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汐苑】【原创】命如草芥(古风、重发)

第127章预告:
牢婆将她上身按在刑凳上,这凳子不算很长,只够得着半身的高度,但这样的设计当然有其道理。草芥上身被牢婆牢牢按贴在刑凳上,双手霎时就被布条绑得稳稳当当,行刑时再是痛苦也无法护疼。这凳子如此设计就是有它的精妙之处,正巧凳尾停在了草芥胯部处,于是双腿自然下垂,被人收拢固定在地上,那正发育得越发圆滚的肉屁股就自然而然高高崛起。牢婆解开她的汗巾子,她预料得到接下来牢婆要做什么,无法避免只好立马就把头垂下,闭上眼睛,当做没人看得见她这副丢丑样子。牢婆继而顺势就剥下她的裤子,全身上下羞得火热,唯独屁股一处丝毫不差地暴露在凉丝丝的空气里,刺激得她突地一阵耳鸣。
此处估计有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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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12 12:40:00 +0800 CST  
第130章预告:
而交趾地处岭西西南,若说岭西尚未开化,那交趾在陈朝眼中便属蛮荒,加之两国边境山水重重、瘴气丛生,陈朝宗室贵女谁愿意嫁过去?又有谁嫁得过去?只怕才入岭西的地界,那娇滴滴的宗女就受不得毒瘴之苦而香消玉殒了。更何况,刀枪火炮汹汹之势更刻不容缓,只怕京城里的贵女到来时看到的已是一堆堆森森白骨。
古有昭君出塞,而王昭君亦非皇室血脉,不过是汉朝皇上赐封的和亲公主。既有先例,不过一个名分,要是有人能去,给谁都一样。那么,这位和亲宗女自然不可能从京城远渡千重,自是就近挑选最好。
此处估计有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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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18 12:33:00 +0800 CST  
44.禁足
又是一日清晨之时,草芥睁开朦胧睡眼,瞧到窗外露出了鱼肚白的天际,双臂在下巴下撑了一宿又酸又麻,而身后又痛又辣的感觉在梦中那么清晰,醒来恢复了意识,想必就是这种酸麻痛辣的感觉又把自己给催醒了。她正想翻个身换个姿势以活动下筋骨,哪料臀上的肿痛一点触到柔软的被褥都要她抽动几下。她倒吸几口凉气,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她睡了一天一夜吧,寂静的清晨让她格外清醒。昨日一大早,她被从禁足思过的屋子里提拿出来,最后发落的一日就没有实施掌嘴罚跪的处罚了,一个打扮极为怪异的婆子命人将她送去燃香沐浴后,就把她安置在摆放着五花八门的法器的台上,耳边便充斥着她听不懂的咒语和法器作响的声音,那婆子直视她双瞳时,目光比鹰还锐利,她提起朱笔,刷刷写下两行字:“双凫一雁依如故,弗如从容无悲喜”,随即将批注的金箔纸化为火蝶,草芥看得似懂非懂,顿时只觉得被烟熏火燎得晕头转向,待一切磨人的仪式完毕,众人才恭敬送走了法师,继而才把她这位“驱邪后恢复神智”的小姐扶上了刑凳,掌刑嬷嬷执起两根竹板子,三尺长,四指宽,一厘厚,她早得知了自己将要面临怎样的处罚,在这些被禁足思过的日子里,她闲暇时没少打量诫堂里的刑具,尤其在竹板子身上注视最久,想象着那迟早要面临的灼人的疼痛。当竹板上身后,身后那赤果的两瓣肉团子被击得一颤一颤的,颤一下就好似被吞噬了一口,周身除却一颗脑袋没被按住,完全无法动弹,臀上的板子分散着拍的,但最丰厚的臀峰所受笞打最多,她当时只觉得自己的屁股就要被打平了一般,却哪料到受刑完毕后,屁股上的受伤臀肉鼓肿得让她心力交瘁了似的,发肿的屁股表层皮肤硬邦邦的,好比放了老面后的两个大馒头。受刑时,她看不到身后的情形,但最后两下板子,本已滚烫麻木的半团肉好似感觉到了一两点温凉。行刑完毕,诫堂里的婢女伺候着她穿戴完整,有气无力的她便被婢女撑着双臂扶了出来,迎面而来的是满心焦急的阿娘,阿娘额头上还浮现着一两片青紫。母亲连忙把她接到怀里,阔别母亲数日,受了委屈挨过打的孩子哪里还忍得住?哪里还记得要跟连同瞒着她的母亲赌气?拼尽最后几丝气力,在母亲怀里呜呜哭了几下就倦怠得睡了过去,最后由阿娘和穆哒姑姑给抬回了草苑。
回到草苑里,早早便有受遣派过来为她整治的医女候着。臀上一处浸出了一个拇指头大小的血印子,血迹干了,若用力强制褪裤,岂不如同揭皮一般痛苦?可为了治伤,裤子肯定要褪下的,当医女用三七、当归和蛇胆泡制的药酒润湿血迹时,草芥被刺激得一个激灵,就要伸手往身后护痛,奥野看得心疼,可由不得她任性,连忙按住了她的双手,药酒的刺激让她疼痛的意识格外清晰,她大口喘气、呜呜呻吟却无济于事。待裤子褪下后,医女看了看她五彩斑斓得有点惊人的伤处,道:“小夫人放心,十二小姐伤势并无大碍,只不过被竹板擦破了点油皮才见了点红,不会发棒疮。按时涂药,淤血退了,红肿青紫也就消除了,生津的药膏催促长好新皮,见了点红的地方连疤痕都不会留下。”医者见多了生死病痛,自然说得轻飘飘的,但挨打受疼的患者可就没觉得那么好挨了。医女给她换药时已尽力轻缓地给她按摩臀上的淤血伤处,但不多时的疗伤却让草芥觉得如同过了千百年一般漫长,几番折腾下来,她困得又带着满头淋漓气若游丝地睡过去了。
刚才草芥的声响吵醒了睡得不深的奥野,房门被推开,休息充足后的草芥格外清醒了,这头也就有了力气要跟母亲赌气。
奥野摸摸她额头,又轻柔地揭开给她遮羞遮痛的薄被,屁股上还是好比开了染坊一样色彩斑斓,但显然比昨日从诫堂里抬回来时褪色了些,也没那么鼓肿了:“老天保佑!果然昨日喝的药见效了,没发烧。还疼得紧是吗?医女留了冰片薄荷膏,阿娘给你涂一点,能暂时止疼。”但女儿却把脸蛋埋在双臂里,都不开口跟她说话,奥野也明白她的心思,“阿娘也不愿意的,可你跟着我总不会有好前程,瞒着你,也是盼望你将来能过得好。”憋红了脸的草芥一听,奋力露出面来,早已泪眼婆娑:“安排着把我赶走,让我过任人摆布、看人脸色的日子,这就是你们要给我的好前程?!我要这种提线木偶的日子做什么?”
奥野再心疼,也听不得女儿那么放肆的语调,举起巴掌就要拍在那消了些肿的两团肉肉上,但草芥看到母亲高举起的巴掌便本能性地一个劲儿哆嗦,身后两团肉肉也不自觉地紧缩颤抖着,小扇般的睫毛眨巴眨巴还结着泪珠,想开口求饶却堵着气不愿服软,大口喘息着好似巴掌已经落在早就经不住哪怕一片落叶的屁股上了。奥野再舍不得拍下去,又气又急得落了泪,俯下腰抱着女儿的小身子,“傻丫头,阿娘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为了你,我付出性命都不会眨眼一下,怎么会赶你走?”
母女间的一层屏障被撕破后就没有了隔阂,她们将被泪水温润的面颊紧紧贴在一起,好似在这冰天雪地的大千世界里两粒互相温存的尘埃,即便很渺小,却风吹不离、雨淋不开。
又过了三四日,草芥的伤势在医女亲自照料下恢复得很迅速,臀上的鼓肿已经完全消退,余留的青紫红肿也褪色更多,虽起坐依旧不便,但草芥可以不必搀扶勉强行走了。红袖每日都受王爷亲命过来探伤。自贵妃寿宴,父王宴集京城权贵行善好施,颇得天家赞赏,但那日自己在寿宴上情绪失控、言辞不敬,必然得罪了贵妃和王妃,父王也不好明面上亲自赶来探望,父王为全母亲正妻颜面不来看她,那么能再见面跟父亲解释想必便只能是她给父王请安。可如今她被禁足思过,不得外出,看着窄窄小屋里摆放着昨日奴婢抬过来的筝和书桌,备置好的文房四宝和书籍典故,草芥心里暗自琢磨:估计给父王请安的日子要遥遥无期了吧!父王这是打算长期禁足她、根本不愿听她解释的态势啊!
红袖姑姑隔三差五就会奉命过来,她对父王的情况特别在意,就不停地跟红袖打听。即便被禁足思过、罚没月例,但草苑的食物却比之前丰盛了,一日三餐该有的米粮肉食一样不少,伤势在医女的照顾下也恢复见喜,每每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父亲,草芥总会哀然神伤一阵。父王最近更得天家器重,派遣了许多重要的差事,春风得意之时,想必早该把她这个不听话的女儿忘了。他不缺儿女承欢,又何必在乎她这个不听话又没背景的女儿孝不孝顺呢?
医女将草芥的伤势照顾得已无大碍便不必再来了,可即日起,就会有嬷嬷来草苑监督她抄书思过了。屋里燃着炭盆还算暖和,草芥披上一层披风,在嬷嬷的搀扶下,走到书桌前,看了看那张没设坐垫的坚硬的红木凳子,咽了咽唾沫,嬷嬷知道她的心思,却不为所动:“小姐请入座。”
草芥以尽可能轻缓的姿势坐到凳子上,屁股落座时冷不防倒吸一口凉气,提笔抄了几段便实在忍不住,一股脑儿站了起来,伸手往身后那处揉了揉,:“嬷嬷,我站着抄吧!”
嬷嬷只简略又坚决地道:“不可。”她再次忍痛坐下,没抄几行,心思都专注在臀上的不适了,实在难忍,写出的字歪歪扭扭、错字连连,身旁监督的嬷嬷索性拿过纸张,将之撕碎——重抄。草芥嘟着嘴,真想大吼哄赶她出去,可她是静心斋里的老嬷嬷了,这么一反抗就是对父王不尊放肆。气呼呼地再忍痛不过,站起身来,开口语气虽听着生气,但试图商量更多:“嬷嬷,要不隔段时间就让我站起来抄一段,缓缓……”
话都没听她说完,那老嬷嬷面目冰寒,找来一根细软宽柔的布条,草芥无奈,再次忍痛坐下后,腰上就被布条系在了椅背上,再没法子站起了,一切的痛楚只能打碎门牙肚里吞一般,她忍痛含泪默默抄着每日的功课,心里一旦能专注镇定下来,也不觉得那么苦了。可倘若字迹歪了扭了,便又被嬷嬷撕了重抄,这每日的功课自然也不是那么好完成的。
隔日,嬷嬷清晨又来到了草苑,带来的还有昨日她抄写的功课,草芥翻看,纸张上出现了四道朱笔批痕,原是抄错了四个字,批痕笔迹是父王的无疑。原来父王还是在意她的,心中欢喜片刻就被嬷嬷的话音斩断:“王爷吩咐了,小姐昨日没有专心思过抄写,错了四处,掌臀四十,往后每日的功课,错一处,便按十倍惩处,小姐禁足期间都照此规矩办。”草芥冷不防摸了摸身后还红着的屁股,嬷嬷代表的就是父王,反抗不得,也只能不情愿地缓缓褪下裙裤,上身伏在书桌上,撅好了屁股,劈啪作响的四十个脆巴掌迅速左右开弓,把她恢复成了粉色仙桃的屁股又揍成了大红猴腚儿,她再不敢怠慢每日罚抄的功课了。挨完打不多时,嬷嬷确定拿不到这位被罚没例银的小姐的谢打银子,脸上寒峻不变,却一刻多喘息的时间也不许再留,冷冷朝眼下浮着自己巴掌印的猴腚儿主人道:“小姐请马上入座,今儿的功课奴婢带来了。”
她熬着抄了四五日,伤处也逐渐康复,便也不觉得那么痛楚了。每每给嬷嬷上交抄写功课时,都托付着她给父王带个信儿,见到红袖姑姑来了也求个不停,还没少想法子贿赂草苑门口负责看管的婆子婢女。可红袖姑姑每每都说父王近来太忙,看管监督她的嬷嬷婢女想必也没有为她转过心意,丢给她的话总是:“小姐若真挂念王爷,感激王爷教诲宽恕之恩,不拘在屋里还是院里,朝着静心斋方向磕个头请安谢恩就是了。”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0 14:26:00 +0800 CST  
45.解禁
又是一年冰雪消融、草长莺飞之时。高高挂起的太阳光芒四射,驱散了连续多日的阴霾,温暖人心。一阵柔和的春风迎面吹来,夹杂着泥土的清香和花朵的鲜艳。草苑里花草最为普通却四时茂盛,墙根大片的蓼草冒出嫩青的新叶,个头比去年长了不少,已经快要冒过篱笆了,有的已经结了淡蓝淡紫的花穗。小小院子里放养着几只小鸡,叽叽喳喳、扭摆着小身子,想来在找小虫吃。木兰花粉雕玉砌,顺着壮硕的枝干伸出了院墙。
小小院落,四方天空,一粒粒水珠从青灰色的瓦片规律地垂落。滴答,滴答……屋檐下摆放着一张简陋的长凳,草芥就坐在上面,通身水蓝色的衣裙就如同她此时落寞的心境,默数掷地的水珠,默数草里的小虫。她多想化身一只蝴蝶或小鸟,飞到墙院外看看;甚或化身一朵木兰,定定地立在枝头,也能看看外头的景色。一个多月来,每每迈步靠近草苑的大门,守门的婢子嬷嬷脸色倏地一下就冷厉下来,她也只能哀然地靠在离门口最近的墙根上,努力探头朝外头望望。自她伤好后,红袖姑姑就鲜少过来了,每日定时要面对的便只有那位负责监督传送她功课的静心斋老嬷嬷。起先几乎每日或隔日屁股就要挨揍的,后来她抄写功课时静静定下心来,挨揍的次数就少了,这几日她再没挨打过了。刚被禁足那时,她绞尽心思想见父王一面,托人传话无果,她便几次掏出自己所剩不多的稍值点钱的首饰,暗处里塞给了老嬷嬷,那嬷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夹有她亲笔书信的功课簿子亲自传到了王爷面前。可一直以来,什么回应也没有。起初,草芥以为嬷嬷拿钱不办事,可托红袖姑姑传信也同样没得到任何回应。她又以为是自己写信时,不慎让泪珠打湿了信纸,或许笔迹模糊了,父王看不清,之后再写信就格外注意,信纸平平正正、字迹工工整整,但结果依旧如故。
草芥轻轻抚一抚身旁五哥托人送进来让她解闷的小白兔,清一清沾了点泥土的绣鞋——那是媱媱给她绣的图案,前几天托人送进来的。不过一月尔尔,她多想知道外面的大千世界到底发生了哪些精彩。月中时,听说天家下旨,册封父王为亲王,封号也改作了“贤”,以昭显父王德行功勋,王府大庆,喧闹的丝竹管弦遥遥传来,烟花焰火那样地炫彩,她窝在小小角落里,更觉落寞。府中任何人哪怕奴仆都得赏了新衣例银,但她却丝毫不得,似乎被人遗忘在了角落。那日她听到看守她的婢子私下里低声议论,现在府中人人都道她自作自受,禁足至何时亦不可知,王爷等闲也不愿再接见。但奴婢们脸色不好看,却也不敢做出什么真正的欺主之事,可终日在这小小院落里吃饱穿暖,又有什么意思?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到尽头?每每思及至此,她双瞳又饱含泪水。当初的决定她不后悔,可她只求一个听听她解释的机会。她再克制不住,站起身来,拔腿就要往门外冲出去,可看门的婢子不是吃素的。
“让我出去……我就见见父王……父王……”寡不敌众,经过上次寿宴一事,她亦不敢再放肆无度,若蓄意殴伤守卫,挑战权威,谁知道她还会不会被再送到诫堂一次,再被禁足更长的时间,这样的噩梦她不想再经历任何一刻。瘦小的身躯被壮硕的婢子嬷嬷给连拖带拽地拉扯回了院子里,草芥的悲伤从心底化作满目泪花,在众人的劝止下私声大吼:“父王……我要见父王……”奥野和穆哒连忙赶来,唯恐草芥在拉扯中受伤。领班的嬷嬷看情况难控,如若让这位小姐溜了出去,倒血霉的可是自己。眼色一使,指挥着:“莫不成十二小姐的疯邪又复发了?你们两把十二小姐请回屋里去,先锁禁在屋,禀告到王妃那儿,再做定夺。”
奥野哪里愿肯:“放肆!小姐该如何处置是你们这群婢子做得了主的?未经主上许可,你们凭什么锁禁她?”
管事的婢子与奥野年纪相仿,但面貌却显得老成不少,长相也与奥野相差万千,或许也因为女人天生的嫉妒心,她面对奥野从来都是鼻孔朝天的模样,不依不饶,依旧指挥着手下婢女把草芥拖到房里去。
“放开她!哪怕是王妃同意了又如何?我这儿只认王爷的亲命,你们有胆子就跟王爷请命去!”她相信,那日在雪地中扶起她后看到的那个眼神,他的惩罚只是为了惩戒女儿,绝不可能真正容忍她人欺辱。
那领班婢子冷哼一声,平日里相安无事还能表面上对这对母女客气些,眼下的情况她们被抓住把柄在先居然还敢对她吆五喝六的,再受不得这口鸟气:“甭管她,给我拖进屋里去绑着。有事我担着,倒真没看出王爷多看重这个疯邪的庶出女儿……”
门外又进来了三两个帮手,阻拦着“搞破坏”的奥野和穆哒,现场一片混乱,奥野一不当心就被推倒在地,穆哒连忙去搀扶。
“什么疯邪女儿?”一声怒气十足的磁性声响传来,十足十的威严,人未到,声先到。
果不其然,荣升贤亲王后的陈晦精气神比过去更胜,顶上墨玉青龙冠束发,发髻整齐服帖得一丝不苟,黑裘大氅披在身上一点累赘沉重感也没有,衬得体格更高挑健硕,墨色也让从不必敷粉的皮肤更显得润白如脂玉,棱角分明的五官隐隐藏着怒气。
一时间,院子里的众人纷纷跪下,鸦雀无声,陈晦无视穿过一群婢子,到奥野跟前停下后,伸手扶她缓缓站起,柔和却摆脱不了一丝丝尴尬:“伤着没有?”
奥野没有直视他,垂着头摇了摇,可脸上忍痛的神情骗不过人。穆哒扶着她:“小夫人,方才分明扭着腰了,怎么可能没事?”奥野实在忍痛不得,禁不住伸手撑着腰,五官都紧缩了起来。
草芥听闻母亲受伤,一股劲儿就挣脱不敢再在陈晦面前造次的婢女,自责愧疚的孩子忍不住又落泪:“阿娘,你有没有大碍?都怪我不好……”她扑通一声跪在父亲跟前,她禁足期间幻想过无数种与父王见面的场景,但决没考虑到会有这样突然的情形,她提起勇气伸手抓住父亲华贵衣裳的袖口,心思焦急的她只觉得没有触碰到父亲就是不安全的,顺着衣袖终于抓到了父亲的大手,“父王,快请大夫来为阿娘瞧瞧好吗?求求父王……我错了,父王要怎么惩罚都成。”
陈晦低头看着满目泪痕的她,伸手为她拭泪,没想到,这丫头手上冰凉冰凉的,脸蛋也是冰凉冰凉的。恶狠狠地朝跪了一地的婢女呵斥道:“混账东西,都是耳聋眼瞎的废物吗?还不快去请大夫!”方才嚣张气盛的奴婢顿时磕头如捣蒜,一个连滚带爬地速速跑去请大夫。陈晦只觉还不解气:“倘若……她”这是他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怎么称呼才想到的词,“有任何大碍,本王必要了你们的贱命!”一群奴仆颤颤巍巍,心中千万个乞求着奥野平安无事。
大夫一番看诊后,确定不过普通轻微扭伤,连着敷三天药便可痊愈,陈晦暗自放下心来,却不肯就此罢了,朝外头一直跪着的满地奴仆风声鹤唳似地威胁:“今儿索性,饶你们一命。可本王的女儿从不是你们这等蝼蚁贱婢可以出言侮辱欺诲的,十二小姐体内邪魔早就请得道法师尽数驱除,京中之人皆知,你等贱婢岂能造次谣言?下次再叫本王瞧见下头人欺主,那便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你们的小命也就别想保齐了。都滚去诫堂,领五十板子,今后起,草苑再不设禁。”
这怎么说都是好消息啊。草芥正要搀扶着母亲到屋内,正要扶母亲躺下,奥野却制止住了,“草芥,你父王荣封亲王后咱们还没有正式跪拜行礼的。”
“阿娘有伤在身……”
奥野不容置喙,“我可容不得你这么没规没据,才受了多久的教训就忘了?跟我跪下磕头。”这样恭顺的举止本让人挑不出错,但她让人觉得那么别扭,即便磕头在地却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骄傲模样,陈晦出言阻止,他表态那么明确了,他不想计较从前的一切恩怨了,今后只想时不时来跟她们娘两相聚,过点平淡日子,她不会不明白,可还摆出这么一副峻拒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忧心她是一回事,但嘴皮上还是不愿失了面子:“不必急于一时,你有伤在身。”
奥野不听,不顾腰上传来的疼痛,完完整整地跪下行磕头大礼,草芥只能照做。
里屋很小,草芥扶奥野坐下后,她又殷勤地擦了擦椅子示意素有洁癖的父王椅子虽简陋但真不脏,这头也连忙请父王坐下,她知道父王嗜茶,兴奋地速速到厨房里提来一壶热水,取来草苑里最常喝的荷叶茶,一个多月没在父王身边侍奉,她心里又欣喜又战战兢兢,照着静心斋侍奉的规矩,为父亲斟好茶,“父王别嫌弃,这是夏天里阿娘到荷塘中采集荷叶做的茶叶,虽极普通,但雅香凝神,清肝明目的功效极好。”
她殷勤得像个小狗腿子似的,乖巧得像只小奶猫似的,一会儿给父亲看她闲暇时练的字,一会儿要弹筝给父亲听,陈晦赞她懂事些了,但心里顿感一顿虐身虐心的教训是让她明白分寸多了,却也抹杀了她原本的特性,让她变得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把握住每次见到父亲的机会便要充分地展现自己,唯恐失宠。这样的改变让他喜,也让他忧。
虽则如此,但时隔多日再看到她,父女两又能心无间隙地交流,近来又喜事连连,陈晦爱抚着女儿和自己一样亮洁的黑发:“你能上进父王很欣慰。父王也是看你最近几日的功课确实扣不出错处,能静下心来了,看来确实诚心思过了。往后,你不必每日到静心斋伺候了,你虽快长大了,可还是个孩子,现在长身体的时候要注意休息,不必那么辛苦,往后给你派个几个贴身丫鬟伺候。我现在确实忙得紧,改明儿起,你跟着姐妹们的师父继续读书习筝,若缺什么书,只管来静心斋取。”
她乖乖点头答应,又要背书给他听。奥野却面无表情地制止她:“你今儿献够宝了!本事没学齐就敢在父王面前班门弄斧。父王贵人事多,怎好再耽搁他时间。每日布置给你的扫洒还没做呢,给我到院子里打扫去。”
草芥心里一大堆的不明白。父王已经不计前嫌原谅了她之前冲动的过失,也不再表示要让她离开阿娘了,父王对阿娘也比之前怪坏在意多了。可为什么阿娘还要刻意阻碍她们父女两相处,为什么阿娘要刻意回避着父王。
她心一横,自己就是没错,“父王没说我烦人就行!院子里天天打扫,缺一天又不会怎么样!再说,不是还有穆哒姑姑吗?”
奥野看不到女儿顶嘴,面色一沉:“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听我的话了是吗?”
“阿娘,不是的……父王好不容易来一趟……”
奥野不听她多言,又不顾腰上的不便,站起身来一把拽过女儿,打开衣柜挑出她之前的麻布棉衣,虽现在长个儿了,但凑合着也还是能穿的。接着毫不客气抡起巴掌就接连朝她屁股上揍:“穿几天华贵衣裳你就当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往后只准穿旧衣服!这些锦衣华服不属于你,都给我拿去烧了!”
陈晦看她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心里也极为压抑,再忍不得:“你这是做什么?”一把夺过挨揍的女儿,护在怀里,委屈的草芥顺势就把脑袋埋在父亲胸膛,小手往身后抚抚痛处,呜呜不停。
“王爷苦心,只怕草芥还是无福得享。今儿也是为了给女儿立规矩,省得她往后继续惹祸生事。往后,只希望一切照旧,草苑太小,只怕住不下赏给草芥的婢女。我们母女两不敢劳烦王爷分毫。”
“你何必如此偏执?”
奥野嘴角挂上一抹笑意,目中却隐隐带着水雾:“我一生皆如此。我们从一开始就注定走上错路,曾经好不容易终结了,王爷为何又要执着重提?”
她如今已然不似当年天灾人祸、初初丧子时脆弱,非要有个亲骨肉在身边才能勉强支撑。“可草芥是无辜的。从今起,她不再在草苑里生活……”
草芥一听怎能不急,这又是要给她换个母亲教养她,强制将她与母亲分离!不等父亲把话说完,连忙转过身小步跑到母亲身边,紧紧环抱母亲的手臂:“不!我没有其他的母亲。”
陈晦实在无可奈何,叹口气:“你在静心斋找间空房子住下,以后父王亲自教导你。”
草芥还是猛烈地摇头,豆大的晶莹泪珠刷刷落下,“草芥不能离开阿娘!”
陈晦的目光变得那么柔和,他定定地看了看泪光扑朔的女儿,最后沉沉地点点头,淡淡地说声:“好。”
待父亲离开后那日,她的月例银子恢复了,也不再禁足,而草芥每日都穿着从前的粗布衣裳,读书闲暇之余做些草苑里的粗活。她没有和母亲再闹过,也没有再主动要求去见父王,她心中默默记得那日父王离开后,阿娘落泪抱着她说:“如今他身居更高的地位,太子更加敌视他了,咱们身份特殊,就不要去给他添堵了。”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0 16:26:00 +0800 CST  
46.取舍
解禁后,她发现父亲荣升亲王后的丝丝变化。王妃更着力地把关着王府里的吃穿用度,耳提面命父王的妾室们严禁奢靡之风,奴仆们在内在外更要谨言慎行,一时间贤亲王府的家风比寿王府之时更为严格清明。王府里出纳应酬也比过往更多了,三不五时就要宴请门客,而父亲的门客也似乎比过去更为充实了。她对于避嫌这块向来不大敏感,现在一身短打,倒比之前绫罗绸缎的襦裙自由自在得多,在路上,时常弓着身子能透过窗框门缝打量得到那些文人骚客、游侠将才、地豪乡绅,甚至打扮奇异的北夷鲁莽和南蛮侗苗也时而得见。一次下学后,草芥牵着媱媱的手,偷偷侯在连接王府大门的回廊上,以壮实的大柱子遮掩着小身子,探出两个小脑袋。媱媱才兴奋地看到十二姐口上生动形容的肤黑如木的南蛮侗苗和满面刺青的北夷鲁莽,还没看够瘾呢,就被王妃指派给她的教导嬷嬷逮到,这位小郡主便被指桑骂槐式地训斥了一番后速速带回闺房去教导。媱媱颇觉扫兴,小孩子只觉得眼前一幅幅鲜见情形颇为有趣,至多也就感受到最近家中规矩更严格了,但更深层次的紧张甚至草木皆兵的氛围她还是觉察不到的。
半月前,天家身体抱恙,一连在床上躺了近十天,这几日才逐渐下得了床,陈晦携瑛葶入宫伺候了两日,药汤洗浴皆亲自侍奉,随后也天天请安。一切国事全由太子监理,但朝野上下对陈晦一片称赞。如今太子监国,贤亲王与太子在朝政上所起的争执也少了些,此前二人时常因为财税、屯兵、赈灾争论得面红耳赤的场景也鲜少了,倒并不是因为贤亲王怯弱了,朝堂上有不少老臣称赞贤亲王深明孝道大义,不愿天家在病中依旧烦心,这才极力容忍。
草芥抱着书本走在静心斋里的花径小道上,欲把看完的书归还后就速速回草苑。对面的水榭楼台上一抹高挑的少年身影映入眼帘,若说是其他人,她并不介意,但此刻,她扭头就要回避。身后少年的声音响起:“十二小姐安好?见到恩人怎也不来道声谢?”
草芥一听这话,心里别扭得紧,阿娘之前告诫过要尽量回避此人。从前对他存在过的些许好感,在一段时日的沉静下,越发觉得这个人不似表面的那么纯粹,但上次寿宴上的事也确实亏得他一句话解了围。草芥转过身来,不带任何情绪地行了个客套的万福礼,回了句:“一切安好,谢过少宗主当日解围。”
颂萨只见她比过去生分了不少,再瞧她已非往日的富贵打扮,嫩藕色的棉麻短打套在她身上却很是利落精神,但她的身份不该如此装束。颂萨心中顿时明了:为了宏图,一个具有暹国血统的庶女是不该亲近的。当年多少陈朝宗室不就为了避嫌而速速处理掉暹国女子和她们的骨肉吗?尤以太子为“表率”,为博得天家信任当众杖毙了四个暹国公主和郡主,她们的孩子也再无音信了。当年暹国长公主事发,唯有寿王府里的奥野公主依旧以寿王爱妾的身份带着孩子相安无事。当时,他的记忆已经清晰,部族里不少将士愤然不已,但委曲求全的父亲却下严令禁止起兵,并斩杀了几个起哄的领头。然而,如今看来,夺嫡的路上,这位贤亲王在关键时刻便可不假思索便抛开一个亡国异族所生的庶女,也并非肯善待暹国旧族的主。
颂萨对往昔的回忆充斥着愤恨,早已忘记了驻足在草芥身上的目光,他瞳孔里释放的杀气让人颤畏,草芥被他盯着极不舒服,只觉得颂萨的心思更难让人猜测了,强硬提醒道:“少宗主,请自重。”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颂萨却开口:“你与公主还是快离开吧,若到暹国旧地,我势必能保你们安全无忧。”
草芥却不动容:“我们的事与你何干?该离开的是你!往后我再不想看到你。你的到来只会让我父王为难,让整个王府为难,你明知自己不受欢迎,巴巴儿地为何偏要来?”
他忘了,他不能把她当做暹国人来看待,她还有一半陈国人的血脉。想虽这么想,但心里还是不免把她归放到“忘本”的行列,颂萨负气,冷冷道:“十二小姐多虑了,在下前来并非是为了专程拜访您的。”草芥见他往自己身后作揖施礼:“薛先生……”
草芥一看,果不其然,来人其貌不扬,就是前不久从柳陵过来的薛仲——他成了父王的幕僚。不过这位满腹才华的诗医却不似其他幕僚,他连一官半职也没得,但他却颇为乐道清闲自在,平日里明面上就做个给王府里的公子们教书的先生,因为曾经相识的缘故,柳陵的一段乐趣经历让草芥对她的印象也颇好,故而遇到功课上的问题也很乐于常去请教他。
薛仲笑眯眯地还礼:“在下平头百姓,可经不起少宗主一礼。正巧,十二小姐也在,小姐与少宗主相识?”
“不认识!”两个人异口同声,引得薛仲莞尔。
“薛先生深藏不露,不矜不伐。往往卧龙凤雏才如此。”
“少宗主谬赞了,正巧在下刚好要去拜见王爷,禀报公子们的课业,不如一同前去。”
来了人家家,自然要拜见主人。颂萨称好,但心道这真是一只狐狸,这样,就避免了与他私下交谈的可能。陈晦如今一官半职不给他,为的也就是把他护在暗处,以为夺嫡之路出谋划策。
来到书库里,草芥暗暗把书放好,远远瞧见数日不见的父亲,陈晦也望了望她,但颂萨和薛仲都在,父王强调过女儿家要知道避嫌,男人家要谈事情,她也不便再过去,只隔着一段距离朝父王福身行礼,既算作问安也算作告退了。
回到草苑的草芥,拾起扫帚利落地清理着院子,还一把把地抛着米粒喂饱小鸡,多天过去,此刻沉浸在自然里,心情已经愉悦开朗了不少。奥野看她还要洗衣服,出面就制止了:“今儿的任务完成了就回屋看书练琴去,天气还凉,昨儿个不还嘟囔着按弦的手指脱皮起泡吗?别洗了,进屋去,再不然,到处走走,玩一玩。”
草芥在草苑外的空地放起了风筝。奥野和穆哒搓着盆里的衣服,望了望越飞越高的风筝,不约而同会心一笑。
“终于笑了!小夫人莫要太自责挂心,小姐多懂事啊,很多话如今是不便说,但以后她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如今朝局犹如暴风雨前的海面,表面风平浪静,水底下早就暗流涌动了。皇帝极善猜忌的性格当年我还没领会过吗?草芥在他眼里比根鸿毛还轻的分量……可有可无,一旦有人再拿暹国做文章,王爷前途未知,但无论如何连带着吃亏的不是被卷入风口浪尖的草芥吗?我只望草芥嫁个普通富户,平安知足过一辈子。富贵权势真就能保她一生无忧?地位越高,摔得就越重。”最后一句话,她的口吻更似在自嘲自讽。
“小夫人的考虑有道理,那些豪门权臣势必分帮结派,得意时如履薄冰,风光也只是表面的,甚至一时的,落魄时性命都还需挂忧。小姐将来怎么着都是王府小姐的身份出嫁,富贵小户里的人说什么也不敢造次,小姐也不必和高门大户里爱攀比的妯娌置气了。”
“倘若草芥得宠,有人以我们母女做文章,王爷舍,我们则重回落魄;不舍,我们颈上悬刃。无论舍与不舍,都不是我愿看到的结果。与其如此,不如彻底断绝这样的烦扰,不让它发生。”
“这么些年,其实看得出来,王爷心里还是记挂着您的……如若真到风口浪尖时,王爷不会舍的。”
奥野嘴角添了一抹苦意的微笑:“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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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1 13:43:00 +0800 CST  
47.流言
连日里阴雨绵绵,人的心情也最容易在这样的天气里暗潮。世子妃崔曼容觉得自己当属于贤亲王府里日子过得最窝心的人。
她自嫁给世子煜桐后,夫妻两说好听的在人前相敬如宾,实则两人越发横眉冷对。由于家教严明,未成婚前,瑛葶没给煜桐配过通房丫头,成婚后,煜桐也不曾有纳妾之意。比照别家妻妾成群的世子公子,曼容该算是格外享福的了,但即便拥有这份福气,她还是心怀诸多不满。大婚之初,煜桐对她还能维持几句嘘寒问暖,也极力地维护她作为世子妃的颜面。但曼容总觉得丈夫不够上进,唯恐被那些庶出的兄弟抢了风头,每日见面都要埋怨一番,大家豪门里嫁出去的娇宠嫡女,自小就端着架子,哪怕心里是望着丈夫上进的一番好意,话到嘴边,说出去就是让人听着不舒心。而煜桐自小便贵为世子,脾性温和,他在人前为了不让父母失望而奋进,已经感到甚为疲惫辛劳,而曼容却连最后一丝清净也不给他。与从前惜缘知心体己的对比,久而久之,自然产生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厌烦。但身为男子,总不该与女人家斤斤计较,不知从何时起,在朝堂上疲惫、回家后又恭听父亲训话后才回房歇息的煜桐越发不愿再和这位新婚娇妻言语。曼容自小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番好心意全被他这般糟蹋,只觉得满心怒火熊熊,忍无可忍便闭起房门跟丈夫嘶吼起来,可最最让她无可奈何的便是丈夫面对狂怒下的她却更一语不发了,就连起初他们产生争执时目中的一丝怒意也没有了,全然把她视若无睹。每次曼容埋怨,煜桐便不愿作声;曼容嗔怒,煜桐便转身去书房。周而复始了好多日子,索性,有一段时日煜桐就不回房睡了,为这样“守活寡”的委屈跑回娘家哭诉,她这位才出嫁不久的嫡小姐岂不要被贻笑大方?后来,还亏得明眼的王妃私下找来儿子,给两人调停了一番,表面上斥责了儿子几句,给她这头宽慰之余也暗示了为妻之道首在柔顺的道理,算各打五十大板,但也不过一剂治标不治本的方子。
她在贤亲王府里也是名牌上身份高贵的人物,将来的当家主母,娘家手持兵权,谁敢在她面前出言嘲讽?可近身伺候的奴仆没有眼瞎耳聋,世子和世子妃新婚不过半年,未见过哪日是过得愉快的,就连在长辈面前请安都是扭扭歪歪装出来的相敬如宾模样。如今,她最瞧不顺眼的便是身怀六甲的佩蕴,再三个月,贤亲王的长孙便能诞下。更令她窝心的却是时常能瞧见煜枫陪伴在佩蕴身边,一个之前颇为粗心的大男孩几个月下来成熟了不少,对妻子更是关怀备至,时时嘘寒问暖。相比之下,身边的丈夫对她可谓避之不及,视若无睹,毫无体贴可言。
早间,连日阴雨颇有欲停之势,这本该是个喜人的天气。曼容愤愤然地坐在妆台前,润白的面颊气得铁青,极力隐忍着心火,双肩都颤抖了,眼圈分明红红的,可犯了水雾的双目就是不愿垂下一滴泪珠。婢子伺候得格外小心,梳头时却一个不留意,打结的发尾上一扯,便揪到了曼柔的头皮。这档子正愁一个泄洪的缺口……
曼柔回身甩手,在侍女面颊上留一下个立刻由白渐红的掌印,顷刻间鼓肿起来。
侍女自认倒霉,立马跪下连连磕头:“奴婢知错了,求世子妃宽恕……”
曼柔的陪嫁丫鬟仗着自己主子的威风,也是个跋扈的东西,一脚便揣在梳头婢子的肩上:“笨手笨脚!”又瞬间极度卑微地回转身子问道:“小姐,怎么教训?”
于是,一大早,世子妃院子里就传了杖。角门里拖来一张春凳,倒霉的婢子就被按在那儿受杖。十六七的姑娘,被光天化日地褪了裙裤,屁股在竹板的挥舞下越发五彩斑斓,远看过去,那越大鼓肿起来的部位妥妥地神似一颗彩色皮球。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下人都看得见。哭天喊地的她在极度疼痛时禁不住扭动着早已被人摆布好的身子,越痛就越想挣扎,可怎么也无法挣脱,这扭动屁股的模样在无关痛痒的人面前倒显得颇为滑稽,几个素日里和她结怨的婢女驻足在不远处,目光火辣辣地盯着她挨打,还在一旁指指点点、说说笑笑起来,她用力一扭,她们的笑声就更大了。痛楚袭人自不必说,可羞愤也够折煞这么个姑娘家了。
“哟!世子妃一大早的,这是为何动怒?竟动起板子了。”杨姨娘时常来曼容这儿串门子,陈晦荣升亲王没那么繁忙前她就不再那么得宠了,宅院深深里的女人寂寞的时候多得去,一闲下来就爱捣鼓。之前她常来串门为的只是纯粹的巴结,现如今自己也尝到了冷落滋味,来她这儿,同病相怜的人就觉得自己没那么可怜了。
听完早晨发生的事,杨姨娘笑得轻巧:“婢子愚笨,多受几顿训诫就学乖学精了。不过,世子爷心里也是有你的,早晨不也是由你伺候的梳洗早膳?不都每天夜里都在你这儿过夜?迟早,都要有好信儿传来的。有了孩子,你还担心个啥。”
曼容再气,面子还是要顾的,肚子里的苦水还是要自己咽下:纵使现在夫妻两又每日同塌而眠了,但丈夫面向她正脸的往往只是一个后背。贵妃和王妃私下常问自己有好信儿没有,她只能无奈摇头。表面上,贵妃王妃都不急,也宽慰自己别急,可王府大宅里传宗接代那可是首要大事,煜桐又是嫡系,她们怎会不心心期盼?别说她们,自己都翘首祈望着。可生儿育女这种事她一个人又办不成。
一想到煜桐不碰她,巨大的挫败感又袭来。“他哪儿好了?没一句嘘寒问暖……”
杨姨娘又轻笑一声:“想来我和世子妃年岁差不多,但痴长两岁看到的还是多些。男人家粗心粗意的,要求不能太多,何况还是高门宗室里的儿郎,地位高,脸皮薄,不会说甜言蜜语。你嫁的这个宗室郎君,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你管他在外头接触过什么莺莺燕燕,那都是野花野草,男人嘛,大都觉得家花不如野花香。在外应酬也不能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就应付过场。屋里就你这么一位娇妻,咱肚子里要能撑船。”
曼容是个极为敏感的人,这话意思不对。“外头的莺莺燕燕?”
杨姨娘神色明显地出乎意料般:“哟!世子妃还不知道?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就是了。”
这么欲擒故纵,更让人捉急:“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就是。”
杨姨娘模样为难:“其实也就是些没凭没据的流言,你听了别往心里去,也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王妃那儿向来没给过我好脸色……”
“你照说就是了……别磨蹭。”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凭没据的。听闻世子爷早就心仪去年因文字之事而获罪的胡太傅家的孙女,但那女子因祖父而涉牵连,去年被卖发到了繁华风流的柳陵,好像叫……惜缘。世子爷去年还背着人去了一趟柳陵,就是为了寻赎她,后来估摸没找着,就回来了。但近来,好像世子爷派人寻到了她。”
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杨姨娘观察着曼柔气得嫉妒铁青的面色,诉苦时的汪汪目光此刻好比两把利刃。“哎,看来还是不该告诉你的。这本就是捕风捉影的事,家里那些多嘴的下人在传,没凭没据的,没人敢传到给王妃和贵妃耳里。”
气极的曼容哪里管得了其他:“我看九成九就是真的!寻到了!哼,想必他早就把他的相好安置在京里了吧!难怪……难怪最近他总是早出晚归的……难怪……”她想说,难怪他都不碰她一下了。可这句话一旦脱口,颜面都扫地了。曼柔声泪俱下,大吼:“他在外头藏女人了!”
杨姨娘连忙道:“世子妃你要冷静!这样的事虽不体面,但也随常,你就是要找王爷王妃做主,他们也不过训斥几句。可问题是空口无凭,凡事都要讲究证据。”
曼柔冷静下来,拭去泪水,声音不大,却尤为狠厉:“随常不过?哼!赎买罪女,他虽不犯法典,但犯了父王的大忌讳!”她露出诡异又阴狠的笑,“身为世子妃,我自当一切要为王府大局着想,为世子的前途着想,只能劳心处理了那贱婢罪女,省得将来多生事端。我的一片苦心,世子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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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萌的小草V:这两天桃色新闻纷飞,没我啥事,我能休息两章咯!春游去……啦啦啦
只愿潇洒闯天涯V: @萌萌的小草V 呵呵,你咋知道,且走着瞧,别乐得太早,铺垫着虐……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1 13:55:00 +0800 CST  
48.俱伤
出人意料,眼睛容不得沙子的曼容听到流言后却表现得极为随常,一如从前地早晚伺候丈夫梳洗膳食,不仅一点不愉快的端倪也没显露,相反,比之前一见到丈夫就不满抱怨,连日来她嘴皮子收敛了许多。煜桐性情本就温和平易,平素里托着疲惫的身子回来,耳边还不得清净,自然嫌她扰人,但现如今她倒潜移默化开窍了。谁何苦非要朝着要过一辈子的人终日苦大仇深?
煜桐饮下银耳羹,曼容不再多话,轻柔地为他褪去外裳。他的娇妻面若桃花、脂玉玲珑,这样的可人儿不再喋喋不休地埋怨他不思进取,一整日的繁忙下来,终于如释重负片刻,男人总不该跟妇道人家太过见识。
煜桐打趣道:“这几日怎不见你再骂我懒惰不上进了?”
曼柔答得波澜不惊:“良药苦口,可喂药的人总是做坏人,讨人嫌。”
煜桐无奈,轻笑一声:“镇日价忙得昏天暗地,读书、习武、朝务哪样没被老爷子盯着?你的心意是盼我有出息,这我知晓,可自小我就被这些软绵绵的好意压得喘不过气来。”虽近不惑,陈晦面相身姿在同龄男子里尤为精神,比较起来少说年轻十岁,但他们几兄弟私底下常唤父王老爷子,想来是因为极敬畏,明面上不敢违错丝毫父子纲常,也只能在暗处里叫两声“老爷子”相互“解解气”。他看妻子没有要顶辩的模样,掏出一块弥勒玉佩,那是他这两日寻思着乘好势头送给她缓和关系的:“我们是夫妻,要过一辈子的人,你对我实心好意,我也不是千年寒石。这玉佩你收着,将来福泽延绵。以后,对我一直这么轻声细语的好吗?”
曼容接过玉佩,语气有点硬气:“论温柔体己,我脸皮不厚,可敌不过外头的莺莺燕燕、花花草草。”
煜桐看她样子算是贞顺的,还是出言哄劝:“今儿怎么是你闹起无端脾气了?外头做事,应酬场面罢了,即便将来我真收了谁入房,你也是正妻。”
曼容眼神一挑,直溜溜地对上了煜桐:“世子爷说的是,我怎么说都是明媒正娶进来的世子妃,容人之量自然须有,可识人之才更关键,自然要仔细为你把关贴身伺候的人。”
她的语气淡淡的,可直溜溜的目光叫人看得不舒服,似是意有所指的样子。两人继续闲聊几句便睡下了。
夜,比往常都平静,但静得过分就容易局促。
第二日,世子往日在这个时辰本该在外习练武艺的,岂料,却很反常地驰马回府,并且面目极其狠厉,风驰电掣般地迈着大步,更似背负血海深仇的债主!
从来都很温和的人激怒起来才叫人恐惧。煜桐完全无视来路行人的目光,一手死硬硬得紧握腰间佩剑的把柄,目露凶光。他步入自己院落里,奴仆惊恐,避之不及,而他的娇妻却稳妥坐在椅子上,正端起茶盏,细细饮品。
“世子爷喝口茶压压惊,妾身为你思虑周全,她面貌变了,往后,你才无需担心她的身份曝露人前。”
煜桐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都是惜缘被划得血淋淋的面容以及全身刺眼的道道血红鞭痕,她一口口的沉沉喘息比死亡前的挣扎还沉重。他明白了,这几日妻子的改变就是她的毒计部分,她不让他怀疑,派人跟踪他!今日他看到京郊的小宅院一片狼藉时就震惊不已,进屋后看到的场景更让他痛心疾首。惜缘没有生命之忧,可往后的日子她还有生存之念吗?买来伺候的丫鬟身上道道鞭痕,像他诉说了可怕的经历。他从“富贵打扮的年轻女子”便笃定无疑。原来,她亲自到小宅里见了惜缘,然后才命人开展的毒打折磨。她也一点隐瞒狡辩的意图也没有,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
双瞳气得充血发红,额上青筋暴起,他一把锁住曼容的咽喉,“毒妇!***!”
一群奴婢看此情形,哪敢再畏惧,世子妃若真出了好歹,她们也别想活命了。一同冒死上前掰煜桐的手,“世子息怒,息怒!莫误伤了世子妃!”
曼容一句求饶忏悔的话也没有,嘴角扬起,一副得胜者的高傲:“她的身份见不得天日,今后没了面目,你们才能光明真大地双宿双飞!”她仰天大笑起来,这样的笑声更激怒了煜桐,手上力度更紧,丫鬟们被暴怒的他一甩就震开了,被勒紧的脖子让她几乎窒息,她再无法发声,目光还是那么直溜溜地盯着他怒嗔的双瞳。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要闭目时,脖子上的手被人一把打开。睁开眼后,满屋子皆是跪下的奴仆。
“逆子,你要做什么蠢事?”来人就是陈晦。
煜桐不甘,气极的他正欲拔剑,陈晦杨腿踢到他手上,寒光渗人的宝剑掷地,机灵的婢子立刻夺过这能夺人性命的家伙。此时此刻,别让这两人面对面才是正理。
陈晦半吼半推才把煜桐支到静心斋,听过一番事情来回,陈晦心中震惊儿媳的残狠,但更气愤儿子的不识大体。
“休妻?”陈晦冷哼一声,“你自己不争气,没个御妻之道,要搭上整个王府陪你丢脸。”
“留着那个凶残恶毒的女人,难道王府就有脸了?还是……父王舍不崔家手中的兵权?”
煜桐的话没错,他是不能舍崔家带来的兵权纽带,可那只是重要的一方面。“你成婚半年就要休妻,总要给个堂堂正正的理由吧!你当宗室里的婚姻能那么草草了结?七出里她犯了哪一条?”
煜桐不假思索:“她善妒嫉恨,品行败坏,是以出妻。”
陈晦更不以为然:“我问你,那胡惜缘是你何人?无名无分不说,还是个被发卖的罪籍……”
“胡太傅当初罪涉文字一案,父王这些年专力铲除一党,自己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惜缘不过是个受牵连的无辜女子!”
煜桐从不敢如此悖逆。陈晦怒不可揭,一记耳光一声落下:“放肆!你私纳被发卖到烟花之地的罪籍女子传出去且先不说被贻笑大方,更少不得被太子一派拿出来大做文章,你以为你在天家眼中是个有多少分量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惹天家猜忌后所受的后果也不是你一个人能抗着的,全家上下都要被遭忌,你不顾念自己的前程,你其他兄弟的呢?”最后一句,陈晦更提高了嗓门,镇得煜桐顿时无言以对。
“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为了你的前程名声着想,当时在柳陵就为你隐瞒,哪知你这不争气的东西还是扶不上墙。”
多年来,他都达不到父母眼中的出类拔萃,煜桐的心里或许都是挫败沉重的:“我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父王既然早就知晓了,也不必再为我操心为难。世子的头衔早把我压得喘息不过,父王又何苦再为难孩儿?将来的重担,孩儿也实在挑不起了!我如今只愿带着惜缘,远离是非。”父亲夺嫡的意图那么明显,他早已知晓将来可能要面对的重任,压抑在心多年的话终于脱口而出,那种释然让他无所畏惧。”
那个时代,一个宗室男儿只能以仕途权位才能证明自己一生的价值。有情人携手天涯,这话说得那么轻飘,不顾前途、不顾孝义,罔顾了他多年用心的栽培和期望,更罔顾了父母对他的生养大恩。陈晦面色冷峻得让人寒颤,大声朝外面吩咐:“传杖!取最重的杖子过来,今儿本王就教教你这逆子何为忠孝仁义!”
那日的事让王府里的人在茶余饭后又有了大谈资。一群女眷齐聚在松鹤苑给贵妃请安,瞧着贵妃和王妃不喜不安的神色自然要劝慰几句。
“世子爷的伤可大好了?昨儿个太医院首席御医来瞧过,许是能大有好转呢!王妃娘娘眼圈都熬黑了,都是给累的啊!”
说起儿子的伤,瑛葶眼眶就犯了红,再顾体面的女人,在自己家里也实在不愿再隐藏伤忧,瑛葶摇摇头:“不好说,就怕还是要影响以后走路。一个月里若走不动,往后的日子就真要拄拐杖了……”
这话又刺痛了贵妃一遍,她最疼这个嫡孙,从前陈晦对他略加惩戒都熬不住心疼而出面阻止。“晦儿这次下手怎就没个轻重?那日太医来给煜桐瞧伤,他听了症状,这几天我看他神魂不定的,心里肯定是着急后悔的。跟我说,当时也瞧着不对劲儿了,可心里气极,也没想到煜桐那么硬气……我苦命的孙儿!曼容处置那罪女的手段虽说过了,但好在给煜桐解决了一个祸患。”话没说完,沾巾拭泪。
那日王爷杖责世子,掌刑的小厮按吩咐取来最重的刑杖,王爷不说数目,只道重重责打,世子爷也硬气,先前着单裤吃打,二十余杖下来单裤上渐渐冒出点点星星的殷虹。行刑小厮实在畏惧,真怕打出个闪失,着力最重的杖头都伸出去几分,落在煜桐臀上的痛楚也多少能减缓几分。便请求王爷宽恕世子,再打下去见红更多,若衣料嵌进伤口里,往后发了棒疮,那可是玩笑小事。王爷只低头垂视了一眼早已鬓发散乱、满头淋漓的儿子,冷冷问他一声:“知错了吗?”得到的答案是否然……那一星零点表露的心痛不舍又被儿子的反叛给逼了回去:“那就褪了裤子打!狠狠地打!若还敢放水丝毫,玩弄出头板子,反坐!”
煜桐从小不是没受过责打,但他贵为世子,父亲责罚都会很顾忌他的体面和尊严,长大点后受责打时都不再褪裤。男子汉大丈夫,疼痛尚能隐忍,可受不得羞辱。
“父王,您打死儿子都成,但求……留个体面……”
“哼,你但凡知道体面,就不该做出这等不孝不耻之事来。”
又是二十几杖,两瓣鼓肿的肉团赤珠遍布,几滴落在地砖上,与他被痛楚侵蚀得失了血色的苍白皮肤相比,甚为醒目。当钝重痛楚达到极致时,呻吟便成了潜意识里的自然行为。他意识模糊,隐隐觉得当时母亲护在自己身上,祖母埋怨斥责父亲的声音听得也飘飘乎的,还有方才险些取得她性命的那个人跪在地为他上哭诉乞求。
众人哪有不劝慰的。杨姨娘讨好道:“怎么着都有康复的希望,贵妃王妃莫要过于悲伤了。王爷也命人将那祸端子移送出京,往后再不能来迷惑世子。”
瑛葶失望摇摇头,若非铁证如山,她说什么也不信儿子居然会和一个沦落过风尘的罪籍女子牵扯不清。“本还盼着曼容早些给他产下一儿半女的,哎,这对冤家!”
杨姨娘接过话:“世子妃对世子那可真是痴心一片,连日来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世子伤势,心疼得很。”
贵妃道:“她就是还太年轻,底气不足,不够沉稳。”
杨姨娘好似在为曼容开脱:“这也难怪啊,到底是因为太在乎了。那日世子妃听到些流言就气岔难忍,我想着流言嘛,没什么真凭实据当不得真,劝她别往心里去。哪晓得,她就那么执拗地去查实,也没想到,还真就……”
那日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即便原本不晓得那些流言蜚语的人现在都该知晓了。可事情本来不会发展得那么糟的……
贵妃想着心里就来气,拍桌怒斥:“且不论煜桐贵为世子,哪怕是寻常琐事府里也早就严禁过妄议妄传,若非这些流言蜚语作祟,煜桐现如今也不至伤成这样!可恶至极!”
堂下窸窸窣窣就传来互相讨论的疑问。杨姨娘模样深思不解:“是啊,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话?”实则,谁都明白,如今这谣言非虚,不过是为全世子颜面才没说成“到底是谁泄的密”。
底下有人议论出了点蛛丝马迹:“当初去柳陵的时候,王爷身边带着的人有谁来着?”
微服出巡柳陵之事时隔不久,一回忆都能记起来。王爷身边带了一名护卫——那位袁师傅素日里只听从王爷派遣,可谓王爷的忠心死士,为人沉闷话少,不会是他。那么就还剩下一个人——那时候王爷不带侍女,恰好正罚她到静心斋做奉茶研磨、洒扫打理的婢女差事,外出柳陵时就是带了她在身边随行侍奉。这样长舌风流的流言蜚语怎么样都更像出自妇道人家、闺阁少女之口。
“那就还带有十二小姐?”
贵妃目露凶光,完全笃定:“肯定就是那个**丫头!她和她娘一样,都是不怀好意的灾星!当年害人不够,现在不消停,将来整个贤亲王府岂非又如同当年一样被她们搅乱?”她越说越气,手上的茶盏掷地而碎。她素来威严惯了不假,但众人从未见过她这般震怒的神色。她站起身来:“当年我心存善念侥幸放过她们,现如今该了断了。瑛葶,你这当家主母可有意见?”
爱子重伤,自然欲重惩罪魁祸首,她亦没有什么闲工夫为本就不受待见的低微之人思虑分辨。“母妃所言甚是,儿媳一同前往,省得今后她们再生事端、祸害他人。”

以下无良小剧场:
大陈赵贵妃娘娘V:
《捍卫贤亲王府动员令》的口号是惩奸除恶、杜绝流言、声张正义、人人有责。请志愿者于今天中午12点在松鹤苑前的小花园集合,我们一同除草去!报名者从速!并且相关职能部门人员务必携带齐全设备准时到达@贤亲王府诫堂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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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姨娘:我是志愿者组长,志愿报名的亲们请私信。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1 13:57:00 +0800 CST  
第132章预告:
他今天才在众官员面前被夏督军侮辱蔑视得哑口无言,但心情却颇好,镇静得丝毫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澜。他含着笑招手示意女儿过来,把一条才修剪下来的小梅枝簪在她的发髻上。梅枝从她乌黑的低浅流苏髻里旁逸斜出,一缕青丝顺势垂浮,正配上她一袭淡鹅黄绣边月白底交领襦裙,仿佛间,像是从唐书里走出来的清丽梅妃。陈晦捏捏她日渐褪去圆滚的小脸蛋,感叹道:“终是有几分初长成的模样了。这个时节,我们的家乡应当一片银装素裹了,唯有梅花还在莽莽素色里暗香独放、一揽芳华!不过,我的女儿理当如此,即便明珠蒙尘,也遮挡不住光芒,旁人比不得分毫。发髻衣裙是你娘给你打扮的吧?很好看。”
草芥甚少得到父亲这样的夸赞,乐在心里,乖巧道:“女儿早已及笄,快十六了,爹爹今天心情好,想来是女儿帮爹爹办成了事。”
陈晦点点头,看来却确是心情好:“是啊,长大了要多为爹娘分忧,不能再让爹娘为你不省心了。否则,再送去官府教训一顿,再不帮你藏着掖着,让旁人都知道你淘气得实在不像话,官府都要出面管教了。”
此处估计有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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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2 14:52:00 +0800 CST  
49.宰割
天穹灰蒙蒙的,自然不同于往日阳光炫丽的正午,瞧着让人心觉得压抑。
草芥踮着脚尖,少见地轻行缓步要往厨房走去,巧笑倩兮用得文雅,那笑容实则有点“贼眉鼠目”般躲躲藏藏得滑稽。
收拾院子的穆哒瞧见她有点古怪:“小姐,怀里揣着什么宝贝啊?”
草芥鬼精灵地伸出青葱食指“嘘”一声,护着那小瓦罐,轻声道:“姑姑小声些,别叫阿娘知道。开春时,后门小河里的鲶鱼最鲜美,看,我捞了好几条回来!今晚咱们美餐一顿。”
走过去一瞧,三尾肥鱼还灵活得很,可再往下一瞧,捉鱼的孩子裤脚鞋袜都湿哒哒的,且不说小夫人叮嘱过她许多次不许贪玩冒险下河捉鱼,在寒冷的天气里下水这孩子也不怕着凉。虽明白这孩子从小习惯了拮据生活,能省则省,叹口气抚一抚她的小脑袋:“如今天气还凉得很,快换衣裳去,可别生病了。”
草芥就知道姑姑疼她,摇摇头,“我先把鱼放缸里养着,阿娘要问起,就说我到集市里买的。”
“我去做就是,你要再不回屋换衣裳,看我不告诉小夫人……”
“告诉我什么?”奥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草芥心颤了颤,从前还小时偷偷溜到河里捞鱼,回家后挨了最惨烈的一顿打,小屁股接连好几日又红又肿,她记得,阿娘是拿藤拍揍的,她慌乱时一晃脑袋,上次那把揍过她的双花藤拍就挂在离阿娘很近的地方,“没,没什么呢!”
穆哒速速为她解围:“小姐方才到集市里买了鲶鱼,奴婢看她穿得单薄,嘱咐她回屋加件衣裳。”
这个女儿古灵精怪,奥野也不好蒙骗,她凑过来一瞧到那肥滋滋的鲶鱼,脸上一紧,眼神一挑向女儿,草芥霎时打个寒颤。“好啊,越发出息了,现在敢和穆哒姑姑一同骗我了!
“小夫人,小姐也是一番好意,多懂事的孩子啊!”
她算是个大孩子了,不该再随便揍,伸手戳戳她脑袋,脸色也不暗沉了:“你捞鱼非要挑这么冷的天啊?光长个儿不长机灵!”
草芥这才松口气,违心道“看看,阿娘要是不拿藤拍逼着我记,我的记性该多好!像穆哒姑姑说过的话我从来都记得妥妥的!穆哒姑姑比阿娘对我好!”
奥野玩笑着轻轻往她屁股上拍了一掌,还有接连要打的趋势,“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索性坏人做到底算了!”草芥抱着装鱼小瓦罐绕着穆哒跑跳,奥野则装模作样吓唬着她,三人转着转着,草苑里围绕的实则都是欢声笑语。
却不料,突然“砰”一声,草苑的大门被粗鲁推开,最不可能驾临草苑的人居然同时出现在这方窄窄院落里。衣着华贵的贵妃和王妃两人站在最前头,目光中全全愤然之色,尤以贵妃娘娘怒色最明,凶光尽显,身后好几个随行侍奉的妾室,侍奉是假,看热闹是真。最让人惴惴不安的则是主子身后那十来个身形壮硕的嬷嬷婢子,她们手中所持的几件刑具皆为重刑所用,草芥定睛一看,有几个还是熟面孔,她曾在诫堂见过。霎时间出现的阵仗让本欢愉逗闹的三人一怔。
她们必定来者不善。奥野眼神示意还震惊着的草芥和穆哒别先乱了分寸,带着她们速速跪下叩头行礼。
赵贵妃却不理会她的礼数:“***,你等今日必死无疑。”
“奴婢卑微,却谨言慎行,实在不知犯了何等大罪触怒了贵妃娘娘和王妃娘娘。”
“你生的这个丫头居心叵测,胆敢散布谣言中伤世子、破坏王府清誉,你作为母亲,教导失职,亦或怂恿她妄语妄言,简直可恶至极!”
草芥一听,她与这件事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她们居然把脏水全泼到自己和母亲身上,愤然正欲开口,母亲却示意她别说话。
“贵妃娘娘,凡事不可空口无凭或全凭臆想,说草芥散布谣言,可有人证物证?”
杨姨娘讨好着帮腔:“死到临头你这贱婢还狂妄挣扎!去年随同王爷去柳陵的人就只有一名侍卫和草芥,那侍卫是王爷的忠心死士,现在仍受重用,定不可能做出有损主上颜面之事。显然易见,必定是你唆使草芥散播谣言!”
奥野不屑地揶揄她一眼:“奴婢愚钝,实在听不出这话中有何力证指明是草芥散播的谣言,更听不出有何证据能证明乃受奴婢指示。再者,所谓谣言该属虚构之说,奴婢所读过的汉家诗书里皆如此解释,但世子爷之事算不上谣言吧! ”
这分明是在暗示她没读过书。她见过奥野,但从来都是循规蹈矩、不多言语,从未在她面前这般猖狂。杨姨娘霎时被气得面色苍白,“贱婢,你这没开化的番邦蛮夷,你懂什么汉家诗书,笑话……”
“奴婢自小读过书,没听过臆想定罪的道理;来陈朝后,也习读过几本汉家诗书,且也在陈朝苟活了近十五年,还是没听过能以臆想定罪之说。且所谓谣言止于智者,谣言不真,自然会不攻自破,害不得人。”
瑛葶一听,气得额上都微微抽搐了。奥野道出了许多人不敢挑明说白的道理,煜桐之事实非谣言,她引以为傲、倾尽寄望的儿子确实做出了有伤风化之事。但她爱子重伤和流言蜚语脱不得关系,她积压在心多年的怨恨此刻也不愿再抑制。奥野夺了她夫君的心,但凭这一点,她就可以对她怀恨在心。瑛葶走上前去,扬手一挥,奥野洁白面颊上便浮现出五指掌印:“贱婢,时隔多年,你平日里一副低眉顺首、恭恭敬敬的模样,没想到都玩弄着阳奉阴违的把戏。当年王府出事时,你心有愧,还能做个闷声葫芦、听任责罚,现如今居然学会牙尖嘴利、大肆推脱了!”
“不许打我阿娘!”草芥拦在母亲身前,朝瑛葶愤吼。
奥野跪在地上,但昂首挺胸,她把女儿推到身后护着,目光无所畏惧,直视瑛葶,双目相对时毫无怯场,“王妃娘娘,当年之事,王爷信奴婢。但终究是奴婢辜负了,当年奴婢亲子病丧、族人被屠,更知晓了其中隐情,一时伤心落魄,只想自寻死路,故而愚不可及,任人往身上泼脏水却不辩驳反抗。但时过境迁,奴婢既然选择活下来,总不能再不长进,再叫恶人得逞。若能将证据拿出,在王爷面前公断,奴婢甘愿受死。”
“你这卑贱之躯还妄想再见王爷!你自入门来就克损王爷,还……还害得我那些可爱的孙儿们……”赵贵妃一时悲愤,潸然泪下,竟说不下话来。
“贵妃娘娘爱怜儿孙,可草芥亦是您的孙女,却从未感受过祖母慈爱,您恨的是奴婢,为何要为难一个孩子?”
赵贵妃瞳孔微微一睁,似是有点愧疚。
随同而来的一个有资历的妾室立即道:“哟,怎可如此不识好歹?贵妃娘娘慈爱,草芥自小哪日挨饿受冻了,王府里的郡主小姐没谁比她还健壮!上次贵妃寿宴,她居然当众出言不逊,说是中邪所致,但她若非心存邪念,也怎会如此忤逆?莫不是你小时候做惯公主,享多了福,也巴望着自己女儿自小被宠得和个公主似的?”
杨姨娘乘热打铁帮腔道:“贵妃娘娘、王妃娘娘,何必多费唇舌呢?宅心仁厚,只会让狡猾奸邪得寸进尺。不吃点苦头,她们是不会招认的!”
贵妃那一点点被奥野点出的惭愧犹豫的苗头被彻底浇灭,点头赞同,吩咐道:“拿下她们!不必客气,先打那个小的,我看她们还敢嘴硬!”
院落里拖来一张刑凳,掌刑嬷嬷挑来的是最重的荆杖,所谓“一杖下,一道血,一层皮”指的就是它。这样的刑具不会导致内伤,但疼痛极致,受刑不会致命,用于刑讯逼供最适合不过,可刑讯过后若得不到及时医治,通常受刑者都会死于伤口感染而引发的棒疮。奥野和穆哒哪里应允,争先护着草芥,丝毫不许那些凶神恶煞靠近,但两人势单力薄,无非在做困兽之争。
奥野和穆哒被狠狠推倒。草芥被壮实的婆子反剪双臂,解了汗巾子,就要往刑凳上按,她安慰道:“阿娘,穆哒姑姑,别怕,我皮糙肉厚,不怕挨打!要我死,她们还要过父王那关。她们肯定背着父王过来,所以,我还不会被打死!”
不被打死,但被打去半条命是极可能的,奥野穆哒哪里应允,继续要把草芥挣脱出来。二人争先恐后道:“娘娘,孩子还小,要打就打我,打我……”

以下无良小剧场:
萌萌的小草V:
我要女主金手指,我要女主光环!奥特曼,蜘蛛侠,变形金刚,你们快快显灵啊!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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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不出空的变形金刚V: @大陈贤亲王殿下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3 23:22:00 +0800 CST  
50.殇别
一时间,草苑混乱不已。此时,随同而来,但一直默不发声的吴侧妃恭敬道:“贵妃娘娘,王妃娘娘,草芥所言有理。毕竟她是王爷的骨肉,如今王爷也是重视她的,若真出了好歹,唯恐伤了贵妃娘娘与王爷的母子之情。至于流言之事,何不与王爷商量后再做定夺,名正言顺地追查,您一番好意也免被王爷误会了。”
杨姨娘道:“贵妃娘娘,王爷至孝,怎会为了一个忤逆的微末庶女与您别扭呢?”
吴侧妃鄙夷她一眼:“倘若今日真要刑讯十二小姐,甚或杀了奥野,倘若她们是被冤枉的,来日王爷得知,你可敢承担下一切怪责?”
杨氏欲言却实在不敢承诺。
瑛葶瞟了一眼珍儿,心中暗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最高兴的当属她了!如若将来煜桐真落下残疾,世子之位岂不可能被煜枫抢走!她越想越气,但珍儿的话不无道理,转念道:“母妃,既然草芥和奥野暂时不便教训,她们身边的这个奴婢不过卑贱之躯,动一动还是可以的。”岂止可以动一动,即便要了性命也不过琐碎小事。
赵贵妃很是赞同,“那就给我刑讯那个奴婢,倒要看看她们这主仆情深有多真挚。你们母女两可瞧仔细了,这刑杖本该敲打在你们身上的,便由你们的奴婢替你们先承受了。如若不招供,她被打死了也就索性拖到乱葬岗掩了。你们,把荆条换成最重的刑杖,本就是条贱命,死不足惜。”
婢子放开了草芥,转而紧紧拿下穆哒,奥野和草芥自然不愿,依旧不依不饶,穆哒被压在刑凳上,她高喊:“小夫人,小姐,来生奴婢再来伺候你们。不要为了奴婢的贱命妥协了,不要……啊!啊……”
她为说完,刑杖就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掌刑婢子没有给她褪去衣裙——这样的打法反而才是最恐怖的。不出十杖,臀部处的布料泛滥着嫣红,随着刑杖的继续挥舞,那一点点的嫣红迅速扩散,逐渐连成一片片,又继而遍布了整个臀部范围。这样的重杖之下,受杖之人意识已经模糊不清,力竭的喉咙发出的呻吟痛苦无力,粗糙的布料也再经不得捶打,已经破损了,布料被不掉拍打,一些残渣嵌进鲜红刺眼的伤口里,皮开肉绽、血流漂杵无非如此。
刑杖一起一落见沾染了更多的血珠,洒落在刑凳周围的青草上,受刑之人口鼻中不断涌出刺眼腥鼻的血红。
这样的的重杖对于男子而言都痛苦不堪,何况一个弱小女子。
草芥哭得声嘶力竭,再忍不得:“穆哒姑姑……姑姑……我……”
奥野泪珠低落,却隐忍着立即把女儿抱在怀里,紧紧捂住她的嘴,她明白女儿肯定是受不住了,要妥协了。草芥起初还在母亲怀里挣扎,但所谓母子连心,她当是感受到了母亲的苦心,也深明不可辜负了穆哒姑姑的牺牲。保命、保命……
她眼睁睁地看着至亲的穆哒姑姑在刑杖下鼻息渐渐越发轻缓,她仰望苍天,她知道既然她们前来就肯定是瞒着父王的,当下没有一点希望可言了。
却不料,就在她被泪水朦胧了双眼时,耳畔传来了一声:“住手!”她想看清来人,但泪花满眶,看不清楚。他又说话了,耳朵没被蒙住,是他,真没听错!是父王来了!
她几乎连滚带爬跪行过去紧紧抱住父亲的腿,“父王,父王……”一肚子的话却在此刻一句也说不出,她急得只能哭、只能拼尽全力地哭,可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父王却不恼怒,爱抚着她的脑袋,伸出大手给她轻轻拭泪,没有泪花再阻碍她的视线,父亲笃定的眼神直直射进她已经飘摇的心里,霎时就让她找到了靠山镇定下来。陈晦扶起她,只简短道:“别怕,父王在。”他这个女儿自小没享过几天福,聪明伶俐、贴心孝顺,此刻最最牵动着他为人父的怜爱恻隐和深深亏欠。方才媱媱急急忙忙迈着小脚不稳当地快步跑来,告知他在草苑里发生的事,媱媱一个孩子无能为力,吴侧妃便示意她快偷偷溜出去求父王搭救。这一赶到,如此血腥的画面就印入眼中。
“晦儿,母妃这也是为了王府着想,她们母女这些年来不仅不心怀感激,反而妄图谋害我们,简直就是豺狼蛇蝎之心。当年就不该心存恻隐留下祸患。”
奥野理直气壮道:“贵妃娘娘,当年天花之祸并非奴婢所为,当年心灰意冷实在生无可恋才背受罪名。如今流言一事,有人单凭臆想便蓄意栽赃,奴婢断然不能认!”
陈晦一直相信不是她,但她在他面前总那么倔强高傲,从没当着陈晦的面否认过此事。这句话,陈晦心里其实期盼了许久许久了。
“母妃,王府中自有家法,何必大动肝火亲自神伤?看这些血腥画面,唯恐伤了您阴鹜。”
瑛葶道:“王爷息怒,不过教训了一个低等奴婢。”
陈晦却一转对母亲恭顺的强硬,口气不满至极:“这样大的阵仗岂是草草教训而已?王妃这当家主母是怎么当的?事关本王侍妾孩儿,难道不知晓即便刑讯也该先禀明本王,如若得到答允才可送入诫堂交有司主管的规矩?”
成婚二十载,陈晦在人前从来都很维护她的颜面。瑛葶被这么当众震怒一吼,一时不敢再多言,只能闷声作罢。
赵贵妃却不悦极了:“晦儿,我与瑛葶都是好心为你,为了王府。煜桐负伤,与流言脱不得关系。”
陈晦语气恭敬,但不满的强硬态势显而易见:“母妃,煜桐负伤,皆是自作自受。何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您疼惜孙儿,可在气头上别被有心之人利用了才是。更何况,说流言是被她们母女传出,谁拿得出什么凭证?”
杨姨娘道:“王爷,去年您微服出巡柳陵,不就只有十二小姐一人随行侍奉吗?”
陈晦怒不可揭:“蠢材!单这一点凭什么能认定是草芥流传出去的?当日草芥虽知晓此事,可本王交待过她不可外传,本王还信不过自己的女儿了?她若要外传,这流言早该传出了,直至最近才流传出来,其中必有古怪。”
杨姨娘畏惧盛怒之下的陈晦,连忙跪下:“王爷息怒,妾只是、只是就事论事。”
陈晦冷哼一声:“煜桐当时瞒着你们独自前往柳陵,可他身边那个贴身侍从也知晓此事,把他给我捉拿起来,交送到诫堂问个水落石出!卖主求荣的下人罪该万死,可若他主动招认,可以饶他一条贱命。”
“是是是,王爷英明!”杨姨娘一听,身体都抖动得急促起来。
陈晦低头一看她那窝囊样,不屑至极:“本王要杀罚惩治,必不会无由无果,你也别吃饱了撑着在人前扯是拉非,混肴贵妃王妃视听,自己个儿回去呆着吧,或许也没几天安生日子可过了。”
这话一出,杨姨娘整个身子都瘫倒在地上,软弱无力,她颤抖着声音乞求:“王爷、王爷……”陈晦嫌弃不已,吩咐道:“把她拖出去。”继而恭敬对母亲道,“母妃,您该高枕无忧、颐养天年的年纪,就不必劳心这些事了。儿子亲自办,必会给您一个最实在的交待,您总该放心了吧。”
儿子盛怒,赵贵妃也不好夺了他的颜面:“晦儿,母妃这般煞费苦心也是为你着想,切不要再走当年旧路!她就是个红颜祸水!”
陈晦拱手作揖:“母妃无需忧心,儿子自有分寸。”转眼示意瑛葶道,“送母妃回去好生将养着。”
一干人等终于离开草苑,奥野和草芥抱着奄奄一息的穆哒,三条草芥从河里抓来的鱼早从破碎的瓦罐里落了出来,穆哒亦犹如离了水的鱼儿一般,身体抽搐得越发虚弱。
“父王,父王,快叫人请大夫!”草芥不停叫唤着:“姑姑,姑姑别睡……”
穆哒因伤势过重,大夫没赶到便断了气。

以下无良小剧场:
萌萌的草芥V:
我讨厌天涯后妈,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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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愿潇洒闯天涯V:你讨厌或不讨厌,我就在这里,不离不弃!只愿潇洒闯天涯V:小草儿啊,后妈也难过啊,可是……哎,谁让你是sp文女主呢?谁让这篇文不是甜文呢?还有啊,听说申精要至少得到200个赞,纯文楼80层。你让看官们勤劳点点大拇指好不好啊,这样后妈尽量给你发糖吃了!还有还有,以后后妈发文分成两层楼或多层好不好呢?因为申精条件是长篇纯文楼层至少80层,天涯后妈每章字数不少,但是之前都很懒惰地懒得分层直接一层楼全发出来了。现在觉得有点亏啊!呜呜。乖小草,后妈现在有申精的想法了,也不知道看官们支不支持,哎,潜水看官们你们以后时常浮出水面好不好呢?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通过申精,据说不能通过只能结文后再申请了。天涯后妈之前也觉得申不申请都可以,只想致力于和大家分享自己的故事,但是,现在觉得试一试也无妨啊,哈哈。后妈每次更新也没工夫去@@@@大家,所以,麻烦乖乖的小草发挥一下你强大的厚脸皮精神,帮天涯后妈拉拉票好不好呢?你要是讨人喜欢,就给你发糖吃!清曲最喜欢吃糖葫芦了。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3 23:28:00 +0800 CST  
51.重圆
一个微末婢子之死不激不起大波澜……依照王府规矩,奴仆死了,速速掩埋,几个亲友间象征性私下祭祀一下便可,祭奠也不可太频繁,以免过于晦气冲撞了王府。且不论那日穆哒是为了草芥才受杖而亡的,草芥自小由她和母亲带大,自记事来便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多年,其中的情分不言而喻。
草芥并非没有经历过至亲永别,只是那时候弟弟夭折时还太小,姐弟情分不过一年尔尔,长大知事后的伤痛比小孩子的难过伤心要深刻复杂得多。
那日穆哒受杖身亡不久,立即就有人来取遗体,草芥死活不让,紧紧抱着姑姑,可姑姑的身体已经和三条鱼儿一样不再动弹。不过顷刻,一个才跟她玩笑的活生生的人就不能再言语动弹了,人的生命,如此脆弱……阿娘苦心劝慰她快让姑姑入土为安,父王答应了阿娘的请求:不会将姑姑埋进乱葬岗里了事,每年她们都可祭祀。可她还是不依,陈晦安慰的话也说尽了,最后只好强硬了态度,承诺请法师为穆哒做头七,看到草芥终于不那么坚决了,陈晦一使眼色,来人就从她手中强行夺走了姑姑。草芥要追,被陈晦单臂紧紧锁住了腰身,往里屋里拎了进去。
直至深夜,草芥房间里传来的哭泣都还在断断续续的。陈晦当晚留宿在奥野房里,奥野自己也心伤不已,但有人靠一靠,心里也不至于再那么落空。可女儿却在房里哭了良久不停,她抹了把泪,和陈晦几度进去安慰,都无果。陈晦索性不让奥野再进去了,干脆让女儿哭个够,发泄完了自然就能振作起来。
“流言”一事索性并没有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伤及王爷的侍妾和庶女,不过死了一个微末婢女,此事便不算闹大。但贵妃王妃心系世子,关心则乱,这时候最容易受小人挑拨,陈晦心生警惕,连日来都派侍卫守护在草苑门口,若有异动即刻禀报,他也时常有空就去草苑陪伴她们母女。
事情也算水落石出了……世子贴身侍才进诫堂当日便受刑不过,把一切都招供清楚了。当初世子私自去柳陵一事,京城中只有他知晓。杨姨娘善于巴结逢迎,世子身份尊贵,她自然要适时投其所好,故而没少花银子跟他打探。雪花大银锭呈在眼前,心动了,也就什么都口无遮拦了。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有心之人在幕后操纵了。细想下来,草芥曾因为告发杨姨娘恶意折辱奴婢、德行败坏家风而遭受过惩戒禁足,想来她心胸狭隘因此心生怨恨不足为奇。她本来也不过陈晦一时兴起的玩物,惹得他厌恶了,丢弃时眼睛也不会眨一下。杨姨娘不日就被当众去衣受荆杖一百,被拖着血流漂杵的身子送到杂役间里,往下的日子每日掌嘴苦役,了此一生。其他掺和闹事的侍妾也被陈晦训斥后罚没例银,更为冷落。此事还涉及贵妃王妃,但她们身份贵重,一斥一责都该再三拿捏,若非犯了不可弥补的大过,不可随意夺其颜面,否则便是让整个王府的威严掉价。索性,此次“流言”一事只死了个婢子,对于母亲陈晦一如既往地孝敬,可一旦事涉草苑,却一点退让之意也没有。对于王妃,陈晦很严重地说了几句不重不轻的话,交待她日后要更放心思在教导儿子儿媳上,遇事思虑再三。如拿捏得当,语言的力量要胜过暴力无数倍。王爷对于贵妃与王妃处置此事的态度显然极不满意,王爷对杨姨娘的严惩无疑就是在杀鸡儆猴,王爷对草苑母女的呵护态度更如同一记沉重的耳光警醒着所有人,就连贵妃娘娘苦劝亦无果。
今天是穆哒姑姑的头七,冷清的草苑里来了一个法师,叮叮当当做起法事,可祭祀仪式不能太声张,也不过草草行事罢了。草苑里的白事布置也就只能存在这么寥寥数刻。草芥的眼泪收住了,跟着母亲收拾院子。
奥野朝就要过来帮手的几个侍女道:“你们几个还是快离开草苑吧,这儿地方小,你们那么多人一同转,显得更小了。”
“可……可奴婢们是王爷指派过来伺候小姐和小夫人的。”婢女们唯恐如今怠慢了这两位下人打扮的主子。
正巧,陈晦来了。“王爷,小夫人方才说……”
陈晦先唤退了婢女们,开口问奥野:“她们虽比不得穆哒称你心意,但多加时日调教,会机灵的。”
“王爷,我这些年习惯了自己伺候自己,草芥也是,不必用侍女。”
陈晦看出了她的心思:“你担心王府里传闲话?担心母妃和王妃又以此为题和我为难?”她的心思,他全猜到了,陈晦接着道,“你本就是我的侍妾,草芥本就是我的女儿,使唤几个婢女不算出格,我做得不越矩。”
“王爷不怕别人编排出戏,流言蜚语少不得被夸大其词,所谓三人成虎,你不得不防。再何况,现如今情势更不同从前,天家心思太缜密,贵妃和王妃的顾虑还是有理的。”他知道,她言下所指是他与太子的夺嫡之争。
陈晦揽过她的肩,示意她到屋里再说。大人们不理她,草芥搭不上话,要进屋时,草芥抢着先问一句:“父王,时候不早了,今晚在这儿用晚膳吗?我好看量做饭,不过,这儿的膳食肯定比不得……”
陈晦没等她说完就打趣她:“食材若发挥得到极致皆为人间美味,还是掌勺的人技艺不精的问题。都日落西山了,不在草苑用,你还打算让我饿着肚子自己找吃的?今晚,我也不走了。”
她记得父王第一日晚上就是留在草苑陪阿娘和自己的,期间断断续续都会抽空过来看看她们,但或许事务也过于繁忙,晚上也没有留宿,今晚居然又留宿了!她自五岁来就没再看见过父母处在一起,也不知从何时起就没有了小时候的心心盼盼,此时看到这罕见的一幕,心里不由乐滋滋的,自己也说不上来,她乐得忘了词儿:“那……那父王在,我加菜吧!再做个糖醋鱼?可以吗?”
父王没答话,阿娘却转头不忘交待她:“你别顾着自己嘴馋放太多糖,上次就没差把整个糖罐子扔进去。”
晚饭时,三人嚼着粗茶淡饭,阿娘给她和父王夹菜,她又给父王和阿娘夹菜,父王又把鸡腿让给她。父王和阿娘都没言语,唯独时而偷偷抬头瞄一眼两人的她兴冲冲地努力扒饭,一不小心被呛了一口。这下好了,父母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她被训得毫无间隙。
靛青色棉被角上打着一块小补丁,颜色也因经过多次浣洗而浅褪许多,里头的棉被也不再厚实,可两个人躺在一起、靠在一起,暖意洋洋。
陈晦单臂拦着奥野,都望向那口暗黄的窗框,似在追忆很久前的过往。
“八年了,我来到草苑八年零三个月……”这些日子里,多少个漆黑寒夜里,她独自一人裹着这床日渐稀薄的被子度日,有时候心里凉飕飕的,身子也不自觉跟着打颤,不知何时方到尽头。
陈晦更紧地搂着她,他想象得到那些心境,此刻就想用身体再多温暖她一些,“今后,不要再偏执了好吗?我一直都信你的!为何上次不让草芥跟我到静心斋住?”
奥野两行清泪坠落,滴答在他的臂上,二人转向对视,八年时光,面目没发生多少改变,但眼神是最能透析人之阅历的窗口。她不再抵触自己的内心,忘记所有的家国身份,安然投靠在他萦绕着水兰墨韵气息的怀抱里,理着他乌亮的青丝,他还是显得那么年轻。“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或伤害你身边的人,孩子们的死,不是我所为。而我们母女身份敏感,我亦只盼着草芥将来嫁入一个普通小康之家,衣食无忧、安患无愁,仅此而已。狠狠心,让你对她心生更多愧疚,即便不常见面,总会心里惦记弥补她的。”
这样傲气口犟的人终于肯服软,最让人欣慰。他更紧地搂着她,一抚她润玉雪肌上的泪痕:“你可知,这些话我盼得多苦?这些年,表面上我锦衣玉食,可如履薄冰的盘算日子,真的不似表面风光。这几日,与你们母女用饭,心生了对平头百姓知足常乐的念头,老婆孩子热炕头,饶是粗茶淡饭,但总比山珍海味吃得出滋味。可,我这辈子注定没有机会去体会的。”
“你从来都志在高远,实心也不想有这样的机会不是吗?可争权夺利是一条不归之路。”
陈晦叹息一声:“没有退路……”
奥野双臂也拦住他坚实的胸腹:“我绝不离你。”
美人倾情、破镜重圆、两情相悦。两人更紧地将肌肤贴近,两具不受衣饰所扰的身体在对方的爱抚下越发火热,再长久的偏执置气都随着这最美好的良宵成为过眼云烟。

以下无良小剧场
萌萌的小草V:
我听到了看到了什么……嘻嘻嘻,我要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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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陈贤亲王殿下V:你在睡觉,什么也不没看到听到。
祖籍暹国的奥野V:嚷什么?要弟弟这种事哪那么简单就有了!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3 23:49:00 +0800 CST  
52.失意
皇权的诱惑便在于可操纵瞬息万变之局,坐在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上俯揽众生依附敬畏的目光,山呼万岁阵阵不息,哪怕再轻微的一举一动皆可造成叱咤风云的结果。在那个时代里,宗室郎君、氏族儿郎一生中唯有入仕才是世人眼中最能展现自己生命中最大价值的途径。而对于身份尊贵的皇子而言,他们的圈子里没有平步青云之说,权力就如同无底洞穴,由平平无闻到炙手可热,必怀揣过天下至尊的雄心,只不过并非谁人都能那么幸运。除了自身必须胸怀鸿鹄之志、富拥文韬武略、过人的胆识远见外,出身高贵又得宠的生母、精明贤良且母族显赫的正妻、聪敏睿智并忠心不二的谋臣死士,这些外部条件都缺一不可。而无疑,陈晦不论自身或外部都具备了强有力的条件。但即便如此,运筹帷幄之时,每一刻都需如履薄冰。夺嫡之路,总不会那么轻松自在。
陈晦这些日子,隔三差五就会到草苑去。贵妃和王妃都展现出极其不悦之色了,但经过上次“流言”一事,二人也不好太过直接再劝,且一旦提及草苑,陈晦都打哈哈似地应付过去。这段时日,贤亲王府后院里发生的事说大不大,却也成为了一些多舌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从前,朝堂上煜桐虽不必每日上朝,但也要时常到各司走动历练,但贤亲王世子告病假已近近一旬。天家上次问起,才知晓煜桐受了重责一事,口头上肯定了陈晦严厉教子的行为,但也宽慰陈晦——年轻男儿血气方刚还不成熟,一时气盛做了错事,教导过后就学好了。可所谓牵一发动全身,煜桐是贤亲王府的世子,谁也不好猜测生性多疑多虑的天家心中对此事到底做何看法。天家上次重病一场后比之前更显得年迈和精力不足了,一个老人家又坐在这样一个孤寡谋算的位置上,心思确实难以揣测。
太子与陈晦素来政见不合人人皆知,但天家也不会因太子储君身份而怪责暗示他顺从兄长,向来都采取兼听则明、取贤能智谋用之。自不久前江南旱灾后,陈晦与太子就江南征赋一事争执了好一阵子,天家意思还是偏向于采纳陈晦“十五税一”的政策,维护了佃农的收益基础上,巩固江南的氏族大户,也扶植起一些新富户,收拢到他们的人心,以在水旱灾年让他们心甘情愿地适当开仓赈灾,就地开仓一来及时地减缓了灾情,二来也为朝廷节省了许多人力物力;更重要的是,如今闽粤一代海盗贼寇抢掠行径颇有越演越烈之势,闽粤远离京城,而江南临近闽粤,若江南富庶,官民齐心,随时添补的民兵都可从这些富户大族里征取,如此一来也维护了东南的安定。而太子主张的则是加重赋税,江南自古以来就是鱼米之乡,灾年不多,赋税加重了才能稳实国库。陈晦与太子二人今日在朝堂上又争执得不可开交,天家却最终采取了太子加赋的提议。一些没有派别的元老重臣站出来为陈晦复议,天家却更没得商量的余地。
朝堂上的不得意让他黯然了不少,可静下心来一思虑,此事上确实是自己表现得光芒太显露了。他的父皇之所以重用他,除了看重他的才干外,朝廷之上更需要一个能帮他制衡的力量,东宫一头独大并不安全。然而江南赋税一事上,他的主张实则奉行的是“民贵君轻”的理念,东宫用“国威君贵”去奉承,自然引起了高高在上的天家动摇了立场,加之几个元老重臣也站出来支持他,他的皇帝父亲更觉得这个儿子光芒太过,若他再不收敛,只会引来天家更重的疑心和戒备。
王府里日常的膳食在这当头他看得腻味,初春时节的草苑气息清雅、生机荣发,在华贵的王府里虽则很是简陋,可每每一到那里,烦恼总能抛在脑后,大概还是“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因为里头的人。
陈晦能来,奥野和草芥自然高兴,陈晦也不抱怨,奥野做饭的空闲便检查女儿的功课、指导她下棋博弈。草芥刚开始接触黑白点点的世界,觉得甚为有趣,接二连三地被父亲所筑的乌黑城墙吞噬了一片又一片,但她倒一点也不气馁,反倒越发起劲儿了。父亲告诉她博弈时不仅心要静,更要时刻留意对手的表情神色。她举棋不定时,留意到父王眉心微微一皱,乐滋滋地笃定必定该下在这处,可这一落子,陈晦大笑:“叫吃!”
她慌忙一看,果不其然就是中了父亲的计,伸手过去就要悔棋,还没触到棋子手背就被拍了一下,她连忙收回小手放在嘴边呼呼。
“悔棋不倦非君子!这是你第几次要悔棋了?”
“最后一次嘛!父王让让我……还不是因为方才您装模作样骗我走的这一步!”
陈晦反手一个叩在她脑门上:“还敢顶嘴了?自己技不如人还敢抱怨,这是第几个最后一次了?不让!”
又一次被杀得片甲不留后她嘟嚷着再下一盘,奥野插起腰来不客气了:“再下?饭菜都凉了。棋盘给我收了,你皮痒痒了就再跟我闹腾!”
阿娘放话,屋里有现成的鸡毛掸子,外头还挂有藤拍,她可不敢顶嘴。撅起的小嘴都能挂一盏油瓶了。她乖乖地扒饭,突然想到:“今晚父王不走了好吗?留下来陪我下棋!”
陈晦给奥野碗里添了菜,朝她扬了扬嘴角:“也可,今晚没什么事要忙的,不走了。”
草芥知道,晚上父王又要和阿娘说悄悄话了,埋起头来笑了笑。
奥野瞥她一眼:“食不言寝不语,给我闭嘴吃饭。”女儿消停后,奥野迟疑了一小会儿,明知会扫兴还是开口:“今晚还是别留了吧,前儿也是在我这里,来得太频繁遭人闲话,天家心思多,不待见,如今凡事都要格外仔细。”
草芥知道他们又在商量大人间的事,轻易不敢插嘴,可动作较之方才迟缓了不少,显然心里失落了,可她能明白几分,阿娘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陈晦打趣:“怪了,其他院子里的巴巴儿望着我去,你这儿就净想把我推出去。”他叹口气,“你的好意我知晓,但在自己家里头,我也没有做僭越的事,也吩咐过其他人都收紧自己嘴巴,再说即便天家知晓又如何?我在自己家里和哪个妻妾儿女共处还能惹得他不乐意,还要给我栽个叛国之罪了?”他说这话显然就是负气了,今儿他在朝堂上吃了大败仗,有气也难免。他知道自己失态了,缓下声道:“我今后会注意的,也只是不想再委屈了你们母女,想多来瞧瞧你们,算作这么些年的补偿。我让你们搬回萱芦苑,你又不愿。那儿从你离开后都原封不动,差人拾掇一番就能住进去了。”
萱芦苑是离静心斋最近的苑子,陈设也奢华。奥野摇摇头:“你还说你会注意,我若搬回萱芦苑还不够大张旗鼓的?树大招风,你再有心护着,总会有能见缝插针的时候。草苑很清静,我和草芥也住惯了,真不想再给自己立敌。”
“其实,若非来你们这儿,这些时日,我除了独处,时常到煜桐那儿看望,还真没心思再到哪儿去了,都没意思,瞧着心烦。”他饮下一口酒,论及他这个唯一的嫡子,满满的心疼与悔意:“这都快一个月过去了,煜桐若还不能行走自如,只怕往后就真的只能住着拐棍度日了。这……也都怪我,打人的时候还跟他怄气。”
草芥放下碗筷,试着开口劝慰:“父王,那您还是多陪陪六哥吧,你们父子两总要把话说开,冰释前嫌啊。六哥恢复得慢,总归还是心病没医好。惜缘姐姐只是被您移送出京了,您还给了她一笔钱财,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们身份悬殊,虽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您也有苦衷不是吗?六哥本性温厚,你们再见面时,您可别再拉不下脸来啊。”看到父亲赞同地点点头,却依旧愁眉不展。草芥眼珠子转溜溜地继续:“我和阿娘才不会怪您不来看我们呢,”她肆无忌惮地笑两声,脑海里净是前天忘了敲门就一股脑迈进母亲房门的那副画面——父王和阿娘想必本只是聊聊天,没上锁,结果两人亲嘴的场景就火辣辣地展现在她面前。小时候玩家家酒,有人告诉她大人晚上关起门来亲亲嘴就能怀上小宝宝。她反应灵光,立马遮住眼睛,大吼一句假话“我什么也没看见”,一溜烟就关上门跑远了。 “反正,您和阿娘已经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可一想到那天的情形,她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我想要弟弟。”继而,又埋头要扒饭。
这半大孩子的话霎时让她父母耳根子都通红了。奥野愤愤不满地扭头,两人四目相对已然达成了共识,奥野给她父王使了个眼色,早就放下碗筷的陈晦麻溜一抽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揪过她的手臂,还没回过神来的她转眼间就被按在父亲腿上,屁股在这熟悉的姿势下被迫撅得高高的,父亲巴掌举起伸手就要拍下,可在紧急一刻被母亲制止了:“等等。”却不是她所期料的求情,裙裤被阿娘掀到背上,汗巾子解开后脂玉般的肉嘟嘟两团弹了出来,耳边只闻母亲火上浇油的声音:“她皮肉厚实得狠,隔着衣服不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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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税一:"十五税一"是指地主向佃农收取土地产量的十分之五即产量一半的地租后,地主再向国家交纳土地产量的十分之一的税赋。也就是土地产量为十份,地主与佃农五五开后,地主再向国家交一份的税。即地租率为百分之五十,税率为十分之一。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十五税一"。佃农是不向国家交税和交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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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啪……”
“呼,啪……”
草苑里响起及其富有节奏感的巴掌着肉的脆响,伴随着草芥高呼求饶的救命声。
那原本白瓷般的两团晶莹肉肉被巴掌扇得一颤一颤的,也早已被掌印覆盖,重复挨打多的臀峰上掌印也因重复叠加渐变为了大红色,鼓肿起来。她的小白腿踢呀踢,怎么都躲不过。
一顿打后,父王和阿娘又抛下她进了里屋,罚她独自收拾碗筷。可怜的草芥回了自己房里,屁股火辣辣地不敢坐下,褪下衣裙一瞧,巴掌印还是那么“触目惊心”。
她趴在床上,憋屈地把脑袋埋进臂弯里,呜呜哽咽:“都说生不出弟弟了,怎么还打?”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3 23:57:00 +0800 CST  
53.清明

王妃娘娘和贵妃娘娘自上次一事后就郁郁不欢、忧心忡忡了好一阵,也就前两日才见面露喜色,且是大喜——世子爷能自行走动了。谢天谢地,得知这个好消息时,王妃娘娘甚至喜极而泣,当即就拜谢了神灵祖宗,好在没让她这个独子落下什么残缺。世子虽恢复行走了,但是上次一顿杖责过重,往后还需慢慢调养,剧烈运动还是不适宜的,骑马、习武都要缓上一阵,太医观察调养后再做定夺。世子爷能恢复,王爷的苦心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原本世子养伤时,王爷时常去看望他,世子爷依旧负气,每每都跟父亲摆足难看的脸色,自暴自弃,王爷本也无心重伤他,可儿子变成这幅模样他难辞其咎,心中愧疚,也不忍斥责。世子逐渐康复,在奴仆的搀扶下开始试着恢复步行,但连日下来,依旧无果。起初,他都强烈推开搀扶的奴仆,维护着自己作为男儿最后的自尊,可接二连三的摔跤,周围一切的不如意,他那最后一点的坚持都不在了,终日躺在床上度日。曼容来劝他,每次都被他暴戾地骂了出去。直至王爷听了他的境况,告知他惜缘未死的实情,他不再那么狂躁,可臭脾气依旧叫人难忍,王爷不顾他尖酸的挖苦怨言,亲自强行把他背到院子里。那天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多少经过的人亲眼看到素日里威严惯了的王爷托着世子的肩,让儿子搭在他身上,试着迈出那一步步窄窄的距离。那一幕中,没有什么唯一的嫡子,没有什么身份尊卑的掺杂,王爷只是一个心心期盼儿子康复的父亲。世子跌倒,王爷扶起……来回反复,接连两个多时辰,衣衫上所沾染的污垢也完全被他们无视了。接下来的几日,每次都是这么练习,世子爷行走时不那么吃力了,逐渐能够如常行走,对王爷的态度也不再冷言冷语了。
这样的结果虽然抱憾,可已然实属大幸。清明节在即,瑛葶决定今年的节日必须要郑重谢过祖先庇佑。
寒食节在清明节前三天,京城中这些年来已有两节并作一节过的大片趋势,寒食节中原本一些娱乐习俗也一并融入清明之中。清明三日里,祭祀自然为重中之重,王府都只用冷食,虽可娱乐,但禁放烟火。
皇宫里祭祀结束后,王府里的仪式也不可忽视。每每重要年节,王府里一家子大大小小都要齐集一堂。今年的清明虽更隆重繁琐,表面上也看不出其他变化,除却那一点点站位的改动。往年草苑里的母女都是跪在妻妾子女中最后的一排,哪怕今年过年时都还依旧垫底,可今日清明却不再如此了。柔婉直狠狠的目光揪着排在她前面两排的奥野母女,她们衣着依旧很素洁,没有名贵的首饰,但布料不再似过去那么粗衣麻布了,用的是普通锦缎。听闻父王给草苑赏了不少好东西,可现如今看也不过可怜她们多年处境,赐点平常之物罢了。可过去,吴侧妃之后排的该是父王身边最有身份的姨娘,八姐姐的母亲资历高,在所有姨娘里母家地位也最高,接下来排的该是她与她母亲的。如今,***苑一对卑贱母女横生生插了一脚,哪有不恼火的。但这是王爷的意思,眼红嫉恨的人也就只能敢怒不敢言罢了。府里主子没有明确声明,但王府里不乏见风使舵的人,名眼的奴仆都恢复称呼奥野为“小夫人”了。柔婉还隐约记得,小时候她好奇问过别人,为什么大家称呼十二妹的娘亲为“小夫人”,她大约记得那时候有人告诉她“小夫人”是父王特意给奥野姨娘起的称呼,为的就是让她的身份与别的姨娘有所区别,吴侧妃后就数她最有地位了。表面上父王的妾室中吴侧妃以下的都不分尊卑,按着资历以姐妹相称。但实则,大家都心知肚明在这尊卑分明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区别,没有体面母家的姨娘往往总是被人欺负,齐聚时也总排在后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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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萌的小草V:
我父王给人家烧iphone8的时候忘记烧充电器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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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陈贤亲王殿下V:……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4 00:04:00 +0800 CST  
54.南下
岭南传来急报,情势不妙。多年来朝廷鼓励垦荒添丁,以固守发展还未开化的荒凉之地,尤重岭南,也确实取得了不少成效。但所谓天高皇帝远,往年也有风不调雨不顺的年份,收成不好而导致饿肚子的灾民行如暴民的前例并非没有,可往年朝廷恩威并济一施,岭南又能安稳下来了。从去年起,岭南因受水患,收成锐减,饥民食不果腹。朝廷虽有开仓赈灾,但自古以来层层盘剥本就是官场里众所周知的秘密。虽不至沦为易子而食的悲境,但吃不饱肚子的粗人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仁义廉耻,不断有星星点点的贼寇冒起来欺压良民,循规蹈矩的百姓若不顺遂或跟从便只能受欺,这样的形势似乎越演越烈,地方官员实在无力可施,这才不得不上奏朝廷请求助援。前不久,岭南又爆发了瘟疫,那里的百姓还普遍信奉鬼神巫蛊,哪家哪户有病了就请巫师到家中作法驱邪一番,药石杏林之术颇为简易粗略,一时间实在寻不到治病救人的良方,不少人因此丧命,尸首未能及时得到处理,如今瘟疫传播得更快了。人在极度恐慌的情势下,就会越发胆大妄为,现如今,岭南的情势实在迫在眉睫。天家看到岭南瘟疫的奏报,颇为凝重,这样的苦差本来实在不好安排,有谁愿意担着生命危险远赴千里呢?好在早有贤亲王上书自荐,他的能力也的确让人信服,照说是指派这件差事的上佳人选。可天家再高高在上,对自己的骨肉还是心中怜爱的。再召见陈晦时,跟他说明情势,问询他可还真有意前去,陈晦面色凝重,却还是一点迟疑也没有,请求即刻动身。天家甚为宽慰褒赞,倒也没令他马上动身,准他五日时间备办好行李,寻访京城名医,一同随派到岭南去。
岭南路途遥远,且此事情势如此不妙。恶民暴动还不算慌恐,真正让人忌讳的是那不知形势的瘟疫,现如今都还未找着一个治愈之法,一旦染疾,又在那缺乏药石的荒地上,谁人不慌?赵贵妃知晓儿子接下圣谕后已无力劝阻,也只能多多为他念佛祈福,督促媳妇们多多为他备齐行李,以备不时之需。
陈晦并非第一次远行,从前出征亦是冒性命之危的事,但这次出行,心里不舍之情却尤为浓重。再过两个多月,他的长孙便能诞生,可此去岭南,路途遥远不说,且还不知这灾荒、瘟疫和后续要延迟至何时才能回京看到他的长孙;他的嫡子煜桐才恢复行走不久,何时才能再像从前一般骑射跳动,这孩子如今心性未定,只怕自己离京期间,他又一时想不开横生枝节;而最让他挂心的莫过于奥野和草芥,她们两前不久与自己的母妃和王妃结怨,此刻母妃和瑛葶心中想必还是心存介怀的,他一离去,岂不让她们失去了庇护的屏障?
陈晦坐于静心斋中冥思,耳边传来侍从禀报:“王爷,十二小姐刚才去了王妃院子里,适才与世子妃发生口角,而后又惹得王妃不悦。”
陈晦放下手中茶盏,皱着眉,问道:“后来呢?”
“只瞧着王妃越发不悦……”
不等侍从说完,陈晦就猜测得到接下来的情形了,叹了口气,倒也还是很定然,吩咐道:“知道了,去紫宸苑。”
到了紫宸苑,陈晦没准人通报。静悄悄地走了进去,里面争执的声音越发清晰。
“我只是凭良心说了实话,一没不敬之言,二来为了保护妹妹,王妃娘娘就要因此罚我,实在……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陈晦一听,不禁皱眉,这个女儿年纪还小,聪慧自不必说,但处事作风未经过历练,得理不饶人的执拗毛病没能给她及时改掉,犟人的嘴皮子功夫其实最为气人。自上次寿宴一场风波后,她受了大教训记住了不敬尊长的教训,可她觉得她的话毫无不敬不尊,但这话说得不漂亮,夺人颜面,且比她长比她尊的也是爱颜面的妇人,肯定叫人听着就一股子嚣张气焰。
上次一事,瑛葶的爱子被伤,虽王爷出面为她们母女澄清了关系,但她这嫡母正妻颜面被损确是不辩的事实,碍于王爷的庇护,又要照顾煜桐,她不便也无暇去为难她们母女,且当家的主母,上次确实冤枉了她们母女,总要有容人的气量,总要顾忌贤惠大方的名声。哪料到,这下子却是这个小小庶女偏要来和她抬杠。面对一个印象不好的人,再恭敬甜蜜的话都能从中挑出刺儿来,何况还是这么刚直的话。
草芥搂着矮她一截儿的妹妹,“媱媱年纪还小,又是郡主之尊,六嫂监督教导从宽厚处置也才能让她更易接受。媱媱只是去看望五嫂时候多花了些时间,回头又不是不能补上功课,何苦非要……非要动不动就重罚?”
原来,今日草芥约上媱媱一同去看身怀六甲的五嫂,姑嫂们一同欢快聊天一时忘了时辰,媱媱的教引嬷嬷几次提醒倒引起了媱媱叛逆地耍起性子来。瑛葶事务繁多,也交待过曼容要时常关注这个小姑子的功课,教引嬷嬷几次提点都不起作用,只好派人禀报了世子妃。曼容向来嫉妒五嫂佩蕴,看不得这对她冷淡不服的小姑子跟佩蕴亲近,这下子索性就吩咐嬷嬷婢女直接把媱媱强带回紫宸苑,要严肃训诫。草芥担心妹妹,一同跟了过来,曼容给瑛葶禀告了实况。瑛葶的母家向来对女孩儿秉持严格的闺教,这当口又是教导郡主,自然不能轻纵。二话不说,吩咐嬷嬷取来训诫之用的小板子,媱媱看着害怕,哭得梨花带雨又是求救讨饶,草芥不忍,因着又是自己要带媱媱去看望五嫂的,便开口说情。可她算是什么名牌上的人物,一番理论下来倒成了在场极其畏惧尊卑地位的婢女们口里的“口角争执”。
一番争执下来,草芥又是受不得激的性子,上次穆哒姑姑被冤枉杖杀一事她一直耿耿于怀,继而马上就夺过妹妹,护在身边,这也就是陈晦步入紫宸苑里的一幕。
瑛葶怒斥:“放肆!媱媱身为嫡女郡主,更应勤勉得体,作为其他姐妹的表率。我如何行教儿女,岂容得你这不知礼数的丫头置喙?来人……”她本想吩咐一同用板子教训,但突然想到这些日子王爷吩咐亲信守护草苑,对她们母女的疼护越发看重,这丫头除去态度太耿,也实在没有口出狂言,“给我掌臀一百!”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4 00:11:00 +0800 CST  
55.落空
婢女们得令自然上前拿人,就要分开这两姐妹。草芥和媱媱抱作一团,一时间难舍难分折腾着强行要拿人的婢女。陈晦步入正堂,面上不见笑容,但还是和煦的:“今儿王妃这儿甚是热闹。”
堂下的混乱霎时都静止了,陈晦让众人免礼起身,心里已然对事情来龙去脉大致掌握,也不愿细究——越是细究越容易把事情闹大,况且本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转头就朝两个女儿斥责道:“可没叫你们两个起身!”
媱媱泪眼汪汪,草芥一听也不禁吸吸鼻子里的泣息,两姐妹委屈着迫于父亲的威严,齐齐跪下。媱媱依旧不甘心:“父王……”
“母妃罚你自然有她的道理,自己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他朝提着小板子的嬷嬷使使眼色,示意她把郡主带回房内教训。
媱媱被嬷嬷半拖半抱带下去,陈晦朝一旁立着的儿媳冷着脸,他对这个儿媳的容忍也实则为了成全将军府的颜面,可他堂堂亲王,若真要行惩戒,也不会顾其母家喜怒,再者,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的女儿到了人家家中做媳妇,若没有侍奉好丈夫叔嫂,受婆家管束惩戒也站得住脚。他说得不愠不怒,目光却尤为尖锐,逼得人心颤畏:“曼容,你也退下吧,往后该多放心思在照看煜桐上。成婚半年,也是时候给我贤亲王府添个嫡孙了。你瞧瞧五哥和五嫂成婚不到半年就见了喜脉,你们这头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煜桐房里还没纳妾室,不沉迷于温柔女色自然是好,可一个堂堂亲王世子连个侍奉的妾都没有,长此以往也不嫌寒碜?于你妇名也不利。你为人妻的,也要多为他物色打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也盼着你们能给王府尽早开枝散叶。”曼容在陈晦面前全全收拾起嚣张的气焰,这番话也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震得她不敢再跋扈。可她哪里能在公爹面前抱怨丈夫早就没碰过她了……唯唯诺诺地行礼后,她含着泪,道了声:“儿媳知错,儿媳……谨遵父王教导。”便速速告退。
瑛葶与陈晦夫妻二十年,自然琢磨得出丈夫的丝毫心意。他护着她王妃嫡母的持家颜面,她也该当顺遂丈夫爱护儿女的心思。瑛葶朝婢女吩咐:“郡主身份贵重,身娇体贵,你们速去给训诫嬷嬷传话,可都要仔细着伺候!”
余下还跪着的草芥表面上看着是最没分量的,陈晦却还没放她走。舒展着眉心问瑛葶:“这丫头脾气倔强怕是又惹你生气了吧?“转而调头俯视一眼因委屈而吊着脑袋不让人看到她泪目的女儿,骂了声:“笨手笨脚不说,嘴也笨。你又犯了什么错惹得你大母妃这么为你劳心伤神了?”
草芥从来都唤她王妃娘娘,王爷强调的这声“大母妃”她是听得清含义了——她是嫡母,王爷所有的子女都是她的子女,尤其对一个有过过节的庶女,更该有包容宽待的肚量,免得落人口实。近来,五儿媳将要临盆,媱媱在紫宸苑也一直过得不开心,上次又是亏得吴侧妃出言救下了原本要受杖审讯的奥野和草芥,王爷心中必然偏向了吴侧妃那方,这段日子不是去草苑,就是去她那儿,眼下好容易才来的紫宸苑,瑛葶实在不好为了这么点绿豆小事驳了王爷的面子,“王爷不必置气,小孩子家耍点嘴皮子,不值一提的小事。”
陈晦瞟了草芥一眼,冷哼一声,“也就这么点出息,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方才你是命令怎么罚她的?”
“方才妾身实在气极,吩咐嬷嬷掌臀一百的,但现下一想,其实本也没什么打紧的事,就此作罢吧。”
“冲撞嫡母,怎可作罢!才一百?翻番!也不必给你这儿的嬷嬷加重差事了,红袖,你把十二小姐带下去,寻间耳房行刑,完事后命她于庭院里反省跪候。”
草芥被不情不愿地带了下去,二百下巴掌,比较下来,疼痛也不亚于几十下小板子了。
陈晦与瑛葶坐于正堂,谁都未做声。耳房就在正堂边上,隐隐约约传来的巴掌脆响不绝于耳,几十下后,房里又传来了愈发清晰的哭喊声。自上次奥野母女被人冤枉构陷以来,陈晦便时常去草苑过夜,其余的时间去一去吴侧妃和其他妾室那儿,甚少有来看望瑛葶的,更别说在紫宸苑过夜了,他为了草苑一事也没有私下对王妃大发脾气,不过说了几句不重不轻的话,这样的处置亦是为了顾全她正妻嫡母的颜面,但显然的冷落便算作一种严肃的告诫和惩罚了。陈晦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挨打都不合规矩,哪有大家闺秀受罚时敢这般大肆哭叫的。不过那丫头性子直率,多需时日教导,但本性纯良,没有恶意,她惹你生气,你还多担待些。”
“自然的,王爷南下期间,家里的事不会让您挂怀,您只管放心思在公务上就是。”
陈晦柔柔地执起她水葱细嫩般的手,嘴角微微挂起:“有你在,向来都没让***心过内宅后院的事。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话让她期盼得将要僵硬的心温润生津一般,瑛葶泪目含情,这些年一路走来,他重要的喜怒哀乐她都没有缺席,这个家的兴旺也是由两人共同支撑起来的。一路风风雨雨,陈晦对这位发妻的情谊不会淡薄。
“妾身怎敢怨苦?能为王爷分忧解难,本就是我的职责宿命,让您没有后顾之忧,我便能万分欣慰了。”
陈晦点点头,温柔地为她拭泪:“得贤妻如此,实乃我之大幸。果然,当年我的眼光并没有挑错,果真是挑到珍宝美玉了!”
瑛葶也不禁笑了笑:“爷还记得当年的话?”
“傻瓜!怎么可能忘记?这些年来风风雨雨你都陪在我身边,我承诺过要待你如珠如玉,现如今可食言了?”
他没有食言。这些年他们一直相敬如宾,夫正妻贤,为了开枝散叶和周到侍奉,王府里纳入的新人不少,但没少亲自张罗纳妾之事的瑛葶容人之量也颇得妯娌间好评,陈晦也一直颇为敬重这位贤德发妻,她的地位稳固如山岳。
“我要离家一阵,王府里大事不少,杂事更是琐碎,都要劳烦你多主持了。”
“王爷自当放心,母妃身体现如今没有大碍,佩蕴临盆一事我早有预备,煜桐那儿我也必定上心,其他孩儿们也肯定会悉心照顾。就是……就是十丫头虽订了亲,但婚期未定,不过,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还是等您回来后再跟范家慎重商定。”
瑛葶早把这些事理得头里清明,陈晦点点头,巴掌声和越发响亮的哭喊声不绝于耳,衬得紫宸苑更为宁静。他最挂心的,瑛葶没有提,但为防万一,他不得不提:“十二丫头的脾气随她母亲,执拗得很,犟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有时候我自个儿都被气得火大,都记不得就为了她那倔脾气教训过她多少回了。可她本性纯良,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这么些年来,我对她们母女心里实则是很愧疚的。平日里打她骂她也无非是为了能规矩出个好人儿来,但爱怜之心也没少让自己对她疼惜。这段日子或许你会怪我太偏袒她和她母亲,其实我也不必藏掖着,确实是有的,毕竟这些年来她们母女过得实在不易。她的坏毛病,有些能通过极力劝阻改掉,有些或许已经定型无法挽回了,咱们做长辈的督促训诫自然天经地义,何况你又是嫡母正妻,这一点不可置喙。她做得不对,换作我也要惩罚的,方才不是为了支持你给她立规矩,而对她加重责罚了吗?不过,看在她这些年吃苦的份上,也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可否对她和她母亲多点耐心和宽待?当众训子,背后劝妻。我当众罚了草芥,现在背后劝劝你,你可听得进去?”
丈夫都挑明天窗说亮话了,瑛葶怎好反驳?“王爷的儿女都是我的儿女,何况您一片爱子苦心,夫纲为天,我自当出嫁从夫,万事听您的,让您没有后忧。草芥过两年也该定亲了,也是时候给她多留意些才俊公子了。必定要找个品貌出众,高门大户的。”她是正妃嫡母,对王府里小姐们的婚事有莫大的影响决定之权,从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到亲迎也都由她亲自操持。
哪想,陈晦沉叹一声,却摇摇头:“家境自然要富裕,人才也必须出众。但不必高门大户,还是寻个人品端庄,家世清明,不必显赫的吧!如此一来,至少不必卷入诸多纷争之中。她母亲的顾虑有理,爬得越高就会跌得越高,倒不如一辈子安安稳稳。”
瑛葶一听,不禁霎时愕然,从前草苑被所有人淡忘时,她只打算将来给草芥寻一户小官宦或普通富户,哪知现如今王爷还是要求这么做。此事她并无深纠的必要,便应声答应下了。
陈晦欣慰地笑了:“那接下来府里未定亲的姑娘也就她和媱媱了,媱媱还小,这两年你就多为草芥花些心思,留意留意。我南下期间,她犯了错你也不必有所顾忌,该罚就罚。不过也不必多劳烦你手下的人,我不在期间,红袖也闲暇不少,草芥起初被罚到静心斋学规矩,我也是指派她亲自教导的。那丫头对红袖还是比较服气的,你若要行责罚,就知会红袖一声。”不必劳烦不过是一个幌子,明眼人都知晓王爷现如今派亲信看守草苑,由红袖处罚也不过是为了保护女儿的另一种手段,王爷曾何时为何人用过这样的心思呢?
瑛葶心里酸楚,识破也不点破。陈晦的交待她都应了下来,见丈夫欲要离去之势,老夫老妻多年,瑛葶也鲜有地不矜持了:“王爷今儿……不留这吗?”
陈晦笑了两声,难见他的王妃如此发问,瑛葶羞红了耳根子,脸颊都烫乎乎的,宽慰道:“今儿怕是没空,烦琐事不少。”外头巴掌声和哭声不知何时停了,他补充一句道:“这不,眼下就要去训斥那属牛的犟丫头,给你出出气。后日出发,明晚来陪你一宿。”
她望着好不容易盼来的丈夫离去的背影,不知再如何开口挽留。明日家中要为王爷举行践行宴,宗室里不成文的规矩都是远行前一夜与嫡妻共守。今日王爷来,也实则是为了交待她在他南下期间要宽待草苑母女一事——她实则什么也没盼到,却又落空了一次。


以下无良小剧场
萌萌的草芥V:
岭南有龟苓膏,蜜汁叉烧,炒河粉,广式点心是我的最爱……我还要黄飞鸿师傅的亲笔签名,父王你要拿下TVB的4k电视信号授权哦,这样我在家里也能看港片了……《古惑仔》快到我碗里来!@大陈国家电视总局 @大陈美食杰 @情系~珠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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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陈贤亲王殿下V:就想着玩和吃……那时候我大天朝的经济重心虽逐渐南移,可岭南还没开化呢!还是个专门流放人犯的地界呢!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4 00:15:00 +0800 CST  
56.天伦
陈晦离开,经过紫宸苑的庭院,如他所吩咐的一样——草芥就跪在院子正中的地砖上,由红袖监督着,挨过打后学乖了,不敢开口做声,眼睛盛着泪光红彤彤的,略略犯肿,瞧到父王走来,因为畏惧垂下头去,身子颤了颤,在玉白皮肤的撑托下,活脱脱一只冰天雪地里的小雪兔,既可爱又让人垂怜。
陈晦看她学乖了,想笑却忍住了,说话口吻很平淡,但对于跪着的人而言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季春三月天,都要入孟夏了,哪有什么寒意,你颤什么颤?”
方才她还被关在耳房里,让红袖姑姑箍在双腿上,褪了裙裤,毫不留情地抽了两百个巴掌。她挨了几十下后,实在受不得那种火辣绵延的折磨——巴掌比小板子和戒尺伤害都小,打上千下都不会破皮,不会有发棒疮的危险。但也就是因为伤害小,能判下的数目也能很多,而那种延绵漫长的火辣麻疼就是掌臀带给受刑人最痛苦的惩心之效。草芥还是要颜面的,方才熬了那么久的巴掌,屁股肉长时间的颤抖都让她误以为现在还没停下,受刑时那层层渐红的肉浪她瞧不到,但却能想象得到。她无助得双腿踢啊踢,结果博不得红袖姑姑丝毫的怜悯,反而让落下的巴掌更重地重复施加在落座之处,只换来了更羞更痛的处罚……此刻实在也不敢再冒险去再体验一次,可她也实在说不出“心中畏惧”之余的奉承话,但多少都埋怨父亲不问清原由就加罚于她,正要梗起脖子回一句嘴,一抬头对上父亲略带严厉的目光就全然软下来了,加之才被掌责的屁股上还火辣辣地延绵,似乎是在极力劝解主人要谨言慎行。她支支吾吾两下,这才想到借口回话:“心里还在下雪天里呢。”——酸得很!
陈晦眉心一皱,略略不悦,但好在周围没有外人,也不太想为颜面的事过多计较,打趣着轻笑一声:“还在想着堆雪人、冰嬉,只知道玩闹戏耍的懒虫!起来,我正要逛逛府内的满园春色,你也随我伸展伸展筋骨去,省得懒惰出一身赖皮软骨。”
跪得不算久,她站起身来并不困难。但被掌责不久后的臀部又被衣料摩擦一番,她想哎哟两声,又想伸手到身后那处轻抚几下,却顾忌着面子,都强忍止住了,本要伸往后面的手悬在半空最后只能装模作样扯平衣裙。
陈晦看破也不点破,心里乐呵面上却无笑。草芥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后,看着父亲坐上轿撵,她只能静默地跟在旁边一路走。贤亲王府很大,可这座亭台水榭经过第二次了,那片桃园走过三次了,九曲小径貌似都路过第四回了。静谧生机的春色起初让她心灵清澈沉静,但诺大的王府来来回回地走几遍,那也是一桩体力活儿。她时不时抬头瞄一瞄撵上的父王,但又实在不敢开口问何时他才欣赏够,何时才能歇息一阵,欲要开口的话又要咽回去,实在如同吃了只苍蝇似的难受。一路上父女两都怎么没开口对话,只是陈晦发现草芥最近有一个新毛病——做什么事都喜欢偷偷微微弓着背。这个毛病让极重视姿态的他极为不满厌恶,草芥一路跟随步行,陈晦时而低头看到就会斥责:“又弓背做甚?不嫌难看?做什么事都给我挺胸抬头起来。”
草芥听着为难——近来几日,她发现自己胸前两处时而会疼痛,轻轻摸一摸,觉得硬硬的,似乎有点犯肿的趋势。这样的肿痛越发频繁和强烈了,她只想着是自己生病了,这样的病没有发热生疮,该算不得什么大病,熬几日也就痊愈了。那个地方肿痛,若让大夫知晓,那也是羞煞人也的啊!
敢情父王是乘着轿子带着她绕圈圈,她累得实在顾不得什么傲气颜面,努力跟上轿撵的步调,抬起头望着似乎只顾着赏春的父王,哀求道:“我……我知错了……不该跟大母妃犟嘴,父王罚我也是为了护我,更不该赌气。父王,我累了,饿了……不想走了……”但轿撵上的那个人却好似一点也没听进去,看都没看她一眼,模样舒服享受极了,只悠闲吩咐声:“再去梨林里瞧瞧。”
直至黄昏,她都不记得转了多少个圈圈,父王的轿撵终于落到了草苑门口。此刻草苑里满目青葱和院子里熟悉的饭菜香气才让精疲力竭的她如释重负一般。记不得身旁父王的威严,一股脑儿就奔进厨房里,埋头在奥野的怀里。她本以为她要大哭一场又和母亲诉尽委屈,哪知道刹那间似乎看淡了一切,只要父母都和睦守护在她身边给她疼宠爱护,一切都不重要了。草苑外的守卫都是父王之亲信家丁,今日施责于她的也是红袖姑姑,这就是父王对她的另一种庇护方式啊。
奥野一瞧她泛着粉红的亮眼睛,猜着她肯定又是惹麻烦了,但陈晦没有出声,想来不是什么大祸,这当口也懒得先问。草芥探头瞧一眼外头的父王——他对着漫天的晚霞,取出了竹笛,笛声悠扬婉转,似是不舍离去,又好似去意坚决;似是破釜沉舟,又好似心心挂念。她知道父王颇擅音律,她曾见过父王燃香抚琴,静心斋里的鸟儿都会发出或愁绪哀鸣或喜悦叽喳。
这阵子她终于体会过了父母将她疼爱在怀的感受,这种如珠如宝的感觉也从九年前的隐隐约约而日渐清晰。只是,后日,父王又要远行了。九年里他并非没有远行过,只是从前她对他不敢有挂念期盼了,如今没有了障碍禁忌,这些挂念期盼却变本加厉、更胜从前了。
奥野唤醒了发愣的她,吩咐她快把汤端出去。草芥回过神来,眼下端着的是父王最爱的一道汤——清白君子。笋香清新,豆腐白滑,汤汁清莹,陈晦正餐前都习惯先饮汤养胃,他凡事都讲究涵韵心意,对待膳食亦是如此。草芥小时候能大口吃肉的机会少,故而特别喜欢吃肉,又因为长身体的缘故,看到大块的香艳肉食就饥肠辘辘、吃得风生水起,没少被他训斥,又交待奥野要每顿都监督她要饮食适量、得体,肉不能少,但素食也不能缺。这道清白君子汤是陈晦的菜,却并非她草芥的菜。草芥坏主意油然而生,乘母亲背过身的档口,从盐罐子里抓起一把大盐就洒进了汤水里。
反正汤是阿娘做的,若是不小心放多了盐,父王也不会拿阿娘如何。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哪知用晚膳时,草芥格外注视着父王的神情,只见他拿起汤勺尝了一口汤后面色毫无端倪,继续又饮下几口,一碗汤下肚却丝毫没有异样。草芥心中不断嘀咕,或是那一大把盐分放得还不够?经不住疑虑,她也盛了一碗。还没下口,父王却云淡风轻地把一整大碗清白君子汤移到她面前,以不可抗拒的口吻命令道:“总是吃肉对身体也不好,今儿必须把这碗素斋汤水都喝尽!”
她尝第一口,才知道又上了父王的当!这第一口都咸得让她口中生涩,还有一个大海碗的分量摆在眼前。她今日才被掌责得红肿的屁股本来被积压在硬凳子上就磨人难受,现下连口舌都要一同受难了。她作茧自缚,欲哭无泪,父王心中明镜儿似的,他没挑明,若她自己个儿挑明了拒绝喝汤,那岂不就是又自己找打了吗?吃了一个鸡腿后,她终于提起了“上刑场”的勇气,屏住呼吸,闭上眼睛,端起于她而言更甚于“泥巴汤”的一整个大海碗,一鼓作气喝下了所有汤水。咸涩极致就成了比黄连更深的苦楚,她又气又恨,憋着泪匆匆给父母道了声“慢用”就要告退,陈晦含笑问她:“这下子知道何为‘自吞苦水’了吗?”
她再忍不得这有苦不能说的憋屈,转过身去,一下就破涕而出,“呜呜”几步,就奔回来房间,闭起门来继续呜呜。奥野一看这父女两的戏码,那还残留的些许汤汁她都懒得去尝了,这孩子胆大妄为,王爷教训得妙哉!草芥隔着墙听到父母乐呵呵的笑了好几声,心里更气更愤了,又是气自己,又是气爹娘,屁股又不小心磕到了桌角,一个大声就哇哇大哭起来,而爹娘为了教训她,就丢她在房里哄都不哄。
不知不觉她哭累了,何时睡着了也不自知。但一日波折,今日是父王临行前特意来草苑陪伴她们母女的最后一晚,一顿晚饭本该和和美美的,怎就被她作茧自缚弄得自己那么狼狈地收场?对父王这趟远行,她总充满了莫名的担忧挂心。这一年来发生的转变实在太多太大,她与母亲就如同风雨飘摇的浮萍,好不容易投入了可以为她们遮风避雨的港湾,但风雨交加,港湾再坚定,但总是在风雨交加的雷雨里亦不自知自己的前途是否光明,亦不知他能期许的爱护能也有多么持久稳固……梦境里她又回到了被世人淡忘在草苑的时候,穆哒姑姑给她梳着小咎儿、为她掩被,霎时间,姑姑被卷进鲜红得生怖的巨浪里,再无音信。
“穆哒姑姑……”她惊呼一声,醒来时已满头冷汗——原是梦,原是呓语。
一看外头明月,该是三更了。从前她被噩梦吓到,都是要蹭到母亲怀里,让母亲哄着睡的。她再不管其他,连外衣也没披上,一股脑儿就冲到阿娘的房门前,挥起手就拍门。外头夜色戚戚,当日穆哒姑姑就是在众目睽睽下被杖杀在这草苑里的,她越发悲痛畏惧,只觉得父王远行后,一切又要回到原点,父王会再次忘记她,也或许就要一去不复返了,她再也见不到父王一面了。一种史无前例的不安局促让她急得边拍门便落泪。
房里终于亮起了烛火,里头窸窸窣窣像是匆匆更衣的声响,或做平日里草芥肯定要好奇发问一番。在关键时刻被败了兴致的陈晦本来恼火不已,但门外女儿哭声夹杂着深深畏惧与不安,他也顾不得什么情趣兴致了,开了门就要打算问个究竟。一席洁白亵衣的女儿一股脑儿就习惯性地奔到了床上,投进了她母亲怀里,紧紧抱着奥野就是不撒手,口中喃喃不停地哭念道:“阿娘,我梦到穆哒姑姑了,还有……还有好多坏人。我怕……我跟阿娘睡……”
女儿哭成这样,做娘的哪里能忍心,忙顺着她弱小的脊背,连声安慰,一头以眼神示意方才正在高潮兴头上的丈夫——今日就此作罢吧。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4 00:18:00 +0800 CST  
陈晦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父亲,女儿怕成这样,他也不忍。他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小脑袋,又轻轻扳过她的小肩膀,拭去满面泪痕,温和问她:“哪里有什么可怕的坏人?有父王在,谁伤得了你们分毫?那么大了还不敢一个人睡,上次不是才给你赏了个布娃娃陪你吗?”
那布娃娃是波斯国来的,做得精致逼真,草芥甚为喜爱,时常抱着把玩,但玩具就是玩具,替代不得骨肉真人。
她眨巴着泪目,真真切切瞧着眼前父王面庞上的每一寸,又不顾忌地伸手逐一摸了摸鼻子、眼睛、嘴巴、耳朵、头发,好似就怕缺了少了哪一样似的。这一开口又是再禁不住落泪了,“父王别走好不好?留下别走了,别去岭南了……岭南多危险啊!”
“傻丫头,还没清醒在呓语呢?天家圣谕已下,岂可抗旨?父王又不是第一次远行了,你不必如此担忧,快则或许两三个月就能回来,怎好像在你看来父王再难能回来了?”
“不要不要,父王回来就变了。父王以前就变过,父王总在变,又变得不理我了怎么办?”
陈晦抬起她小身子,把她搂在怀里,“小傻瓜,从前诸多现在你还小,不能理解,但那都是大人间的恩怨,你长大就明白了。往后,只要你们不离弃我,我决不会不要你和你母亲。”
得到父亲如此诚恳的许诺,方才的莫名不安也消去了不少,或许未走出梦境才会像刚才那么紧张吧,父王身经百战,自然能妥当应对的。
看她终于安定下来,陈晦拿起那个前两日草芥才送给她的香囊——绣工稍有起色,但依旧难以恭维,继续道:“何况,我不去岭南,如何能给你实现生日愿望?父王一言九鼎,许诺过你的必须说到做到。何况这不单是你的愿望,也必然是你母亲的夙愿。”
奥野与陈晦相觑,一下就明白了这“礼物”的含义。“莫不是……莫不是……”
陈晦一字一句都记得那香囊里写着的生日愿望,郑重点点头:“不错。”
“可这不妥当,你就不怕有心之人……”奥野不禁轻斥一声女儿:“草芥,你怎可如此不识大体?“
“这孩子一片孝心,你怪她作甚?现在他早已被朝廷遗忘,即便想起了,此举也非违法犯纪,我何罪之有?更何况,若万一真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去也有我的说辞,他们掀不起波澜,且这样的可能极小,你们大不必担心。”
草芥终于安下心来,也终于转头朝着母亲笑起来,“阿娘,这份礼物你高不高兴?”
奥野不禁轻戳一下她的脑门:“阿娘欣慰,也亏你有心了。”
陈晦也叹了口气,心里更是舍不得这榻上的恋侣和爱女,但眼下也只能珍惜时光了——继续方才未尽之事。
“这下子,你可以安心回房睡觉了吧?”
哪料到草芥这厢就是紧紧抱着阿娘,道:“不,我怕黑!怕一个人睡!”
“不是有布娃娃陪你吗?”
“布娃娃不是真人,我和她说话,她也没法子陪我聊天。我不走,我就在这儿睡!”
适才他前戏做得极好,本想着这一夜春宵将极度美好,哪想小腹下一团火热鼓胀就是被这臭丫头给硬生生逼得憋回去的。陈晦不耐烦了,举起巴掌就拍在她还泛着肿的屁股上:“敢跟我耍赖皮,你又是欠揍了!你睡这儿,我上哪儿睡去?”
草芥“啊呜”一声呼疼后,还是不服气,仗着眼下有母亲疼护她,不依不饶,提起胆子道:“我房里就有空床,床上有布娃娃……父王可……可以去。”
“混账,哪有儿女和老子抢铺位的道理?你那个乱七八糟的草窝,嘱咐过你多少次都不收拾,睡得了人?”
反正她赖皮定了,倒耍起小聪明拐个弯道:“论亲疏,我是阿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论功劳,阿娘十月怀胎才辛苦生下我,父王没功劳苦劳的,如今我要跟阿娘共享天伦尽孝道,父王怎好跟我抢呢?”
这歪门邪理说得一套一套还不带重样的,陈晦听得气极,但又怎好跟她解释她究竟是怎么来的,他这个父王到底有没有功劳苦劳。她耍赖,他也撒痞,二话不说,转眼就把那小身板抗在肩上,就要往门外送出去,丢回她自己的那个草窝里。口中还不依不饶做足架势交待孩子的母亲道:“我南下这阵子,你可要把她管严看紧了,我看她这身子骨越发懒惰粘糯,也越发爱耍嘴皮子功夫,每天不抽打一顿就制不住。”
哪料奥野实在被这对斗法的父女两逗乐了,握着陈晦的手:“算了,劳神费力的。这炕虽不大,但三个人挤一挤还是够的,多热乎啊!从前她小时候不也常带着她一块睡的吗?现在这黄毛丫头也还没长大,以后这样的机会也会再有了。”
这样的话最易勾起人怀旧的情怀,陈晦放下四仰八爪的草芥,这孩子又乘着父王转身之时对着他背影肆无忌惮地做了个大鬼脸展现她胜利的姿态,奥野却威胁性地朝她崛起的小屁股挥起巴掌以示警告。
那具小身板躺在中间,一左一右各缠着父母的一边臂膀,心中踏实安稳,好似天地间都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吓唬得到她的事物一样,三人气息渐渐沉稳,梦乡里皆是多年前此类场景的点点甜蜜,沁脾入心,回味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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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4 00:18:00 +0800 CST  
57.南下
父王出发那日,王府里老少大小皆来送行。父王劝慰贵妃娘娘安心保重,又叮嘱了王妃和侧妃务必要侍奉好母亲,与世子和五哥草草叮嘱了两句,这才上马临行。奥野和草芥隔着前两两排人,不舍地探头望着,这样众人所见的场合里,陈晦不便多和她们道别,以免做得太过头让她们遭到母亲和正妃的嫉怨,该说的在草苑都说过了。她们两心里明白,却还是牵绊,陈晦于马上坐稳后锐利地一准就在人群里找到了他们,目光里融入了千言万语一般,草芥揽着母亲的手臂,朝父王挥挥手道别。
虽则从前父王隔三差五就会来草苑,但他南下期间的日子不算无聊,少了个人管她,起初倒还乐得逍遥自在,可时间一长了,回到苑子里心中也是空空的。丈夫不在身边,阿娘理当比她落寞百倍,但曾经八年多的时光里阿娘都是独自抚养照顾她一人的,多少个黑夜也是自己独榻而眠过来的,现如今,她早就练就了不露声色也能将满心牵挂和思念深埋心中的本事,一如既往地本分过活——悉心照顾好她唯一的女儿。可与过往不同的却是草苑的陈设虽不华丽,但早已焕然一新,她们每月例银分赏实为优待,王府里并没有因为王爷南下而趁机克扣为难。虽则如此,陈晦在临行前也早已为她们母女打点好了一切,除却月例优待,为防万一,草苑门口的护卫都乃陈晦亲兵,时时守护着她们母女两。
每月初一奥野要随同其他妾室给王妃请安,这也是遵照着八年多以前的老规矩走,入王府之初,她便也是因为请安只是冒犯了王妃而遭到了当众赤臀板责;而每月十五奥野也必须带着女儿给松鹤苑里的贵妃请安,贵妃并不乐意看到她们母女,从不正眼瞧她们一眼,除却句把叮嘱奥野要谨言慎行的挖苦,等闲也没有找过她们麻烦。
草芥独自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两个月而已,她又长高了,阿娘上次才把她的裙摆放长了些,这下子坐下时脚丫子又妥妥露了出来。身子长长了,她的脚丫子又没有缠起来,必然也是跟着长长的。今天早上,她才在紫宸苑里被拐弯抹角奚落了一番。同去给王妃娘娘请安,一个姨娘惯来眼睛最尖,盯着她的天足不放。
“如今十二丫头吃好穿好,个子也越发快长快大了,这绣鞋瞧着都顶脚趾头,她又爱活奔乱跳的,莫要顶穿了个洞闹笑话。”顿时,堂内一阵嬉笑,草芥刷红了脸,低头一看,鞋子大指头的地方真就快要被磨破定破了。她脸皮再厚,也是个女儿家。
草芥是天足,十二三岁缠足怕是会要人命的,所以就索性不缠足了。可是,那个时候官宦宗室女子皆缠足成风,身份金贵的人才有资格缠足,以致于京城里富户百姓也争相效仿,也只有乡野粗痞村姑寨妇才长着天足,因为她们平日里要下地干活、做粗活。她看到姐妹们缠足各个痛苦不堪,自己不缠倒也乐得自在,可如今越长越大,又被人当众拐着弯嘲笑了一顿,说心里不介意那也是假的。可每每一想到父王的模样,他那么讲究礼法的人,都毫无嘲笑厌弃他天足的想法,她又何须介意那些冷暖不知之人的恶意取笑呢?岭南情势虽仍然恶劣,但父王前两天家书来道已然取得了较好的控制。上个月,在生日当天,她从薛师傅那儿下学回到草苑后,发现房间里堆放了不少宝贝,一问果然,就是父王给她备下的惊喜。而她在父王临行前写进香囊里索要的礼物,也在前几天随着家书送到了母亲怀里——那是她素未谋面的外祖父的遗物和骨灰。她知道母亲也为人子女,外公纵然千般不是,可到底是一国之君,是曾经将阿娘疼护在手心里的父皇,她心中一直对外公曝尸荒野之事耿耿于怀。她们私下请了工匠为暹王寻了块不起眼的地方立冢下葬,那天阿娘得偿夙愿,落下的泪水浇透了几条手帕。阿娘自被押送俘虏南下,已经有近十五年的时间不见父亲。她记得在暹国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那时他还衣着龙衮,光鲜威严,任由她在怀中撒娇撒痴。他不顾群臣力谏,就是不肯将女儿嫁给当时年轻有为的寿王为侧妃以作为送入陈国的人质从而取得暂时信任。可少时哪知世事艰,不久后暹宫被占,她随同宗室姐妹被押送南下,自小贵为嫡公主的她哪里受得了这般屈辱,南下时汉家姑姑的竹鞭板子还只是这一切折磨蹉跎的小小初始。后来,她和姐妹们被纳入各家王爷府中为妾,起初几年父亲兄弟还在京郊农耕,父王还能偶尔带着她去见过两三次田埂中早已狼狈羞愧的外公;再后来,外公被流放岭南,他们此生就再不得相见了。
想得出神,背后被人推了一把,但显然那人的劲儿很小,秋千也只是轻轻晃了起来。草芥回过神来,扭过头一看,果不其然,不就是个小小个头的孩子吗?
“十二姐,你想什么呢?我来半天了也不瞧瞧我。”媱媱继续鼓劲儿给姐姐推秋千。
这么荡秋千也没什么意思,草芥灵活一蹭,就跃下秋千,倒反把妹妹抱上去,待她抓稳绳索后鼓劲儿朝她背后一推。媱媱自小接受的教导都是要温婉顺从之类,接到嫡母这儿后虽则衣食更优,大母妃对她也时常嘘寒问暖地关怀,但从那以后更严格的闺教却更沉重地约束着她。她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却甚少能肆无忌惮地体验一把童真无比的刺激。草芥看妹妹笑得开心,用劲儿更大了,媱媱清脆的笑声连连响起。
远处假山上的瑛葶静静地瞧得一清二楚,身旁的魏嬷嬷不禁开口问道:“王妃娘娘可要过去训斥?郡主该当贞静,与那丫头玩在一块儿没准就要被带偏的。”
瑛葶定定瞧着,却没答应:“小孩子家玩一玩也不是坏事,何况又不是时常腻在一起。媱媱到了紫宸苑后时常闷闷不乐,与我反倒生分了许多,给她偶尔有度地玩乐一番解解心事也好。王爷把这个女儿嘱托给我,我总该照管好才是。”
“可那草苑里的丫头身份总归是轻贱的……”
“轻不轻贱那不过是王爷一句话的事。现在今非昔比了……”瑛葶哀然摇头,她回想起往日丈夫也曾与她伉俪情深的画面,然而那些情谊珍重的分量更过。“这些年来,奥野一直都在王爷心头上。王爷虽一度忌讳提起。可我知道的……他越忌讳,说明他不曾放得下过。我也不曾放下过一天,当年我的女儿也……”
魏嬷嬷是瑛葶的乳母,对这位自小看到大的小主人自然忠心耿耿,期间更夹杂着母女的情分。她为瑛葶拭去泪水,心疼道:“王妃娘娘,切勿旧事重提!如今王爷不在,她们还不是要在您眼下如履薄冰,您找个借口惩治一顿那顿***母女根本不在话下;更何况,就是王爷在,您也是王爷敬重的正妻主母,她们还不是要跪伏在您脚下听差侍奉。还是那句,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往后那轻贱丫头的婚事还不是由您主持操办,奴婢看她的模样,也就配给人做填房、做媵妾的。”
瑛葶目中看不出波澜:“换作从前这么做倒也无妨,她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她想到丈夫临行前对她的嘱咐,托她要开始多为草芥留意夫家了,她哀然感叹:“今时不同往日了……不过,为难她也不见对我有好处,我何必多自作孽业,现如今更是不必自找麻烦。倒反,我何不如顺遂王爷的心意,还赚得个好名头。”
。瑛葶一时好奇问道:“现如今杨氏那边怎么样?”
“照娘娘吩咐,绝保其性命,但补给上层层抽走些火候。杂役房里不是什么安生地方,要过活是简单,但沉重的活计若要折磨死一个人也易如反掌。杨氏不死,但倒不如死了痛快。”
瑛葶点点头赞许道:“这就对了。还是乳娘知我心意。煜桐的腿上说到底罪魁祸首就是她,我怎能容她安生自在?我这念想,也是王爷当初没她入杂役房为奴的初衷。”
“这么多年,王妃娘娘还是事事皆为王爷着想。”
“她是我的天,这些年多少个日子里我都心心盼着他。为了这贤惠的名声,不得不给他找纳侍妾,可那个心里有丈夫的女人能心甘情愿?”
“娘娘宽厚。好在,府里大多姨娘都感激您,听从谦恭。您在王爷心里的分量岂是她们这些侧室姨娘可比拟的,即便吴侧妃在您面前多年来也只能伏低做小。前两日,王爷从岭南寄来家书,对那些侧室庶子都只字未提。”
乳娘嘴上说的话都是为了让她宽心,她岂会不知:上个月草芥生日,红袖照吩咐从库房里端出了不少珠宝绫罗还有静心斋里珍藏的几本书册,这些宝贝都落入了草苑之中。前两天也是有人给草苑送过东西的,想必一定是王爷的亲笔家书。
她们移步下了假山,两个孩子早已被她们移出了视线。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4 00:21:00 +0800 CST  
58. 异象
媱媱求着姐姐带她到市集里逛逛。即便还未贵为郡主之前,母妃对她的闺教也甚严,小孩子虽还不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也见识过外面的世界——逢年过节或陪伴母姐到寺庙中进香时都有路过。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啊!繁华锦簇虽不及王府,可车水马龙说不尽的新鲜;吆喝讨价虽不上台面,可热闹熙攘道不完的趣味。她听十二姐说多了外面的集市,每每坐在精贵马车路过之时都不禁掀开帘子一角,一路看得不停,最终不是都被身旁的母妃就是被婆子强制闭上了帘子,以一句“大家闺秀怎可抛头露面?”的教训告终。
那天,她放飞养了两年的金丝雀——那是父王送给她的小宝贝,她也一直爱护有加,为小鸟儿准备了一个精致绝伦的鎏金笼子。曾经,在她看来,小鸟儿的新家美极了,金丝雀一定十分喜欢。后来她从母妃身边离开,搬到了华贵美伦的紫宸苑,把金丝雀也一块儿带来了。她也逐渐明白了为什么金丝雀不再如初见时那般活泼雀跃了。原来,她也是只金丝雀,紫宸苑里的大母妃就是照顾金丝雀的主人,虽然很关爱她,但永远也给不了她心里渴望的东西,她所给的嫡女、郡主的身份只是一个鎏金笼子。可这些身份或许是一些人梦寐以求、无法奢望、嫉恨眼红的——身旁的嬷嬷丫鬟都悄悄跟她说过好多诸如此类的话,母妃也教训她莫要恃宠而骄、身在福中不知福。
原本经过上次掌臀两百的教训后,草芥却是不敢明着挑战正妃的权威了,可看妹妹自搬入紫宸苑后性子再不像从前那样开朗,一直以来也就与这个妹妹姐妹情深,媱媱眼下如此渴望,她所求之事要欺上不报亦是有办法的,她怎么也不好拒绝。草芥找来自己三四年前穿的旧衣裳,自己也换上了细麻短打,草芥牵着妹妹的手,麻溜地就从离草苑不远处的小门溜了出去,两姐妹牵着手,从巷子里奔奔跳跳地来到了集市上。今儿也赶巧是圩日子,还是个大圩日子,最是热闹。
草芥从前就时常跟着穆哒姑姑和阿娘逛集市,对京城里的集市还是较为熟悉的。陈朝京城中,诸市皆四方状,建有阗墙,市内以隧道十字相连,隧道两侧列肆易物,列肆的后面,挨着市墙,建有堆放货物邸舍,商人们只要在市中营生就要登记入市籍,给官府缴纳市租。东市可称为文市,不仅卖书,还卖许多文具乐器,文人墨客颇爱聚集;南市多卖珠宝玉器、珊瑚珍珠,一些稀有的西洋宝石也有售卖;西市卖牲口,除却常见马驹、驴犊、骡子,还有不少奇珍异兽,媱媱瞧着不远处一匹长着两个驼背的马有趣极了,草芥听着妹妹自创的“驼背马”名字好笑不已,“小傻瓜,那叫骆驼,从西域来的!两个大驼背是它的大水袋!”媱媱佩服不已:“十二姐懂得真多!”草芥笑得胸有成组,妹妹的称赞她全收不误,才不告诉她这是父王教的呢!北市就是俗称的人市,也就是买卖人口的地方,那些有钱人家里犯了错的奴才和穷苦人家的孩子都是被贩卖的对象,但哪里三教九流的人聚集最多,小偷扒手牙婆人贩子也混杂其中,从小阿娘都告诫她不可到那里去,草芥自然也不会把妹妹带去。
西市里看些珍奇动物虽有趣,但那只有少数,且长时间受不得那腥臊的气味。南市里的珠宝对于王府出来的姐妹两也并不稀罕。虽都自小受闺教约束,媱媱不及几个姐姐们贞顺,可性子还是文静的。东市里清净的书斋茶肆倒反能吸引她最久。草芥也带着妹妹到了平素自己最爱逛的两家店肆——里头的书并非经史子集,陈设的大多都是各种有趣的话本杂文、演义传记,曾经她最爱看的《鹅幻汇编》也是从这里淘到的。
大家闺秀必须熟读女四书,有文墨才情的也就闲来时能看些四书五经,这些纸肆里的书本在宗室大家中不过三教九流入不得眼的杂书。媱媱看了《木兰辞》后心中不限感慨:“十二姐,花木兰的母亲不责备她身为女子不可抛头露面吗?都说女子该贞顺婉秀,违逆倔叛的就是恶妇,可花木兰代父从军保家卫国,她不也是个大好人吗?”
草芥最受不得女四书的洗礼:“那你不听话要偷溜出来玩,也是恶妇!嘻嘻……”草芥咯吱着妹妹,媱媱受不得痒,哪里顾得了什么端庄便与姐姐互相咯吱起来。
“哪里来的熊孩子,净搁着儿乱儿哩……出去出去……”
两姐妹玩疯了,也才不管谁对谁错,朝着骨瘦如柴的店主大喇喇地吐舌头做鬼脸。
两个孩子也没玩得忘形,看着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心里都记挂着时辰的。可正要走,隧道上一个蓬头垢面、满身酒味的人颠三倒移过来,时不时还转几下身子也不怕头晕,口中还不停大呼:“太白凌日啊!危矣……我朝危矣啊……”
列肆里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这时人群里冒出了些老主顾的人声儿:“又是这个疯子!科举数载名落孙山,成日家在东市里买醉消愁,辱没了读书人……快通知旗亭去,就着酒劲儿胆儿越发肥了,口出此等妄言。”
却不料,旗亭刚到,霎时一阵强风刮来,且风势不断,本来还算清明的天空阴云密布,那滚火红的太阳在阴云半遮半闭中显得尤为硕大,也不再那么刺眼。大家伙纷纷跑到列肆里避风,唯独方才那个疯子逆风奔去,口中万般不甘地狂吼着那句:“太白凌日!太白凌日啊!我朝危矣……”
大家伙顺着他的背影望去,只觉得那轮硕大的红日光势被阴云削弱不少,一粒黑点其上正自东南向西南方向缓缓移动。
草芥和媱媱虽溜出来玩乐,但心里一直都记挂着时辰的,可这大风一刮就是一个时辰,耽搁了不少时间了,眼看风势弱下,便匆匆回家去。
这不才一进小门,就有奴才候着,好在那面孔好说话——是五哥手底下的。更好在,她们也没有被带到王妃面前,只是步入了五哥的庭院。
煜枫是媱媱同母亲兄长,因为比较好武好动为人也很开朗宽厚,从前草芥还备受冷落的时候也不曾奚落过她,一直以来也颇为喜爱照顾草芥这个异母妹妹。他在妹妹面前向来也不端着兄长的架子,草芥与他有时候颇为没大没小他也不计较。
一走进堂内,只见五嫂也在。佩蕴临产在即,身子沉重,素洁的面容依然透着慈母的光华。草芥和媱媱丝毫不见惧怕的模样,一进屋就想溜到五嫂身边继续听听她腹中小侄儿又在做些什么,完全没注意到一旁被无视的五哥早已冷下脸来。
她们笑嘻嘻一口一个“五嫂”,没等她们溜到佩蕴身边,煜枫就大声呵斥住了她们:“都给我站住,今儿你们去哪儿了?大母妃派人来问,你们五嫂暗示着让我给说谎挡下了。”
媱媱还不敢太放肆,草芥倒看不得煜枫严肃的模样,道:“没去哪儿啊,就到东市里逛了逛。”“也是为了看书去的。”身旁矮个头的媱媱反应真是机敏,可还不能出师。
不过五哥话里虽责备,但不还是义气地为她们撒下谎来,让王妃以为她们一直在陪伴五嫂。
草芥嘟囔道:“我们要告诉王妃娘娘,才不会得准呢!这不也是无可奈何吗?要不以后我们想去就先跟五哥报备一声……”
煜枫就要为人父的人,总要比以往更了解父母关爱担忧儿女的心思,有些事千万不能退让包容。他依旧板着脸:“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们都是王府里千金娇女,跑到集市里抛头露面,成何体统?那些三教九流的地方鱼龙混杂如若遇到什么不测,我看你们如何是好?”
往日里五哥最是直爽的,哪里会这么摆架子不依不饶。草芥想也不想地就梗着脖子顶嘴:“我们都说知道了、记住了……还亏得你非要学老爷子的模样,摆老爷子的架子呢!”
这个“老爷子”自然是他们兄弟间私下里对父王的称呼,可换在女孩儿口中说出,总有点痞里痞气的味道。
“放肆!谁教你这么称呼长辈的?”
有姐姐在,媱媱胆子也壮了,小声嘀咕着:“就是五哥教的,还有四个六哥,你们私底下都这么叫父王……”
煜枫没蓄须,否则真要给两个小丫头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背起手,试着挽回自己作为兄长的尊严,命令道:“都给我跪下!”
他从没对两个妹妹生过气,一直以来都将她们尽可能呵护,所以妹妹们不怕他生气,倒反觉得他越生气自己心里头越嘚瑟。两个小丫头昂着头,一动不动,两人面面相觑一下居然还笑了笑,像是可以在看他生气的模样。煜枫也不好叫喊下人进来,眼疾手快的他瞧到佩蕴做女工时用的布尺就大步走过去抽了起来,这头抓着草芥的手臂便往她屁股控制着劲儿揍了三四下,那头跑不快的媱媱,屁股上也被拍了两三下。这下子,小丫头有害怕的意思了,只想快躲到嫂嫂的身后。佩蕴只见丈夫真对小姑子动起手来,撑着后腰好不容易才站起来,连忙劝道:“快住手,有话好好说,干嘛非要打妹妹!”她想走上前几步靠近着劝,这一动脚,“哎哟!”她只觉得下身一道温湿液体流出,腹中隐隐的痛感逐渐清晰。兄妹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身上,媱媱和草芥还不大明白,跑过去问嫂嫂身体怎么了,可煜枫早已丢下手里的布尺,朝外头大喊道:“来人,快叫产婆!”
次日卯中,佩蕴产下一名足量的男婴,母子平安。贤亲王长孙诞生。

(写集市那里大概是参照西汉时期长安的集市啊,哈哈,要是错误,敬请指出且轻拍或不拍。)

西汉时,全国有六大商业城市,而以国都长安为首。它依靠水陆商路的便利与全国其它著名商市,如洛阳、邯郸、临淄、宛、成都联系,形成一个全国性的商业网。司马迁说:“关中之地,于天下三分之一,而人众不过什三;然量其富,什居其六。”可以想见,长安城更是财富集中,物质殷阗。长安的商业区,主要分布在九市。其中有名可考的有七市,即西市、柳市、东市、孝里市、直市(因物价无二,故以“直市”为名)、交门市、交道亭市。九市平面皆为方形。各方266步。诸市都建有围墙,叫“阗”,其门称为“A”。市内有十字形通道,叫作“隧”。隧两侧是“列肆”,也叫“市列”,即陈列商品的建筑物。肆分别成行,井然有序。列肆的后面,挨着市墙,建有堆放货物的店,叫做“邸舍”,就是周朝的“廛”。商人们只要是在市中营业的,都要登记入册,叫作“市籍”。取得市籍的人,得向官府缴纳“市租”。市的管理机构设在“旗亭” (也叫“市楼”) 上。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4 00:25:00 +0800 CST  
59.巨变
贤亲王长孙呱呱落地,真可谓王府里鹊跃枝头的一等喜讯,府中张灯结彩以示庆祝自不必说。高门大户里从来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佩蕴顺利产下麟儿,喜当曾祖母的赵贵妃将这曾孙捧在怀里如同呵护宝玉一般。老人家逗着怀中硕实的小家伙,大家伙都跟着来看热闹、沾喜气,左一个说孩子眉眼像极了煜枫,右一个说孩子鼻翼英挺颇有陈晦的风采,字字句句总归都是甜言蜜语。赵贵妃瞧着欢喜,老人家不道破,但心中期盼着嫡孙媳妇也能早点产下孙儿为贤亲王府开枝散叶的心思早就明镜儿似的了。曼容也急啊,可生孩子这样的事哪是她一个人着急就能成的?府里的女眷一同来瞧佩蕴,大家伙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们母子身上,曼容全全被冷落在旁,她心道:“不过个庶子生的孙儿,往后我的儿子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嫡孙!”可这话让她又急又气,自上次一场大闹后她与煜桐的关系就势如水火,丈夫养伤期间知道现在,自己巴巴儿地照顾讨好他,可煜桐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了。此刻她目中擒泪,但早已没有人会发觉了。
正式当了父亲后的煜枫好似成熟得更快了,为人处世都要比之前稳重许多。作为孩子的父亲,他却暂没有为孩子安名。那日孩子诞生后,王爷有了长孙,府里便马上将好消息写在家书里,快马加鞭给远在岭南的陈晦送去。信函里,煜枫也将为长孙起名的权利交给了孩子的祖父。
只是岭南路途遥远,这一去一回又要少说一个月的时间了。
贤亲王府里虽喜气洋洋几天不到,那日草芥一大早起来就发现下人们忙手忙脚地把本来新挂的对联、灯笼都匆匆拆下了,府里也传来命令——衣饰颜色不得过于鲜艳、禁止歌舞。这样的命令多奇怪啊,宫中没有传来天家驾崩或皇后病逝的消息啊!虽未驾崩,可天家龙体日益虚弱,病实与日激化,今日更是在朝堂上晕厥过去。太医不敢名言,但明眼人都知晓:天家大限将至乃不争事实。她想起了那日她与媱媱偷偷溜去书市时所看到的那个怪像和那个怪人的话。
那天她们回家的路上,就开始降雨,倾盆大雨下了一夜,京城里地势低的贫民家中好些遭了小水灾;也是自那天起,街里坊间就开始有人私下议论,“太白经天,主有难,多战事……”
“太白是臣,欺掠君王,喧宾夺主,……”“圣上受难,兵刀之难 ,大病之年 ,大水之年 ,世风日下……”她听到了许多议论,都统一性地偏倒一边——大凶之兆。
又过了几天,父亲从岭南传来了家书,那封家落笔于二十多天前,远超过了岭南快马兼程送来的时间。一看这才知道了信件迟缓的原委——岭南发大水了,不止岭南,江淮流域也不得幸免,故而在路途上耽误了日子。岭南地界上,陈晦两月前一到岭南就着手施粥赈济灾民,亲自带兵绞杀贼寇,查询到病因且已研制出针对瘟疫的疗法,疫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可一个月前岭南普降大雨,接连不断的暴雨必然导致河道排水不及,陈晦又领兵着手挖沟通渠,力图将河道分散为多条支流,以便将洪水引入大海。灾民吃饱穿暖,病情本来已经得到很好的控制,岭南的情势已然趋于稳定。殊不知,老天偏偏在这节骨眼上不长眼……
洪水把河道、陆路要道都阻塞了,治疗瘟疫的部分药材必须从北方补给,此刻已经停滞良久,岭南里库存的药也都用尽了,原本得到控制的好势头现如今又已反弹,且变本加厉。岭南水患无法耕种,江淮官仓富户里能调来的粮食早被陈晦想尽办法连哄带骗、威逼利诱都先调来解燃眉之急了,可依旧远远不够。亡命之徒往往都是在山穷水尽的时候在杂草里丛生起来的,且在这样人心惶惶的关头更容易形成星火燎原之势。他就如同被死死围困在岭南,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一般。
收到这样的家书,王府里必然忧心一片。毫无疑问,当下之急就是立即往岭南输送药材粮食和人手。然而也毋庸置疑的是现如今南下岭南的陆路水路都不可能畅通。但只要有心送,时间迟缓些也还是能大有缓解。难就难在无心相助!天家龙体先前虽一直抱恙,但症状并不严重,可近来却病势如山洪,一日比一日虚弱许多,药石不灵,自然不可能再劳心朝政,朝堂大事自然都交由太子监管。效力于权贵的人自然最会见风使舵,原本一些立场不明的官员现如今都对太子俯首低头了。太子与贤亲王相争多年,如今的情势可谓太子占尽天时地利人和,那么他怎会在这紧要关头轻纵了劲敌,让他有猛虎归山的一日?
父王身陷困境,三个成年的哥哥在朝堂上各厢奔走,联合支持父王派系的各部力谏陈词。外有黎民众口、内有言官御史,未免被人非议,太子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补给的东西都就位了,可难就难在运输上,到不到得及时还要全凭天意了。煜枫挑选出父王往日的得力亲兵,煜桐连同父亲派系的心腹把他们穿插到押送队伍里。
可即便如此,队伍里大多数还是听命于太子的人。补给物资在渡长江的途中便被冲散了……
往后的日子,朝堂上的斗争更加人心惶惶,王府里的气氛也越发压抑恐慌。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七月初五,范右丞出言不逊被贬斥离京,任淮安府尹。陈晦文臣臂膀被废。
七月二十,崔枢密使即日出发赴黑水戍边。陈晦兵权后盾遭贬。
八月十二,岭南贼寇血洗府尹,越来越多的流民加入其中,公然造反。
贤亲王的儿女亲家和心腹旧臣不是被贬斥就是被冷落,越来越多对贤亲王不利的的信息传出……朝廷是指望不上了,陈晦的儿子们自然要想方设法搭救。王府里没有主心骨镇局不行,煜桐作为世子最该在此刻留下来主持大局,煜枫和煜桦带着府里集聚起来的物资和人手,一同南下,以援助父王。
奥野在惊悸中醒来,深深喘息几口气,一摸额头,全是冷汗,周身也都在盗汗,方才噩梦中的情景那般真实,在她脑海里萦绕着挥之不去。身旁抱着布娃娃的女儿被动静吵醒了,她睁了睁朦胧的睡眼,动静不算大,看来她本来也没睡熟。
“阿娘,怎么了?又梦到父王了吗?”
奥野脑海里在接连困战了三天三夜的陈晦满身鲜血,一点也不同于往日他光鲜得体的装扮,他挥舞着兵刃,一注一注鲜红喷洒到他面上、身上,四面八方的长矛、利刃共同朝他挥下……她被惊醒了,这样的梦连日来不断重复。
奥野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轻抚女儿嫩嫩的小圆脸蛋,“那都是梦,不是真的,你别怕。”
草芥抱抱母亲手臂:“阿娘……我们”她犹豫了会儿,“去岭南找父王吧!四哥五哥前两天出发的时候我就想和他们一起去了。”反正她们在王府里人微言轻,在这危难关头,谁还得空理会她们母女。
奥野却坚决道:“不可!现如今路途艰难遥远不说,我们过去无非就是给他徒增负担和威胁。你没见过战争瘟疫,那种亡命之徒四处奔走的境况哪里是凭一点小聪明就能轻易逃脱的?更不是你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可以解决的。”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当年被俘虏南下时一路上见识到的恐怖画面。
这样的乱世草芥在书本里读过。奸淫掳掠、易子而食、烧杀掠夺……所有的丑恶字眼都在这“乱世”二字中洋洋得意。这样的乱世她也害怕,她缩了缩脖子,抱着母亲,但一想到父亲此刻就身陷于烈火之中,她就不敢入眠。
奥野安慰着她,哼几声小曲儿,柔柔地叮嘱:“等父王回家了,记得拿功课给他看,记得走路不许弓背了……他铁定给你带了岭南的荔枝,那玩意儿吃了易上火,你可不许贪嘴。”
孩子终于给哄睡下了,看着她香甜圆嫩的小脸蛋,奥野轻轻地摸了又摸。她在想:若是没有孩子,她早就只身前往岭南了吧!
八月二十八,天家驾崩,太子继承大宝。
九月初六,新皇颁下圣旨痛斥贤亲王于岭南救灾不利,反而煽动流民、领头造反,不忠不孝,废除亲王封号,派重兵南下将其捉拿回京治罪。其第四子和第五子私自领兵南下欲图与陈晦勾结,就地处死。陈晦全部家眷扣押拘禁,男子全部斩杀、女眷幼儿尽数充为官婢。
……………………
PS:太白经天:金星在古代称太白星。“金星凌日”也就是在某些特殊时刻,地球、金星、太阳会在一条直线上,这时从地球上可以看到金星就像一个小黑点一样在太阳表面缓慢移动,天文学称之为“金星凌日”。金星是臣,太阳是君,臣掠过君。 主有难,多战事。为兵丧、为易王、为乱、为流亡、为女主昌!根据金星切入太阳的角度不同,大至有五种不同的难:圣上受难、兵刀之难、大病之年、大水之年、世风日下(或价值观变更,最大变革)。
历史上多次巧合凌日年代发生了重大历史事件,如:
1. 玄武门之变,王爷出身的李世民杀了太子李建成得王位。
2. 荆轲刺秦王。
3.李自成自号闯王。
4.2004年12月26日 -印度洋大地震引起印度洋沿岸巨大海啸,有超过20万人在此次海啸事件中丧生。
5.1882年: 美国颁布排华法案,朝鲜政变。(日本和清朝派兵入朝,以后是日清战争)
6.1874年:清穆宗(同治)驾崩,由光绪继位,慈禧太后再度垂帘听政。日本出兵台湾,日本发动了入侵我国台湾的军事行动,这是步入近代的日本第一次大规模的对外用兵。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7-05-24 00:29:00 +0800 CST  

楼主:只愿潇洒闯天涯

字数:381781

发表时间:2016-09-28 08:3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2-02 19:29:5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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