕除了曾经的恩恩怨怨之外,本身令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就不是那么美好。
马都用来驮东西了,金万堂自然是没得骑了。吴邪当然一万个不情愿给自己增加负担,于是只能偶尔跟他说说话试图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别再拖拖拉拉的。
第二天宿营的时候,吴邪坐在帐篷外头吹风。这里地势还低,顺着山谷里有一条小溪流出来,不少人拿着桶在打水,他待着也不起眼,索性将外衣脱了朝脸上一蒙,背靠着一块石头打起了盹。
朦朦胧胧之间,好像听见两个男人在说话,语气倒是这几天少能发现的轻松,吴邪不由得竖起耳朵听了听。
“诶对了,你们家老三的名字到底念做什么?上次写信来,我想着打电话问你一声,总给忘了。”
像是在问谁的儿子。
吴邪拿掉衣服冲着声音的来源望去,被对着他的男人穿了件长布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正是之前远远看到过一眼的吴家当家。
提起儿子,吴老狗笑了笑:“三省。”
面对着吴邪的人身形很利落,戴着一副金丝边圆眼镜,看着仿佛更年轻些,是解九。
解九听了这话,表情很奇怪,活像吃了只苍蝇,噎了半晌才道:“我还当你终于转性儿了呢,这一穷二白还不够,还得省?省什么?省钱?省事?你说你要是取个‘吾日三省吾身’的意思,那也好听啊。”
吴邪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吴老狗神情温和,却没说话。
解九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想当年你长沙老宅大门上那两个铜环,可是红二爷也要多看两眼的货色。好歹一家之主,也是有点身家的,现在躲也躲了,怎么还……”
“今时不同往日。”吴老狗道,“眼下的事情,你瞧瞧有谁躲过了?”
这两个人关系倒是好。
吴邪琢磨着,又想起他扶喝醉的金万堂回到营地的时候,那只往霍仙姑身上粘的大狗,多半是吴家带来的。那狗岁数不小,这一类经过训练的犬类一般都机警认主,记性也好,除了一直驯养自己的人之外,最认的大约是幼年时抱过它、摸过它的人。
可是这些日子观察下来,霍仙姑明明最喜欢一个人在帐篷里待着谁也不见。这就有些意思了。
听金万堂说,他是在北京琉璃厂里做些古董小生意发家的,后来有了点钱之后,害怕被人发现,生意不敢再做,却积累了不少金石古籍鉴定的技术,只在私下里同霍家保持着合作关系。
当然了,他说是合作关系,吴邪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不过是依附在霍家这棵大树底下乘凉罢了,听了这话也不揭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霍家原先在长沙,跟其他的家族一样,也是以盗墓为生的,独特的地方在于,这个家族的当家人始终是女子,似乎有些独门秘笈,至于霍仙姑下不下斗,他却不清楚。但是到了北京之后,这一家的生意基本上已经洗白了,过手的文物不是有清清白白的来路的,就是已经转手了几次,根本查不出源头的。这也算是金万堂放心的理由之一。而他真正决定在此时依靠霍家,最重要的原因,是霍仙姑的丈夫,是一名地位颇高的军官,说话很有分量。
军官?吴邪顿时想到了张启山,转念一想,这两个人之间恐怕得差着辈分了,又赶紧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抹去。
总之金万堂此人,说话跟说书有得一拼,听了也不能全信,吴邪面上一直随意交谈,心下却始终暗暗有着计较,将九门的事情逐渐理出了大概。
但他没有想到,到了四姑娘山中的宿营地,他也见不到张起灵。
接近一千人的宿营地可以用“漫山遍野”来形容,他知道张起灵铁定在这个营地里,但不知道究竟在什么位置,举目望去都是一模一样规制的帐篷,要碰运气,中标几率堪比大海捞针。他总不能一个一个帐篷地去找,否则没等他找到,估计就会被九门的人丢下山去了。但他心里大致有个估计,张起灵来得早,以他那不爱热闹的性子,八成会躲在一个稍微清净点的地方,吴邪试着在夜里悄悄摸上山顶去找他,谁知半路就被守夜的人挡了回来,好说歹说才没有找霍仙姑告状。
吴邪只能灰溜溜滚回去钻进自己的睡袋。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凄凉,忍不住胡思乱想些古代告御状的艰难与糟糠之妻上京寻找自己做了大官的丈夫却被告知对方已经娶了公主的心酸。
过了几天,一早醒来,营地里居然空了大半。
吴邪爬出帐篷,与同样一脸茫然的金万堂面面相觑。
迎面走过来几个眼熟的伙计,抬着一只木头箱子,那箱子的下半截已经朽了一半,表层的描漆雕刻都已经看不出来,上半部分倒还完好,一打开,就露出大半箱子竹简来。
“发现东西了?”金万堂一见这些,眼睛一亮。
伙计们当作没听见:“上头让你把这些整理好,分门别类。”
吴邪在一边听着,有些明白为什么人都不见了。
集结老九门的人,还能是为了什么。全中国对古代墓葬最有研究、也还走得动路的人,恐怕此刻全都在这里了。这一箱子东西,一看就知道是挖出来的,上面的泥都还没清理干净。只怕其他的人,是去搜索更大范围内的古墓了。
金万堂唯唯诺诺地应了,进帐篷拿了些干净的刷子布巾手套出来,又在平整的地面上铺了一块防水布,正准备开始整理那些竹简,一抬头发现吴邪还站着发呆:“小张兄弟,不如你来帮帮我?这么大一堆,我得弄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吴邪反应过来,笑着摇头:“我什么也不会,你就别为难我了。”
他一个人出去逛了一圈,此时守卫松了不少,偶尔遇到几个人,见到他也面无表情地当做看不见。走到山顶上,这才完完整整地看见远处的四姑娘山。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20 18:28:00 +0800 CST  
吴邪倒不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佛教徒,他在吉拉寺多年,都没有将那些高深的教义听懂。但他的确相信万物有灵,于是他在一个没人的角落跪了下来,面向着雪山的方向,虔诚地拜了拜。
这一片空无一人,偶尔有些响动,不是松鼠就是鸟雀。他起身回头,忽然发现刚才路过的一块大石头后面,露出了一个帐篷的一角。之所以方才没有注意到,是因为那帐篷与周围的树几乎是同样的颜色。
鬼使神差地,吴邪走了过去,在门口问了两声,里面没有人应答,他便也不敢走进去。正要往回的时候,却发现脚底的泥地上,有几道浅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痕迹。
看样子,那是用树枝划出来的。旁人看了只会觉得有点像符号,又有些像英文字母,只有吴邪知道,这是康巴洛文。
他能相见闷油瓶在这里给他留下记号的模样。
那个人写道:“等我回来。”
他已经知道自己会来这里。那就好,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吴邪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在近旁,迅速抹掉了地上的痕迹,拉开了那间帐篷的拉链,只消看着一眼他就能确定,里面留下的几样东西的确属于张起灵。
阴霾了很多天的心情终于明朗起来,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找到他了。
眼下只能希望他们出去的这一趟搜寻用不了很久,等他回来便能相见。
吴邪退出来,在之前那人写过字的同一处留下了自己帐篷的位置,还特意把字写的龙飞凤舞,看起来跟风把树枝从地面上刮过几乎没什么两样。扔下手中的一小截木头往回走,他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看见正弯着腰苦着脸整理竹简的金万堂,同情心油然而生:“我帮你吧,要我做什么你说。”
竹简有些变形,提起来的时候需要非常小心,但上面的黑色油墨还算清楚。四川的山区如此潮湿,这些东西居然没有腐烂,实在神奇。
吴邪将自己的疑惑一说,金万堂便道:“放入墓中之前,这些竹简就经过脱水处理。这木箱被打开之前,外面应该用什么东西封住了,因此里面的竹片腐烂就会变慢。”
他对着这些,好像变了个人。吴邪有些敬佩,知道他之前也不完全是吹牛,便问他:“你能看出来这些竹简是什么年代的么?”
金万堂点头:“字体介于小篆和隶书之间,应当是汉简。”
“写的什么?”吴邪辨认了一下,大部分能看出来,有些部位缺损了,还有些字形很怪异,他便不认得了,“这像是谁写的书信?”
“似乎是。”金万堂将擦干净的一卷搁在一边,拿纸笔做了记录,两人便一卷卷开始辨认清理,原本以为四五天能做完的活,第三天上,忽然又有人抬来的一箱子。
这个箱子比第一次的更大,而且里面的东西几乎已经不能称作是竹简,而是竹条,穿在两端的线绳完全腐烂脱落,字迹也十分模糊了。
金万堂仰天长叹:“爷算知道了,难怪那时候霍家伙计找上门来,一开口就是那么高的价,原来是这么个劳碌的活儿。”
伙计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个放大镜,虽然那些损毁到一定程度的竹简,就算在放大镜下也看不出来什么,两人也聊胜于无地用了几次,期间吴邪还把一堆枯枝落叶扫到一起,在中午的太阳底下成功用放大镜点了一次火,觉得十分有趣,被金万堂叹为“年轻人玩心重”,他也懒得解释。
一周以后,农历恰巧是十五。入夜天有些阴,月亮算不上明亮,只能从云层后面透出一个影影绰绰的圆形轮廓。吴邪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什么东西在他脸颊上轻轻停留了一会儿,他只当是有蚊子,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还嘟囔了一句“小哥不在真讨厌”,谁知那“蚊子”如影随行,甚至变本加厉起来,沿着他的眉毛和眼睫描摹着,最后落在嘴唇上。
吴邪终于意识到了不对,这世上哪有这么煽情的蚊子。
黑暗之中,一个人影坐在他身畔,手臂虚环着他的肩膀。
嗓子眼顿时被什么哽住了,半晌说不出话里。吴邪看了他很久,第一句话是:“你就这么摸进来,也不怕找错了人?”
张起灵不做声,就那么静静望着他,一双眼睛湛然如星辰。
吴邪在睡袋里拱了两下,好不容易钻出来,坐直了身子:“你怎么才……”
话音未落,整个人被一把揽过去紧紧抱住了。张起灵身上沾了点露水的气息,想来走了不少路。吴邪这段时间说不上险,只是一颗心没点着落,总是七上八下的,此时一旦到他怀里,只觉得是回到家了,其它一切事情都不再重要。
下巴顶在他肩膀上,吴邪往下挪了一点,隔着咬了他一口,又侧过头去亲他的脖子,这人这段时间一直在野外,肯定没怎么洗过澡,吴邪也不介意,一边亲一边忍不住笑,仿佛这是天下第一幸福事,直到张起灵忍无可忍地扳过他的脖子,一口吞掉了他的呼吸。
感觉到对方的舌尖勾了一下,张起灵会意,一手托住他脑后,然后迅速滑进了他口腔之中,沿着上颚舔了一圈,又顺着牙床扫荡,最后两条游鱼一样的舌头缠到了一处,瞬间难解难分。
最后吴邪被亲得喘不过气来,讨好地用手在他胸口小猫似的挠了两把,这才被放开。
两人稍稍平静了一会儿,各自诉说别后事宜。吴邪说完,张起灵若有所思道:“你应该跟张启山的人走。他们会给你安排安全的地方。”
吴邪捏着他的脸,假装恶狠狠:“你这是什么话?”
“难怪。张家的线人撤走之前,送来了一批人皮面具。”张起灵道,“是给你的。”
吴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面具哪里比得上爷我自己的脸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说完斜睨着身边人:“你说是不是?”
“你什么样都好。”张起灵说。
这几天,他领着一批人粗粗在附近几座山里探了探,定了一些位。他最初的判断并没有错,雪山方向并没有大墓,但这周围的山谷之中、悬崖之上,却散落着成百上千的小型墓葬,而且年代、规格、葬制都大不相同。之后,这些人将分组分批对这些墓葬进行发掘。
“我之前看到的那些竹简,就是墓里挖出来的吧?”
“你看到了?”张起灵有点意外。
“嗯。”吴邪点头,“你不知道么?霍家带来的人里有一个叫金万堂的,是他在负责辨认整理那些。”
张起灵摇头:“我只等最后的结果。”
“可是,发掘这些墓葬干什么啊?有其它陪葬的宝贝么?很值钱?”
这样的一次行动,整个长沙老九门悉数出动,不知道是否后无来者,但的确已经前无古人。说起来,这一定是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了。
“不是为了钱。”张起灵道,“是为了一个还活着的人。”
-----TBC-----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20 18:31:00 +0800 CST  
1.不太喜欢大家一直猜剧情,尤其是强行说我要开虐,那你都认定小哥要失忆瓶邪要分开你脑内都二十万字了那我还写不写了【摊手
2.我写文不太虐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21 19:58:00 +0800 CST  
中卷·青苹(5.2)
吴邪在他怀里埋够了,总算抬起头,心头的百般疑惑终于还是被重逢的喜悦彻底冲走,一点一点蹭过去,轻轻在他嘴角碰了碰:“带你去个好地方。”

月华满山,远处的雪顶泛着银光,近处的脚下身边却还花开遍野。两人迅速从营地里溜了出去,走到半路,吴邪一拍脑门,才忽然想起来:“你累不累啊?要不然……”

张起灵一脸不知该说他什么好的表情:“不累。”

隔着一道窄窄的山谷,谷底就是一条小溪。溪水从四姑娘山里一个湖中流下来,说起来也应该是冰雪融水,但人碰着温度却不至于太低。平时营地里的用水就是从这里打回去的,顺着山谷往上走一段,都是冲刷得平缓的砂石路,转过一个山坳,正好有一处不到一米的高差,上面有一片十几平米的积水,映着月光,晶莹闪亮的。

“怎么样,不错吧?”

张起灵挑眉。

吴邪在池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两条腿盘起来,一手搁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笑嘻嘻地望着他。

张起灵也不多犹豫,动手解了外套扔到一边,又脱了鞋袜和长裤,露出一双笔直的长腿,往水里走去,走了没两步,最后一件绷出他胸肌线条的衣服也被扔了出来。水深正好过腰,他低头抹了一把脸,水沾湿了头发,滴滴答答地沿着眼睛和鬓角往下落。

“哎呀。”吴邪小声道,“非礼勿视。”

“那你去下面等我。”张起灵指了指来路。

石头上坐着的人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轻声哼着什么歌,看看月亮又看看水面,然后除了自己的鞋袜,把裤脚往上卷了些,将双足放进水里晃悠了一下。

溪水在这里的流速不快,一点点漾过脚背,舒服得紧。

其实吴邪原本也没好意思直勾勾地盯着张起灵洗澡,没想到对方比他坦荡多了,全当旁边没有人在围观,蓄满了力量的手臂带动着背肌,整个人浸入水中又站直了身体,水流以他为圆心向外溅开,吴邪眼风一瞥,似乎正看见他腿间沉甸甸的物件。

脸颊顿时烫起来,赶紧转开了视线。

“吴邪。”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吸引力。

吴邪正侧着头假装看风景,事实上就算月光再亮也只能看见山林的大概,最亮的便是水面。被唤了这一声,应了一个“啊?”字,就没了下文。听见水声继续传来,只当张起灵继续洗他的澡了,谁知脚腕突然一紧,他一慌,还没来得及攀住石头,就被对方一拉,干脆面对面抱了个满怀。

更离奇的是,因为下意识的反应,此时吴邪的双腿,正环在张起灵的腰上。而且由于水的浮力,他足足过了十秒钟才发现了这个问题。

“你裤子湿了。”张起灵道。

吴邪在心里骂了一句,罪魁祸首也好意思说这种话,忙不迭松了腿自己站在水底,可上半身依旧被抱得死紧。

然后张起灵面不改色地替他将上衣脱了。

“我今天洗过澡了。”吴邪嘴硬。

“嗯。”对方点头,“我怕你一会儿衣服也湿了。”

“你什么意思……”

话还没说完,按在他后腰的手掌一用力,吴邪立即狠狠撞上了对方胯间滚烫的部位。

黢黑的眼珠专注地凝视着他,张起灵很认真地描述了一个事实:“你硬了。”

吴邪一时语塞,半晌才愣愣地申辩:“你先硬的!”

说完他就想咬舌自尽。

闷油瓶这家伙出去野了一圈回来怎么还学会挖坑等人跳了,真是本事不小。当然,他还是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轻生的,于是转过身捧着脸蹲下把自己淹没在了水里。

张起灵看得好笑,两手抄他腋下,轻轻松松将人提溜起来,吴邪憋着一口气,就是不肯转身。

身后的人停顿了三秒,轻轻贴上他光洁的脊背,张口含住了他的耳垂。

在呼吸彻底乱掉之前,吴邪稀里糊涂地想着,今晚的计划原本是一边调戏闷油瓶一边看他洗个澡,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现在这种样子的?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23 15:29:00 +0800 CST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23 15:33:00 +0800 CST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23 15:34:00 +0800 CST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23 15:34:00 +0800 CST  
“吴邪。”他双手捧着他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

吴邪轻轻“嗯”了一声。从认识这个男人开始,十多年过去了,他看着张起灵从一块石头慢慢变得有血有肉,变得有七情六欲,会想,甚至偶尔会笑。

他并不将这一切都归功于自己,能够陪伴他、看着这一切发生,他已然觉得很满足。

“吴邪是我的。”张起灵想,“有点不可思议……但是,真的太好了。”他抱紧了吴邪,面容上有异样的神采,让他看起来格外英俊深情。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重新洗了澡,这才穿上衣服往回走。吴邪的裤子湿了,张起灵便将自己的给了他,把他那条的水尽力拧干,勉强穿着回去再换。

启明星已经升起来,天快要亮了。

-----TBC-----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23 15:3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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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25 19:02:00 +0800 CST  
中卷·青苹(5.3)
吴邪回了帐篷,浑身酸软,还没来得及睡个囫囵觉外面便热闹起来。他被吵醒,寻思着闷油瓶多半有正事要做,心中又暗暗有些后悔拉着多日不曾好好休息的他出去胡天胡地。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阵,总算爬起来,一走出门,金万堂正蹲在旁边喝一碗稀粥,见到他便笑起来:“哟,怎么一早闹个大红脸?做春梦啦?”
有这么明显?
“去去去!”吴邪抬脚作势要踹他。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是整理各种各样的东西。竹简、丝帛、绢画、木刻、卷轴,林林总总,五花八门。他们将这些东西清理完毕,都编了号,先是按照例律、书信、传记、神话等等题材类型分好,再根据大致的年代依顺序摆放。在金万堂一日灰似一日的脸色中,吴邪竟愈发对此生出了兴趣,鉴定水平一日千里,碰上个把有字的石雕,还学会了拓印。
他人很聪明,但极少对此多言,素日里只随口开开玩笑,因此等金万堂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明师出高徒。
吴邪原本还有些担心霍仙姑之流会找他的麻烦,谁知进了四姑娘山营地之后,竟是再没见过那几个当家的身影,不知成日里都在做些什么。
张起灵也从不在白日里来找他,但明显嘱咐过什么,因为吴邪此后在营地里溜达,能毫无阻拦地一路走到张起灵的帐篷里去。事实上,这一片营地,从没有真正太平过。
1963年深秋,营地里发生了第一次严重的斗殴。
陈家伙计的营地离吴邪住的地方不远,别家四五个人找上门来,也别身上还带着伤,脸上都是血迹尘泥,冲进去什么话也不说,动手就砸,被几个陈家人架住了,这才破口大骂:“我草你祖宗!胆小就滚回去别干这行给老子添乱!”
周围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作风也让不相干的人只是看着,并没有人相劝。
陈家出来两个人,也是刚包扎完的模样,其中一个吊着手臂,恐怕是骨折了:“这他妈是我的错?孙老三自己命不好才被拖下去的!”
一看到这个人,那人胡子拉碴的脸上爆发出一阵愤怒:“要不是你个逼养的拖后腿,他也不会死!”
两边打得一片混乱,从肉搏发展到匕首马刀都亮了出来,帐篷散架了不知多少,堆在外面的东西更是被殃及无数,吴邪要站起来,被金万堂一把按住:“消停点儿,啊。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吴邪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
晚上他去找张起灵,帐篷里没有人。他便摸进去,在椅子上坐下发呆。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人才回来,脚步声极轻,一片黑暗里,听得他波澜不惊的声音:“吴邪?”
吴邪一站起身,就被面对面抱住了。可被他圈在怀里,吴邪却有几分说不出的不自在:“营地里的人,总在变少。”
张起灵想抚他后颈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半晌“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今天看见他们打架了。”吴邪道,“流了很多血,又死了人。”
抱着他的手紧了紧,终于松开了。一点轻微的摩擦声,张起灵走到旁边坐下了。一盏灯被拉亮,临时拉上来的电路不太稳定,玻璃里头的灯丝闪了闪,颤颤悠悠地变成了橙色。
“究竟为什么,死了那么多的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是一定要将这山里的古墓都翻个遍?”
张起灵看着他染了愤怒和压抑的面颊,不知该说什么。想要安慰,无从下手,想要解释,又觉得毫无用处。
这样的沉默被理解为容忍并漠视着这一切的发生,于是吴邪愈加恼恨,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他没想着张起灵会来阻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什么多余的事都不会做。
但在即将跨出门的前一刻,吴邪的眼中却落进了一团扔在角落里的东西,那像是随意撕下的白布条,上面沾着斑斑点点的黑红色。
他定定看了两秒,霍然回头,表情依旧冷硬,却掩饰不住眼里的慌乱焦灼:“你受伤了?”
张起灵摇头。
吴邪沉下脸:“说实话。”
张起灵微垂着眼睛,低声道:“包扎过了。”
他这样的神色,其实依旧平淡,可吴邪却偏偏能看出一点委屈和示弱的意味来,心底一下子软得不成样子,又不肯立时抹下面子认输——这的确不是耍小性子,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多人命来交换他日日在整理的那些东西。
固然他一贯知道张起灵不是草菅人命的性子,但依旧气他什么都不肯说。
“伤到哪儿了?”
答非所问:“不严重。”
吴邪深呼吸一口,咬牙道:“你非要我自己动手扒了你衣服来检查么?”
这个问题,回答“是”或者“不是”都很奇怪,明知道吴邪生气了,也不能轻飘飘说一句“别闹”,于是张起灵又不说话了。
帐篷里地方不大,吴邪之前把唯一的一张椅子占了,张起灵便坐在床沿上,侧面朝着门口杵着的吴邪。
谁都不说话,吴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满脑子转着的都是如何能将这闷油瓶子的瓶盖撬开,简直要气得上火,搜肠刮肚想出来两句骂人的话,正要开口,忽然见张起灵右手在空着的地方拍了拍,示意他坐过去。
“你这个人真是……”
见他一挪两蹭磨磨唧唧的,张起灵伸手牵住他的手,轻轻往身边带了一把,叹息一般道:“我救不了所有人。”
在那之后,搜索在继续,减员的状况也一直在继续。九门之间的火并渐成家常便饭,哪家又折了谁,几乎一定是别家人的失误和无能导致的。最严重的一次,只听山中不断向天鸣枪,吵嚷声连绵不绝。但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每一次下斗,都不允许一个家族的人单独前往。
入冬以后,很多积雪厚的地方都没有办法进入,但工作不曾停过。山下送来了很多补给,并没有让他们下山过年的意思。
同时,整理好的文献卷宗被带走了一批。金万堂曾私下里说过一次,其实九门的伙计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因为它们进入文物倒卖市场之后的价值不高,保存又很困难,只有考古学家才拿这些当宝贝。
吴邪大为不解,若是正经考古,正可按部就班地派考古人员过来,何必一边集结老九门,一边讽刺他们是乌合之众呢。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若是为了考古需要,那么出土后第一时间要做的便是防腐处理和保护,但他们被要求第一时间完成的,却是解开上面的内容。
诸如此类的疑点太多,两人便心照不宣地晓得,这些东西的去处恐怕并不是博物馆。
冬天的山区,已经不大能看出雪峰和谷底的差别,入目所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们惯常取水的那条溪倒是个例外,丝毫没有封冻的意思,仍是汩汩涌流,不急不缓的模样。
张起灵刚从外面回来,连刀都没来得及收起来,黑色的刀鞘上有未化的雪花。
吴邪正搓着手待在他帐篷里,面前摆了个煤炉烧水。这天寒地冻的,所有人都恨不得冬眠,他在外面一路大摇大摆走来,也没遇到一个活物。
张起灵见到他,表情和缓了许多。他身上穿着极厚的军大衣,脱下的时候,露出从后背到手臂一道破损的痕迹,里面的棉絮都露了出来。
吴邪指了指:“这是怎么了?”
张起灵便如实相告:“伙计误触了机关,飞箭划的。”
“幸好穿得厚。”吴邪心有余悸。
煤炉让帐篷里比外面暖和不少,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吴邪忽然想起来:“诶,你这衣服得补了才能穿啊。”
那并不只是一道小小的划痕,单用针线恐怕缝不起来,得找一块布料才行。吴邪想了想,忽然笑起来:“你等我一会儿啊。”
他窜出去,往自己的帐篷跑去,没多久又跑回来,一手藏在身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起灵就淡淡看着他演戏,总算等他过了瘾,拿出来一看,的确是一块布,却是一块不同寻常的布。
这倒不是说布料有多名贵或者印染有多出挑,而是——它是从墨脱带出来的。看那深色的万字规则花纹,不出所料的话,恐怕还是一幅经幔。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26 12:36:00 +0800 CST  
“不知道德仁有没有发现我把这个扯了来……”吴邪一想起德仁喇嘛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憋不住了,笑得弯下腰去,“张大族长,将就一下,就用这个补吧?”
吴邪存心戏弄他,积极地找来针线还穿好了针递到他手上。
张起灵面不改色地接过来就开始缝补。他将军大衣与那块布料放在膝上展平了,低头按着针脚,修长的手指在穿针引线的时候一点不显得女气,眉宇之间认真的神气落到某人眼里,竟然十分勾人。
接着吴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过去啄了一下他的脸颊。
张起灵看他一眼,无声地谴责:你这是干嘛。
吴邪挑眉,像是在说:是你勾引我在先。
张起灵点点头,慢条斯理将衣服补完,末了拿起来端详一番,墨绿的军大衣上蜿蜒着一道风格十二分鲜明的藏式纹理,有点滑稽又有点奇怪,但他却没什么不自然,将衣服往旁边一搭,收了针线,转过身来双手按在吴邪肩上,后者只来得及“哎”了一声,就被压在了床上。
吴邪抿唇,拍拍他的背:“张大族长,你干嘛?”
张起灵不为所动,直入正题,很快就把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第二年开春之前,每一家伙计手上都收到了一份地图。那是按照勘探好的位置标定的点,只须按图索骥即可。这一片山区地域广阔,搜寻起来大是不易。新一批的补给里多了不少绳索与钢筋,期间还有各家私自找人运了枪支弹药进来。
长时间没有外出,金万堂手上已没有东西需要吴邪帮忙,他也乐得清闲,发现张起灵要带人出发,难免有些蠢蠢欲动。
“去哪儿?”
张起灵给他在地图上指了大致的范围。
“踩点准确么?”
“这一片是我亲自去过。”张起灵道。
吴邪点点头,又问:“那……会危险么?”
“不。你放心。”
鬼才相信。如果不危险,九门那些经验丰富的伙计怎么会三天两头就有人折在斗里。张起灵这样的脾气,只会把最难啃的骨头留给自己。
吴邪仰头看他:“那带我一起去。”
“不行。”果断拒绝。
“不是说不危险么?”吴邪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
张起灵半晌没说出话来。
“营地里也未必就安全。”吴邪看他脸色微变,赶紧接着道,“对我来说,全天下都找不到比你身边更安心的地方了。”
不管个中情形如何,最后他们还是带着十几个伙计一同出发了。山明水秀中,吴邪感慨了一句:“葬在这里,果然是挺好的。”
路上走了四天三夜,才到达了标定的位置。但见古木参天,山石嶙峋,他们站在半山腰的崖壁上,向下看不清谷底,往上看不见阳光。
在一片密密麻麻的藤蔓后面,有一个可以弯腰通过的洞口。
“这里很潮湿啊。”趁着伙计们准备绳索的片刻,吴邪打量着四周问道,“这洞看起来深不见底的,你怎么知道里面有东西?如果只是水蚀形成的溶洞呢?”
张起灵随手折了根藤条,向着前下方的崖壁上一指,只见一排手腕粗细的洞,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那是古代修栈道留下的。”而且,他指着洞口的几处,“这是刀刻的痕迹。”
“去。”吴家的伙计带了狗,这狗不是吴邪之前见过的那条,很其貌不扬,看着与寻常乡下人家养来看家的并无不同,但听话乖巧,驯狗的伙计喂了点东西,与它不知说了什么,它便撒开腿跑进洞去了。
可等了半天,既没见它出来,又没听见示警的叫声,众人便有些奇怪,张起灵将刀从背上拿到手中,示意吴邪跟在身后,拿着火把往里走。
弯着腰走路很不轻松,没走多远人就喘得厉害,又得时刻防备里面有什么东西。原本这条路还只是低矮,过了一会儿,竟然越变越窄,后头的伙计们不由得抱怨起来。
吴邪抬头看了看,见张起灵伸手在石壁上一摸,并未做声,便知道没什么蹊跷,心下稍宽。
哪知忽然从前面刮来一阵大风,瞬间将张起灵手上的火把吹灭了。
其实后面的伙计们手上有手电筒,不至于看不见,点这个火把也不全是为了照明,更重要的是看看里面是不是有足够的氧气。可这么一来,伙计们便有些乱起来,有人吹了两声哨子,还是没见狗回来,更是担心有异。
张起灵脚步没停:“无妨。”
听他开了口,总之前面如果有什么东西,也有他首当其冲,伙计们都不是胆小的人,便接着往前走。
“如果猴子在就好了。”后面有人说了一句。
吴邪闻言回头:“猴子?那只狗么?”
说话的人倒是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这有点说来话长,又不知道能不能说实话,吴邪正后悔自己不该嘴快,突然前方传来两声犬吠,大家一下子激动起来。
那狗完好无损地跑了回来,嘴里叼了一片绿色的新鲜树叶。
它是在告诉他们,这个洞,并不只有那一个和外界相通的口。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走了两三个小时,这才到达出口,视野豁然开朗起来。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环形的山谷,树木不多,能看见大片大片裸露的山崖。而峭壁上有许多排列不规则的孔洞,大的直径足有十米,小的不过三四十公分,粗略估计,竟有五六百个不止。
“有点像蜂窝啊……”吴邪皱眉,“但这也太不整齐了点。”
“这是一片崖葬。”张起灵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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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26 14:11:00 +0800 CST  
新开了一个段子楼,《邪不胜朕》,古代架空小段子,喜欢的可以来看看。
http://tieba.baidu.com/p/4510561631?pid=88503927240&cid=0#88503927240
最早在贴吧发帖就是写段子,一转眼好久过去了,重新开段子楼觉得好神奇啊。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4-28 12:31:00 +0800 CST  
中卷·青苹(5.4)
他将登山绳从背包里拿出来,在腰上绕了两圈打好结,向伙计们打了个手势,众人纷纷会意,也绑好了绳子。吴邪学着他的样子弄好,转眼发现吴家伙计冲狗吹了声口哨,那狗便乖乖趴到了驯狗人背上,两只前爪搭着人的肩膀,看起来几分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起灵将吴邪的背包也一并接过,第一个从山崖上往下滑,一转眼便落到了底下一片相对宽敞的平台上,吴邪触到他的眼神,心下几分安定,知道就算滑到一半摔下去他肯定也能接住自己,便放心下去了,就算动作不那么美观,也不计较太多。
几个伙计四下查探了,回来道:“大部分是简单的棺葬,基本上烂得差不多了。”
张起灵略点点头,不知在想什么。
崖葬在中国南方山区中很多见,分为悬棺葬和崖洞葬。前者在悬崖峭壁上凿出大小合适的孔洞,嵌入木楔,再将收殓好的棺材架在木楔上;后者则直接在石壁上挖出一个洞穴,再将棺木置入。若是贫穷人家,很可能只是给逝者穿上一身规整的衣服,便直接把遗体放在悬崖边了。这种葬法耗用器物并不奢华,但远离人烟,不易被打扰,也是让祖先安眠的意味。
更玄的说法是,古代有些寻仙修道之人,感应天召,到了特定的时候,会独自身缚绳索从悬崖顶端下来,找到一个岩洞之后便割断绳索,也不带任何充饥解渴之物,断绝自己的后路,做最后的修行,或者飞升,或者死去。
但是这样一来……
吴邪悄悄上前两步,低声道:“既然都腐烂了,还有什么找的必要么?”
东西置于悬崖上,风吹日晒雨淋多年,跟埋在土中形成密封环境,保存条件相差太多了。
张起灵指了指斜前方的一片位置,那是一片从悬崖上向前伸出的石壁,为其下的空间遮风挡雨,端的是不错的选址。
“进去看看。”
刚刚有个伙计便是从这里出来的,想来没有大碍,几人鱼贯而入,打开了手电,吴邪低头一看,一个骷髅正静静躺在他脚边,两只黑洞洞的眼眶瞪着他,唬得他差点跳起来,手上下意识一抓,正捏住了张起灵的衣袖。那人右手正打着手电,侧脸被映出一道流畅英挺的曲线,神色丝毫不动,左手却藏在底下,手指一根根轻轻拨楞着,十指交错扣住了。
手心里有点冷汗,吴邪立即不好意思起来,想缩回来,一抽之下却没抽出来,反倒被握得更紧了。
为什么这闷油瓶子就能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呢?
地上散落了一些木头,应该是棺材都散了,和骸骨混在一处,仔细看来,应当是有两具遗体,可能是个夫妻合葬棺。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此时都被别的东西吸引住了。
手电光最亮的位置,是这个洞穴的底部,那里的石壁上,刻着什么东西。
“领头人,是苗族的神像。”有年纪大的伙计道。
一尊两人高的浮雕,轮廓在光影下浮凸出来。五官已经模糊,但能看出身形修长,装饰复杂,下方是许多类似火焰的图案。
“姜央。”张起灵点头。
那是苗族的十二古祖神之首。
老九门长期在湖南周围活动,染指西南并不奇怪。在这一带,苗族的始祖文化十分鲜明,后期墓葬中又常见有大量精巧的银器,因此,有些经验的伙计大多都有些了解。
仔细看下来,周围的石壁上有很多处出现了细细的线条,都是人为留下的痕迹。
这种地方是真正的墓穴,与墨脱地底的青铜门不同。吴邪是第一次来,又是新奇又是紧张,小心翼翼地不踩到墓主人的遗骸,四下打量着,手电光自头顶一晃而过,忽然发现天顶上一个个小小的凹槽。
一股奇异的熟悉感掠过,他定定神,认真看过:“这不是张……”
“不是。”张起灵迅速截断他的话头。
可它看起来的确是星宿的模样啊,而且排列的方式,分明和张家星图如出一辙。
另一边,伙计们细细看完,确定没有其它通道,而石壁上,除了方才的浮雕,还有一片文字记载,只不过不是汉字。
吴邪暗想自己好歹也算是精通三种语言文字,这玩意儿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张起灵伸出右手两指,在石壁上一点点摸过:“是布努语。你们两家的伙计中,可有瑶族人?”
二十余年前,他曾跟着一帮人到过四川西南边的一个虫灾严重的苗寨,在那里,就有这种文字的遗迹。
解家伙计中有人应声:“有。但是在营地里。”
这一片的崖葬,若要一一搜寻下来,所耗时间人力不可谓不多。张起灵当即决定派数人返回营地,带更多的伙计和装备回来,剩下的便先在这里准备扎营。
他们沿着绳索下到了谷底,这里草木极其茂盛,清理一番之后方可搭帐篷。
等忙得差不多了,吴邪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不是说那浮雕是苗族的古神么?为什么要找瑶族人来翻译文字?”
吴家伙计正拿了些干粮喂狗,听了这话笑道:“这边有句话叫‘苗瑶一家’,这两族都精通医药,很多习俗也差不多。虽然古文字不大一样,但现在连语言发音也有相似了。”
吴家驯狗很严谨,狗也向来是不近生人的。但这只却不知道为什么对吴邪十分有好感,这时吃饱喝足放松下来,在他腿边绕了两圈,非但没有拒绝吴邪摸它的头,甚至干脆趴了下来,一幅就准备在他旁边安睡的模样。
吴邪不明白其中关窍,几个吴家伙计却看得呆了。狗通人性,分辨是否有敌意这一项上,很多时候比人还准。这一来,他们对吴邪的态度便也好了许多。
张起灵拿着刀从远处回来,在他身边坐下。
吴邪望望左边的狗,看看右边的张起灵,悄声问他:“可你为什么知道那是瑶族的文字?”
“说来话长。”他道,这是不想说的意思。见吴邪不大乐意的样子,只好补一句,“下次说。”
他们等了半个月,中间下了三日的大雨,大本营中的伙计才姗姗来迟。这一拨人来得浩浩荡荡,但显然很不愉快。一问才知,中途遇到了一场泥石流,几个伙计当场被埋在了底下,自家的人想救,同行的人不愿意,最后人没救成,还打了一架,好几个人都挂了彩。
吴邪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原以为老九门人人都如传言之中一般精干,却没想到争斗不休,从无宁日。
那解家的瑶族伙计不会写汉字,吴邪便同他一起去了先前的墓穴,将他辨识出来的内容拿纸笔记录下来。石壁上的雕刻大多残损,清理辨认起来很耗时间,一整天只整理出不足三分之一,谁知夜里拿回来给张起灵一看,他脸色一变,第二日便跟他们一起去了。
内容断断续续,既不是墓主人的生平,更不是祭文一类,而是一个传说故事。
据说他们的祖先,从天空之中的诞生,乃是星宿降世,能够御火而行,生不落地,死不落土。这些祖先在死后,遵照星宿对应的方位安置,便可得到神明祝祷,以神血点化,飞升成仙。可是,在一场部落战争之中,他们惊扰了神明,永远失去了庇佑。而后人没有了星宿神明的纯血,不再长生,也只能勤勤恳恳用两腿在土地上走路,但却一直遵守“死不落土”这一规则,将遗体放在崖洞之中,而不是埋入土里。
“这个故事,有点……”吴邪耸耸肩,“不大靠谱啊。”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而是向那解家的伙计道:“你记住,这里的记载,你并没有认出来。”
那伙计年纪不大,倒是个伶俐的,听了这话,呆了一秒,连连点头,赶紧离开了。
吴邪不明白他为何对一个一听就知道是胡扯的传说如此在意,扯了扯他手臂:“怎么了?”
张起灵转过头注视着他,良久,不发一言。
被他看得心里逐渐发寒,吴邪隐约有了一个猜测:“血?”
“你们张家的长寿,是因为血,是不是?”
缘着洞穴的外侧,有一道像是台阶一般的东西,只是很窄,大小也不足以踩下一只脚。原本吴邪以为那是修筑这崖葬所用的,风化之后才变成这样,现在一想,那应当是传说当中供祖先的灵魂登上九天所用的云梯意象。
他们相信:灵魂升天则成仙,肉体入地则做鬼。
每一则传说,都有它有据可查的部分。所谓的“神血”,必然是曾经在这里出现过的某种东西,即便不是血,也一定有着相似的地方。
对了,麒麟竭!
“……是不是麒麟竭?”吴邪忽然焦躁起来,“有人在找这个对不对?!之所以找你,是为了你们张家的长生,是不是?!”
张起灵走到洞口,负手看着满山满谷忙忙碌碌的人,终究还是点了头:“张家的长生,是一种病。”
这一片山谷中发现的东西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略去残存的枯槁遗骸不算,几乎每一个洞穴之中,每一片崖壁之上,都有着记载信息的浮雕。文字因为不同的年代而大相径庭,它们被统一拓印,每隔几天就有专人将它们送回大本营,交到金万堂手里去。
等搜索接近尾声的时候,距离吴邪他们第一次见到这片崖葬,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
绝大多数伙计已经撤回了大本营,剩下最后一些人还在山谷最底下整理最后一个洞窟里的东西,吴邪也在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无非是几件衣服。张起灵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吴邪便道:“我这几天听见不止一家的伙计说,从没为了倒斗在一个地方待这么久过,总算能出去了。”
想到那些伙计们烦闷的样子,晚上污言秽语提起女人的样子,吴邪觉得有点无奈:“大概他们觉得跟坐牢也没什么差别了,这么个偏僻的山里,什么都没有。”
张起灵摇摇头。大概对他来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反正他最喜欢的娱乐活动是看着天发呆。没有天能看就看天花板,再不然,洞穴顶上的石壁也是一样的。
“不过我也不觉得闷。”吴邪说,眼里含着笑意,“觉得和以前在西藏的时候也没什么分别啊。反正只要有你在,去哪儿都无所谓。”
张起灵正要回答,忽然一个霍家伙计匆匆奔来,脸上手上都是血迹:“领头人,那边地下出事了。”
张起灵从一旁拿了刀便随他走了,吴邪不放心,也跟着跑过去。
那个洞穴本来是不会被发现的,但有一次在那一处搭脚手架清理上方一处崖葬的时候,一根插进泥里的竹竿无法再往下,挖开一看,竟是一尊石头的雕像。佛不像佛,神女不像神女,恐怕也是少女民族异化的某些尊神。
从这个位置再往下清理了十几米,一处空间不小的洞穴便被挖掘了出来。
张起灵和吴邪跟着伙计下去的时候,正看见地上七零八落散着一堆棺材的木料,能看出还是彩绘的漆棺,里头混杂着华丽的衣服和碎尸块。尸体的脸已经被砸烂,手脚的肌肉看起来还很有弹性,内脏都被砸出来了,正散发着一股诡异的臭味。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6-05-01 13:57:00 +0800 CST  

楼主:jinlin660

字数:83176

发表时间:2016-01-14 22:4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27 22:33:55 +0800 CST

评论数:445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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