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汐苑】【原创】命如草芥(古风、重发)

60.血染
先帝尸骨未寒,皇室里就开始了同室操戈、屠戮血脉的内斗。不少忠耿的元老朝臣共同上书陈词,劝谏天家先将事实查明再做定夺,可新任天家一改之前为储君时虚心纳言的作风,乾纲独断之威势不可挡,以稳固朝纲之名,势必要将贤亲王一脉斩草除根。天家拜从前的门客秦嵩为相,此人处事以狠绝著称,为人亦阴毒,此番将贤亲王男丁尽数斩杀的主意便是他力挺的。
九月初六早晨,天色灰蒙蒙的,颇为阴沉,御林军护送秦嵩前往贤亲王府颁旨。世子煜桐协同家眷沐浴焚香后,齐聚主殿跪接圣旨。秦嵩郎朗读完,俯跪着的一群女眷已有几个惊恐至极开始呜呜大哭起来,秦嵩阴沟眼放着毒光:“世子爷……哦,本相叫错了,陈晦乃十恶不赦乱臣贼子,你这罪逆之子还不接旨?”
煜桐却不卑不亢,一点畏惧也没有,他镇定至极,缓缓起身,“奸佞小人,我父王遭奸人构害,这样的罪名我为人子的绝不会认。你们连幼子小儿都不放过,人性泯灭!”
秦嵩冷笑两声:“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公子认命吧!”他朝御林军使了眼色,“动手!”
煜桐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朝身后坚定道:“煜杉、煜林、煜杨!”
“在!”
“我们都是父王的儿子,我们为男儿不能保家卫国,可保护家眷天经地义!”
煜杉、煜林才九岁,煜杨不过四岁,三个孩子迅速冲到了六哥身边,王府里的家兵也早已蓄势待发——反正拼是死,不拼也是死。一干女眷被护在身后,他们抽出身上预先备好的刀剑——想必煜桐早就有了这视死如归的打算。他们以寡敌众,但目中毫无贪生怕死的神色;他们明知此举还是逃脱不了一死的结局,可贤亲王素来信奉的不屈精神却能长存,他们百死莫辞。
“贤亲王府的男儿没有**,杀……”这句话该是煜桐这辈子说得最爽快利落的一句。他再不必考虑什么妥当分寸,今日只打算以豪侠壮士战死不跪死的豪情挥刀而去。
霎时,王府里一片刀枪铮铮,殷红挥洒……他们飞蛾扑火一样地挥刀,能杀一个是一个,王府里乱局一片。可乱局也正是煜桐想要的局面——女眷们趁乱能跑几个是几个,他要尽最大可能把乱局时间拖得最久,局面搅得更乱,如此一来五哥新生的孩子才能逃得更远些。这个小侄儿尚未起名,是贤亲王府里唯一还暂未记载到玉碟上的男丁,唯一有希望能延续父王血脉的光芒。
御林军们的头号目标自然就是带头的煜桐,瑛葶看到儿子已身中数刀心痛不已,只望自己能代他身受。霎时,三把尖刀同时朝早已被嫣红沁透后背的煜桐后劲砍去,瑛葶就要挣脱御林军束缚冲过去为儿子挡刀,不料……说时迟那时快,曼容就在那紧要关头以胸膛肉躯为他挡下了狠绝的三刀。煜桐惊诧不已,转过身来抱住她,但他也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曼容倒在他怀里,口中涌出大口鲜血。煜桐目中泪水滴落在她面上,斥责:“傻瓜!”
曼容一字一顿说得极为艰难:“能和你……同***……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好不好?”
煜桐点头……身后被众人挥刀砍去,他就这样抱着他的结发妻子倒在了血泊里。
贵妃、王妃和吴侧妃却在人群里一动也不动——她们明知自己身份特殊,必然是逃不掉的,索性根本不挣扎,临危不惧才不枉愧了贤亲王府的风骨,把机会留给有希望的人。
乱局里,御林军们自然要立马抓住四蹿的女眷,那些穿着越富丽的身份自然就越尊贵,而往往这些闺阁里的娇贵女子都弱不禁风,缠着小足莫说跑,就连快走都迈不动步子,哪里能轻易逃脱出快手快脚的男人。奥野和草芥却不然——她们打扮在衣裙花枝招展的王府姨娘和小姐中最为朴素简单,天足也让她们一直都比陈朝里缠足的女子灵活健实许多。可纵然如此,在众多御林军重重包围下能逃跑的几率已然十分渺小。奥野和草芥并非御林军的主要目标,她们趁乱越过几具尸体,就要从后门逃脱出去时几个御林军就向她们冲了过去,眼看就要被捉住,不远处的赵贵妃看到了这一幕,便好似刻意做出要逃跑之势而打死挣扎,将他们的目光引了过来——她可是陈晦亲母,自然要比两个打扮不出众、身份不尊贵的人要重要得多,捉住越重要的才能邀更大的功。草芥和母亲跑出后门那一刻,她转身看到了赵贵妃被一个士兵掌掴过去,但确定她已经能逃出后门时那个欣然的眼神骗不了人。她是自己的祖母,但从来对她都很冷漠,可终究自己是她儿子的血脉。
出了正殿御林军就没有那么多了,她们慌乱地跑着,不敢停歇下一刻,经过一株槐树时两个御林军出现就要过去拿人,草芥和奥野逃跑不及便拾起地上的柴枝就要反抗,却不料,其中一个身形较高的御林军居然迅速拗断了他“同伴”的脖子。
“别打,是我!总算找着你们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惊讶之余,草芥才想起要介绍:“阿娘,他就是颂萨。”
“参见公主!现下可不是能请安解释的时候,若信得过臣下就跟臣下走。”
此刻她们哪里还有的选?颂萨来过几次贤亲王府,对偌大的王府还是有些许印象的。但大白天的,马上走也行不通,草芥知道靠近后门的地方有口枯井,他便装作逮捕住了两个女眷的样子以掩人耳目,将她们带到枯井处,先把她们分别用绳索小心送到井底,再盖上井盖。打算到了晚上,再派马车过来悄悄接走了她们。
在阴冷的井底里,草芥靠在了母亲怀里,周身都已经被鲜血溅得嫣红一片,此刻血腥味儿越发浓郁,叫人作呕。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就是被乱刀砍死的六哥,还有幼弟死死握着刀柄的尸体以及他不能瞑目的双眼里那和稚龄绝不匹配的杀机凶光,姐妹姨娘们哭喊一片……可是这样的情势下她没有能力把任何一个带出来。井里一片漆黑,不知日夜黑白,静得可以听到自己微弱的喘息,她们时不时听到井外几下声响,胆战心惊深怕就要被人发现。不知过了多久,传来雷驰电掣、狂风暴雨的响声,井盖并不严实,硕大的繁密雨点也透过细缝漏了下来,打在她们的身上,将单薄的衣裳都沁湿了,此时此刻,雨声在寂静中显得更为响亮,血色伴着雨水把她们周身都染红了,脑海里都是黑暗与血红,容不得她们腾出半点空间要遥想未来——但是人的呼喊声和脚步声越来越弱直至没有,她们知道,终于熬到天黑了。井盖终于被人揭开,索性,是如约而至的颂萨。
他此番做黑衣蒙面打扮,又独自将她们用绳索拉上来。贤亲王府大大小小的门皆贴上了封条,也只能带着他们越墙而过,马车就停在隔墙的深巷子里候着。
奥野和草芥一上车又是一惊——一个臂上血流漂杵的女子压抑着痛苦呻吟躺在车里,一细看,竟然是红袖姑姑。
“红袖姑姑,你怎会受伤、怎会在此?”红袖姑姑不是也该被捉去的吗?
“我告假两日去山中水月庵小住了一宿,今日一到王府就瞧见不对劲儿……”
白天里御林军将王府重重把守,抓人抄家忙活得不可开交。听到有人议论里头的男人违抗圣意,都被就地处死了,红袖寻思着想晚上再想办法来看看形势,她知道这个偏僻的小门。
草芥一瞧就不对劲儿,挥起粉拳就气恼地吹在颂萨铁铸似的胸膛上,颂萨面怀些愧色却按住了她的双手:“我无意伤到的。救你们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才……”所以才要杀人灭口。他是暹国质子,若让他人知道,不仅他不能脱身,他的部落也将遭受大祸。可好在他知道红袖是陈晦信任的婢子,也是草芥信任的姑姑。他这才意识到和草芥的“肌肤之亲”,立即放开了她的拳头。
“好在,公子去过几次静心斋,认出了我,及时收回刀势,没中要害。”
奥野忙从裙摆撕下几根布条,命令道:“你们两个别闹了,此地不宜久留。草芥,帮忙给红袖姑姑包扎。”
暹国人对旧时皇室还是极为敬奉的,颂萨麻利地应了声:“是,公主。”这就转身扬鞭,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4 00:31:00 +0800 CST  
61.箜篌
颂萨为暹国旧族素可阿育部落少宗主,以质子身份留京。偌大的陈朝皇都里,达官贵人也不大把这样一个亡国部族的质子放在眼中,一年多来他只身留居京城,谨言慎行却也在步步经营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将陈国学识政法尽可能地纳为己用,他吸取父亲明哲保身的自保法则,却绝不过分恪守奉为圭臬。他默默无闻将锋芒尽可能地掩盖在萤火烛光里,绝不与日月辉映较量,可显贵之人对这个人总会有些许印象,这份印象恰得其当,绝不糟糕却也不过分良好。而颂萨,要的就是这份恰得其当。
颂萨所居住的地方只是个两进的小宅院,可住下他一个主子与几个奴仆婢女也算有余了,宅院并不豪华却很别致。暹国人酷爱骑射,小院子里置放着挂满各制式的弓弩兵器,灯笼采用的也是暹国制式,房间里的铜器饰品也多为暹国典籍教义中的人物,书架上也除却不少暹国文字的书籍,还有大量的汉文典籍。
奥野、草芥和红袖三人好不容易逃离出一场血雨腥风,换下了满是血红的衣裳,疲倦得一头倒下,却又是一夜乱梦,恍惚中醒来,眼睛也是被泪水泡肿了,浮现在眼前的依旧是那日颁旨后的幕幕惨状。煜桐带领着兄弟家兵们决然反抗,看似不过困兽之争,倒不如说是明知必死却依旧拼死一击的杀身成仁之举——至少,明见之人看得到贤亲王府的冤屈和风骨。
从血腥里已经逃离出了几日,但草芥依旧惊魂未定。那日抄家,满地都是血红在流淌,兄弟们因为反抗被当场砍杀,枭首示众一日后,人头被快马寄送到父王岭南的大营里;女眷们都被囚禁在浣衣局里没为官婢,那是个苦役衙门啊!那天的一场暴雨好似老天都在为贤亲王府的冤屈与惨况哭诉。
若非兄弟们和家兵们的拼死一搏,她与母亲也不可能趁乱能逃脱出杀戮,她多想带着香纸蜡烛到王府里送他们一程,但现如今贤亲王府早被封条锁禁,去了,不就引人生疑自投罗网了吗?
草芥上身俯趴在案几上,痴痴地悲伤着,脸上的表情瞒不得人,奥野也不多言劝说什么。十五年前她亲眼见识到了国破家亡的惨况,后来被俘虏到了南陈也再度遭受过手足亲人被屠戮的噬心之痛。这种痛,不是劝说安慰就能减轻的,只能自己去熬、去误、去体会、去排解。她默然叹息一声,只叹命运无常,只望女儿不要随了她的命路,体验她所曾遭受的惨祸。
院落里摆放着一架凤首箜篌,那是过去暹国最盛行的乐器,在暹国国乐中不可或缺。她缓步走过去,这架箜篌龙身凤形、连翻窈窕、缨以金彩、络以翠藻,甚为华美,想必该是过去暹国宫中旧物。那二十三弦她绝不陌生,恍如多年不见的故人,见面后内心里五味杂陈,诸多往事回首如风,提不起、放不下。可想一想,世事难料,倒不如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端坐下,双手张弦,将箜篌抱于怀中,轻拨弦丝,拨弄起这件她曾熟弹十余年、从儿时就习奏的乐器。她所奏的是暹国民曲,高亢如凤凰激歌、脆润如昆山妙玉,时而芙蓉泣露、时而香兰倩笑,曲调婉转,节奏流回,听得人心同天上浮云一般,跟随着清风时聚时散。
草芥的心也伴着箜篌声凝聚下来。她知道母亲弹奏得一手好箜篌,儿时还住在萱芦苑里,就有一架也这般华贵的箜篌。记得,那也是暹国宗室里运来的旧物。母亲时常弹奏,每逢乐音奏起,听者都不禁要哀思一阵或欣喜一阵,那时母亲还手把手教过她一些。父王也时常到萱芦苑里,母亲弹箜篌,父王便吹笛以伴。后来,她记得母亲在与父王一次激烈争吵后,将箜篌砸碎了,那时母亲面容中的愤然和决然又是充满痛苦的,再后来不久,她们也搬出了萱芦苑。箜篌难造难运,何况一个乐手亲手将自己心爱的乐器毁坏,其本身也相当于誓不再奏了。
她知道这是母亲为父王奏的。草芥拭去一把眼泪,开口问道:“阿娘,父王还能听到吗?”她对当年母亲亲手将心爱的箜篌毁坏之事颇有印象,今日母亲再奏,也必然是心中真正放下了过去,是想奏给父王听的,可如今岭南动荡,消息迟缓,父王的生死安危风雨飘摇,每一个消息都如此宝贵。
奥野停下拨弦,她曾被仇恨充斥头脑,满心认为只要有一日他也体会一把亲者被杀戮光尽的滋味,看到他也同样被痛苦和无可奈何压制自己才会觉得公平而释怀。却不料,事到如今,亲眼看见他被屠子嗣的尸体,她却一点喜悦也没有,倒反一种天地苍凉、惺惺相惜的悲伤蔓延心间。走进了他的心,这种痛,好似自己又经历了一次。
她略带薄茧的青葱玉指为女儿拭去泪痕,她不确定,却很坚定:“他一定还活着,一定能听到,我们必然还会见到他……”
“公主已有去向打算了?”方才颂萨在远处听到凄婉悠扬的暹国名曲,便信步寻声而来,听到她们母女两的谈话,他对她们今后的去向颇为在意。他将右手放在心上,单膝下跪以示拜见。
“快快请起,少宗主和何必如此多礼?我早已不是公主了,这儿也不是暹国,身份配不得如此敬意。”
“敬不敬在心,暹国各部皆尊爱皇室,您的血统自然当得起这份敬意。”
奥野听得出他话中暗示的含义,他曾托付给草芥的那只制式特别的锦囊也从没被忘怀。她只苦笑一声,摇摇头叹息道:“时过境迁……”
“公主就不曾想过回到故土吗?”
她怎么可能没想过?曾经无数个日子她都想化作故土的一株草、一朵花、一棵树,可后来那个让她曾经痛苦纠结的男人最终还是温润了她心里被冰冻住的种子,又让它生了根、发了芽。
“自然想过无数次,梦里经过过千百次回家的路。阔别母国十余载,来到你这儿的几天,一草一木的陈设尤是倍感亲切。可有些地方,封存在记忆里反而好过重回旧境。”
奥野明知道他的话中含义,却一再避重就轻。颂萨不甘:“公主,回到暹国,臣下以素可阿育部落的族威保证,您依旧是金尊玉贵的身份。您身为暹国皇族血脉,各部也必然以您为尊,听您指派号令,暹国也并非没有皇女执政的前例。暹国各部一统,才能复我国威,才能再不受南人的欺诲。他们南人诗书里还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奈何我们就要尊他们为上国?世道也该变一变了,咱们这些年受的欺辱也该连本带利地要回去,将他们的皇帝宗室赶到极北之地牧羊,将他们的贵室娇女纳为妾室……”他知道这么说过于激愤了,但年轻人血气方刚的气性在谈及家国情仇之时便难以抑制。
奥野伶俐的目光突然直直地注视着他:“你若抱着这般报复的心思,暹国即便一时因为复仇而统一复兴起来,再次败落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我也不愿充当着挑起血雨腥风的魁首。”
“公主并非陈朝人,奈何如此在意他们的性命?”
“我不是,可我的女儿是!我的丈夫更是为了我,将父皇的尸骨从岭南寻到,此事还被他的政敌当做剑刃攻击。更何况,暹国宗室虽受罪蒙难,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客观看,陈朝对我暹国平民并不刻薄。他们原本大多游牧过活、靠天吃饭,严冬里若大雪冻死了牛羊,牧民们吃食活计都断了。这些年陈朝戍边将士与原本暹国的战乱流民婚配屯佃,把原本荒芜的土地经营得人丁兴旺。战争才过去十多年,百姓们才得休养生息、安居乐业,你就要再次为了小部分人的恨意挑起纷争?”换作当年,她是万般不会相信这样的话居然有朝一日会从自己口中说出。
她意向已决,颂萨也不好多做勉强,奥野也缓和了语气:“少宗主年少气盛,一时激愤,有些话说得或许也口不对心。暹国男子以勇猛尚武为风,你却能对南朝汉人的经史典籍上心也实在难得。可若没有一颗博爱之心,以暴戾仇恨谋取治理天下,总不会长久。”
“阿娘说得对,现在这个皇帝总不会长久!”
颂萨也不羞于颜面,落落大方地道:“贤亲王着实冤屈。虽说成王败寇,但先皇尸骨未寒太子就屠戮同室,实在败德。也算老天开眼,十二小姐不在皇室玉碟名册内,公主亦非贤亲王府里的妃位宗妇,那日场面也极为混乱,重要的都拿下了,漏掉两个不紧要的他们也记不起,就是记起了,谁又傻到要不打自招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马马虎虎含糊过去,公主和十二小姐也算安全了。”
还亏得她们向来装扮都不显贵,还长着一双活动灵敏的天足。这本来令众人耻笑鄙视的装扮和身份却阴差阳错地救了她们一命。可被锁禁在浣衣局里的祖母姐妹却命运唏嘘——颂萨宅院里的婢女告诉她,那日被押送至浣衣局的路上,贤亲王府的女眷们都素衣披发,赤足受缚,由粗痞的兵士牵着麻绳领路,鸣锣游街,在满街百姓的指指点点中,抛头露面地一路走到浣衣局里去的。往往想到这里,草芥的心总被人揪了一下似的。
眼下,她们虽暂时安全,但京城毕竟还是是非之地,母女两也都知晓,久住在这宅院里并非长久之计。“颂萨哥哥,可有我父王的消息?”
“岭南路途遥远,这几日还没有。不过,你也要往好处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情况没有变得更坏。不过,你南下的两个哥哥……”
“四哥和五哥怎么了?”
“他们……在湘江遭遇诛杀,罪名是会通谋反。”
前一刻的些许欣慰,顿时再被打破消散。草芥一时站不稳,退后两步,顿顿地坐在石凳上,泪水搭线似的直流,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早知道天家已经重兵南下,四哥和五哥当时不过带着数千亲兵押送物资,寡不敌众,必定凶多吉少。可是,心里再做准备,残酷到来的一刻总是猝不及防的。她明白母亲的意思,“一定会见到父王”,更准确地是该解读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奥野坐下,单臂揽过女儿,“咱们尽快动身到岭南去。”
颂萨自知公主的心意不可能再挽回,叹口气,“公主要南下寻夫,可知其路途遥远危险,且不论是否能到岭南,就是到了岭南,又一定能找到贤亲王吗?”
草芥坚定道:“事在人为,离父王近一寸,机会就大一分!”
这个小姑娘坚毅得让他心疼怜爱又敬服,事到如今,倒不如再为她冒一次风险。“你也先别急,给我些许时间,我尽快给你找到一个人,希望对你们有所帮助。”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4 00:34:00 +0800 CST  
系统抽抽无法发文的状态就只能发预告啦

第133章预告:
半月尔尔,朝廷已速速定下了惠越的封号。越乃交趾别称,惠取其恩泽好施之意,和亲宗女的封号便显示着朝廷恩泽交趾的意思。可也因为时间所限,一道圣旨将夏兰亭册封为惠越郡主后,任何册封仪式也来不及打点,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备嫁。
……
宗女出嫁必然要讲究排场,岭西稍有品级的官员家眷皆来送嫁。夏督军本也颇重颜面,正寻合适的人选,又有颂萨主动请缨要护送惠越郡主入交趾,故而派了一千名士兵护女南下,由宋千长统领。
此处估计有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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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4 15:28:00 +0800 CST  
发现这篇文能吸引到的读者真的比较少,确实验证了最初就知道冷门的预想。不过,依旧谢谢那支持欣赏的小部分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5 13:28:00 +0800 CST  
天涯打算今后被隐藏的旧帖和新帖同时更新,但是新帖中来不及贴出的部分(度娘系统实在让人难忍)大家可自行点击到旧楼里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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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5 13:31:00 +0800 CST  
133.惠越
半月尔尔,朝廷已速速定下了惠越的封号。越乃交趾别称,惠取其恩泽好施之意,和亲宗女的封号便显示着朝廷恩泽交趾的意思。可也因为时间所限,一道圣旨将夏兰亭册封为惠越郡主后,任何册封仪式也来不及打点,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备嫁。
嫁衣来不及再三修改,绣娘们草草收了针脚,外面的凤鸾和鸣倒显得华贵光彩,只是新娘自己的皮肉穿在衣裳里被潦草的针脚磨得不舒坦。急运来的繁花不免有破损的,只能尽量把破败残缺的放在不起眼的边角。北地来的果品实属不易,但历经崎岖来到气候相对湿热的岭西,不少果品表面岁光线,可打开看,内里已经如同腐败了的黑色棉絮。
宗女出嫁必然要讲究排场,岭西稍有品级的官员家眷皆来送嫁。夏督军本也颇重颜面,正寻合适的人选,又有颂萨主动请缨要护送惠越郡主入交趾,故而派了一千名士兵护女南下,由宋千长统领。
宗女和亲之日早早就已锣鼓喧天。各家官眷也纷纷到督军府送亲,门外那通身赤红凛冽铠甲的送亲护卫颇为引人注目,青春葱木的儿郎在铠甲的包衬下更显魁梧挺拔,尤其那为首的护卫长,麦色的皮肤、挺俊的五官、锐利的目光,精神十足,威风凛凛。每户的官小姐经过时都难免要偷瞧回眸一眼,甚至私底下偷偷议论道:“那为首的就是宋千长吧,果真一表人才……据说前途无量呢!”
人多杂乱时倒反最容易浑水摸鱼。草芥懒得凑热闹奉承夏兰亭,便禀告了母亲,独自出来坐在花园里鲜有人往的僻静一角。霎时,双眼就被人从后面蒙住。然而她一点也不害怕,熟悉地一脚往后重重踩在来人的脚背上。
“哎哟!凶巴巴的,一点也不温柔。可默契倒不错,就知道你会在没人的地方等我!”
草芥白了他一眼:“不要脸,敢情说成了奸夫淫妇似的。”
“奸夫淫妇古往今来都是绝配不是?”
草芥一拳砸过去骂道:“没正经!”继而却又踌躇直奔主题,“此番去交趾送亲,你可千万小心。河内虽不远,却已是交趾国都。”
颂萨稍稍迟疑一阵,却恢复了那笑哈哈的模样,半点也不愿让草芥担心:“放心好了,不过是送趟亲,又不是出兵打仗,你那么不安做什么?”
草芥目光和柔,静静凝视他那灿烂的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颇觉一阵心酸。颂萨担心问道:“你怎么了?我出门在外,你可别叫我挂心啊!”
草芥心里堵着气:“是你叫我不要挂心才对!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从设计夏兰亭和亲交趾开始,我看眼下好戏还没真正上场吧!颂萨,你告诉我,我爹到底给你安排了什么九死一生的任务?你就那么甘于听命于他吗?如果是为了我,我只希望你多点理智,不要为我以身犯险。如果你为了我丧命,我会一辈子痛苦。你知道自己做的事会有多疯狂吗?说白了,我爹只是通过利用我在利用你罢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捂住了嘴。“草芥,我说过要让你做暹国最尊贵的女人。这既是我的家国大梦,也是自己的儿女私情。这么做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当然,为了你,再艰难的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一闯。”
她紧张地抓紧他宽厚的双臂:“我爹到底安排你去做什么?你敷衍了事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的。那些是他的大业,他的大梦,我和娘是他的妻女,我们不得不追随他。可是,你不一样,你本不相干的。”
“草芥,你记住,千万不要在你爹面前显露出你在我面前的任何一点想法。走到这个地步的人,如履薄冰,疑心甚重,即便你是亲女,但也要清楚这一层利害关系,有些事情即便至亲间也是不能点破的,更何况你身在宗室皇家中。至于我的选择,我无怨无悔。实现不了家国之梦,没有你的陪伴,那便如同行尸走肉何必苟延残喘。草芥,有些事我宁可你不要知道,因为这既是机密,你知道了只会成为忌讳;也是因为我要你信我,我一定能全身而退,为你保全自己。”
耳畔边的丝竹管弦之乐声越发喧嚣,颂萨轻轻为她拭泪:“傻丫头,别叫人看出痕迹。吉时快到了,你也赶紧准备送亲去吧。我一定会完整无缺回来的。”
惠越郡主一袭正红鸾凤天丝落地裙袍华贵逼人,长至耳垂的金步摇随行摇曳,金光闪闪,以雀羽扇半掩玉面,在阳光下明艳至极。郡主遥拜宗祖,随后上坐婚舆,送亲命官、官眷皆跪拜相送。惠越郡主走到草芥面前时忽然暂停片刻的脚步,草芥因着礼仪并不能抬头直视郡主,只闻头上传来一声蔑意甚浓、嗤之以鼻的气息。不必看,她也能想象得到夏兰亭充满轻蔑之意的轻狂之笑。想必是在告诉她麻雀飞上枝头也做不了凤凰之余的话,何况她还飞不上枝头就被正真的世家千金拽了下来。她默不作声,只当什么也没发觉,继续以谦卑之姿,垂头跪在母亲的身后。心道,大戏最激动人心处尚未登场,夏兰亭越是轻狂无知,最后才显得越为可笑可悲。这位惠越郡主的由来都是始于赵家的算计,好景会有多长呢?
千名兵卒出发护送惠越郡主南下交趾,当真应了那句“红妆十里”的场面,声势浩荡。草芥痴痴遥望着那越走越远的队伍最前头,也奥野看得出,她的目光是驻足在那统领千夫的宋倩长身上。些许见风使舵的官眷不明真相,最爱拜高踩低,只宽慰赵家小姐莫要伤心,命里无时莫强求,毕竟郡主的名头担当起来也是累人的,也须得大家闺秀的教养才能有容人之量的大度,才担得起宗女王妃这样的重任。
草芥对这场众人眼中奢华瑰丽、声势浩大的婚礼嗤之以鼻。细看一眼那已开始萎靡的鲜花,人才刚走,就有仆婢将北地运来装模作样的水果拿去扔掉,这场婚礼就如同这些开始萎靡的鲜花和内里腐败掉的水果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华而不实。越是声势浩大,将来败露的时候才会越发遭人鄙夷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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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5 13:32:00 +0800 CST  
这篇文这么冷,天涯都不知道怎么会能成精品一个人也木有,还是都潜水了呢?更文很辛苦,如果有人看,可以冒个泡让天涯知道一下吗?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5 21:59:00 +0800 CST  
谢谢大家的支持,天涯知道之前因为出差的关系,更新变得很迟缓,这篇帖子也被系统隐藏不能显示在贴吧里,所以看到的读者肯定少了很多,但是每次更文天涯都是花了很多心思去写的,从没有敷衍了事,也不知道多少人能感觉的出来。时间久了,看到贴吧里别的文章只要作者更新,都有好多读者冒泡回复,可是看看自己的旧楼和重发的新楼,寥寥无几的回复。有些朋友告诉我,是因为潜水的多,但是其他帖子也一样会存在潜水的读者,难不成我的读者都潜水吗?也不可能啊。所以,天涯开始质疑了,质疑自己或许真的不适合在汐吧发文,这篇文的题材风格并不适合这里的读者,质疑这篇文怎么可以成为精品?质疑自己的文章写得或许不合情理也没有动人心魄的情节。有时候觉得,自己还不如一颗落到水里的石头,石头还能激起水花留下点痕迹和声音,但是天涯怎么做都是空白一片。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5 23:03:00 +0800 CST  
其实,天涯还分析到一个原因。 我的文不是每一章都会有主角互动和拍戏,因为要把整篇文章的内容串在一起,才能推动后面情节发展。可是一旦少了拍戏或是主角互动 ,读者就会觉得无聊 ,也不想回复,这一点天涯可以理解。但是天涯真没办法做到每一章都有拍戏,因为一开始预想这篇文的时候,拍戏的频率就不会像一般的sp文那么高,甚至要低不少。所以,也希望大家能理解。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5 23:39:00 +0800 CST  
第134章预告:
草芥私下问起母亲,却被奥野当即就拦住了,母亲只依旧淡然平静地忙着手中的绣活,那是一面未着标记的旌旗,玄色巍巍,旗面上俨然是一个“贤”字的雏形,告诉她:“我没问他,你也别问。草芥,该来的迟早要来的,规避不了。”
七日后的一个上午,此日天空格外绚丽,朝阳驱散丛云,霞光四溢,重重青山之上聚起一片长云,随着山间氤氲的驱散,慢慢形成了一条长形,渐渐引来人们的注目,只见这条印着紫金霞光的长云逐渐显露出了清晰的棱角——驼头、鹿角、兔眼、牛耳、蛇项、蜃腹、鲤鳞、鹰爪、虎掌,这分明就是一条翔游九天的金龙!紫色霞光便是金龙翔游所带来的的福泽,正应验了那句紫气东来。这实属天降祥瑞,大吉之兆,向来示意着真命天龙之意。
而就在这一片祥瑞中,一个震惊人心的消息从镇南关外传来……
此处估计有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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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6 12:06:00 +0800 CST  
134.登基
往后数日,家中除了派来驻守的侍卫越来越多倒也没有什么异样,大抵是觉察到暴风雨侵袭前的平静诡异,她不安得彻夜难寐,也发现书房里的烛火彻夜通明——父亲也没睡。短短数日,陈晦整个人变得异常敏锐,敏锐得甚至微末毫尘飘到身上都能觉察出来。在这样精力高度集中的情况下,整个人也肃然得让人可畏。身为枕边人的奥野会觉察不出吗?草芥私下问起母亲,却被奥野当即就拦住了,母亲只依旧淡然平静地忙着手中的绣活,那是一面未着标记的旌旗,玄色巍巍,旗面上俨然是一个“贤”字的雏形,告诉她:“我没问他,你也别问。草芥,该来的迟早要来的,规避不了。”
七日后的一个上午,此日天空格外绚丽,朝阳驱散丛云,霞光四溢,重重青山之上聚起一片长云,随着山间氤氲的驱散,慢慢形成了一条长形,渐渐引来人们的注目,只见这条印着紫金霞光的长云逐渐显露出了清晰的棱角——驼头、鹿角、兔眼、牛耳、蛇项、蜃腹、鲤鳞、鹰爪、虎掌,这分明就是一条翔游九天的金龙!紫色霞光便是金龙翔游所带来的的福泽,正应验了那句紫气东来。这实属天降祥瑞,大吉之兆,向来示意着真命天龙之意。
而就在这一片祥瑞中,一个震惊人心的消息从镇南关外传来……
惠越郡主蓄意毒杀交趾道兴王,然而及时医治虽挽回了道兴王性命,却让这位原本威震交趾朝野的摄政王成了四肢瘫痪的活死人。惠越郡主此举既是谋杀亲夫也是谋害王爵,乃十恶不赦之举,交趾怒极,当即就将这个天朝送来的和亲宗女乱市斩杀继而暴尸荒野,并扬言皇帝陈昭出尔反尔,本就非贤德明君,自继位以来横征暴敛使得天朝民声哀悼,对四方友邦亦毫无善举仁义可言,且当年所承大统亦诸多疑点——道兴王人虽瘫了,但脑子清醒,竟道出当年陈昭向其索要交趾秘毒加害先皇之事,且一应证据皆保留至今。
一时间岭西大骇,朝野大骇!天下喧然!道兴王拿出的证据是否为实已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陈昭继位来并不得民心,当千方百计无法让憎恶的人倒台时,大家的怒意只需要一个借口得以倾泄。而此时此刻,交趾无疑给愤怒的众人提供了一个非常适宜的理由。
天家自然不能任由交趾得意洋洋,也愤于夏家之女毒杀道兴王引起争端,南下灭交趾的大军未到,处置夏督军一家的旨意便已八百里加急传达到岭西。一时间,夏家人将刑场血染成河,未成年的稚年儿女也被押送到天南地北的苦极之地充为奴仆。纵使这样处置了夏家,可百姓们谁又买账?大家私下议论,“惠越”便是“毁约”,看来天家本就有意用诡计对付交趾,只是堂堂天朝使用下毒的手段太不磊落,而且下毒就下毒吧,偏偏还要用这样一个没有胆识谋略的蠢笨女子,没毒死道兴王,反倒留下把柄,让两国交战。夏督军被处死后,鹿寨督军一职暂时空悬,因为赵县令曾任职鹿寨兵营熟悉事务,且品级品行都能服人,岭西大小官员便推举由他暂管鹿寨兵营。
实则,陈昭虽背着黑锅,却哑巴吃黄连,既然说不清也就不解释了,也试着再行安抚谈判。但让天家陈昭真正决议要南下灭掉交趾的原因,便是交趾提出的条件从根本上剥夺了他的颜面——交趾扬言陈昭无德无才,凭空占一个长子和便宜捞得的嫡子位置这才做上的太子,江山社稷、四海臣服需要的是贤良明君,并非占了便宜的嫡长子,何况如今推翻昏君并非不认儒家尊嫡立长的传统,只因这个昏君还是个毒弑君父的乱臣逆子。论贤良,先皇赐封三子陈晦为亲王时,便以“贤”为封号,贤亲王从前光推仁策,交趾只认贤亲王为贤君。
天家派兵南下攻克交趾,全国已然草木皆兵之时,北地暹国旧部起义的消息随之传来。霎时间,整个陈朝就好像突然炸开的热锅,应接不暇。岭西百姓皆以为大难临头,到时候两军在岭西交战,生灵涂炭自不可免。可奇怪的是,交趾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派兵攻克镇南关。
随着两日后原本赤衣威武的护嫁军从镇南关扬洒入关回国,谜题一应解开。
岭西百姓原本都以为因为惠越郡主毒杀道兴王,这一众护嫁军士也定要命丧他乡,岂料到回来时,这群儿郎衣着玄色更为威严,其中也排列着交趾士兵,带回来的还有一盏交趾女轿。他们去时护嫁,回时也是护嫁,可这回护的却是一位实实在在的交趾公主。所嫁之人,正是那交趾扬扬赞颂首肯的贤亲王。
一直被天家视为乱臣贼子的贤亲王此刻却被奉为圣君!而贤亲王在哪里?素来有各种流言传开,或说贤亲王已死,或说贤亲王还藏身江浙,还或说贤亲王从江浙逃往了海外的东瀛。颂萨之所以可以领着交趾士兵和交趾公主进入镇南关,也只因交趾递了降书——降于贤亲王,奉贤亲王为天朝之主。这便是交趾投降的条件。将士百姓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能不打仗谁不乐意?更何况,众人眼中天家派惠越郡主毒杀道兴王在先,此举既不光明磊落也是出尔反尔,再综合天家即位以来种种苛策,回顾过往贤亲王所提的仁政,既然打仗会死,不打仗也会死,谁愿意为一位苛待百姓的皇帝卖命?谁又不想多活一天是一天,拿着赚来的时日为将来的长久搏一搏?
众州县的官员时至今日便是再愚钝,眼看当下的局势,也能猜测得出这位贤亲王化作谁名——他便是那昔日出身草根却博学广识的赵大人,可时至今日,向天家举报已然来不及,何况就是举报了,信还未送到京城,也会被这位已经掌控岭西兵权的贤亲王处死。即使送达京城,以这位天家向来斩草除根的狠厉手段,一众岭西官员与陈晦相处数年竟浑然不觉,这便足矣死罪了。既是如此,倒不如顺应民心,拥护这位人心所向的贤亲王,运气好混个扶持君上的功劳,再不济也能多活些时日。
颂萨护送交趾公主抵达桂中重地——柳州,大小官员早已奉陈晦为主上,恭服跪于两侧成排,陈晦高座主位,威严又镇静。
“素可阿育世子护送交趾公主有功,交趾忠心拥护本王,本王甚慰。本王必当竭尽所能,避免两国情谊受损。”
资历最高的覃铁令道:“交趾是诚意投诚我大陈天家皇上的,臣愿拥护贤亲王为大陈天家,愿天下得幸广浴圣上仁慈隆恩中。”
众人附和:“臣亦拥护……”底下传来细碎的议论“今日天降祥瑞,想来就是给天下黎民指明道路,拥护仁慈圣君。”“不像当年昏君即位前的天象——太白凌日,难怪当年南方遭了大水灾,随后先皇也不明驾崩,突然仙逝!大好河山在昏君手中被玩弄得乌烟瘴气。”
该不客气时决不手软。陈晦正声:“本王自认德才修养浅薄,得幸于各位能臣、各家百姓倚重,天下大任再是沉重,也断不敢懈怠。”
群臣俯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晦双手缓平微抬,仪态轩昂:“众卿平身!当下之际不在这些虚礼。而在于如何抵抗昏君,重振我大陈河山!昏君弑父篡位、陷害手足不够,如今连整个天下都叛负了,天下人心涣散,皆因这等昏君污了大陈的名声。”他示意下属请出那面才完工的玄色旌旗,旗面上那个“贤”字虎虎生威,奥野绣工不佳,但绣字不同绣图纹,描好字的框架后一针一线层层下苦功夫才能将笔迹绣得字字如金,这面旌旗显然是奥野下了苦功耐心完成的上作。他接过旌旗,挥手一震,玄色随风飘扬,这是个好兆头——如同往后旌旗所到处,就会贤名远播。他的话掷地有声:“朕依旧以‘贤’为军名。‘贤’乃父皇对朕的期望,亦是朕对自己的期望,朕的将士只能是仁义之师,行贤举;朕的座下,务必只能是贤士,显贤能。”
“天家放心,臣等必当为皇上拨乱反正而竭尽所能,鞠躬尽瘁。岭西向来便是有门难入的山地,山林里地形复杂、瘴气弥漫绝不好对付,易守难攻。更何况,向来都说岭西兵将如狼似虎,上阵杀敌绝没人退缩。”
陈晦微微点头:“军策自是当务之急,但交趾忠心拥护朕的心意决不能辜负。交趾公主阮氏玄真便是交趾归顺大陈的诚意,既然如此,朕便册封其为正二品顺妃,以慰两国厚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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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7 14:37:00 +0800 CST  
第135章预告:
整个计划危险性极大,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遭受牵连的知情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当日颂萨告诉她实情后,她脑海中唯余被欺瞒的怒火,愤然地往颂萨身上一个劲儿地扑打,她难以想象倘若被斩杀暴尸的不是夏兰亭而是颂萨的场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父亲是个很善于用时、用人、用计的谋略家,险中大胜,这样的计策堪称完美。但也正因为完美而产生了距离,这种距离会让人心生寒畏。
此处估计有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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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8 09:29:00 +0800 CST  
135.惊心
陈晦的北伐之路始于岭西。自树旗以来,贤名所到处,如同给这片千疮百孔的土地重燃了康复的希望。不少义士、旧时的门客出钱出力,甚至投奔到岭西,临近的三四个省份已递交投诚降书。
新帝登基,一切从简,可该有的礼待决不可忽略,所以世外仙境存在般的小桃源已然不能容纳下那么多人的住行。新帝宫邸已暂迁至岭西最大的官邸中——原靖江王府。此处宅院建在桂林,原是藩王所居,后一直空置。虽不及小桃源清幽雅致,但更为威仪大气,王府中独秀峰傲然独立,使王府威严中不失灵气。
独秀山下有月牙池,临池水处设有一处凉亭,草芥侍立在母亲身边,今日正逢初一,该是嫔妃向后宫之主行礼问安的日子。奥野虽非中宫皇后,但陈晦待奥野最是真心爱惜,也感念这些年来的相濡以沫,登基后给自己的后宫所颁布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册封奥野为皇贵妃,统理后宫一切事宜。后宫主位自然是要留给瑛葶的,毕竟她才是名正言顺的正室王妃,可皇贵妃位同副后,已然是陈晦所能给予奥野最高的名位了。因为登基后呼声颇高,为追捧新君,朝臣乡绅十分殷勤地献女以充实天家后宫,所以短短不足一月的时间,便给陈晦送来了十数位美人。陈晦虽收下,但按着要紧关系和性情品貌,并不一定都给名分,不过赏了五六人位分,且不过低等妃嫔的身份,故而如今奥野之下身份最高的,还属交趾送来的公主——陛下的顺妃。眼下战事紧迫,天家甚少有时间在后宫欢愉,陪伴最多的还是是皇贵妃,其次就只在顺妃的住处宿过三四夜。
因为皇贵妃是暹国嫡公主的出身,暹国旧部此次起义也声援贤亲王为新皇,实则奥野的皇贵妃身份一来是陈晦对其情深义重,二来也是为了安抚暹国旧部,以感念其声援的情分。顺妃的妃位却仅得源于交趾声援新君的缘故。过去交趾也会献女,但交趾宗女走进宗亲王爷家中也不过得赐一个贵妾的身份,至多高达侧妃,更莫提在深宫后院里的阶品了。此次陈晦对顺妃的恩待,足已显见对交趾的重视。皇贵妃与顺妃都有母族背景,如今暹国已然成为天家的重要盟友,地位不在交趾之下。但皇贵妃是跟随天家从潜邸一路过来的,曾经明珠蒙尘时毅然陪在身边不离不弃,又为天家生儿育女,单凭资历一点,就是顺妃这个不过十九岁的庶出公主丝毫比不了的,由皇贵妃暂时坐镇后宫理所当然。
新帝登基,一切从简,后宫首先做出表率。陈晦新充实的后宫一众貌美女子比草芥大不了几岁,这个年纪的女子最是爱美的时候,而座上的皇贵妃鬓发间不过以三两枚通草花做装饰,一支银质鲽鱼琉璃珠簪子尤为雅致,身形却没因为生育过与这些妙龄女子产生区别,皮肤白皙如凝脂,年岁上看不出差距,但眉眼间的威严让人不敢怠慢。因为皇贵妃都带头从简,大家的穿戴都不敢有什么骄奢淫逸的表露,皆衣着朴素,鬓发间略佩一点金银玉器不失端庄体统。那位顺妃,自上次被皇贵妃当众提点两句后,此次不敢再过多浓墨重彩、珠光宝气,也朴素了许多。
皇贵妃接受了众人的请安也不再立规矩,遣散了各个妃嫔后,草芥站久了身子,忘了忌讳,捶着腿一股脑儿就一屁股满满地坐到石凳上,“累死我了!阿娘给嫔妃立规矩,还是给我立规矩?”
霎时只觉得一道寒光闪过自己身上——那是母亲刀锋般的眼神。她立马识相地站了起来,双手放在小腹下,继续站好。
“再是这般没规没据,休怪本宫要动家法了!如今你是公主,虽还未成亲册封,但该有的仪态体统现在就要习以为常。说话不成规矩,礼仪更糟糕。这里是后宫,你该叫本宫什么?”
她糯糯回答:“母妃。”
“本宫未许可,你能坐下吗?就是坐下了,在长辈面前,凳子能坐满吗?”
她摇摇头:“不能!要等长辈上位许可后,行礼方能起身,方能坐下。凳子坐满了是对尊长的不尊敬。”
奥野叹口气,也不愿太苛责她:“回话前还要加上回长辈的话。这些礼仪尤其在你父皇面前,必须谨记。”
她福身行礼:“是!儿臣谨记下了。”
“你免礼吧!若下次再没规没据,本宫就真要动家法惩戒了。”
她这才敢起身站好,继而听母妃交待道:“明日随同母妃给你父皇请安去。”
她展露了些许迟疑:“母妃,儿臣有些怕父皇了……”
这个“怕”并不是从前的那种“怕”。奥野问道:“你怕什么?”
“夏兰亭虽可恶,但是,夏家总不至于要落到这么凄凉的境地……”
“住嘴!”母亲面色都变得紧张起来,环顾左右幸好没有旁人,厉声呵斥住了她!
草芥却不甘愿:“他教过我要杀伐果决,可是这样决绝,我断然做不到!”
突然只觉脸颊火辣,母亲一个耳光砸下,隐忍着怒火压低声音斥责:“跪下!”
跪下后,耳边传来的又是训斥:“这样的话往后万万再说不得!更不能叫旁人听了去!你父皇所作的任何决定你都是无权置喙的,你先是臣子,才是女儿!这样说定然会伤你的心,但母亲宁可你现在认清事实,也总好过将来遍体鳞伤。你在此处好生跪着思过,以后断不许再说这些没有轻重的话犯了大忌!”
道理她都明白,但是否甘愿做到那又是另一说。母亲的声音从高处传来:“红袖,你在此处看着公主受罚,不跪足两个时辰不许起来。旁人问起,就说是本宫在教训她不遵宫规。”
她闭不做声,也毫无表情默默跪着,心中回想起的却是不久前和颂萨的对话,那串让她时至今日都惊心的对话。
短短数日,交趾投诚,夏家全家倒在血泊中,父亲登基,陈昭成为名不正言不顺的弑父篡位之君。她自知不可问父亲,带着满心的疑问去质问颂萨,质问他为什么只身犯险去做这么命悬一线的事?
而实则,夏家的凄凉虽源于父亲的设计,却和夏兰亭自己攀附权贵、爱慕虚荣脱不得干系。颂萨护嫁时暗中让夏兰亭服下毒药并以解药为要挟。要挟之事自然也是向另一人投毒,而这另一人可由她选择:一可选择毒死交趾幼君,实则为道兴王登基成为交趾大王立下大功,那么她便能扶摇直上成为交趾王后;二可选择毒死道兴王,除掉这个摄政王祸害,让交趾失去主心骨,于母国而言实乃立下大功一件,事成后自会助她逃离交趾,回国后恩赏荣耀必然更甚。
当时草芥颇为意外,夏兰亭居然选择了后者,只道原来她在家国大义面前还是身正言辞的。岂料,实则她选的是前者,却毒害了后者。草芥当时实在一头雾水,直到颂萨解释后才明了。当日交趾宫廷中热闹喧嚣,道兴王向幼君敬酒,实则两杯酒水都已投毒,颂萨交给夏兰亭的药粉实则是解药。夏兰亭最终选择的是皇后大梦,将解毒的药粉悄悄投入了幼君的杯中。接下来的一切便如愿按照陈晦所设计的一样——他算准时辰,当道兴王倒下时,夏兰亭只以为自己投错了毒药,当场便反应明显引起了大家的猜疑,而也正在此时,夏兰亭毒性立时发作身亡而死无对证。实则夏兰亭是毒发身亡的,交趾即便斩首的是一具死尸,也要做足怒意愤然的样子才算不太失国体颜面。道兴王倒下后已无反抗之力,颂萨继而逼迫道兴王供出陈昭毒杀先皇的证据——当年先皇虽年事已高,但一直身体坚朗,奈何会突然得了重病,现在看来并非因为生老病死的天命,而属自己子嗣设计下的人祸。道兴王瘫痪后已然在交趾没了作用,幼君势单力薄不得不投顺贤亲王,拥护贤亲王为帝。
整个计划危险性极大,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遭受牵连的知情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当日颂萨告诉她实情后,她脑海中唯余被欺瞒的怒火,愤然地往颂萨身上一个劲儿地扑打,她难以想象倘若被斩杀暴尸的不是夏兰亭而是颂萨的场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父亲是个很善于用时、用人、用计的谋略家,险中大胜,这样的计策堪称完美。但也正因为完美而产生了距离,这种距离会让人心生寒畏。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9 13:59:00 +0800 CST  
第136章预告:
而还有一件令人愉悦的喜事则来自他的后宫——顺妃有了喜脉。经历过数次丧子之痛的陈晦得闻喜讯后立时放下手中朝务,亲自看望了这位交趾来的宠妃。宅门深宫中拜高踩低向来如是,顺妃家事得天独厚,且这一胎无论男女,都是天家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可见何等重要特殊,大家私下已经议论:顺妃产下胎儿后必定是要升为贵妃阶品的。自此,顺妃住处的门槛都快被人踩平了,看望问安都要排起队来。顺妃为人本就喜好奢侈高调,刚册封为妃那会儿顾虑着不熟悉的环境和人事还不敢太张扬,此番借着身孕,行事越发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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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30 13:26:00 +0800 CST  
136.相望
又是一年春和景明时。春节过后,一个个好消息接踵而至。人人都道贤亲王实乃天命所归,登基当日天降祥瑞,之后也喜讯不断、连连大捷。湖光山色中的大好春意沁人心脾,陈晦暂设都城于桂林,借住岭西从峦叠嶂的复杂山地和林间瘴气,岭西将士怀着破釜沉舟之意志异常勇猛,陈昭南下的大军损失惨重。而陈晦不杀俘虏,许多人亦不愿再为陈昭卖命,弃械投降。与此同时,北地的素可阿育宗部因为颂萨的缘故已然被陈昭列为夙敌,再不可避战,且陈昭一怒下,杀死了在京为质的仁差幼子,素可阿育宗部遂也连同暹国各旧部共同出兵起义。比之陈昭苛策自然数省自然更感怀贤亲王仁政,遂而许多州县都不战而降,陈晦不费一兵一卒却一步步如虎添翼。颂萨战功赫赫,接连升迁直至护国将军。又因为他如今的功勋和显赫,暹国旧部的群起支持,暹国在陈晦朝中已如交趾一般成为重要盟友,而天家后宫中地位最高的皇贵妃便是暹国嫡公主出身,可见暹国再不同于前朝的低贱地位。
而还有一件令人愉悦的喜事则来自他的后宫——顺妃有了喜脉。经历过数次丧子之痛的陈晦得闻喜讯后立时放下手中朝务,亲自看望了这位交趾来的宠妃。宅门深宫中拜高踩低向来如是,顺妃家事得天独厚,且这一胎无论男女,都是天家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可见何等重要特殊,大家私下已经议论:顺妃产下胎儿后必定是要升为贵妃阶品的。自此,顺妃住处的门槛都快被人踩平了,看望问安都要排起队来。顺妃为人本就喜好奢侈高调,刚册封为妃那会儿顾虑着不熟悉的环境和人事还不敢太张扬,此番借着身孕,行事越发高昂。
给皇贵妃请安的日子照规矩该当提前跪候,她却姗姗来迟,做出妊娠难受状,皇贵妃也是生养过的人必然看得出真假,但并不与她计较,倒反赐坐优待,平日里的份利也多多照顾顺妃。待众人散去后,草芥极看不惯顺妃的姿态。“有什么可得意的?”
“当下交趾力挺天家,她是交趾的公主,一进门就坐了妃位,当下怀的还是天家登基后第一个孩子,龙心大悦。她是值得得意的。”
“母妃,那是她没见识过您怀曦儿时父皇对您的爱重。她怀孕后,父皇不过看了两面,当时父皇对母妃可是相濡以沫的真情。便是生了儿子又如何,母妃是皇贵妃,还有曦儿,母凭子贵、子凭母贵,您还是暹国正统嫡出的公主,哪一点都盖得过她。往后儿臣少在母妃这儿耽搁吧,这样父皇来时能多陪陪母妃,能再给儿臣添个弟弟。说是顺妃得宠,父皇陪伴得最多的还不是母妃?眼下哪个嫔妃敢怠慢不敬服?”
奥野无奈摇头,笑道:“我都未觉醋意,你倒是为我打抱不平了,说这些话你也不害臊?说是让父皇多陪母妃,实则你那花花肠子能瞒得住我?八成是要偷跑出宫去耍花样!”
小心思被母妃不费吹灰之力就识破,草芥霎时哑口无言。
“母妃自小见惯了后宫纷争,也是从潜邸里经历过来的人,多少都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物。母妃年龄毕竟不轻了,何况儿女子嗣本就要看命里福泽定数,强求不得,与其再生个孩子,倒不如把你们两个照顾好。”奥野看着自己日益美丽的女儿,不禁轻抚她的面庞,上次打她的耳光着实疼在娘心,却不得不让她真切把教训记在心中。“她腹中的孩儿母妃却会尽心保全,不是为她,纯粹是为了你父皇,他需要繁茂的子嗣。随她得意吧。”
只见草芥梗着脖子还是不平,一旁的红袖笑着接话道:“皇贵妃和善,顺妃娘娘喜欢得意就由着吧,得意忘形了都无妨。”
红袖尤为加重后一句,草芥霎时明白了过来。时机到时,无为而为。
到了天子亲事农耕,皇后亲事蚕桑之时。后位空悬,每年亲事蚕桑的仪式自然由天家爱重有加的皇贵妃操持。天家膝下唯一的公主耐不住冗长繁杂的仪式,期间独自到田间木桥上漫步。岭西没有天子祭祀农耕蚕桑的御田,眼下不过从郊外寻来一处地方进行仪式。这座木桥年久失修内里早已荒朽,其下水渠并不幽深,却也能没过半人。伴随着一阵木条断折的声响,水中坠物之声也一同传来,被公主支开的侍女立时赶来发现不妙——公主掉进水渠里了。
随侍的婢女只怕主子罹难,畏惧至极。索性,人还完好,依旧生龙活虎,草芥生气极又好笑极:“笨兮秋,你倒是快叫人来救我啊!我可爬不上去!”
兮秋匆匆去唤侍卫。随同护驾的颂萨将军闻讯已在侍卫去寻救人绳索时速速赶到了现场,到达后二话不说,“噗通”也往沟渠里跳了下去。两个人都掉进沟渠里于事无补,旁人本纳闷沙场上运筹帷幄的颂萨世子难道是情急之下失了分寸? 接下来只见颂萨世子将公主托举起来,让公主立在自己肩头,而他自己却泡在寒凉的渠水里——原是不舍公主受凉。这件事后来被众人私下传成一段佳话。
日复一日,草芥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二八佳人,五官中渐渐也透露出形似母亲的几分妩媚柔和。后宫中许多妃嫔宫女都期盼着天家能早日光复迁都到繁华的京城,唯独她心中暗自庆幸还能多在岭西一日享受此处的田园牧歌。京城虽繁华,但她并不爱那种繁华的喧闹,更倾心于市井的吆喝,在她看来,这种市井百姓的吆喝意味着一种自由、一种真挚,像林间雨后肆意生长的绿植,不需要像着朱戴紫的达官贵人一样时时顾虑着体统身份而摘剪自己的枝叶。
她与颂萨虽不能时时相见,但心意相通时遥望天上的明月,月影中印现的都是对方的轮廓。自住进宫宇后,相望已成为两人沟通思慕的最重要途径,偶尔间悄悄收获的书信更是珍藏如挚宝。碍于宫规和母亲的看护,她甚少有机会可以出宫看寻,更何况他也总要忙着南征北战,甚少能见。车辚辚,马萧萧,旌旗飘飘,这样的场景最能勾起人生死相离的猜测而胸中悸痛,每每颂萨出征,她都会悄悄到城楼上遥遥相送,颂萨亦会远远望向她,相距不得执手互告别,却明明如是传意达心间。他说过一定会向父亲求娶她,让她成为暹国最尊贵的女人。当下虽然一步步都在紧锣密鼓推进着,却还离他的目标甚远。草芥如今贵为天家掌上明珠,极可能会配嫁给邦国王公、朝内重臣,唯有他足够强大、无可替代,才能让觊觎驸马之位的人望而却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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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31 13:05:00 +0800 CST  
可爱的小朋友亲们,预祝大家六一节快乐哦!要是今晚12点前我 15位以上的小朋友亲冒泡留言,天涯明天就更新下一章,嘻嘻,下一章陈晦拍女儿咯!
第136章预告:
“皇上息怒啊,若是传杖也未必能让公主知错,何况公主金枝玉叶,身娇肉贵的,断然受不住杖责板笞。”
实则,这便是在潜意识里提醒皇上可用杖责笞刑来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目无尊长的公主。
万籁俱寂,唯余心跳声清晰。霎时间草芥已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按下,上身紧密贴合画案,胯部被案沿正正顶起——屁股高高崛起,这个屈辱姿势她绝不陌生。
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宫装裙摆已然被掀到背上,她又急又惊开口都语无伦次了:“爹……不要……父皇……别……求求您!”
此处估计有掌声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31 22:07:00 +0800 CST  
137.赏画
陈晦自登基以来,对皇贵妃宠爱有加,对皇贵妃的一双儿女自然也是甚为爱护。难得一日的闲暇,陈晦早早宣见了爱女,一同在临水的月华台上欣赏名画。说是赏画,实则也是想多些时间陪伴女儿的同时,又能亲自教导她。草芥自小也见过些古玩珍品,但对这些好东西知之甚少,可对这些山水花鸟还是颇有兴趣的,至少父亲句句评析她都听得有味。
远处小腹日渐显现的顺妃瞧到了月华台上的两个亲密身影,只以为是天家又宠幸了某个臣下献上的女子,妒火渐起。待走进了,才发现原是草芥。一重妒火灭了,另一重无名之火又冒起——草芥向来不待见她,常人都对她恭维殷勤,草芥平日里却对她敷衍了事。她心中早已不满,不过一个公主,还能留在天家身边几年?即便嫁人,也是下嫁给自己的臣子,比得过她这个妃位尊贵有前途?
黄门来通传,陈晦不忍怀着身孕的她长久跪候,立时就传她来觐见。待她行礼后,又和颜悦色唤她平身。草芥碍于宫规,又有好礼法的父皇在场,恭敬跪下:“顺母妃万安。”顺妃殷勤地扶起她:“公主客气,自家人时常见面,跟顺母妃不必总这般大礼。”
皇上看后宫和睦自然高兴:“虽是一家人,但礼制不能偏废。皇贵妃教导严明,实乃后宫楷模。玄真向来贪睡,怎么今日倒早起了?”皇上唤她闺名,让她高兴更甚。
“皇上三四日未来看臣妾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臣妾思君心切,彻夜难寐,腹中的孩子见不着父皇,更是难受。皇上,您摸摸,孩子好像会动了呢!”
交趾素来深受汉学影响,有身份的贵族士绅都以学汉学为荣,作为交趾公主出身的顺妃自然会说汉语,读过汉书,可她从未在汉家中成长,性格行事并不向传统汉女一样内敛。
“顺母妃,孩子才三个月,就会动了吗?曦儿如此聪慧,我母妃当年都要五个月才觉察胎动。”
陈晦也是当过许多次父亲的人,自然明白顺妃的那点心思,语气依旧很温和:“你是高兴过了头,好生将养,朕有空肯定去陪你。”
顺妃皮肤白皙,腰肢纤细,眉目比之汉女要清晰许多,所以妆容也要显得更为艳丽,但这张脸艳而不俗,还透露着异域风情,只是比之同样出身异族的奥野要缺失了点睛之笔的傲气。“皇上总说会有空就来,可次次都让臣妾望穿秋水般……”
“学问不错嘛,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知道望穿秋水。”
“是啊,才几日不见皇上,皇上更显龙马精神,又年轻了几分。当初本以为皇上也是不惑之年的年龄,该是和道兴王差不多的体态样貌,臣妾还尤为不乐意嫁过来。可后来见着皇上,才庆幸自己得嫁了这么一位偏偏俊逸又沉稳贵重的夫君。臣妾爱重皇上,因为爱重皇上,更爱重汉学,可也盼着皇上能亲自教导臣妾。臣妾给您做河粉、春卷,给您弹独弦琴做报答……”
草芥在一旁只听得鸡皮疙瘩掉地,明知她在这儿,顺妃还故作姿态,这分明就是挑衅。可显然顺妃很了解这个年龄的男人喜欢听什么话,岁月不饶人,谁不期望青春常驻?这一番话当真让自己的皇帝父亲心生愉悦。草芥刻意突然翻起画卷装作继续赏画的模样,懒得看顺妃甜言蜜语情话翩翩的做作模样。陈晦虽愉悦,也意识到女儿还在身边的尴尬,清一清嗓门:“朕方才在和柔妍赏画,你也一起来品鉴吧。”
顺妃笑嘻嘻道:“方才只顾着宣泄对皇上的思念,忽略了公主,可真是对不住。公主之前在水渠里没泡出什么不适吧?噢……瞧我这记性,有颂萨世子在,托着公主自己泡在水里,真是个细心的儿郎。不过公主年纪正值浪漫花季,年岁也还小,痴心切莫急切托人,省得将来自己难受。谁知道那座木桥是不是被人提前做了手脚?在交趾,不少小伙为了在心上人面前逞英雄,自己安排英雄救美的戏码呢!”
她与颂萨的过往和情义顺妃并不知道,但天家并不十分乐意促成她与颂萨顺妃必定知道。颂萨历经千难万险、命悬一线才博得如今名正言顺地以真实身份示人、博得父亲的信任、博得他们将来的可能,父皇如今疑心越来越重,切莫让这样的奸妃害得颂萨前功尽弃。
她忍得住顺妃的做作挑衅,却忍不得她拿颂萨做文章。“顺母妃言重了,没人预料得到我会去那座木桥。颂萨世子也算与父皇多年相交,他的为人如何父皇最清楚。”
“哟,公主倒是认真了,本宫只是善意提醒罢了。”
“顺母妃未免管得太宽了!”
顺妃的脸霎时就由晴转阴再转雨,手绢拭泪:“皇上,臣妾只是好意,公主却误会了……”
若非自己心爱的女人,流泪了并不一定会让男人觉得楚楚可怜,也会让男人觉得烦心。她有孕在身,陈晦皱起眉头还是要哄一哄:“她向来是心直口快的性子,又是晚辈,你和她计较什么?”本就是一件小事,陈晦继而佯装着训斥,开口对草芥道:“没规没据,快同你顺母妃认错。她作为母妃是你的长辈,作为妃位,更是你的君上,君臣之道、礼仪尊卑你可知晓?往后休叫朕知道你再顶撞尊长。”
这段时间,父亲改变太大,草芥却真以为父亲不分青红皂白气她怒她,不管不顾顶撞道:“明明就是她挑衅在先。何况,颂萨人品如何轮不到她这个后妃置喙!若是如此,那后宫皆能参详前朝之事了不是吗?顺母妃可以贬低颂萨世子的人品,此举着实有挑拨离间父皇与暹国的嫌疑。而那我这个公主就不能肯赞他的搭救之恩一番?”她话中含义不错,但有些话就是不该摆在明面上说出的。
“住口!”一掌掷于桌台上,众人一惊,随侍的宫婢侍卫皆下跪惊呼:“天家息怒!”
顺妃做足好人,端起茶水为皇上顺背捋气:“天家息怒,龙体为重!公主向来都是这么对臣妾说话的,臣妾何时往心里去了?只当什么也没听见就是。可是这挑拨离间邦国关系的罪名实在太大,臣妾断不敢认下。但公主还是个孩子,又最是独立独行的年纪,眼下说再多她也听不进去的。”
本来好好的晨曦赏画,竟闹到这个地步,自父亲登基以来,甚少有这样亲子接触的和谐闲时,却被搅烂成这样,心里既是懊悔也是畏惧,却碍于颜面嘴上强硬。
皇上面无表情,冷峻时才叫人紧张得窒息,耳边又传来顺妃扰人的声音:“皇上息怒啊,若是传杖也未必能让公主知错,何况公主金枝玉叶,身娇肉贵的,断然受不住杖责板笞。”
实则,这便是在潜意识里提醒皇上可用杖责笞刑来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目无尊长的公主。
万籁俱寂,唯余心跳声清晰。霎时间草芥已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按下,上身紧密贴合画案,胯部被案沿正正顶起——屁股高高崛起,这个屈辱姿势她绝不陌生。
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宫装裙摆已然被掀到背上,她又急又惊开口都语无伦次了:“爹……不要……父皇……别……求求您!”
陈晦是动了气,但却没失了理智,周遭不时会有人过往,他可不会当众褪了女儿的裤子,让她在大庭广众下光屁股。最终,她可以垫着小衣挨打。可虽着小衣,人人都知晓她被责打的是哪个部位——被当众责打那最羞于见人的部位,已然是丢足了颜面。
皇上举起旁边名画上的镇纸,高挥起雄武有力的臂膀就往公主那裹在单薄小衣里浑圆挺翘的肉团拍下去。厚实的镇纸隔着布料打在皮肉上声音有些低沉,那落在屁股上的镇纸每一下都不带丝毫犹豫。皇上常年习练武事,这样一个精壮有力的男子,气怒之下使用镇纸这样厚实的工具作为刑具,众人都难以想象这位娇滴滴的公主小衣之下的两团皮肉此刻所受的苦楚。草芥当众挨打已然失了面子,却不愿再大喊大叫更加丢份儿,遂强忍着臀上袭来的炙烤与钝痛咬紧了牙关不愿吱声,但双腿肩背已然颤抖不止,地板上已然垂珠连连。
“前次还未惩戒你私自逃离祭祀桑蚕的典礼,今日你倒还不知感激变本加厉了。既然听不进什么话,只愿做个独立独行的孩子,那就用教训孩子的方法对付,这样你可愿意反省了?”
她多想开口求饶,可一转眼间瞧到顺妃偷偷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蔑视神情就继而咬紧牙关怎么也不要丢这个脸面。
屁股上的每寸皮肉该是都被打了个遍,父皇让她隔着裤子挨打,倒反眼不见心不乱,瞧不到伤处一点也不犹豫,每下都实实教训她。实则并未打许多下,但镇纸打得十分紧凑急切,一板子下来,层层渗入的痛楚还未来得及消化忍受,第三下地四下就已经铺天盖地遍布开来,这种漫无边际的疼痛是可以让人崩溃的。
直至她四肢虚脱、眼冒金星时,才感到身后的板子似乎停了片刻。陈晦过了气头,看她真有点不对劲儿了,那层小衣已然被里面的肉团充实得满满当当,陈晦停下了手中的刑罚。
身边的伺候人也是识得脸色的,小心扶起早已被泪水汗水沁湿的公主恭敬跪在地上。草芥连抬头的气力也使不上了,更别提再去争辩什么,连思考都不想费力,由着宫婢扶她磕了头谢了恩典。
陈晦不逼迫她,声音也缓和了许多:“方才听到你认错了,既然认错往后切莫再犯,多和你母妃学学进退。来人,仔细送公主回宫将养,用医用药绝不得耽误。”
顺妃眼看她被侍女伺候着起身离开,心中愤然:天家连板子都没传。这样一顿责打就了事了?她刚才挨打一声不吭,忍不住疼时最多哼唧两声,自己听得真真切切,天家说听到她认错了!——分明是找来放她一马的借口。她还未向自己磕头认错,还未向天家请罪,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可纵使顺妃再愤然,也只能藏掖在心中,天家已然以公主认错且已受责的结果了结此事,她再提出异议不依不饶岂不是给自己掘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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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6-02 13:3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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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6-02 13:46:00 +0800 CST  
138.探伤
迷迷糊糊醒来时,窗外层层晚霞,已是黄昏时分。她睡了许久,正要换个姿势,一个侧身无心触碰到了早上方受过责打的部位,一阵钝痛强烈刺激着全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可再没什么顾忌,臀上被软被一碰触带来的疼痛定不及挨打时的一分,也不愿再憋屈自己。“哎哟!”一声埋怨后满腔委屈涌上心头,泪水就止不住决堤而出。
随侍的兮秋听到了主子的动静,推门进来。“公主终于睡醒了!刚好到用完膳的时辰!”
中午就没吃,腹中空空,草芥还是选择埋脸摇头:“不吃!我不吃!”
“公主这样赌气实在不是办法。饿坏自己的身子不说,若要天家知道了岂不更糟?”
“兮秋,我好疼……”
兮秋会错了意,只以为她说的是伤处还疼。何况能不疼吗?才送回来时,屁股肿得连裤子都快脱不下来。“公主且忍耐些,才送公主回来就有女医为公主亲自瞧了伤用了药,但药效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出得来。奴婢再为公主抹些清凉的药膏止止疼吧!虽是止疼,但最能治本的就是用药酒热搓,按医女交待,公主就寝前要再忍耐些了……”
草芥好似都没听她说话:“兮秋,我不想涂药。你扶我起来啊,我写封信给颂萨,你照老样子悄悄帮我送出去。”
“公主,可现在颂萨将军还在外行军呢!”
是啊,她一时难过给忘了。整个人像再气泄了气一样,不再反抗。兮秋趁势为她掀起被子又极轻地为她打开覆盖在伤处上的药巾——好在才送回来时有皇贵妃坐镇,公主才不得不乖乖伏在床上由医女热搓药酒,现下臀上虽依旧紫肿连片,但总好过送回来时两团鼓肿欲破的紫皮球。臀上凸起的痕迹杂乱无章,毫无遗漏地显露着刑具的一丝不苟和威严厚实。羊脂玉般的大腿根上一道红肿尤为清晰,显然是掌刑者瞧不准地方故而被牵连了。
说是天家后宫,但现下不在京城内,靖江王府的规格实则还比不得陈晦京城中的王府,故而后宫妃妾都是住在两个紧贴的大院子里,好在人不多。阖宫都知晓公主挨了打,可同一个屋檐下,看热闹都要方便许多。
公主醒来,后妃姨娘们也需来看望一番,可姬妾间实则也不是那么亲密和睦,她们不是一道儿来的。因着是长辈来探伤,才露了一次屁股,又要露出一次。实在烦躁了这群父亲的后宫,可方才挨了打实在不敢不乖,草芥难受不乐意又摆在脸上,可现在大家看得懂的装作不懂要闹她笑话,看不懂的只以为她是因为疼痛才脸色不好看。好在有个还算善解人意的殷选侍打着笑为她解围道:“不看了!不看了!我们宝贝公主的屁股怎么随便让人瞧?”
十品选侍,位份实在低微,实则说话没分量,但有人捅破了窗户也实在不能再装无知继续看笑话,毕竟公主身后还有皇贵妃这棵大树。纵使挨了打,也是如今唯一承欢皇上膝下的公主,平日里的疼爱重视小觑不得。在宫中嫔妃姨娘里,草芥唯对这个位分低位的殷选侍说得上些话。殷选侍只比她大一岁,两人年纪相当,而殷选侍本人向来也比较深居简出,并不和其他妃嫔亲近。名分上的姨娘,实则就如同草芥的姐姐。
门外通传,皇上驾临——看来今晚皇上探望了公主,又是宿在皇贵妃寝宫里。一众妃嫔向来敬重皇上,只知皇上雄才伟略、英武不凡,虽不惑之年但显然颇得上天垂青,身姿依如高山巍峨,眉眼除却那一丝时光沉淀而来的目光依旧清明如星灿。但今日公主被重责如此,可见宫规家法之森严,原来儒雅风发的皇上也不是总会怜香惜玉的。
皇上才进来,满屋子人跪了一地,唯有兮秋和殷选侍搀扶着行动不便的公主尽可能快地下床行礼。皇上也不多留恋一眼满屋秀色可餐的美人姬妾们,只一句话就遣退了众人,唯余女儿在屋中。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6-04 15:38:00 +0800 CST  
父亲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别跪着了,起得来吗??”
正要上前扶她一把时,她却道:“还是跪着吧,反正起来了也坐不了,站着也不舒服。”她声音并不强硬,反而十分规矩谦卑,但还是听得出端倪。
“怎么?还赌气着?”陈晦虽识破却没生气,找了张凳子就坐下:“想跪着就跪着吧,随你。伤处还那么疼吗?”
她也不是完全不懂是,今天父亲虽打了她,但也护了她。可挨了打,失了颜面,这口气不顺怎么也说不出好听话:“总比不过心里的疼!”
陈晦打趣她:“小小的年纪,倒也患了伤春悲秋的心病。”再看一眼桌上放置的药膏——那是顺妃借着养胎不来探望便差人送来的,心下还是颇觉安慰,“挨顿打还是有点长进的。纵使再不喜欢,面上也要先收下,背后再扔井里。”
草芥自然知道父亲言下所指。“爹爹”她开口就用了不和规矩的称呼,可也不再以儿臣自称,显然她有意如此称呼。“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装模作样、表里不一,太累了。您又是真的宠爱顺妃吗?”
这样的话还有暗讽之意,实乃不敬。陈晦却也以同样的称谓回答了她:“草芥,爹知道你怀念小桃源里的时光,可你要清楚,往后我们不可能再那样生活了,小桃源只能成为我们一家铭刻于心的回忆。你看,你又犯了猜测君父的错误!爹是否真的疼宠顺妃都不该你猜测,你也不应该猜测。自古以来,揣测君上害惨了多少人?你猜对了不合皇上的心意,猜不对了又苦了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你自己吃亏。就如今晨,如果爹不及时阻止你,你还要语涉多少朝政?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爹不必和你讲了吧?”
这番话不是以皇上的名义对她说的,而完全是以父亲的身份在与她交流。
“爹爹,颂萨不是坏人。我只是受不得顺妃诋毁颂萨的人品,诋毁颂萨的努力。”
“那你看。你越是显露得在意,她越是攻击你的软肋。颂萨为人如何,怎么用人,爹心中有数,不是她一个后宫妃嫔可以吹风操控的,当然,也不是你一个后宫公主应该评论的。”
这样温水煮鱼的方式已然让草芥完全灭了胸中赌气的怒意:“爹,是我错了,我不该失了分寸。”
“现在知错都是为时不晚的。然而知错就要能改!你失了分寸受不得激,是因为心中没有自信。你就对爹那么没信心?真当爹爹是贪图年轻美色的肤浅之人?”
她连忙摇头:“不,不是的!我是怕,怕你又不要我了……”
父女连心,他也忆起了多年前的雨夜,被暴雨迷离双眼的他失手将弱小的女儿一掌扇开往后痛下苦心逼迫自己将她们放置在草苑不闻不问的过去。他伸手轻抚女儿脸颊:“不会的,爹不会再不要你。爹会尽最大力量保护你,给你最好的一切。但爹能给你的永远不及你自己学到的。草芥,身在帝王家就不再如同寻门小户,爹既是你的父亲,但首先是皇上。爹爹是君,你是臣,君臣之别要放在父女之前。有些话能和父亲说,但是不能和君上说。这样的道理你要早明白早好,我们两才能共同维护好这重关系。爹会尽最大能力护你周全,但你也要自己争取自己的周全,明白吗?”
她原本在这种温情款款的氛围里要和父亲吐诉自父亲登基以来心中所感的许多变化,这些妇女相处间的微妙变化已积压在心多时,可眼下看来,父女两都对这些变化心中有数,但已然不必说,也不该说了。她明白了道理,坚强微笑着点头,向座上的父皇磕头行恭送之礼。
一切如常,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只是不几日后,殷选侍初次侍寝,皇上升了她的阶品为从八品才人,顺妃娘娘知晓了又有殷才人侍寝,而自己却又好多日不得皇上召见陪伴,胸中醋意难平。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6-04 15:39:00 +0800 CST  

楼主:只愿潇洒闯天涯

字数:381781

发表时间:2016-09-28 08:3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2-02 19:29:53 +0800 CST

评论数:66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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