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侠之大者(瓶邪\/架空\/HE\/张大侠×吴狸猫)

年纪大了也没去查对不对【。老吴家是在冒沙井没错吧
从头看了一遍总有种越往后越没意思的感觉
顺说一句明天没有哟北鼻们不用等然后我就跑了!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1-26 12:46: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过客与归人

吴家的老宅不在城里,而在一处叫冒沙井的地方,说起来不算远,但真正走起来,满打满算也要大半天,特别是在城里,没办法骑马,只好步行。
吴邪倒也不着急,反而有些刻意放慢步子,出城之后歪七扭八地骑着小马,小白马贪玩跑到一边去吃草也不恼,看着天晃悠,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家长里短。一会儿说什么都没给娘亲带肯定得挨骂,一会儿又说三叔那老小子指不定要说他什么。
张起灵知道他心里是怯了,嘴上也不说,一声不响地听着,不紧不慢地催着马,偶尔看向吴邪的目光却饱含深意。
吴邪没去细想。
后来吴邪才明白过来,那眼里深深浅浅,都带了怜悯。

也不知是天随人愿还是造化弄人,二人遛弯似的行着,行至半路突然下起了雨。
入秋的第一场雨,却意外的缠绵。不似记忆里秋雨的凌厉,反倒有几分春雨的缱绻,密密麻麻,柔情蜜意似的。只不过看起来绵软,落到身上也带了秋季的薄凉。吴邪本不想躲雨,就这么淋着小雨多有情调,可惜在雨里行了没一会儿就吃不消了,忙四下张望,催着小白马得儿得儿地跑到一处旧屋檐下。张起灵没动,那匹白蹄白鬃的黑马打个响鼻,不紧不慢自动自发地在后面跟着。

四下无人。
在吴邪的记忆里,冒沙井虽然不像城里那么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却也不曾中断,加上吴家老宅在此,父亲二叔三叔,明里暗里各条道上的往来更是密切,而此时此地,偌大的天地里,似乎只有他与张起灵,两人两马一场雨,雨声淅淅沥沥,一时间竟有些渺远。
吴邪说:“这么冷清,三叔那老小子是隐退喝风去了么。”
张起灵没说话,牵着马看着屋檐上的水珠。
吴邪说:“小哥,晚上你就住我家,反正行李你都带了。”
张起灵眼神闪了闪,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吴邪看他一眼,心说这小子也是沉得住气,眼见着就要把个拖油瓶甩了,面上都看不出高兴。想到这里他又一愣,眼神飘忽了一阵,瞟了张起灵一眼。
他似乎发现了一个一直以来都被他忽略掉的东西。
吴邪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见张起灵身形一动,抛下一句:“在这儿等我”一跃上了对面的房顶,又是一个起落,没影了。
吴邪:……
张大侠你是跳屋顶跳上瘾了吗?

张起灵其实没听进去吴邪说的什么。
他注意了很久,总算在吴邪沉默的档口发现对面屋顶上的人影,察觉到他的目光很快的矮下去不见了。
张起灵几乎是在跃上房顶的瞬间就确定这跟兖州城外以及潭州城内跟着他们的是一伙人,从动作到套路几乎完全一致。
兖州城外他没去追,潭州城内人多眼杂,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没有追下去,第三次,不可能再让人跑掉。

张起灵一走,原本就空寂的气氛更加寥远起来。
四下空旷,杳无人烟,两匹马挨在一起打盹儿。
没了说话的对象吴邪也只好静默,瞧着张起灵离开的方向,又去看隐约的雨帘。

秋雨匆匆,倏忽而下,片刻即停。
吴邪看雨差不多停了,四下张望了一番,仍不见张起灵的踪影。此时日已偏西,吴邪担心再等下去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又想反正都到家门口了,怕什么?便拍了拍小白马:“嘿,醒醒,咱们回家。”
小白马睡得正香,眼睛都不睁,打了个响鼻,摆一摆马尾,又往黑马那儿蹭了蹭,摆明了不想动。
吴邪:……
行,不动就不动吧,反正没多少路,我自己走还不行吗?
便撩了撩衣摆,就着记忆中的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老宅的方向去了。

另一边,张起灵跟着那黑影跃下屋顶,瞧见那影子倏的一下转过了街角,当即追了上去,却不想一转身就觉得眼前一花,张起灵赶紧往旁边一个旋身避了过去。他抬眼去看,却不想看到一个黑衣黑裤黑头发的人。
张起灵难得的有些意外:“瞎子。”
黑瞎子全无往日的嬉皮笑脸,表情严肃:“你也是追着人来的?”
张起灵一下子变了脸色。
黑瞎子又跃上屋顶看了一眼,而后返回:“吴邪呢?”
张起灵“啧”了一声。

吴邪呢?
吴邪站在一片废墟之间,神情恍惚。

没错啊。
拐过长街有一条泥石小路,三叔念叨了很久,二叔硬是不让铺石板。沿小路一直走,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林子,小时候他一闯祸父亲就把他提溜进林子捆在树上,什么也不说。看到林子左拐,便是一条宽阔长街,豁然开朗,街边应该有各式各样的商贩,操着地道的潭州方言,热情好客。顺着长街一直走,那尽头,便是吴家老宅。吴家老宅是个大院子,门口常年悬着灯笼,是母亲的意思,怕吴邪年少贪玩找不到回家的路。
小路依然,长街犹在。只是那林子早已树木幽深,一条蜿蜒小路都瞧不见,长街两边破败不堪,别说小贩,根本人迹全无。
老宅呢?
老宅还在。
却也不在了。

高大的门户依然挺立着,悬挂着的吴家牌匾早已不知所踪,原本挂匾之处立着几只乌鸦,歪着头打量他,似在嘲笑他的突然闯入。记忆中沉重的雕花大门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掩住了吴邪一度害怕的狰狞兽首。门内杂草丛生,久无人居,一点人气没有。

吴邪有些痴傻。
门口的灯笼呢?
他想。
是不是找错路了?
门口的灯笼呢?

红日西沉,映得老宅一片血红,断垣残壁,野蓬荒草,斜阳拉出长长的一条线,光影重重地落在地上,那刺眼的红便漫进了吴邪的眼睛,又顺着水流倒灌进喉咙,最后冲撞到心口,把一片燎原的火苗浇灭成荒芜。

张起灵和黑瞎子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破败不堪的老宅,吴邪背影萧索,看起来甚至有些佝偻。
周围很静,张起灵和黑瞎子的脚步声很明显,在沉重的斜阳里被无限放大,再放大。
吴邪知道他们来了。
他没有回头。

恍然间他似乎看到爹娘匆匆从门内走出,见到他便有满盈的笑意,身后是沉着脸的二叔和嬉皮笑脸的三叔,他似乎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二叔怒斥他久去不归,三叔笑说年轻就该闯,他爹板着面孔,却掩不住欢喜,母亲便已行至身前,说着回来就好,向他伸出手。
吴邪伸出手去,却什么都没有。
他腿一软,就跪坐到了泥泞中。
他抬头去看屋檐。
他觉得那里应该有两个灯笼。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1-28 13:12:00 +0800 CST  
身前忽的一暗,吴邪有些痴愣的目光被阻隔住。
是张起灵。
吴邪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裳下摆,像落水人抓住了一线希望,语焉不详,词不达意:“小哥,小花和秀秀在帝京……他们、他们……”
他们什么?
吴邪说不出来。
真相就在眼前,容不得他自欺欺人。
张起灵没理会他的失态,只是站着,回头看了一眼破败的老宅。

黑瞎子摇摇头:“麒麟玉,一颗可观前世今生。”
吴邪有些讷讷的:“前世今生……”
他抬头看了眼张起灵,又垂下头去,竟勾起一点笑意:“你说,前世我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变成个狸猫?”说着说着便笑起来,越笑越张狂,笑着笑着,便笑出了泪。
张起灵叹了口气,跟着跪坐在他面前,按着他的后颈把他揽进怀里,却不说话。
颈窝里潮湿一片,吴邪哽咽不停:“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以为我回家了。”
“这里什么都没有。”
一字一句,字字句句都撞在张起灵耳畔,碎成尖锐的屑,一路跌落到心尖。他揽着吴邪,在他耳侧摩挲:“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吴邪。”

风云四起,天地变换。岁月悠悠,白云苍狗。
古佛拈花方一笑,痴人说梦已三生。
这世上本就不存在什么永恒。沉木腐朽,枯草衰微,候鸟来去,云起云灭。人之一世,不过沧海一粟。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人间之人却尚不自知。
以为岁月绵长,兀自挥霍。

一片静默,只有四野风声潺潺汩汩,连屋檐上立着的野雀也无声无息,吴邪虽心中悲恸,毕竟也知道眼下的情形,强迫着自己去平复心绪,不声不响的埋首在张起灵颈间,呼吸却依旧沉重。
黑瞎子沉默的看了他们一会儿,又眯着眼四下逡巡了一番,给张起灵打了个手势。
张起灵会意,拍了拍吴邪的肩头,吴邪身子猛地颤了一下。张起灵又伸手在他后背抚了抚,偏头看着摇摇欲坠的红日。
吴邪却突然说话了:“我想进去看看。”
黑瞎子突兀的笑了一声:“正有此意。”便率先上了台阶。
张起灵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站起身,拍拍下摆上的泥土,刚下过雨,泥土黏腻,根本拍不干净。吴邪还跪坐着,看到他的动作便回过神来,有些讷讷的,半晌,说出一句:“……回去我给你洗。”
张起灵倒是有些无奈了,摇摇头,去拉他的胳膊。

很难说吴邪是以怎样的心情一步一步走进破败的大门的,他听到记忆里的和美团圆在自己有些仓皇的脚步声里分崩离析,满心的期盼都在前进中碎成零星的粉末,落在地上就成了脚下的衰微枯草。

放眼是坍塌的屋脊,腐草荧荧。吴邪本以为就算一切都不一样了,至少老宅还在,还有个念想,没想到就连老宅也只剩了记忆里一个模糊远去的轮廓。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黑瞎子说:“这宅子,至少破败了一百年了。”
吴邪一愣。
他也曾做过无数极端的设想,但是黑瞎子的这句话却勾出些他从未想过的可能。一时间吴邪看向黑瞎子的眼里便有了些许震惊与惶恐。
黑瞎子还想说话,收到张起灵飞过去的一个无波无澜的眼刀便闭嘴了。
吴邪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涌,便转头去看张起灵,有些不敢相信似的:“你知道?”
张起灵没说话。
吴邪回想起一路上张起灵眼神里的怜悯,突然生出几分气愤来,又问了一句:“你都知道?”
张起灵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好一会儿,风马牛不相及的吐出一句:“有我。”
一句话,两个字,把吴邪胸口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情绪勾了个干净,吴邪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边上的黑瞎子突然很轻的笑了一声。
吴邪吐出胸中一口气,也不说话,转身便往廊上走了。

他走走停停,有时站在一处就发起呆来。身后两人也不催,一个目光深沉,一个满目探究。
吴邪最后在一间相对完好的房间前停下,他站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然后推门而入,又被迎面而来的尘土呛了出来,吴邪挥着手,看着灰尘满布的门上雕花:“这是我的房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以前的房间。”

与外面的一片废墟相比这间房间算是保存得好的,书架上还摆着厚厚的书籍,笔墨纸砚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个栩栩如生的犬型笔罐。最后一点血红的光线透过窗户的破口洒进来,尘埃飞扬,有零星的暖意。

久别重逢。
不知怎的,吴邪想起这个词来。
一别百年,好久不见。
思及此处他只觉得眼眶温热,赶紧把椅子上的灰尘拂了,招呼后面的两个人:“坐着说。”

张起灵皱着眉,没坐。吴邪知道他好干净的小毛病又犯了,也没强求。倒是黑瞎子,二话不说大大咧咧地坐下了,椅子“嘎吱”一声,幸好没裂。
黑瞎子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从哪儿开始说。”
吴邪愣了一下。
黑瞎子又说:“我此番南下就是为了弄清这些,现在哑巴知道的可能还没我多,你想知道什么,从哪儿开始?”顿一顿,“外面的人不敢过来,听不到的。”
吴邪看了眼张起灵,张起灵抱着刀面部表情地站在一边,又去看黑瞎子,眼上的黑布阻挡了吴邪一切的窥探。
吴邪说:“一颗麒麟玉,可通前世今生。”他直起背脊,“从这里开始。”
/TBC/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1-28 13:12:00 +0800 CST  

憋了好几天总算把一个瓶颈别过去了爽翻天

于是就差不多过半了诶嘿嘿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1-28 13:13:00 +0800 CST  
都退后!我要开始装hu逼che了!
答应我听完胡扯还要做彼此的天使好吗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1-29 13:40:00 +0800 CST  
第十四章 归人与过客(二)

黑瞎子没说话,只是看他,片刻之后又笑起来:“你这个头开得不好。”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样,你知道老九门吗?”
吴邪皱了皱眉。
老九门。
他自然知道。
他不仅知道,还很熟悉。
因为吴家,就是老九门之一。

老九门由当时江湖上九个势力家族组成,分上三门,平三门,下三门,吴家正是平三门之一。
吴邪不知道这种时候黑瞎子为什么突然毫无征兆地提起了老九门,黑布阻隔看不清他的神情,便又去看张起灵。
张起灵没看他,站在一边自顾自换起了衣裳。

所以说好干净是病,张起灵估计是治不好了。
吴邪腹诽着,忽然一愣。
……张起灵?

黑瞎子突然拍了拍手:“你看,张起灵,你们家张小哥,老九门张家现任族长。”
张起灵却扣着扣子摇摇头。
黑瞎子“哦”了一声:“对,现在是名存实亡。老九门已经不存在了。”
上一个消息吴邪还没消化,一下又来一个,吴邪有些没跟上。

老九门已经消亡很久了。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势力也一样。
斗转星移,世事变幻,老九门也从一开始的如日中天开始日渐衰微,大家族的劣势也就显现出来,不用外力,从内部就开始分崩离析。庞大如张家,各个支系开始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从一开始的勾心斗角到后来的短兵相接,也不过几十年,此消彼长,到最后全族覆没。张起灵之前剿灭的张海客一支是最后一支逃窜在外的张家族系,至此,一度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张家,就此消失。

在时间面前,所有的东西都渺小如蝼蚁。
吴邪沉默了一会儿,冲黑瞎子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黑瞎子就笑了一笑:“不急,我问你,你猜哑巴多大了?”
吴邪被黑瞎子莫名其妙的问题搞得莫名其妙,多大?
“二十出头?”
黑瞎子就嗤嗤的笑起来:“大概跟你差不多大。”
吴邪先是皱眉,心说你是不是玩我?长眼睛的都看的出来张起灵跟他差不多大。又细想了一番才回过味来,一时间有些吃惊。
黑瞎子就挑挑眉:“具体多大我也说不清,反正张家闹内乱那会儿,他已经是管事的了。”顿一顿,“张家古籍上写的。”
吴邪便不敢相信似的去看张起灵,张起灵抱着刀,没什么表情,见他看过来点便点头。
是承认了。
黑瞎子说:“这是张家遗传。怎么说呢,他们都有病。”
吴邪:……
张起灵不动如山。
黑瞎子继续说:“在外人看来,这可能是天大的福分。张家人的寿命比普通人要长得多,血统越纯寿命越长。”说着指指张起灵,“这个,超纯正。”
吴邪:“……哦。”
黑瞎子又说:“前面说了,张家有很多支系,里面有一支,人称药王张。”

药王张,顾名思义,以药为生。张家家族庞大又势力浩大,一旦身在其中,自然会对周围的东西产生潜意识的不信任。因此为了避免一些细枝末节的麻烦,张家用的药物都是自家产的,由药王张一支就负责。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然而他们所做的药物之中,有一样,就是现在江湖上盛传的麒麟玉,一代两颗,不多不少。

吴邪有点懵。
这传闻中得之可通天彻地的麒麟玉,居然是人造的?

黑瞎子嗤笑了一声:“别听江湖上传的那么神,麒麟玉是有点神神叨叨的,据说里面融合有上古时代张家祖先猎到的一头麒麟的麒麟角,大概有点进补的作用?”
吴邪:……
比江湖传说还要江湖传说。

实际上,对于张家人来说,麒麟玉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味药。
“而且。”黑瞎子神色终于有些严肃,“是一种刑罚的药。”
张家人不管是直系还是支系都有比一般人长的寿命,而张家作为一个戒律森严的家族,自然也有一套自己的家法,对于铸下大错的张家人,最狠的刑罚,就是让他们吃麒麟玉。
麒麟玉,两颗可破长生。

原本一切正常,纪律严明有条不紊。可惜后来张家内乱,药王张一支被格杀殆尽,无一人生还,麒麟玉的制作方法和许多别的灵丹妙药一起,永远地消失在了时间里。
这世上,便只剩下了唯二的两颗麒麟玉,随着张家的分崩离析流落世间,又被有心人一传十,十传百,成为了江湖传说里的物事。

吴邪当真相信世事无常了。
被张家人视做最高惩罚的麒麟玉,到了江湖人口中,竟成了无上的至宝。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1-29 13:40:00 +0800 CST  
吴邪沉默了片刻,看了眼张起灵,问道:“麒麟玉,一颗可通前世今生。那我……”说到一半就停了。
他想起黑瞎子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没想到黑瞎子自动自发地接了他的话:“那你怎么从狸猫变人了?”
此话一出,不仅吴邪,连张起灵都侧头去看他。
被灼灼的目光包围着,黑瞎子面不改色:“很容易猜啊。”又伸手在头上比了个耳朵的样子,“那天,我看到你的耳朵了。”
吴邪:……
耳朵耳朵耳朵,坏事都坏在耳朵。吴邪脸色有些扭曲。
黑瞎子意味不明地笑起来:“麒麟血。”说着看了眼张起灵,张起灵不动声色的扯了扯衣领
麒麟血。张起灵也跟他提过。
黑瞎子说:“张家直系身上流着的,就是麒麟血,血统越纯,血越有用。”又指指张起灵,“眼下这位是张家唯一一个,也是血统最纯的一个,你吞了一颗麒麟玉,又喝了他的血,嘭!”黑瞎子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狸猫变太子。”
吴邪:……
黑瞎子又嘿嘿地笑了两声,压低了声音:“其实,血的作用是最低的,那……”旁边张起灵突然咳了一声,黑瞎子噎了一噎,打了个哈哈,把话题绕过去了:“……却是最有用的。”
吴邪没理他,又问:“那现在,我算什么?”
狸猫?人?半人半兽?
又或者,什么都不是。
黑瞎子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张家古籍上没有这种记载。应该大概,算是人?”
吴邪就不说话了,他抬眼看初生月光里漂浮的尘埃,好一会儿,突然问:“吴家……是怎么倒的?”
他其实还想问吴邪是怎么死的。可是转念一想,时间流转百年,生死万千,谁会去管你一个小小的吴邪。
黑瞎子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眼张起灵,张起灵便缓缓开口:“自然衰落。”

在九门中,吴家算是衰落的最安详的一个。
就像垂暮老人,年轻时有过登顶辉煌,经历了大风大浪,垂垂老矣回望一生,安然阖目,溘然长逝。

虽不曾参与,得知善终也是好的。
吴邪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一阵沉默里却是一直事外的张起灵开了口:“还有一颗麒麟玉在哪里。”问的自然是黑瞎子。
黑瞎子目光闪了闪:“我不知道。”
张起灵皱眉看他。
黑瞎子耸耸肩:“你们家古籍上只说照着图谱走就行,谁知道图谱在哪儿。”
吴邪一愣:“自家的东西还要跟寻宝一样?”
黑瞎子看了他一眼:“张启山那是什么人,张大佛爷,张家的以后他没猜到十分也能猜到八分。后来这种极刑用的少了,张家人都不清楚麒麟玉有什么用,外面传的神乎其神,自己人居然也乱起来了。”说着又指指张起灵,“你看,现任族长都不知道,还得劳我这个半瞎给他跑腿查。”
吴邪便摇摇头。
黑瞎子伸了个懒腰:“上面的作下面的也作。”说着说着话锋一转,“说起来我路上遇见那胖子了,怎么的,他也要南下?”
吴邪听着,突然灵光一闪,急匆匆地取来胖子给他的那包肉干,四下看了看,最后指着张起灵:“小哥,撩衣摆。”
张起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倒是很听话的伸手撩了撩衣摆。
吴邪摇摇头:“不对,抓着两个角。”
张起灵照做,等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吴邪把那一包肉干都抖到了他刚换的袍子上。
张起灵的表情一下子有些扭曲。
吴邪摸了摸鼻子:“我洗。”说着把那包肉干的布抖了抖,平铺在桌面上。
三人都围上去看。
布是南疆的特有布料,花纹繁复,色彩绚目。
吴邪换了角度看了几次都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刚想收起来就听张起灵抽了口气。吴邪一愣,心说该不会这人好干净的脾气上来了要暴起伤人?战战兢兢抬眼去看,就见张起灵盯着那张布,眼里竟有些发亮。
黑瞎子也吸了口气,看吴邪:“不得了啊小吴,守陵人这就把图谱给你了?”
吴邪不知道什么是守陵人,指了指桌上的布:“这真是图谱?”
黑瞎子就说:“张启山临终前找了几个人当守陵人,图谱就在他们手里,那胖子若真是要南下吧?”又指指那块布,“这是张家人才看得懂的图谱,你别白费力气了,不如找个地方睡觉。”
吴邪:……
他想起来似乎还跟张起灵说过留宿的问题,眼下……他转身四下看了一番,烟尘满布,木料腐朽。又看了眼张起灵,果然看到这人一张黑脸。
张起灵把兜着的肉干倒回图谱布上,利索地一打结:“回城。”
吴邪一愣:“现在?回去得大半天呢。”
黑瞎子嗤笑了一声:“大半天?你听谁说的?”

月到天心处。四下只有风起叶涌的哗哗声响,又很快静默在黑暗里。
破败的老宅里慢慢走出三条影子,月色里像三棵瘦削的高树。

吴邪走到门外又回头看了眼吴家老宅,飞檐翘角颓壁朽木在霜白的月光下如同低伏的衰老巨兽,衰草摇曳,像是惜别。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在门口比划出两个灯笼来。又静静的站着好一会儿,与记忆里守候百年的家人一一告别,最后垂了眼睛,一句轻若浮尘的“再见”在转身间融化在飘忽的月光里,温柔的洒在沉沉无声的废墟之上。
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我曾以为我是打马归来的游子。
及至近前才恍然大悟。
我不是归人。
只是过客。


/TBC/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1-29 13:41: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麒麟侠客是断袖

纵使有轻功在身的一个瞎子一个哑巴,三人踩碎一地霜白的月光找到客栈时夜色也已经深了,吴邪七荤八素地从张起灵身上下来一脸菜色地掏出铜鱼,老掌柜捋了捋小胡子,不太好意思的样子:“哎呀,真是不巧,小店只剩一间房了。”
一间房,三个大男人。
张起灵不动如山,吴邪跟黑瞎子面面相觑。
黑瞎子摆了摆手:“得,换间客栈。”说着就要往外走。
老掌柜的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客官,不是我说,这附近的客栈啊,都差不多住满了。”
吴邪皱了皱眉,与张起灵对视了一眼,明知故问道:“哪里来那么多人?”特意用了潭州方言。
掌柜的听他一口地道的潭州话脸上的不耐便消了大半,也用方言回说:“那我就不知道啦,这两天到处都是成群结队蜂拥而至的江湖人,火急火燎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拈了拈小胡子,“客官,住吗?”
话都说到这里了,住吗?
当然要住。

三人进了房间都不约而同地在桌边坐下了,黑瞎子“呵”了一声:“这后面的人也是沉得住气。”
张起灵不置可否。
黑瞎子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说不定连你拿到麒麟玉都在它的计划内。”
这话明里暗里都在讽刺张起灵傻,循着人下的套往里钻。
张起灵自然是听出来了,只是面上仍然没什么表情,垂着眼沉默了半晌,忽然抬眼看吴邪。他一动,黑瞎子也跟着动,两双眼睛便都盯着吴邪。
吴邪还没有飞一样的感觉里脱身,一下子成为焦点中心还有点愣,不知道说什么,来回瞟了瞟,干脆起身在张起灵的行囊里翻翻捡捡,拎出一件旧衣裳,把胖子的肉干全抖进去,然后把那包肉布往桌上一摊,带出一股肉味。吴邪无视张起灵黑下去的脸,指着上面繁复的花纹说:“人要往前看,接下去往哪儿?”
张起灵不动如山。
吴邪说:“衣服我洗。”
张起灵“啧”了一声,没话说了,站起身端详图谱。
黑瞎子:……
吴邪看不懂,也装模作样的站在一边看。

张起灵皱着眉看了片刻,黑瞎子一句“你是不是全忘了”都在舌尖上了,刚要张嘴就见他伸手点了点图谱的一处,顿一顿,又点点另一处,指尖连着两点划出一条线,说道:“北上。”
吴邪便凑上去看,只见张起灵串联起来的两点分别是两簇蓝染团花,与周围的印花并无两样,吴邪横看竖看没看出什么来,倒是黑瞎子,抱着手臂端详了片刻,忽然伸手在一处点了点:“到这里。”
张起灵点点头。
黑瞎子便“啧”了一声:“张大佛爷是个会玩的。”
吴邪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一开始还见缝插针地插两句话,后来发现实在是跟不上这两尊大佛的思维,便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原本有情绪吊着还不觉得,一旦静默下来,吴邪便感到一种沉重的疲惫,从头顶翻腾着倾轧下来,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揉了揉眉心,起身坐到床沿上去了。

等吴邪再睁眼的时候天刚透亮,周围很安静,静的能听到晨曦穿透窗子落在地上的声响,他眨了眨眼,转过头就看到张起灵坐在床沿上看书,脸上没什么表情,晨曦微光映在他眼中,像缀着星子。
这景象让他想到刚出兖州城那会儿。
那会儿他还满心欢喜的盘算着回家的事情,身边有个胖子插科打诨。现在想想,也是天真的可怜。
而那时候张起灵其实已经知道一些内情。
他却从未提及。

吴邪盯着张起灵不动。
有时候他觉得张起灵就像一阵风,你知道他在那里,但是看不见也摸不着,飘忽又凉薄。
他实在猜不透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张起灵自然不会知道吴邪心里的弯弯绕绕,手下轻飘飘地翻过一页书:“醒了?”
吴邪“嗯”了一声,一翻身想坐起来,却不料一动不动地睡了一晚上骨头都硬了,动作大了些,一不小心就扭了脖子,咵嗒一声响,整个脊背一抽。吴邪闷哼了一声,手下一失力,姿势扭曲的就往张起灵身上倒,顺理成章地撞飞了他手里的书。
张起灵“啧”了一声。
吴邪:……
这下可好,撞飞了张大爷的小心肝。吴邪咽了咽口水,有些局促的想起身,结果手往下一使劲就觉得不太对。他愣了一下,又马上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确定似的往下看了一眼,又拿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去看张起灵。
张起灵:……
他慢慢伸手,抚在吴邪后颈。

善哉善哉。
吴邪咽了咽口水。
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居然折在了人家的裤裆里。大侠,拧脖子的时候利索点。
感到搁在后颈的那只手使了点劲吴邪便闭了眼,却发现那不是扭断脖子的力气,反而像是给他揉按后颈紧绷的皮肤。
张起灵说:“你睡相太差了。”不等吴邪反应过来又“啧”了一声,“手。”
吴邪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张起灵手下的力道拿捏的正好,慢慢揉开紧绷酸痛的肌肉,吴邪舒服的眯了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觉得似乎少了什么,四下张望一番才想起来,问道:“黑瞎子呢?”
话音刚落就看到黑乎乎一团从窗户跃进来,“咚”的一声响:“叫我?”
吴邪:……
黑瞎子笑了一声,看了他俩一眼,揶揄道:“哟,一大早的,顺毛?”
吴邪十分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张起灵又揉捏了两下,在他后颈拍了拍:“事不宜迟,赶紧动身。”

天光乍破,潭州城内却已熙攘起来,沿街摊贩支起摊子,源源涌入的江湖人一拨接一拨,匆匆脚步,碌碌车行,马蹄疾疾,暗潮汹涌,往来行人凡行色匆匆者皆是江湖浪子,好辨认的很。
在这一片匆忙庸碌的气氛里,吴邪一行三人便俨然四方来此的江湖人,即便一大早便打马穿街也不那么引人注目,城中之人皆都习以为常,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三人便沿着图谱上指出的道路,过潭州,路荆州,取道襄阳,达晋城,继而一路北上,至朔州。
便又是一段漫长而焦灼的行程。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1-30 13:01:00 +0800 CST  
一开始吴邪还会计算日子,可惜同行的胖子换成了黑瞎子,虽然也是话唠,总把吴邪噎的说不上话来,后来便也偃旗息鼓,随黑瞎子怎么挑,我自岿然不动。
倒有几分张起灵的风范。
黑瞎子便咂咂嘴,摇摇头:“本来只有一个哑巴,现在变成了俩,没劲。”

三人打马而行,从秋分时节一路疾驰而去,不知不觉间露水以寒,寒露将至。

这一天天色阴沉,乌云压顶,低矮矮一片,触手可及的样子,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三人如往常一样在小道上打马而行,为了赶路,又加上四野荒芜,自上次好好休息之后几乎不眠不休的跑了两天两夜,期间全靠胖子遗留的肉干充饥。可怜吴邪一双易容来的眯缝眼几乎肿成了鱼泡。
简直见者伤心。

马蹄哒哒,走在最前面的黑瞎子却突然“吁”的一声勒停了马,伸着脖子看了看,转头看吴邪:“前面有个茶摊。”黑瞎子易容之后便戴了顶阔檐的毡帽,帽檐压得极地,几乎遮住了眼睛。
吴邪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
黑瞎子笑了笑:“哥仨歇歇?”
吴邪眼睛刷一下亮起来,可惜隔着眯缝肿泡眼几乎看不出来。
黑瞎子冲后面的张起灵抬了抬下巴,一夹马肚,率先催马上前去了。
吴邪跟张起灵紧随其后。

拴马的地方离茶摊有点距离,吴邪摸着小白马的鬃毛看了半天,戳戳一边的张起灵:“是不是又长高了?”
张起灵:……

之前吴邪一直没在意,直到不久前三匹马凑在一块儿吃草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原本仰着脖子还不到老黑一半的小白马似乎长高了些,对此张起灵只是抬了抬眼皮:“这是幼驹,还没长开。”
吴邪:……
不怪人家腿短,人家只是年纪小,没长开。
于是吴邪便跟个老妈子似的,有事没事比划小白马的成长速度。
瞎子哑巴对此习以为常。

因此张起灵只是叹了口气,不再重复说了无数次的“马驹长得快”的道理,拍拍他的后颈便进了茶摊。
茶摊简陋,不过在这几乎算得上是荒郊野外的地界,也已经好极。老板娘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笑的情真意切,见人来了便上前问候,黑瞎子一挑眉,三言两语把老婆婆哄的心花怒放,片刻功夫桌上便多了一壶热茶。
这一带不是往来要道,茶摊里除了吴邪他们却还坐了两大桌人,清一色短发劲装,看起来像是一道的。吴邪没去关心他们,捧了杯热茶,长出了口气:“再跑下去屁股都要开花。”
正在喝茶的瞎子“噗”的喷了他一身,边擦脸边笑他:“我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吴邪黑着脸抹抹衣裳,瞥了他一眼,不搭理他了。

身后的两桌人也只是在三人入座的时候静了静,许是瞧他们三人一个书生似的小胡子,一个弱鸡样的黄脸汉子,还有一个像是瞎子,横看竖看看不出什么战斗力,便全然不放在眼里,该喝茶喝茶,该扯皮扯皮。
也因此吴邪他们很清楚的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
竟也是麒麟玉。
就听到的内容来看与吴邪他们一路听得的相差无几,无非那么几句。
吴邪便定了心,淡定地喝茶。
只不过听着听着,他们谈的内容就变了味。

话头不知怎的从麒麟玉绕到了麒麟侠客身上,其中一个面色狠厉的小个子男人颠了颠手里的杯子,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麒麟侠客?那种人也算侠?”
话里有话,周边的人都止了话头,顺着问下去:“你知道些什么?”
那小个子便笑了一声,稍稍压低了些声音:“哑巴张,是个断袖。”
四周听着的人便都哗然。

吴邪喝茶的动作一顿,黑瞎子表情一下有些微妙,很明显的往张起灵的方向看了一眼。

又有个络腮胡子问他:“哪儿听来的?”有些不信的样子。
那小个子便“啧”了一声:“老四,我知道你崇拜哑巴张,但事实他就是事实。”又故作深沉的停了停,“哑巴张身边不是有个高手吗,他们俩……”说着讲两手的小指一勾,十分暧昧的笑起来。
那叫老四的便咂咂嘴:“口说无凭,高手怎么了,南哑北瞎,他们俩怎么没搞起来?”
吴邪一开始还当笑话听着,听着这里却是实在没憋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说话的人便瞥了他一眼,也没当回事。

吴邪就去看黑瞎子,他的表情十分扭曲,像吃了只苍蝇,眉头拧的死紧。
张起灵也差不多,只不过如果说黑瞎子吃的是个普通苍蝇,那张起灵就像是吃了只大头绿苍蝇。
还不能往外吐。
吴邪憋了笑,装模作样垂眼喝茶。

那小个子又说:“要不然哑巴张会让人跟在他身边?黑瞎子可都没这待遇。”顿一顿,神秘兮兮的,“我可是亲耳听到的,夜深人静,啧,那屋里,嘎吱嘎吱响。”言之凿凿,确有其事的样子。
老四便有些不敢相信的:“可,俩男人,怎么做那档子事?”
吴邪正含了一口茶水,闻言全数喷出,糊了黑瞎子一脸,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再怎么不放在心上也经不起三番四次的打岔,说话的小个子往他们这儿看了眼:“那边的兄弟似乎是有话要说?”
没等吴邪说话,黑瞎子便抹了把脸上的水渍,言语轻松:“你娘没教过你不要满嘴乱喷?”看的是吴邪,说的却是一边的小个子。
就见那小个子站了起来,原本就凶狠的脸上愈发狠厉:“兄弟这是指桑骂槐呢?”
黑瞎子便笑了一声:“谁认说谁。”
简直就是六岁小孩吵架。
那小个子“哟”了一声:“嘴皮子挺利索,可惜,行走江湖,靠的可不是嘴皮子。”
话音刚落,吴邪只觉得脑后一阵风声,一边的张起灵伸了手来拉他,便赶紧低头顺势往旁边一坐,就听“咚”的一声,柳木桌上深深嵌了一枚铁珠。
如果方才吴邪不动的话,这可铁珠应该是嵌在他的后脑勺里。

见到这铁珠黑瞎子咂了咂嘴,仍是坐着:“铁弹子。陈皮阿四是你什么人?”
小个子动了动手:“呵,挺有眼力啊,陈皮阿四正是老子师傅。”吴邪看到他指间夹了四颗铁弹。
黑瞎子闷笑了一声:“说谎不打草稿,陈皮阿四死了快七八十年了,你是他哪一辈的徒弟?”
火上浇油。

陈皮阿四这个名字吴邪听过,也是老九门之一,与吴邪爷爷吴老狗私交甚好,据说吴邪满月的时候还抱过他,但真要说起来,也是剩了一个名字,长相是一点记不得了。
吴邪来不及细想,就听那小个子啐了一口:“是真是假,你试试就知道了。”说着五指一翻,四颗铁弹同时出手。

吴邪只觉得肩上一阵拉力,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张起灵带着避开了,黑瞎子是个浪的,束手束脚了那么久总算给他碰上一个能打的,二话不说就往对面人堆里窜。
对面原本只是做个样子吓吓人,没想到这一窝弱鸡居然反应如此迅速,打头的小个子与黑瞎子过了几招,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对手,便往旁边一避:“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瞎子扭了扭脖子,嘎啦嘎啦一片响:“路过的,为老爷子清理门户。”说着一个勾手便制住了他的手。小个子打了个唿哨,一边愣住的小弟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提了武器加入战局。
张起灵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瞥见角落里一个提着长刀的刀疤脸,皱了皱眉,说了声“不好”,也提着刀迎了上去。
吴邪看他们在人群中来去自如,又看了看自己,双手攥了拳,不知不觉攥的死紧。

只见黑瞎子一个俯身避过了四射的铁弹,又鹞子翻身闪躲斜劈而来的长刀,一下跃上了桌子,“呵”了一声:“不得了,还有个黑背老六家的。”
小个子冷哼了一声,与边上的刀疤脸对视了一眼,五指一动又弹射出几颗铁珠,黑瞎子一面避让一面抽出了飞刀。
一样是暗器,就看谁的速度快,准头大,力道狠了。

刀疤脸颠了颠刀正要上前,忽然被一柄墨黑刀鞘拦了去路,当即挥刀便砍,张起灵利落的避了过去,徒手往他手腕上斜劈了一记,刀疤脸面目狰狞,朝身旁的喽啰们招了招手,也不去理会所谓的江湖规矩,群起而上。
黑瞎子在上面调戏陈皮阿四家徒弟,张起灵便在桌下与刀疤脸及喽啰们周旋,这群人显然跟张起灵没得比,只不过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多人一起,又都使铁珠暗器,善近攻的张起灵一点不能分心,古刀不曾出鞘,铁珠刀刃碰到上面“嘭嘭”直响,自加入战局便不曾停歇。

吴邪在茶摊木柱后密切观察着,一伙人正缠斗得难舍难分,忽然间一个被张起灵踹翻在地的喽啰眼神一转发现了吴邪,思量一番便知道这人才是真正的弱鸡,一个鲤鱼打挺就往吴邪这边窜。吴邪神色一凛,一个翻身避过了打来的铁珠,再抬眼这人便已至眼前,一手直冲吴邪面门而来,说时迟那时快,吴邪一矮身,就地一滚,动作间感到指尖碰到一块石子,便赶紧抓在了手里,二话不说一翻手腕,就见石子正击在那人太阳穴,“咚”的一声。
竟是那人倒下了。
吴邪还有些呆愣,看了眼自己的手,有些不敢相信似的。
我的妈,可以啊。
吴邪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用的正是方才那小个子打铁珠的招式。

耳边兵刃交接声不绝于耳,吴邪仰着脸去看,就见张起灵周旋于人群之中,微微皱了眉。
吴邪心里咯噔一声,张起灵的这个表情吴邪自然是知道的,他在不耐烦。
张起灵这人,看起来好养活,其实娇气得很,别的不说,饿着肚子的时候脾气就会变得很差。
比如现在。
吴邪忙爬起来,张起灵动作间的不耐烦已经相当明显,吴邪能看出他握着古刀的手已经凸起青筋。
麒麟侠客,轻易不出刀,出刀必见血。
且不说这时候拔刀便暴露了他们一行人的行踪,一旦古刀出鞘,必有死伤。吴邪瞧见茶摊的婆婆,缠斗一开始便缩在一边,满脸惊惧。
伤及无辜便不是那么好玩了。

简直是飞来横祸。
/TBC/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1-30 13:01:00 +0800 CST  
我又爆字数了夸我夸我!
明天有事出门所以明天没有不用等哟哟哟哟!(对我最喜欢卡这种地方了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1-30 13:02:00 +0800 CST  
第十六章 默契与嫌隙

张起灵心情很不好。
不眠不休跋涉两天两夜,又饿着肚子,眼下还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缠住不得脱身,若是以往,古刀出鞘,出刀见血。
可眼下一旦拔刀出鞘就等于暴露了他的身份,继而必定会牵扯出吴邪、黑瞎子以及麒麟玉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因而再怎么不耐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张起灵一翻腕挥开刀疤脸的长刀,面色沉沉。
这刀疤脸似乎对他的身手来历很有疑虑,一招一式都带了试探,而张起灵最厌恶的便是这样的试探,一面要隐藏自己,一面又要避开四面八方袭来的铁珠,甚至还有黑瞎子一个激动丢歪了的飞刀。他挥刀一格,兵器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刀疤脸后退了两步,举刀又上。
张起灵额角很明显的爆出了青筋。

就在张起灵耐性即将耗尽之际,猛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十分突兀的响起在一片缠斗声里,由远及近,混乱中他偏了头去看,就见一匹白蹄白鬃的高头大马疾行而来,马上坐了一个人,衣袍翻飞猎猎作响,逆着沉沉天光如同一纸剪影。
张起灵皱着眉又看了一眼,格开刀疤脸的一个斜劈,又翻身避开小个子打来的铁弹,快速往外围移了两步。
马蹄声愈来愈近,张起灵听到那人喊了一声“小哥”,顺着话音向他伸出一只手来。
天色阴沉,张起灵觉得这个人似乎是踏碎了一路的沉沉云霭向他疾行而来。
他矮了身一脚飞踢把近前来的一人踹翻在地,利落地转身伸手。
靠近,紧握。
张起灵顺着手掌间的力道翻身上了马,吴邪利落的一夹马肚。
黑马绝尘而去。

秋风凛冽,如刀刃般舔过脸颊,老黑跑的飞快,眨眼间便带着吴邪与张起灵跑出了老远,等吴邪回过神的时候早已看不见茶摊的影子,这才想起方才一时情急只顾了张起灵没顾得上黑瞎子,赶紧一拉缰绳想要勒马,却不想张起灵原本揽着他腰的手从腰侧穿过,覆着他的手握上了缰绳,猛地一甩:“驾。”
老黑听到熟悉的声音兴奋的长嘶了一声,更加快了速度。吴邪猝不及防,重心不稳往后一倒,几乎靠在张起灵怀里,却也没心思在意这些风花雪月,张嘴想要说话,甫一开口便灌了一嘴凛冽风声,只得微微侧了头,贴在张起灵耳边,几乎要靠吼:“黑瞎子呢?”
张起灵又催了催马,面不改色:“不用管他。”
三分薄凉。
吴邪却听出七分信任。

黑马疾行,四野景象匆匆远去。天际乌云越发低沉,转瞬间便下起了滂沱大雨,雨幕朦胧,周围根本没有避雨的地方,大雨之下沿途印记又容易被冲刷掉,为了避免跟后面的黑瞎子走散,张起灵只能紧了紧缰绳放慢了速度。
深秋的大雨打在身上自然不是什么有情调的事情,吴邪傻淋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的从张起灵的行囊里翻出一件袍子来,抖了抖罩在两人头顶。
聊胜于无,心理上骗骗自己也是好的。
他坐在前面,想同时罩住两个人就得一手绕过张起灵的脖颈,这个姿势很扭曲,他不舒服,张起灵也不舒服。
隔了没一会儿张起灵便在一处稍大的树荫下勒停了马,叹了口气,把他的手拗回去,下巴搁在他肩上。
行,舒服多了。

树冠虽大,在滂沱大雨的击打下也几乎没有遮掩的作用,两人傻不拉几的停在那里淋雨,隔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影。
吴邪皱了皱眉:“会不会出事?”
张起灵靠在他肩上,摇了摇头:“不会。”湿漉漉的鬓角擦过吴邪的脸颊,带着些微凉意
吴邪侧头看了他一眼,只看到小半张侧脸。
不知怎的,那微凉的雨水似乎顺着喉咙淌进了心里。

两人又等了片刻,大雨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有加大的趋势。就在隆隆作响的雨声里,远处传来了奔雷般的马蹄声,有人撕开迷蒙的雨幕急速前来。
黑瞎子催马赶的飞快,片刻功夫便到了眼前,吴邪定睛一瞧,自家的小白马也哒哒的跟在后面。黑瞎子浑身湿透,身上却没有什么血腥气,不知是被雨水冲刷殆尽还是想象中的杀戮根本没有发生。
黑瞎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毡帽不知掉哪去了,即便如此也不摘掉眼前的黑布:“快走,这前面有个镇子,我在哪儿有个院子。”说着一夹马肚便疾驰而去。
吴邪正想下马,就听张起灵喊了声“驾”,老黑撒开四蹄紧随其后。吴邪奋力转过头就见小白马眼巴巴的呆在原地,见他们一声不吭跑了还抖了抖脑袋,不敢相信的样子。吴邪赶紧喊了声“老黑”,那小白马便长嘶了一声,跟上了。

也该是造化弄人。三人一路冒雨前行,来到黑瞎子说的小院门前雨却停了,三人浑身湿透,一步一汪水,三匹马也好不到哪里去,特别是老黑,向来引以为傲的白鬃湿漉漉的糊在长颈上,小白马在他身边转悠了两圈,打了个响鼻,自顾自走到一边去了。
老黑:……

吴邪跟着黑瞎子在院子前站定,左右看了一眼,忽然说:“你这院子怎么那么奇怪?”
黑瞎子了然的“哦”了一声,指指旁边的稍显破败的大院:“这是以前有钱人家小妾住的院子。”
吴邪:……
张起灵:……
黑瞎子耸了耸肩,自顾自推开门进去了。
院子不大,明显是久无人居,显得有些破落,院中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叶片凋零殆尽,孤零零虬髯交错,光秃的枝干直指云天。
对于吴邪一行来说,可遮风避雨便是好地方,更何况此处灶台卧房应有尽有,若不是时机不对,吴邪几乎要痛哭流涕。
黑瞎子湿漉漉的一路淌着水进了里屋,咚咚当当也不知在做什么,好一会儿才出来,手里拎了几件衣裳,笑的一脸得意:“幸好,上次留着的没给耗子啃了。”就差没在脑门上贴快夸我几个字。
吴邪扫了一眼,黑瞎子的衣裳,那必然是清一色的乌漆墨黑。他是没所谓,张起灵就不一样了。一头一脸湿漉漉的头发糊着,加上黑沉的脸色,倒是有几分道上传说的黑面修罗的味道来。
吴邪抹了把脸,拍拍张起灵的肩:“关键时刻,忍忍吧。”说着赶紧脚底抹油往黑瞎子身边跑。
黑瞎子便笑:“要么换着,要么光着,你选吧。”
张起灵偏头看了眼肩上清晰的掌印,面若锅底。

吴邪从黑瞎子手里接过衣服,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停下了,微微偏了头问黑瞎子:“那群人,你怎么处理了?”
黑瞎子脱了上衣正在拧水,闻言一愣,便转向他,似笑非笑的:“你希望我怎么做?”

杀,茶摊婆婆必定也难逃一死。
不杀,他们三人就会陷入危机。
吴邪没回答,他沉默了片刻,转身进了里屋。
不管哪种结果,他都没有发言权。

三人都是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吴邪换了衣裳在里间的床上一躺想要歇一歇,不成想刚一躺下便睡了过去。另外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黑瞎子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探头往里看了一眼便转过身,边往另一间屋子走边对还在外面梗着的张起灵眨了眨眼。
张起灵:……

久违的床铺。吴邪睡得迷迷瞪瞪,恍惚间感到有人窝在他身边,靠的很近,吴邪猜那是张起灵,便下意识的往旁边咕噜了一下,让出了点床铺,眼睛都懒得睁。
一手还悬在半空没落下的麒麟侠客便侧着身子看了他一会儿,长叹了一声,收回手,翻个身,不动弹了。

一夜无话。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2-01 11:55:00 +0800 CST  
第二天吴邪醒过来时最先看到的是乌漆墨黑一片,他眨巴眨巴眼,恍惚间以为自己醒的时辰不对,接着就见那团乌漆墨黑的东西动了动,从边缘透出些许光亮来。吴邪这才反应过来,那片乌漆墨黑的东西是终于换上衣服的张起灵。他暗暗笑了一声,动了动身子想起来,却突然发现自己一手绕过张起灵的肩膀,一腿搁在人胯上,跟个人型包裹似的。
吴邪:……
怪不得一眼看去都是黑不溜秋的,看人背脊可不就是一片黑。
瞬间清醒的吴邪唰的出了一声冷汗,赶紧轻手轻脚的把自己从人身上扒下来,动作间又瞥见张起灵的脖颈,一下子又有些局促。

黑瞎子的劲装有一点不好,没领子,整个脖颈裸露在外,吴邪一眼便看到张起灵颈间深深浅浅的齿印,新的旧的结痂的。
都是他咬的。

不,这不是重点。
吴邪敛了心神,直起身就要下床,一抬眼却对上一双幽深的瞳子,张起灵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吴邪一惊,往后退了退,不成想这床铺小的很,这一退便退过了界,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吴邪揉着腰臀,听到床上张起灵明显的笑了一声。
张起灵翻了个身,正翻到吴邪睡的那一边,半睁着眼看他,眼里还带着惺忪睡意。
吴邪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
张起灵难得的放松,天光穿过身后窗子打在他身上,温热而耀眼,他就这么看着他,眼里有细碎的缱绻,然后他眨了眨眼,吴邪听到他说:“别忘了洗衣服。”说完便闭了眼,转过头去睡回笼觉。
吴邪:……
吴邪你真傻,真的,你单以为像黑瞎子那样的人会唬人,傻了吧,张起灵也会。

吴邪怀着一腔悲愤出了屋子却没动弹,站在院子里看着光秃秃的树发愣,不声不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红日高悬才回过神来,长出了口气,一转身却看到黑瞎子靠在桌子上,歪着头,应该是在看他,不知道站了多久。
吴邪冲他点了点头,弯腰抱了木盆就往外走。
黑瞎子叫住他:“我说,真不考虑拜个师?”
吴邪一愣。
黑瞎子似笑非笑的,吴邪皱着眉头。
两人无声的对视了好一会儿,吴邪说:“你洗衣服吗?”
黑瞎子:……

日上中天,吴邪拎了个半旧的小马扎坐在院子里洗衣服,忽见一条影子在院中一划而过,紧跟着又是一条,他抬眼去看,就见张起灵和黑瞎子不知道何时又交上了手。
两人一个擅长近战,一个习惯远攻,交手时却都舍弃了个人所长,擅用暗器的黑瞎子握了一根树枝,惯用古刀的张起灵拈了几颗石子。
黑瞎子足尖一点,飞身而起绕到张起灵身后,从后袭来,张起灵翻身躲过,指间一抖便投射出一颗石子,黑瞎子侧了侧脸,石子蹭着面颊而过,不等他有反应的时间张起灵又掷出一颗,黑瞎子“呵”了一声,一个起落跃到了光秃秃的树杈上,张起灵看了他一眼,上了屋顶。
吴邪:……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持了树枝的黑瞎子上蹿下跳左躲右闪不亦乐乎,反倒是张起灵,面不改色的负着一只手,另一手拈着石子上下抛玩。
吴邪看不出他动手的时机,总之看到黑瞎子猴一样动起来就知道张起灵出手了。

几个回合之后黑瞎子可能也懵了,一抬手把手里的树枝飞刀一样向张起灵投过去,张起灵身形一动,再抬眼,指间便已经夹了那根树枝,微微一用力,那树枝便碎成了两半。
张起灵随手把断枝丢到一边,拂了拂衣摆,在屋脊上坐下。
黑瞎子猴子一样抱着树丫:“你耍赖啊。”
张起灵没吭声。

吴邪看着,不知不觉出了神,直到手里劲一松衣服掉回盆里才回过神,他低头看了眼浮沉的衣裳,不知在想什么,想的出神,连张起灵什么时候站到身边的都不知道,回过神来瞥见旁边一个黑影吓了一跳,手下一用力,就听“刺啦”一声。
吴邪眨巴眨巴眼,垂眼一眼,可不就是张起灵那身靛青的袍子。他反应了一下,把那破了个袍子往水里浸了浸,抬眼看张起灵。
张起灵:……
这反映叫他想起那短手短脚的狸猫来。于是他瞧了吴邪一眼,又瞥了眼水盆,不打算追究,刚转过脸又“啧”了一声转回来,就见张起灵慢慢的弯腰伸手,从里面拎出一件墨黑的衣裳来。
吴邪:……
刚还没发现,那是瞎子的衣裳。
张起灵有些嫌弃的拎着衣服看了两眼,接着二话不说手腕一抖,就听那衣裳“嗖”的一声飞出去,又“啪”的一声糊了黑瞎子一脸,大概是用了六分力道,黑瞎子抱着树还被糊的一趔趄,险些翻下来。
黑瞎子兜头兜脸淋漓的水渍,有些气急败坏的:“你这死哑巴,借你家狸猫洗个衣服怎么了!”
张起灵若无其事的甩甩手:“不行。”全然不顾身上穿的还是黑瞎子的衣裳。
黑瞎子张了张嘴还想说话,话未出口便迎风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吴邪憋了口气正想嘲笑,就见黑瞎子神色一凛,将拎在手里的衣裳呼的一声往墙外一掷,接着整个人便跟了出去,像一道墨黑的风。
吴邪听见墙外“咚”的一声响,接着是黑瞎子落地的轻飘声响。

张起灵不动声色的往吴邪身前挡了挡,就听见外面一阵撞击的声响,然后是黑瞎子的声音:“哑巴快来!活的!”
吴邪:……
张起灵动了动身子,又忽然停住,转头看了眼吴邪。
很细微的动作,却让吴邪的情绪一下子糟糕起来,低了头佯装无事地继续搓衣服:“别看我,去抓人。”
张起灵又踌躇了片刻,张了张嘴像是想说话,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闪身就往墙外去了。

吴邪坐在原地,听到自己手下哗哗的水流声,混杂了墙外沉钝的缠斗声,滴滴答答,淋淋漓漓,淌满了一整个小院。
他又想到茶摊里两人的默契协作,而自己却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外面,浑身上下都贴满了拖油瓶的标签。
思及此处手中一下失了分寸,张起灵那件本就被撕裂的衣裳又被撕了个大口。吴邪愣了一下,叹口气,拧干了衣裳,起身正要挂起来,忽然感到背后一凉,他猛地回身,就见院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劲装男人,斗笠在身看不清面容,吴邪却清楚的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冷酷,血腥。
志在必得。

/TBC/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2-01 11:56:00 +0800 CST  

好高兴哦!我又卡了!
让我飞一会儿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2-01 11:56: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潮

吴邪手里还拎着衣服,四周一片寂静,墙外的声响似乎也远去了,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无限放大在吴邪耳边,隆隆作响。
敌不动,我不动。
那三人手持武器,一动不动,散发出的杀气却只增不减。
吴邪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就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似乎开启了来人的五感,打头的那人沉声念道:“张起灵,交出麒麟玉,饶你不死。”
吴邪:……
所有的恐惧都在这句话中烟消云散,转而生出一种无奈来。
吴邪看了眼手里的衣裳,很想说大侠,你见过张起灵自己洗衣服吗?
然而对方明显不给他提问的机会,吴邪片刻的沉默在他们眼里就成为了无声的挑衅,打头那人动了动身子,提刀就冲吴邪迎来。
吴邪一惊,随手将手中的衣裳往那人面门甩去,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往旁边一闪,迎面又劈来一掌,吴邪矮身避过去,脚后撞到洗衣的木盆,当即脚尖一挑将那盆挑起,卯足了力气往来人面上一倒,满盆的清水与湿衣服糊了那人一身,吴邪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见眼前另外两人一左一右同时袭来。
无处可避。

就在此时吴邪感到腰侧传来一股极大的力,一个没防备被推开好几步,踉踉跄跄的撞在粗糙的墙壁上,手掌擦过墙壁凌乱的凸起,似乎被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来人正是张起灵与黑瞎子。

张起灵推开吴邪之后立即举刀一挡,“铮”的一声钝响,那两人被震退了两步,面面相觑,表情惊疑不定。
黑瞎子身上还扛了个人,见状“哟”了一声,将那人随手一丢,正巧丢在吴邪身边,“咚”的一声,扭了扭脖子便加入了战局。
张起灵和黑瞎子在人群中来去自如,张起灵甚至连刀都没有出鞘,赤手空拳看起来依旧游刃有余,与黑瞎子相辅相成,来人根本没办法近吴邪的身,好几次吴邪正想让他注意身后,另一边的黑瞎子就适时掷出一枚石子或小刀,吴邪看出其中多年的默契,便不说话了。

二对三,一边倒。
战斗开始的很快。
结束得更快。

张起灵和黑瞎子显然是不想多做纠缠,出招狠绝利落,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来人眨眼间便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鲜血淋漓。
吴邪皱了皱眉,垂了眼不再去看。
黑瞎子吹了声口哨,将地上三具尸体都拎到一边,接着与张起灵一起围到吴邪身边,去看他旁边的那一个。
张起灵低着头看了一眼,突然“啧”了一声,抬眼看黑瞎子。
黑瞎子拍了拍手:“怪我?你自己下手那么重人死了怪我?”
张起灵没理他,吐了口气就蹲下身去检查那具尸体。
黑瞎子挑了挑眉,也跟着蹲下身去看。

吴邪站在一边,手掌磨破处突突的疼,他却无心去理会,他看着挨在一起检查尸体的两个人,胸口有东西喧嚣翻腾。
它说,你看哪,你除了拖后腿,还能做什么?
它说,你瞧,他们根本不需要你。
他想到之前张起灵推他的那一下,就像是推开一样碍事的物事。
吴邪站在原地,垂着眼睛,不知不觉攥了拳,攥得死紧,伤口处尖锐的疼痛从手掌传达至心尖,他却恍若未觉。
仿佛这样能让他清醒一般。

张起灵检查完那一具尸体面色似乎有些沉重,又走到一边看了看剩下的三具,黑瞎子拍了拍手:“不得了,九门后人全出动了。”又摇摇头,“啧,九门现在就这点水平?”
张起灵没理他,有些厌恶地拍了拍手:“不宜久留,即刻动身。”
吴邪心中虽然风起云涌,也知道眼下的情况,便敛了心神,问道:“出什么事了?”
张起灵从刚才就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只是忙着检查尸体没来得及询问,眼下见他似乎缓过来了便暗暗松了口气:“九门的人也在找麒麟玉。”
吴邪张了张嘴,想问九门不是已经消失了吗,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门外黑瞎子已经牵来了马,吹了声口哨:“事不宜迟,别让他们抢了先。”等吴邪收了东西走近了又打量了他一番:“小白又高了。”
吴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小白长高了,看他干嘛?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2-02 12:12:00 +0800 CST  
三人只睡了一晚好觉便又匆匆上路,这一回却比先前更加焦灼。
先前只顾赶路,没想到江湖风云一朝起,麒麟玉的名头远比他们想象的来的响亮,竟让沉寂多时的九门残余也蠢蠢欲动。在他们面前事实已经毫无用处,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他们之前找到麒麟玉。
三人一路打马,连吴邪都没有再说些什么,却不想当天月上中天之时,张起灵毫无预兆的勒了马,老黑一停小白也跟着停下了,吴邪便急急的喊住前面的黑瞎子。
就见张起灵面色沉重,眉头紧皱,好一会儿,吐出一句:“太饿,不走了。”
吴邪:……
黑瞎子:……
所以说,麒麟侠客并没有传闻里那么好养活。

张大侠发话了,小的们只好照办,恰好不远处有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三人便打马前去,生了一蓬篝火,就着从屋顶漏下的月色星光啃肉干。
肉干湿了又晾干,味道奇怪的很,张起灵的脸色很不好看。
吴邪心不在焉的撕着肉干,突然问黑瞎子:“瞎子,你说收我为徒,还算数吗?”
黑瞎子塞了一嘴肉,腮帮子鼓囊囊的,愣了一下:“算数啊!”说完又转头看了眼张起灵。
张起灵面上的嫌弃没来得及退下去,又带了点意料之外的惊讶,显得有些可笑。
他这才想起之前说过教吴邪几招,吴家老宅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教过。手下无意识地撕了几块肉干,正想说话,就听见黑瞎子有些激动的声音:“拜师吗?拜师吧!你没信口胡诌吧!”
吴邪正要说话,忽然被塞了一嘴肉干,转头就看到张起灵有些复杂的神色,看了他一会儿,问道:“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吴邪一嘴肉干,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张起灵却听得分明。
他说:“我就是觉得,眼下这情况,不能再拖后腿了。后面遇到的人会越来越多,我这样……”顿了一顿,“我这样,你们带着也是累赘。”说完便不再多言,啪嗒啪嗒嚼肉干。
黑瞎子激动的唾沫星子乱飞:“哎妈呀老子终于收到一个徒弟了!我跟你说啊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看出你骨骼清奇百年不遇啊!”
吴邪斜了他一眼,没来得及说话就觉得腰上一紧,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张起灵带着跃上了破庙的屋顶。
黑瞎子:……
吴邪:……
哦,功夫好了不起?

张起灵带着吴邪上了庙顶便站在一边,不声不响的,看起来就像是家长训话。
吴邪本来心里就有疙瘩,见他这架势更是别扭,往屋脊上一坐,也不吭气。
看他这样张起灵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闹什么?”
吴邪一听这话就要炸,又觉得太难看,憋着一口气,语气不善:“我没闹。”
张起灵便往他身边一坐:“耳朵都倒了。”
吴邪一惊,下意识的就探手去摸,摸上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是张起灵在逗他玩,便皱了眉,往旁边挪了挪。
张起灵又往他身边挪了挪。
吴邪继续往旁边挪,他挪一下,张起灵就跟着挪一下,吴邪便有些上火,没看清旁边是个屋顶破洞,条件反射就往洞口挪,张起灵赶紧眼疾手快的把人抓住了。

破庙里啃着肉干被糊了一脸泥土碎屑的黑瞎子:……

吴邪四仰八叉的被张起灵拽着,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往他那边靠了靠,坐定了才发觉这架势就跟土匪强抢民女似的,不免有些好笑,面上又硬是绷着。
张起灵揽在他腰身的手没放开:“你到底怎么了?”
吴邪撇过头去看洞里透出的篝火的亮:“没什么,不想当拖油瓶而已。”
张起灵摇摇头:“你不用。”
吴邪冷哼了一声,拧巴着不看他。
张起灵侧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说:“你知道白天为什么能避开他们吗?”
吴邪愣了一下,语气不善:“因为我运气好。”
张起灵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那是我的步法。”
吴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转头看了他一眼。
张起灵又说:“那一日在茶摊里,你投掷石子的动作,是陈皮阿四掷铁珠的手法。”
难得的一句长句子,吴邪又念了一遍,渐渐有些明了了,不太敢相信的样子。
张起灵说:“说你不用,不是看不起你。”顿一顿,“瞎子说的没错。”
这一句吴邪听懂了,说的是黑瞎子说他骨骼清奇百年一遇的事情。
他抬了眼看张起灵,看到他眼里铺天盖地的星光。
张起灵说:“你天生慧骨,是习武之才,以你的资质,不用特地去学。”
吴邪又“啊”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了那么的抗拒。
张起灵笑了笑,伸手捉住他的手腕,掂量了一下:“基础太差,练一段日子,看瞎子投飞刀就行。”
吴邪便垂着眼睛看被他捉着的手:“你怎么不教我。”
张起灵微微侧了头,捉着他的手放到古刀上:“古刀只有一把。”
飞刀有无数把。
吴邪直视着他的眼睛,漫山遍野是飘忽的月光和闪烁的星点,不知怎的他想起在兖州城外,人家屋脊上的时候,张起灵说“我可以”的样子。
吴邪眨了眨眼:“我不如一把刀。”
张起灵就笑,翻手把他的手握在掌心里。
吴邪垂眼看了看,忽然说:“哎,几天了?”问的是耳朵。
张起灵没说话,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吴邪也没等他回答,前面还觉得不好,眼下才发觉黑瞎子的劲装有一点好,没领子,脖颈裸露在外,吴邪偏了头便凑上去,干脆利落又熟门熟路的用虎牙刺开皮肤。
张起灵握着他的一只手,抬眼看着满天星光。
吴邪又在破口处舔了一口,直起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印子有点多。”
张起灵笑了一声,转头看他:“不酸了?”
吴邪翻个白眼:“谁酸了。”
张起灵看到他嘴角一点殷红的血迹,心中一动,不容细想便侧头亲了上去,在他嘴角轻飘的啄了一口。
吴邪没反应过来,有点愣。
张起灵说:“其实……”
吴邪看着他,看起来认真,其实眼神发直。
张起灵又摇摇头,不明所以的笑起来:“没什么。是我。”
吴邪:?
张起灵说:“我。我酸了。”
吴邪:……

破庙里传来“噗”的一声响,接着是瞎子的声音:“我说你们俩,注意点行不行?”

吴邪从洞口往里看了一眼,随手抓了块土块丢下去。
不作不死的黑瞎子:……
/TBC/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2-02 12:12:00 +0800 CST  
先谈个恋爱 别的下章再说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2-02 12:12: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龙潭与虎穴

静。
混沌初开般的沉寂。
无风。
满地金黄的积叶忽的翻腾起来,铺天盖地。
飘飞的叶间倏地穿过一条影子,来不及落下的黄叶在他身后打着旋,未及落地又被一柄飞刀带着向前翻飞。
“叮”的一声。
是飞刀与刀身相撞的声响,在寂静里突兀的响起,又碎在纷扬漫天的落叶里。
叶犹翻飞,忽的打起旋,层层叠叠的黄叶中猛地出现了两条影子。
影子,因为他们的动作极快。
只看到两道忽而交错忽而又纠缠的影子。

静。
忽然间一切又归于沉静。
漫天的黄叶洋洋洒洒无声飘落,便露出叶幕之后两个人来。
一人古刀在手,那刀尖正对着另一人的心口。
一人手握飞刀,刀刃距另一人的颈子只差毫厘。

“啪”,“啪”。
落叶纷纷扬扬,一片寂静里忽的响起拊掌的声响。
不远处慢慢走来一个人,喝了一声:“精彩!”

青衣黑发,正是吴邪。
缠斗的二人便是张起灵与黑瞎子了。

听到他的话语两人又对视了一眼,收刀的收刀,收手的收手。
张起灵拎着刀走过吴邪身边的时候冷不丁被拉住了,吴邪抬手拾起他头顶的一片黄叶,然后拍拍他的肩,示意他该干嘛干嘛去。
张起灵便顺势凑在他嘴边亲了一口,走到一边靠着树干发起了呆。

吴邪正要说话,忽然感到脑后一阵风声,利索的一侧身,抬手一拈,便拈到一柄锃亮的飞刀。
吴邪:……
杀伤性武器不要乱丢啊。
黑瞎子甩着飞刀吊儿郎当的走近了:“看明白了?”
看什么就看明白了?就看到两条影子。
当然吴邪是不会这么说的,点点头表示那必须。
黑瞎子便指指他手里的飞刀:“试试?”
丢了好几天石子总算摸到利器的吴邪有些兴奋,颠了颠飞刀,忽然喊了声“小哥”,张起灵抱着刀靠在树干上,微微抬了眼看他,眼前忽的闪过一抹白亮,张起灵一动不动。
“铮”的一声,飞刀钉在他脸侧,削落几缕发丝。
接着就看到吴邪急吼吼的来到近前,掰着他的脸看了半天,皱着眉头:“你不会躲吗!”
张起灵抱着手臂:“信你。”
吴邪几次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抽了飞刀,随手在树上刻了个鬼脸,一转身往回走,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黑瞎子就靠在树上一脸鄙夷:“狸猫你能不能行,硬气啊!”
吴邪便飞给他一个白眼。
你行你上啊?

黑瞎子当然行,黑瞎子简直太行了。
那日在破庙吃了几嘴沙土之后黑瞎子便白捡了一个便宜徒弟,学什么都快,都不用特意去教,赶路歇息闲的没事干的时候找哑巴张练两手,便宜徒弟在一边看着,好,完事。
至于学的好不好,那就不是黑师傅关心的问题了。
黑师傅表示很满意,叫他上个天给徒弟看都行。
一切都好,除了便宜徒弟旁边的臭哑巴。

黑瞎子是刚知道,向来独来独往不动如山的哑巴张也有一天会像个老妈子似的,这里磕了那里碰了都要皱个眉头,就差没栓在裤腰上。
学的好不好,那就是张老妈子关心的问题了。
有时候黑瞎子一时兴起拉吴邪过两招,张起灵就跟个背后灵似的不声不响的跟着。
好不容易找着一个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每每都不得尽兴,黑瞎子便沉了脸:“我说哑巴,你老跟着干嘛?”
张起灵便抖抖衣摆,义正言辞:“不放心你。”
黑瞎子:……
吴邪:……

三人且行且歇,行的多歇的少,一路北上,总算在霜降之前抵达了晋城。
到了晋城,朔州便近在眼前。
三人一合计,决定在此歇脚,准备准备,顺便打探一下现如今的消息。
别的不说,吴邪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总算挨到了一个大镇,不就撕了件衣裳,买买买不就行了!
张起灵的小眼神他简直受够了!

于是第二日,黑瞎子整了整衣裳,人模狗样的就往外走,正巧遇上吴邪。吴邪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忽的笑起来:“衣冠禽兽,这是上哪儿?”
黑瞎子笑的得意,就当吴邪在夸他,却是语焉不详:“哪儿打听消息最容易黑爷我就往哪儿去。”说着冲吴邪挑了挑眉,路过他身边时塞给他两把飞刀,头也不回吊儿郎当的就走了。
吴邪思索了一下,没想出什么,一抬头又碰上了张起灵,倒也是人模人样的,吴邪便皱了眉:“你俩一起去?上哪儿?”
张起灵张了张嘴,反问他:“你要去哪儿?”
吴邪便指指他:“给你买衣裳。”
张起灵沉吟了片刻:“我跟你一起去。”
吴邪皱了眉:“买个衣裳,又不是打家劫舍。”
张起灵自然知道吴邪一被人小看就炸毛的个性,权衡了再三,点点头:“别走远。”算是让步了。吴邪便拍拍他的肩:“放心,保证给你买靛青的。”
张起灵:……
吴邪蹬蹬蹬走了两步,忽的一顿,又蹬蹬蹬走回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起灵抱着刀看他。
吴邪吐了口气:“黑瞎子要去青楼是不是?”说着不等张起灵回话又急急忙忙道,“你不准去。”
张起灵愣了一会儿,眼见着吴邪要炸,便笑了笑:“我不跟他一起。”
吴邪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嘀嘀咕咕的走了。

吴邪也不知道怎么就不过脑子的冲张起灵巴拉了这么两句。越想越窘,只好看沿街的店家小馆转移注意力。
晋城以面食闻名,两边落满了琳琅满目的各式面点,吴邪吃了大半个月味道古怪的肉干,闻见这人间的味道简直百感交集,要不是为了买张起灵那衣裳,管他三七二十一,吃饱了再说。
吴邪便在这飘满了葱花油水各色浇头的香气里缓步而行。
面店是多,这卖衣裳的怎么就没有!
本来挺简单一件事,吴邪愣是走了大半条街才在一个角落里找见了一家裁缝铺,进去挑挑拣拣看了半晌,指着一件靛青的长袍:“掌柜的,包起来。”
掌柜的估计也很久没见到这么爽快的客人,当即便给吴邪小心仔细的收下打包,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吴邪搭话。

吴邪走的腿酸,又饿的慌,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百无聊赖的,偷偷拈着黑瞎子给的飞刀在柜台上随手刻了个鬼脸,刻到最后一画时里间忽然出来一个人,冒冒失失的擦着吴邪的肩膀就过去了,吴邪被撞得身子一歪,那鬼脸便从一脸坏笑变成了一脸痴呆。吴邪揉了揉肩,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愣住了。
他觉得这个人很眼熟,莫名的,异常眼熟。
吴邪思索了片刻,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这是什么人?”
掌柜的眯了眯眼像是在辨认,摇摇头:“不认得,可能是老婆子新请的伙计。”说着把衣裳递给他。
他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把银子往柜台上一放,迈腿便跟了上去。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2-03 15:02:00 +0800 CST  
吴邪跟的不紧,怕引起注意,保持着一个恰好不会跟丢的距离。
就见那人左拐右拐,几下功夫居然出了城。
吴邪站在城门口犹豫了一下,随手挑了块石头在城墙砖上画了个脸,又一迈腿跟上了。

这人走的路刁钻,很容易勾出响动,吴邪小心翼翼的走了两步,眼看着人越走越远,便四下看了看,一提气一纵身跳上了一边的树。
怪不得那闷油瓶子这么喜欢上房上树。
吴邪一边悄声跟着一边暗自嘀咕。
飞一样的感觉很爽啊。

那人在林间绕来绕去绕了半天,吴邪不远不近的跟着,不忘沿途做下记号。也不知走了多久,那人总算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停下了,十分警戒的四下张望。
吴邪一矮身背到树后。
就听见一阵机关响动的声音,接着是渐渐下沉的脚步声。
吴邪探出点头去看,就看到原本植被茂密的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洞口,洞口不大,恰可容一人通过的样子。
当然,胖子除外。

吴邪皱了眉,越发觉得不对劲。他蹲在树上看着那个洞口,幽幽深深,仿佛深不见底的大口,他犹豫了片刻,深知这架势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又猛地想起这人便是前些日子茶摊一战中那矮个子男人身边的人,四下看了看,想着要不要回去找张起灵,就在他准备动身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洞口开始合拢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吴邪便一咬牙,跳进了洞口。

看起来幽深,实则也就两人高,吴邪敛了气,将下落的声音收到最低,洞底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不远处传来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吴邪推测那就是先前下来的那人,便缓慢而谨慎的跟了上去。
青苔茂密的洞口在他跃进之后便悄然关闭,几乎与周遭景物融为一体。

吴邪远远跟着那个脚步声走了好一段路,一片漆黑,看不到一点光亮,吴邪原本便有些提心吊胆,越走越没底,正在纠结之际,一个拐弯,眼前一亮。
柳暗花明又一村。
眼前是一条笔直的甬道,两边的壁上悬着寥寥几点火把,火光摇曳,看起来有几分狰狞,那人就在甬道内有些着急似的前行,甬道周围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吴邪不敢贸贸然上前,便缩在阴影里,等那脚步声匆匆拐过一个弯吴邪才敛了气,贴着墙壁小心翼翼的跟上去。

在甬道外看不出,走在里面吴邪才发现两边的墙壁不是实心的,有几个地方开了小窗,里面隐约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夹杂着血肉拖动的声响,吴邪矮着身子不敢去看,光是听就觉得胃中一阵翻腾。
甬道不算长,走到便尽头出现一个岔口,一左一右两条通道,吴邪敛了气听了一会儿,却听不见那脚步声了。
两条甬道一样漆黑,无火无光。
一旦走错,便不可回头。

吴邪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又拿手指摸了摸,隐隐瞧见其中一条甬道内充满了杂乱的脚印,另一条却什么都没有。
吴邪皱了皱眉,往毫无印记的甬道看了一眼,墨一样的黑,一直黑到极深处。猛然间吴邪听到不远处传来细碎的谈话声,神色一凛,沿着甬道缓步上前。
谈话声逐渐清晰,吴邪隐约听到“主人”、“不对”之类的字眼,夹杂着沙沙的声响。他贴着墙壁,一偏头便看到一间不大的石室,一豆烛光摇摇晃晃,在墙壁上投出两条晃动的人影来。吴邪想走近一些,奈何这四周除了他藏身的这一处凹陷便没有可避之处,一旦里面的人出来便退无可退,因此也只能把耳朵使劲往墙壁上贴,恨不得有钻山之力。
零星飘来的字眼里吴邪忽的听到“麒麟玉”三个字,接着又听到一个模模糊糊类似“图谱”的词。

心跳。
吴邪听到自己的心跳猛地加快了,沿着墙壁砰砰响在耳边。
冷静,冷静吴邪。
无心插柳,居然给真给他插出了一条大鱼来。

里面有两个声音,一个问:“你确定?”
一个答:“确定,图谱上这么写的,千真万确。”
吴邪忍不住皱了眉。
按黑瞎子的说法,图谱应该在守陵人手里,胖子是一个……吴邪忽的回过味来,黑瞎子说过胖子只是其中之一,既然如此,守陵人不止一个,那守陵人手里的图谱不止一张便解释的通了。
问的又问:“张起灵那伙人呢?”
答的又答:“前面派去的人全部……”吴邪听到“咔”的一声,估计这个人没说完的是“全军覆灭”。
问的便有些恼火:“酒囊饭袋!不是说九门后人吗?一个张起灵都打不过?”
答的便唯唯诺诺的:“这……这张起灵,他也是九门后人啊……”
吴邪:……
果不其然就听到问的人勃然大怒的声音:“饭桶!”
接着就是有些恼火的脚步声,从东踱到西,又从西踱到东,隔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到声音,还是问的那人:“总之,主人已经在路上了,估计快找到了,你给我仔细看好了人,要是放走了,功亏一篑,你就等着主人亲自发落吧!”
就听见“噗通”一声,大概是跪下的声音,那个唯唯诺诺的声音更加惶恐:“遵命……遵命!”
好一会儿没有声响,吴邪推测他们要出来了,便赶紧往墙后一缩,片刻之后就听到一个匆匆远去的脚步声,不是往这边,竟像是朝着另一边去的。
吴邪思忖了一下,猜测这个密道是有两头,供两边的人密会……啊这个词不对,密谋?
吴邪脑子里还在跑马,忽然听到另一阵脚步声,却不是来自身后的石室,而是从身前的甬道传来的。
吴邪神色一凛。
不好,前面来人了。

不等吴邪加以反应,身后那人便开始往回走,吴邪一惊,前有狼后有虎,后面这个还好说,要是前面那个迎面而来,除非真是瞎子,他这么大个,是个人都看得出。
吴邪飞快的想法子,手心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薄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前面的声音听起来正在走那一条长长的甬道,吴邪心下一计较,吐了口气,摸出从黑瞎子那里顺来的飞刀。
阿弥陀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学以致用善哉善哉。

吴邪微微动了动身子,将飞刀紧紧拈在手里,就听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是现在。
吴邪瞳孔一缩,闪电般出手锢住那人的脖颈,另一手飞快的捂住他的口鼻,那人开始剧烈挣扎,双脚踹到墙上,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甬道内响起,吴邪听到前面的脚步声顿了一顿,忽的加快了,吴邪皱了眉,暗道了声糟糕,脑中忽然回忆起张起灵劈晕人的动作,心中一动。
死马当活马医,劈死了也别怪我。
吴邪吸了口气,当即一记手刀劈在那人后颈,那人猛地弹了一下,软绵绵的不动了。吴邪也没心思去看他是死是活,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眼见着就要拐弯,吴邪立刻扛了人便往石室一闪,四下看了看,石室不大,靠墙居然还有张床,还挺大。当即二话不说把人往床底一丢,丢之前又劈了一掌以防万一,接着一个俯身也钻了进去,又往人身上踹了一脚,踹到贴墙,接着快速吸了几口气,平复呼吸。
就在吴邪把这一套动作算得上行云流水的做完的同时,那脚步声也来到了石室门口,吴邪屏住了呼吸,只看到一双脚。
接着就看到那双脚慢慢的,慢慢的,往石室里走来了。


/TBC/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2-03 15:05:00 +0800 CST  

老是说我发帖过快单身多年手速过人怪我咯!

这一章有点匆忙刚回来一会儿又要出门没咋改凑合看吧!

然后明天没有哦(突然发现我又卡在了这种地方(捂脸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2-03 15:06: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人世与长生

吴邪听得那脚步声近,看得那双脚前行,全身的筋肉都紧绷起来,强行让自己镇定,尽全力敛了呼吸。
说起来这敛气的功夫还是跟黑瞎子闹着玩的时候学会的,无心栽柳,此时倒是阴差阳错救了吴邪一命。

那人走得很慢,看得出每一步都带了试探,就见他慢慢走近了床铺,停了一停,吴邪看到他脚步动了动,似乎在四下观察,接着似乎小声嘀咕了什么,接着走到中央的小案前,随手翻了两下,冷哼了一声,吴邪听到他念了一声“蠢货”,然后是沙沙的声响,像是在撕纸,那人又在石室内转了一圈,无所收获,便又转身出去了。
吴邪一直小心翼翼的敛着气息,那感觉很不好,下一秒就要憋死了一样,直到听到脚步声完全远去再也听不见才长出了口气,又在床底下趴了一会儿,这才谨慎而小心的钻了出来。
吴邪矮着身子,定定的站了一会儿,又四下逡巡了一番,确定人已经走远了,这才放下了心,缓步走到案几前,发现上面有一堆粉末样碎屑,估计就是刚才那人撕的,撕得粉碎,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吴邪摇了摇头,又不死心的在碎屑里翻找了一番,竟给他找到了几张还算完好的纸张,上面横七竖八鬼画符似的涂了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吴邪看了两眼,心中思量了一番,有总比没有好,便叠整齐了往衣兜里塞,又在碎屑里翻出几张不那么零碎的碎片,看起来勉勉强强拼拼凑凑能看出什么,一并装了起来。

看那案几上实在没什么可摸的了,吴邪便在石室里转了一圈,确定除此之外没什么东西了,便迈步准备离开,刚一动便想起床底下的人,思索了一番,又上前去把人拉出来,往肩上一扛。
……管他是什么,带回去再说。

幸好这人个子矮小,又瘦削,扛起来不用费太大力,否则就以吴邪的小身板,扛两步就喘的跟头牛一样。
吴邪带着一个生死不明的人缓慢的走着,他不确定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人,也不确定这里到底是否只是一个单纯的会面密室,因此每一步都比来时更谨慎。他深知如果此时杀出一个人来,他必定来不及反应。
吴邪不免有些提心吊胆,然而直到行至最开始的笔直甬道,都没有碰到半路程咬金或是陷阱机关。
一切正常。
或者,很不正常。

眼见着出口就在眼前,吴邪稍稍松了心,调整了一下肩上的人型包袱,慢慢的往甬道走。
甬道笔直,两边火把明明灭灭,投在墙上影影幢幢,像如影随形的鬼魅,两侧壁内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似乎比之前要强烈了些,又时断时续若有若无,吴邪压抑住胃里的翻涌,仍有些吃不消,便加快了脚步,就见甬道尽头墨一样的黑张牙舞爪的逼近,吴邪却猛地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出,就听见右侧的石壁内忽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火把照不见的黑暗里倏地突进吴邪的耳朵,吴邪一僵,脚步一乱,一下子没顾上控制力道,发出“踏”的声响,瞬间淹没在墙后的呻吟中,吴邪吸了口气,一个闪身踏进了黑暗中。
来的时候吴邪是跟着肩上这个人的脚步走的,眼下没有引导,四周一片漆黑,又不能贸贸然点火,吴邪一下犯了难。
恰在此时,他听到身后的甬道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不复石室中的步步试探,每一步里都带了势在必得。
吴邪猛地一惊。
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时间紧迫,再没有时间浪费。吴邪贴着墙壁走了两步,感觉到肩上的人似乎有了点动静,二话不说朝着后颈又劈了一记,声音不响,但在一片幽深的寂静里却像石落湖心,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脚步声顿了一顿,又响起来。
这一次明显有了底气与杀气。

吴邪浑身紧绷,脑中飞快的思量了情况。以他的三脚猫功夫,干翻一个草包还行,那脚步声一听就是练家子,虽然不知道身手如何,对黑瞎子张起灵来说可能就是饭后娱乐,对吴邪来说,估计冲上去就是给人干的命。
吴邪吸了口气,又正了正肩上的包袱。
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跑是跑得过,就怕跑错了。
死的更快。

进退两难。
吴邪有些心烦,下意识的伸手挠了挠头顶,却一下子摸到一片毛绒绒的东西。
我的娘。
吴邪一惊。
早不出来晚不出来,这种时候倒是出来了?
吴邪愈加烦躁,他心里清楚,要是让别人看到他这副似人非人的样子,吓跑还是好的,就怕捉起来寻根问底,到时候不用他们探究,他自己便分分钟露陷。

屋漏偏逢连夜雨。
脚步声步步紧逼。
吴邪皱着眉,又往墨黑的暗处张望了一眼,忽的一抖耳朵。
天无绝人之路,方才看去还是一片漆黑,眼下却模模糊糊能看出一个大概。
不知是不是因为耳朵的关系。

管他是不是。吴邪当即提了气,谨慎而快速的沿着模糊的路线往前移动。
身后的脚步声来到了甬道与黑暗的交界处,停了一停,似乎在摸索什么。
吴邪抓紧时间,更放轻了脚步。
可惜,连他都能听出来人的脚步声,来人没理由听不出他的。
就听到一阵风声,吴邪一反手把肩上扛着的人甩出去,整个人往前一跃,猛地就往出口窜。
管他是谁,逃命要紧。

那人似乎没想到迎面而来一个巨大物体,吴邪听到肉体相撞的闷响,那人“唔”了一声,翻手把人推下去,“咚”的一声响,接着似乎是哼了一声,提气一跃,吴邪能感受到那人的杀气,逐渐逼近。
眼见着出口就在眼前,吴邪这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怎么打开,心中又急又气,却也来不及细想,赶紧矮身避过了一阵劲风,撒腿往一边跑,一手贴在墙壁上,试图找到机关。
那人有些不确定的“咦”了一声,吴邪猜测他可能触到了自己的耳朵。

耳朵耳朵耳朵,坏事全在耳朵!
吴邪一边咒骂一边加快手里的速度,那人也只是奇怪了一下,并没有深究,吴邪听到足尖点地的声响,也不管风度不风度,就地一滚滚到了另一边,又探手去摸墙壁。
那人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意思,有些嘲讽的说道:“别白费力气,擅闯者死。”
吴邪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吓唬谁呢,一面四处乱摸一面掏出了飞刀。
忽然间吴邪似乎摸到了一个凸起,来不及细究就被凌厉的掌风打断了,吴邪只能恨恨的退开,那人不依不饶,从远攻拉到了近战。
吴邪平日里跟张起灵也没少练手,打不能打,躲还是能躲的,这人的功夫跟张起灵比还差得多,吴邪躲的还算轻松,那人便低吼了一声,招式忽然迅猛起来,吴邪一开始扛着人便消耗了一定体力,此时渐渐落到了下风,知道再这样纠缠对自己无益,趁着一个破绽俯身便脱身而去,一抬手掷出了飞刀。
那人闷哼了一声,吴邪反倒一惊。
我的娘,可以啊,居然真打中了?

俗话说,乐极生悲。
说的就是吴邪。
吴邪正偷乐呢,忽然脚下一绊,猛地摔倒在地,从触感来看,正是被劈晕的那个人。
吴邪:……
他来不及思索这人怎么被移动到了这里,劲风迎面而来,吴邪一瞬间动弹不能。
我堂堂黑瞎子徒弟,居然要折在这里?

楼主 挽り日光  发布于 2016-02-05 12:18:00 +0800 CST  

楼主:挽り日光

字数:110951

发表时间:2016-01-11 20:4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8-10 02:51:0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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