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诛仙·造神(原名:诛仙之白衣如雪)

众人都是面容俱惊,陡然变色,曾书书第一个惊叫出声:“六合镜!”


他话一出口,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片在空中越来越是巨大的黑云却已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向这里移了移,片刻之后,仿佛从黑云中传来一声刺耳呼啸,刹那间那片黑云竟是齐齐转了过来,向这四人处,这黑夜里唯一的一点亮光扑了过来。


瞬间,原本星光闪亮的夜空漆黑一片,仿佛被什么遮住了一般。众人只觉得一股腥臭味转眼充斥了四周,张小凡和曾书书大惊失色。唯有齐昊还算镇定,但脸色也已白,疾道:“不用乱动,千万莫要离开六合镜光圈范围。”


白祈祾脸色虽算不上方寸大乱,但也浮上一层惊疑之色,纤长匀称的手指抓住了身旁陆雪琪的手臂,脚下暗自运功,竟是打算一有突变便急掠而去。


陆雪琪的脸色在夜幕的遮掩下更是多了几分苍白,隐隐地有些气息不稳,众人慌乱之中陡然察觉到手上被人抓住,正惊疑想要甩掉之时却借着微光瞧清了来人。


是白师妹。


陆雪琪说不上缘由的心头一松,清冷的眸子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犹豫了一息,还是任由她有些鲁莽地抓着自己,没有挣脱。


“陆师姐,别怕,我在。”


白祈祾没有分神去瞧陆雪琪的神情,她知道陆雪琪不喜与人接触,但情况危急,虽然她印象中这一次应是有惊无险,但设身处地此情此景,心头根本就容不得一丝的侥幸之心。


左右无法,只得出声宽慰着陆雪琪,希望她别恼怒之下把自己甩开才是。


心思瞬间一念千息,呼啸轰隆声已近在耳边,映着六合镜的光芒,众人终于看清了那片黑云,赫然竟是无数只黑色蝙蝠,密密麻麻,而且看着身形,比往日所见的蝙蝠竟是大了一倍不止,每一只都张着大口,在一身黑色之中,口里猩红一片,狰狞恐怖。


但六合镜所散出来的淡黄光芒,却在这时显露了作用,只见所有的蝙蝠都被隔在那光圈之外,任它们如何撞击挤压,这光圈竟是丝毫不动。反而是在光圈近处,与淡黄光芒相触的蝙蝠,黑色的身子出“滋滋”的像是被焚烧的声音,片刻之后便掉到地上,挣扎不已,眼见是不能活了。


只是这群蝙蝠实在太多,放眼望去,连夜空星斗都被遮盖,怕是没有数千万也有数百万只。死在地上的那些只怕还不到其中百万分之一,但见无数蝙蝠前赴后继,冲上前来,五人被围困在中央,寸步难行,虽然暂时无事,但前后左右都是恐怖之极的血盆大口,腥臭之味几欲令人作呕。


陆雪琪脸色一白,身子晃了晃。白祈祾屏住呼吸,脸色也十分难看,想来也是好不到哪去。她左想右想,无法,只得空出左手,从怀里掏出一则手帕,塞给了陆雪琪,急匆匆地道:“陆师姐,用这个捂着口鼻吧。”


陆雪琪蹙着眉,含着满是疑问的眸望着她。


白祈祾刚想解释更多,但却难以抵挡那铺天盖地往鼻子里钻的腥臭腐烂之气,一句话也没法再说,只是摆了摆手,又把手帕往她怀里塞了塞,示意她用上。


陆雪琪自小就性子清冷,对事物的喜恶也不曾显露的分明,是故身边之人都不曾用心的揣摩过她喜些什么,恶些什么。就算是揣摩出来了,在她好强的性格下,也不曾接受过。


她此时拿了这一绢尚还有一丝余温的手帕,退回也不是,拿着也不是,眉目间的清冷都淡去不少,缠绕上了些为难。


白祈祾瞧着她一动也不动地拿着手绢站在原地,有些气急,从她手里拿过手帕就朝她脸上遮了过去。


带着淡淡温热的手腹擦过陆雪琪白如凝脂的脸颊,一双不同于陆雪琪一般清冷的纤手触及了她的唇边。


陆雪琪眨了眨眼睛,瞧着近在咫尺的纤指。


一股独属于白祈祾的幽香瞬间将所有的污秽之气从她身边驱去,她第一次身体比脑子动的还快。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幽香。


白祈祾行的急了,也没有思虑周全,陡然感受到被陆雪琪呼吸间呵出的热气沾染到的指尖,也是心里一顿,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她做了什么。


耳尖,不合时宜地又悄悄透红。


白祈祾故作镇定地将手放下,将手帕又塞回陆雪琪手里,正过脸去,极快地将手收回于无人可见的袖袍之中。


陆雪琪只是深深地望了眼她的侧颜,眸里深邃幽然,看不清情绪。


无人注意的袖袍之中,十指悄然摩挲,似在眷恋什么一般。


那六合镜毕竟是道家至宝,二人这般的拖拉了几回合,竟是丝毫没有动摇脆弱的迹象,那黄色光圈看似轻薄,偏偏便屹立如山,不消一会,光圈周围的蝙蝠尸体便越堆越高。


众人看在眼里,一颗提起的心也是渐渐放下。


但让几人仍然忧心忡忡的是,尽管已经死了不少蝙蝠,但此刻在这光圈周围上空,还是不知围了多少黑色蝙蝠,怕是里三百层外三百层。


又过了几息,这些**对光圈的撞击似乎慢慢缓了下来,似乎知道徒劳无功,便不再做这无用之事。还未等众人高兴起来,这些蝙蝠竟像是舍不得到口的美味一般,依然将众人团团围住,不肯离去。


白祈祾瞧得心神动荡,虽说修行多年,但这是第一次下山,生活平和太久,受到这般冲击,仍有些心有余悸。她低低喘了几口气,眼角余光瞧着了站在一旁的张小凡。


张小凡这十几天本就耗着心神一直赶路,此刻更是第一次见如此凶残之物,惊吓之下脸色惨白。白祈祾见他咬紧了嘴唇,始终不肯露出一丝软弱之色来,不免有些心疼,抬手拍了拍张小凡的肩。


张小凡转过头来,一张坚毅的脸上满是虚汗。


白祈祾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来,倒了两颗在手心里,递给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吃掉。


张小凡感激地朝她拉了拉嘴角,显然没有笑出来,接过丹药,吞了下去。


“刷!”


忽然,就在张小凡刚吞了补气血的丹药之时,所有的蝙蝠都震翅飞起,曾书书看着它们,脸上浮现一抹喜色,口气一松,道:“好不容易才……”


话未说完,他便说不下去了,只见满天黑云,无数的蝙蝠飞到高处,竟是遽然转身!


前头一只只如冰雹般冲了下来,打在六合镜的光圈之上,却被六合镜光圈反震回去,然后腾起一团血雾,在淡黄光芒之下,粉身碎骨地落到地上。


污血横流,血腥扑面,无数恐怖的血花在夜色中闪烁出现然后掉落在地,但后来的蝙蝠竟仿佛对前头同类之死无动于衷,依然是撞击不停。青云门五人个个是面色苍白,望着这世间罕见的凶蛮异物。


光圈周围,很快的,堆起了足足快接近有半人高的厚厚的蝙蝠尸堆。


白祈祾抖了抖有些僵直的身子,忽然发现,自己背后的衣衫,都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冷汗。


这恐怖一幕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那光圈外蝙蝠尸体几乎堆到有一人来高的时候,蝙蝠群终于停止了这强悍凶蛮的攻击,此刻,就算是六合宝镜,散出来的光圈的亮度也黯淡了几分,但依然闪烁在黑夜之中,屹立不倒。


漫天黑云,围着这个黑夜里唯一的光亮,竟仍是不肯离去。


五个人连眼睛也不敢闭一下,手中各自握着自己的仙剑法宝,不敢有一丝懈怠。


只是这些巨大群的蝙蝠却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好方法了,只是围着不肯离去,但也没有再动什么攻击。


就这样持续到了黎明。


当天边第一缕的阳光照过来时,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呼唤一般,所有的蝙蝠忽然飞起,在空中盘旋片刻,然后都往昨晚飞出的那处地方飞了回去,来也快,去的更快,不消片刻,这无数只的蝙蝠都已消失不见。


白祈祾长长地叹了口气,紧绷了一晚又十分疲惫的神经实在有些累了。


青云门五人缓缓松懈下来,白祈祾揉着眉头缓解自己残留的紧张,又过了许久,齐昊直到完全确定那些蝙蝠不会再出来的时候,才撤去了六合镜。


光圈消散。


众人都格外珍惜精神紧张之后难得的松懈,是故都没有注意齐昊一声不吭的就将六合镜突然撤去。白祈祾就在见到那光圈自上而下缓缓散去的那一瞬间,突然眉头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将身旁女子搂过,脚尖轻点跳了起来。


她直到浮在空中之时,还对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迷糊不清。怀里的女子显然也被吓了一大跳,身子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光圈消散的一瞬间,“嘭——”一声闷响,剩下的几人周围如小山一般的蝙蝠尸体,忽然间从四面八方向中间倒了进来,把三人淹没在这恶心可怖的河流中。


空中的二人有些反应不及的望着地下这三人的……惨状。


白祈祾有些不忍地望了眼三人,将陆雪琪往怀里又收了收。


“嗯?”软软的?嗯?嗯!白祈祾陡然反应过来指尖传来的触觉是为何。


啊……自戕好了。


脸上惨兮兮地一紧,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唐突了陆师姐这么多次?


白祈祾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陆雪琪的冷言冷语。


等了几息都未等来想象中的挣脱,白祈祾眯着微睁了一丝眼,瞧了眼身旁女子的脸色。


陆雪琪显然是被吓狠了,苍白的脸色尚还带了一丝惊惶,白祈祾离得近了,还听得到她低低地喘息。


白祈祾瞧着她这幅模样,十分忧心,低低地喊了句:“陆师姐?”


陆雪琪被这一唤才渐渐从惊惶中回过神来,感受到二人这略显诡异的姿势后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


白祈祾懂意的放了开手,决口不提方才她失色之事,只道:“这下可如何是好?”


陆雪琪从她怀里退开两步,浮在她身侧,微微抬头,嘴唇轻动,深深看了一眼白祈祾,摇了摇头,许久未开口的声音带了丝沙哑,却依旧清冷:“等他们出来吧。”


三人好不容易才从堆积如山的蝙蝠尸体中走了出来,但都已是狼狈之极,身上沾满了污秽暗色的鲜血不说,便是气味也觉得恶臭无比。


陆雪琪瞧了眼他们身上沾满的污秽血气,神情变了变。


他们五人都是青云门人,平素一向干净,尤其是小竹峰的陆雪琪,更是生性好洁,幸是半点也没有沾染上。


从蝙蝠尸体堆里走出来的三人忙不跌地向远处走去,此刻都只想离那堆恶心的蝙蝠尸体越远越好。一口气走出了老远,来到一块还算平整的岩石上,三人拍打衣衫,整理多时,只拂掉了一些杂物,但那些蝠血痕迹,恶臭腥味,却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白师妹,你可真不厚道,偏只带了陆师妹一同跳了出去,你左手空着,为何不提一下我?”曾书书见白祈祾和陆雪琪站在一旁抱着手望着狼狈的他们,一边拍打着衣物,一边出口抱怨道。


“曾师兄,当时事出突然,我也是跳了出去才反应过来。”白祈祾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咳了两声。


“太不厚道了,这味道真是腥臭难闻……”曾书书明白中个理由,也不是真情实意的抱怨,只是这味道实在太难闻了些,瞧瞧,熏得白师妹和陆师妹都站得那么远。


曾书书瘪瘪嘴,继续擦拭着衣物,张小凡本就是闷葫芦性子,一直在一声不吭的搓着污秽,齐昊见曾书书出声抱怨,抬头朝白祈祾带着歉意的笑了笑,复又低头继续摆弄着衣物。


只是这些血污似乎特别粘稠,很快的,三人都放弃了努力。三个穿着满是血污、腥臭之极的衣物的男人面面相觑,就算是最老练的齐昊,面对这样的场景神情也是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白祈祾望着这三人静默无语,转头拉了拉身边的陆师姐,道:“陆师姐,不如我们再站开几步吧。”


陆雪琪听了她的话,又转头瞧了这三人身上的污秽,神色挣扎了一瞬,算是极为爽快地点了点头。


二人又挪开几丈。


就在三人默然不语,面面相觑之时,天空中忽然传来几声呼啸,众人抬眼看去,只见天际闪现四道光芒,二黄一白一青,片刻之后,这四道光芒在他们前方落下,一阵闪烁过后,现出了四道身影。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9 02:32:00 +0800 CST  
隔日,朝阳初升,一行人便来到空桑山上,一路上满目荒芜,沙石满地,偌大一座山上,竟连普通的鸟鸣声也听不到,料想不是早做了那些凶蝠的点心,便是早已迁移出了这座山峰。


法相等人早来数日,已经找到了万蝠古窟的所在。当下众人跟随,一路小心翼翼,终于来到了万蝠古窟的洞口。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半山洞穴,位在山阴背阳处,微微向下倾斜,只有洞口有些许光亮,再往里处便是漆黑一片。站在离洞口还有五六丈远的地方,众人却都感觉到洞里阴风一阵阵的吹出,拂过脸上,阴冷入骨。同时隐隐还有些沙沙声传来,似低语,似鬼哭,让人心头发麻,不寒而栗。


齐昊又多看了那洞穴两眼,回头强笑一声,道:“如此,我们就进去罢。”


众人默然,法相点头道:“不过此洞内危险难测,各位最好备好仙器,以防万一。”


事关生死,众人都是不敢怠慢,纷纷将法宝拿在手中。


白祈祾将渊琅别在腰间,抬头瞧了张小凡一眼。


张小凡将白祈祾的目光看在眼里,默默拿出了一把平淡无奇的凡铁,让梵香谷与天音寺的几人有些错愕,不住打量。


张小凡也不作声解释,只是默默地擦拭着那一把白祈祾随意在途经城镇中给他买的凡铁。


众人心思繁杂,焚香谷李洵刚想出言讥讽之时,白祈祾却抢在他前头,第一个开了口。


她轻轻拍了拍腰间闪着玄黑色光芒的渊琅,声音清泉泠然,目光带着阵阵威压,状似无意一般扫过了李洵:“走罢。”


话音刚落,陆雪琪背上的天琊也随之闪了闪,剑体浑身透着幽幽的冰蓝光,像在回应她一般。陆雪琪朝她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身第一个朝着那漆黑洞穴走去。


白祈祾朝张小凡招了招手,转头快步跟上前面的一袭白衣。


被这么一打岔,众人这才把注意力从张小凡身上转了回来,陆陆续续抬步走进洞穴。


就在快进洞口时,走在最前面的陆雪琪却徒然停下,身后的白祈祾一顿,随后心下了然,微蹙着眉,细细地放出神识感应起来。


走在身后的众人却是不明所以,白祈祾一边感应,一边淡淡开口解释道:“从洞口吹出的阴风从这里开始,气息就已经变得极为森冷。洞里应是有些情况。”


众人闻言,紧绷的心情更是又增了一丝未知的可怖。几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慎重,暗自握紧了法器,各自戒备。


白祈祾余光里瞧见法相似乎有意无意地朝张小凡那边走了一步。她心底哂笑一声,出声朝张小凡道:“小凡,你来走我身旁。”言罢轻飘飘地觑了一眼朝她看过来的法相。


法相见她将目光投了过来,也不恼羞,十分和善地笑了笑。


张小凡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站到了小师姐的身旁。


白祈祾撇了撇嘴,不再看法相那张笑盈盈的脸。


膈应。


为了心中那么一点儿愧疚而做出的善举?


骗谁呢?


这同行的几人,真是个个都是实打实的无趣。


陆雪琪微微侧过头,将白祈祾的神色收入眼中,又冷冷地望了一眼张小凡,转过头去,没有言语。


众人陆陆续续地走入那黑暗之中。


几人才刚跨进洞穴之中,没走几步,走在最前的法善便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向下陷了下去。他大吃一惊,但还好只陷到脚踝处便停了下来。此时众人已身处黑暗之中,不过各自法宝仙器祭起,散发出道道霞光,他向脚下看去,脸色登时就苦了下来,原来脚下踩着的竟是极厚的蝙蝠粪便,恶臭不说,脚还陷在里面,那滋味有多难受便多难受。


登时就瓮声瓮气地苦着一张脸,道:“前方好多蝙蝠粪便,小心一些。”


白祈祾抬眼向前望去,见众人闻言都紧皱眉头,一脸的不情愿。就连最喜怒不形于色的陆雪琪也是微微抿了抿唇。


白祈祾偏头想了想,反手抽出渊琅,将它凌空召出,悠悠地浮在眼前。


“无碍,不会有灵气震动以至于惊动这洞里的妖邪。这是渊琅自带的空间之力。”白祈祾压低声音,淡淡地解释道。众人虽是惊奇这剑有如此威能,但这都是各自的际遇,并没有嫉妒之情。


“陆师姐,来。”白祈祾一个越身跳到渊琅上,朝陆雪琪翩翩伸出手。


陆雪琪望了一眼那只纤长白皙的手,又望了望眼前那恍如无边无际的恶臭粪便,犹豫了几息,终是伸出了那双清冷带着些许凉意的手,轻轻握住了白祈祾。


白祈祾暗暗用力,将她一个侧身拉上了渊琅。


“白师妹可真不够厚道,又是只带着陆师姐过去?”曾书书望着眼前浑厚松软的粪便,白了脸色,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哭着一张脸抱怨道。


一个大男人,又不掉血又不掉头的,怕这个作甚?白祈祾理直气壮地嫌弃了他一番,脸色却是极为正经,毫不改色的说:“曾师兄,男女授受不亲。”


陆雪琪是第一次站在白祈祾的身后,两人差不多一般高,越过肩头望去,恰好可以瞧见她藏在发间小小的玉色耳垂,白皙中透着一丝粉红,可爱极了。


陆雪琪抿了抿唇,面色寡淡。就在白祈祾与曾书书二人低声斗嘴时,她突然发现这个平时生活里看起来高高挑挑的小师妹的身板好像也没有那么结实,略显单薄的身板看起来一击就倒,弱不禁风的。


她是如何抗下那一记天雷的呢。


陆雪琪阖了阖眼,敛住心神不再思量。


众人在下面淌着浓稠黏糊的粪便一步步举步维艰地走着,白祈祾单手竖在身前,目不斜视地载着陆雪琪,慢悠悠控制着渊琅低空贴着众人前行。


就在众人熟悉了这个环境之后,带路的法相沉沉地挥了下手,众人便跟着他往更深处走去。渐渐地,众人的耳边忽然响起了如妖魔低语的沙沙声,众人心里一惊,停了下来。


过了半晌,那如低咽呜哝的沙沙声也没有再进一步变近,众人心思交换间也是开始前进。就这般又走了三、四丈远,沙沙声突然变得大了起来,仿佛在遥远处,又似乎就在身旁,前后左右,到处都是。


在最前头的齐昊忽然低声呵道:“慢!”


众人立刻都停了下来,只见齐昊的那柄寒冰仙剑缓缓升起,光芒渐亮,把前头洞穴照亮不少,众人瞧着眼前的情景,登时屏住了呼吸。


这是个极大的洞穴,洞穴顶端离地极高,在寒冰仙剑白光照耀下,众人赫然看见在这山洞顶端,密密麻麻地倒挂着无数黑色的蝙蝠,几乎根本看不到山洞的岩石。而那“沙沙”声音,便是这些**摩擦低鸣所生。


黑暗之中,被白光照到的蝙蝠仿佛感觉到了不安,一个个活动起来,但并没有飞起,而是用爪子在岩石上攀爬着向黑暗处移去,有的干脆就抓在同类身上。那些在黑暗中越发可怖的獠牙大口,令人惊心。


细细簌簌。白祈祾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背上密密麻麻浮出一层冷汗。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停了片刻,眼尖的便发觉,虽然这里的光亮在一片漆黑特别醒目,但这些蝙蝠似乎的确没有动静,不会袭击。


发现了这一点,众人多少松了口气,法相低声念道:“还好小僧判断无错,诸位,我们继续前行罢。”


白祈祾点了点头,借着微光轻轻偏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陆雪琪,陆雪琪的神色掩盖在昏暗的光里,瞧不真切。她薄唇微动,仿佛想对陆雪琪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过了头去。


众人转头,又再向这恐怖古窟深处,那更深沉的黑暗一端走去。随着众人行进的脚步,脚下的蝙蝠粪也是愈来愈厚,而在寒冰仙剑白光照耀之下,洞顶的蝙蝠竟是似无穷无尽一般,愈来愈密集。


尖牙利齿,喃喃低鸣,都在身边呼啸。若不是他们九人都是身怀正道仙法,心志坚定,换了常人非发疯不可。


白祈祾屏住呼吸,面色肃然,极其专注的控制着渊琅以极低的高度缓缓前行。


就这样也不知走了多久,久到张小凡都有些沉不住气,想要出声询问之时,前方忽然传来了齐昊轻微的一声呼喊:“啊!”


众人还没回过意来,便只觉得脚下感觉有异,竟好象是一脚踩到了硬地之上一般。


白祈祾见状,呼的松了一口气,掌中手诀微变,渊琅便凌空靠近地面,她先行跳下了渊琅,转身伸手想扶陆雪琪下来。


陆雪琪面色略微怪异地瞧了她一眼,寡淡地微微摇了摇头,脚尖轻点,翩然落了地。


白祈祾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收回手来。


众人也陆陆续续地上了石板地。站在前头的法相低声念了一句佛号,片刻之后,一颗闪烁着庄严肃穆金光的圆珠从他手中祭起,起先这光芒还似依恋着法相,但随着法相法力催持,刹那间金光大盛,以这珠子为中心,金光如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涌去,众人站在原地,几乎是同一瞬间,似错觉般耳边“呼”的一声呼啸而过,金色的光圈便已掠过了众人。


在场每一个人的脸都被映做了淡淡金色,同时心情一阵舒畅,纵有几分紧张之意,也在瞬间平伏了下来。偌大的一个空间,转眼间已亮如白昼,若不是怪石狰狞还有蝙蝠蠕动,几乎让人以为到了佛家胜境。


一向眼高于顶的李洵此刻却有了几分惊异,站在一旁讶道:“轮回珠!”


法相看了他一眼,温和的笑着,道:“李师兄好眼力。”


李洵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言语间却似乎突然客气了许多,道:“不敢,法相师兄你才是道行高深。”


白祈祾听不得二人的逢迎,走了开来,来到一旁的石壁处,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象。头上岩石洞里的那些黑色蝙蝠,不知为何都消失不见了,但那“沙沙”声却分明还在耳边。


白祈祾转了转目光,凝神细看,这才发现在身后的洞穴顶端,无数黑色的蝙蝠依然聚集在洞穴顶部,但就是在众人脚踏的这片石板地的顶上,却有着一道红色细线划过洞顶,看那样子,倒似生在岩石之中的脉络一般。


以这红色细线为界,无数的蝙蝠都聚集拥挤在外头,竟无一只越过红线,而脚下咫尺之遥,便也没有了外头腥臭的蝙蝠粪便。


白祈祾微微皱眉,心里心思涌动。


法相看了看周围,沉声道:“此处古怪甚多,诸位切要小心。”


众人如何不知,但好不容易踩上了干净地方,待查探过周围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所有人的第一个动作都是整理身上衣服。


站在张小凡旁边的曾书书脱下鞋子,将里面恶心的东西倒出来,一些黏住了的浓稠黑色附着物怎么也倒不下来,只得上手去抠,他一边嫌弃地直皱眉,一边低声对张小凡道:“我这辈子第一次知道,原来走在干净的路上是那么舒服的事!”随后又咂了咂嘴,像是感叹一般絮絮叨叨起来:“哎——下次一定要和白师妹好好的打好关系,这一趟真是遭够罪了。”


张小凡望了一眼远处与白祈祾并肩而立的陆雪琪,敷衍的朝曾书书笑了笑,低头认真的清理着污秽。


过了一会,齐昊见众人差不多都好了,便道:“走罢。”说着当先向洞穴深处走去。


众人休整完毕,都快跟了上去。很快的,随着他们的脚步向前,背后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而在前方,仿佛黑暗如妖兽,张开双臂露出狞笑,欢迎着他们的到来。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30 01:35:00 +0800 CST  
黑暗中的一点光,缓缓前行。


就这样也不知走了多远,这个古老深邃的洞穴竟似乎毫无止境一般,虽然还一直很是宽敞,但曲曲折折,弯弯曲曲,除了大概是向地底倾斜之外,几乎让人分不清楚方向。


洞穴那些蝙蝠的沙沙声早已听不见了,在这片黑暗中,除了众人的脚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白祈祾伸出右手,捻了捻指尖,摩挲处却徒然湿润了起来。


周遭湿气愈发的重了,也不知道已是深入地底多深了?


白祈祾神情有些迟疑,脚步也随之顿了顿。在她身侧的陆雪琪察觉到她的变化,侧过头来,一双明亮黑润的眸子在昏暗的洞里变得捉摸不透,清冷的声音也被特意压低,听起来有些沙哑:“嗯?”


这一尾鼻音像是声虫入蛊一般,细细绵绵地钻进了白祈祾的耳朵,带来些许痒意。她抬手摸了摸耳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无碍,我只是觉得有些危险罢了。”


陆雪琪沉吟了片刻,见着她有些不太自然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偏头一双清亮黑黢的眸子望着她,神情极其认真,轻声道:“莫怕。”


陆雪琪一路上都安静的过分,除了埋头赶路,也只有白祈祾的一二动作才会引得她侧目。


白祈祾闻言晃了晃身子,别在耳后散落在肩头的青丝也随之轻飘了下来,落在身前。她未曾想到陆雪琪将她随口一句的感慨放在心里,不仅如此,竟是还腆着性子如此认真地安慰起她来了。心里感动之余,也是不免的觉得有些可爱。


白祈祾抿着唇抑住不断上扬的嘴角,但眼底的笑意却是明晃晃地再也掩饰不住,溢了出来。


她轻笑出声:“好。”


“嗯。”陆雪琪见她如此专注地注视着自己,眼神飘了飘,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去,轻咳一下,闷闷地应了一声。


白祈祾没看到的是,掩在乌黑青丝下,那有些白皙透亮,却微微发红的耳尖。


法相祭起的“轮回珠”依然散发着金色佛光,照耀着众人,而在最前头的齐昊此时为了以防万一,也把六合镜祭了起来。两样宝物交相辉映,就这般又走了一会,一直走在前头的齐昊突然停了下来,伸出手向后边人道:“慢。”


众人立刻都停了下来。


周围一片静谧,没有一点声响。


“轮回珠”与“六合镜”的光芒逐渐都亮了起来,在众人眼前,前方洞穴,霍然开了两条岔路,幽幽深深,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方,仿佛如妖魔张开的大口一般。而在道路中间,同时也是两条岔路的中心,竖立着一块足足有六人之高的巨大石碑,上面雕刻着四个血红大字:


天道在我!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30 01:51:00 +0800 CST  
焚香谷李洵冷哼了一声,怒道:“魔教妖人,也敢妄称天道!”


齐昊恍若未闻,只是极快地望了一眼张小凡。


张小凡立在队尾,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块处处都透着血气的巨大石碑。


齐昊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不声不响地转过头去,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而法相却皱起了眉头,向这石碑多看了几眼,道:“我来时曾听恩师普泓上人言道,八百年前魔教在此洞穴中的确有此一块石碑,但当时已被我正道仙人以大神通一剑斩开,今日再见,怎么却是完好无损?”


这时,一直默不做声的焚香谷燕虹却突然开口道:“你们看那石碑下四分处,可是有一道断痕?”


她声音柔媚,听来竟是让人心中一荡,加上青云门众人都是第一次听到燕虹开口,心里都微感讶异。众人走上仔细一看,果然见那地方有一道细微裂痕,斜斜向上,把整个石碑分为两半,裂缝处石头纹理呈现暗暗红色,但若不细看,决然是看不出来。


齐昊点了点头,对燕虹道:“燕师妹好细的心。”


燕虹微微一笑,又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齐昊又看了那石碑两眼,转身对众人道:“既然这座石碑已被人修复,可见魔教妖人多半在此,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趟我们算是来对了。”


法相接着道:“齐师兄言之有理,眼下这洞穴中危机四伏,眼前就有一个难题,这两条岔路,我们该走哪一条?”


齐昊微一沉吟,道:“法相师兄,你刚才曾说令师普泓神僧曾对你提过此地之事,那他老人家可有提过这岔路?”


法相点了点头,道:“恩师的确说过,但他也是从上代祖师口中得知,据说当年正魔大战时,这两条岔路之后都有魔教妖人巢穴所在,至于如今的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了。”


众人默然,过了一会,齐昊看了看本门其他三人,对法相等人道:“既如此,我看不如兵分两路,我青云门五人往左边岔路查看,法相、法善师兄与焚香谷两位往右边岔路查探,若遇上魔教妖人,便以长啸示警,如何?”


法相默然,虽然明知道这般分散开来并非好事,但山洞幽深,也不知这两条岔路有多远,万一走错再行回头,时辰上只怕耽误太多,而在场之人都是各派精英,未必不能自保。当下他转头看了看焚香谷李洵、燕虹,见他们二人并无异议,遂道:“那就依齐师兄所言,诸位千万小心。”


说着,他有意无意又看了张小凡一眼。


齐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向法相等人一抱拳,便带着青云门的四人走进了左边岔路,没走几步,身后的光芒转了一转,也渐渐消失,看来法相等人也进了右边岔路。


齐昊走在最前头,把六合镜祭起头顶,催发仙力,六合镜淡黄光圈洒下,把四人罩在当中。


这一条岔路比之刚才一路走来的洞穴,便显得窄了许多,同时两边岩石突兀,尖锐丛生,张小凡一不小心还差一点挂了彩,一件好好的衣服也被刮得这里抽丝、那里掉线的。白祈祾看得心疼衣服,将张小凡赶到了队尾走着。


好歹也是一针一线的,怎愣得如此浪费?


走了许久,周围的景象一层不变,仿佛每一步都是永恒的黑暗。


在这里,竟似乎从未有过一丝光明。


青云门几人都没有心情说话,尤其是走在最前头的齐昊,更是全神贯注,防备着前方未知的危险。


这一走,又是许久,以至于众人心里都开始嘀咕,就算这边遇上了魔教妖人,发出长啸,但另一队那里到底会不会听到声音还是一个问题。


便在此时,异变突生,众人行进的过道中,仿佛永恒黑暗宁静的四周,忽然响起了巨大的“唔唔”鬼哭声,震耳欲聋,闻之心惊。


白祈祾动作最快,迅速向前微踏半步,走到了陆雪琪的身前,手诀轻捻,腰侧的渊瑯便唰的一声从剑鞘里脱出,执于胸前,隐隐地将她和落在队伍最末的张小凡护在身后。


剩下的几人也是大吃一惊,齐昊刚要开口提醒,便是身子一震,只见从四面八方无尽黑暗之中,亮起各色异芒,同时冲向过道中四人所在,打在了六合镜光圈之上。


这力量之大,就连六合镜竟也是一阵摇摆,齐昊身子更是开始剧烈震晃,竟是再也说不话来,连忙定下心神,加力护持。


鬼哭之声越来越大,直听得人头昏眼花,四人见这六合镜开始摇晃,都快步走到齐昊身边,将他护在中央。


只见无数道光芒被六合镜反震回去,在空中转了个弯,竟又是狠狠折回再次冲来,黑暗中,竟不知藏匿着多少敌人,在空中,也不知道飞舞着多少法宝。


齐昊面色苍白,双手紧握法诀,虽然在外界法宝围攻之下,但六合镜还是逐渐在众人的帮助下稳定了下来。此消彼长间光圈渐盛,就在青云门众人将要松一口气时,白祈祾神识感应力突然出现了从地下急速而来的灵力。


她极快地低声喊道:“小心!地下有东西在接近!”就在她话音刚落之时,众人脚下坚硬的土地竟然动了一下。


众人心念一动,连忙脚尖轻点,腾空了起来。但张小凡与曾书书还是晚了一线,脚刚离地,一声巨响,竟然压过了漫天呼啸,刹那间众人只觉得山崩地裂,仿佛整个山洞都在晃动一般。而稍慢一丝的曾书书由着被白祈祾拉了一把,也是顺利脱离了危险区域,但御空之法不甚熟练的张小凡却是碰不到白祈祾的手,没能脱离危险区域。


“小师姐!”张小凡只来得及低呼一声,就被从土里豁然而出的那股大力掀翻,跌入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地面里,爆炸扬起的土尘将他瞬间覆盖。


白祈祾看在眼里,想起了前世的那双眼睛,心里突然开始发慌。她阖了眼,顿了一顿,终还是心一横,咬了牙关,刚欲蹬脚冲入那漫天的尘土里去寻张小凡之时,身侧那袭清冷的白衣却是将她拉住了,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白祈祾错愕间望了过去,却见陆雪琪一脸寡淡地朝她摇了摇头。


“莫去。”


“可…”白祈祾被她拦下,心有不解,急急想解释,刚出口了一个字却被一声惊呼打断。


“小凡!”漫天尘土渐渐散去,一个躺在地上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曾书书见状又惊喜又担忧地喊道:“你可还好?”


“咳咳……”张小凡单身撑地,坐在泥土上,一手捂着心口低低咳着,过了几息,这才缓过气来,道了一句:“还好。”


曾书书倏地松了一口气,飞了下去将张小凡扶了起来。张小凡声音听上去尚还中气十足,应是没有伤及脏腑。


白祈祾见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手腕上那清冷的温度却动了动,随后退了开来,身侧清冷的声音却是突然开口,道:“莫要冲动。”


白祈祾望着那双寡淡的眸子,点了点头。她自是知张小凡应是无甚大碍,但她回想起前尘旧事的那一刻,心思涌动却是没有抑制住。


这六合镜能护周围,却防不了脚下,被这一下突然发难于内部,即使她有预先提醒,但这六合镜仍是登时光芒四散,落回齐昊腾空的身影之上。


五人分成三块,都是站得有些远。五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所想,也不磨蹭,一边凝神戒备一边徐徐地相互靠近。


就在死一般的寂静对峙之时,突然,一声呼啸而过的破空声徒然打破了死寂。这一声就像是一个信号一般,刹那间,黑暗之中无数道光芒一齐呼啸而过,仿佛发出得意洋洋的狂笑,分别向分开的三个方向冲了过去。


白祈祾与陆雪琪站在一起,就在二人戒备时,天琊与渊瑯都被拿在手中,玄黑色的光芒与冰蓝色的光芒瞬间交织在一起,似是极为兴奋一般地发出阵阵剑鸣。


眨眼之间,一道暗红光芒当先冲到面前,白祈祾顿时闻到一股极其浓烈浑厚的血腥之气,几欲令人呕吐,白祈祾皱眉连忙屏住呼吸,左手手诀轻捻,手里的渊瑯顿时玄黑色光芒大盛,“噌”的一声抵住了那道暗红光芒,两兵碰撞间荡出阵阵灵力涟漪,那暗红光芒虽是来势汹涌,但在渊瑯那岿然不动的浑厚玄黑色光芒之下,却是分寸不得进。不知怎么,那道暗红光芒在接触到玄黑之气的瞬间,突然黯淡了许多。


黑暗中不知名处,忽然传来了一声低低的惊疑声。


就在这时,另两道一黄一灰两道光芒也冲了过来,一起打在了渊瑯之上。白祈祾皱眉间借着光芒,这才看清,刚才那道暗红光芒乃是一把暗红小叉,有浓浓血痕缠绕其上,看上去十分狰狞,而黄光是一柄约莫三尺长的宝剑,灰光却大是古怪,是一颗巨大的不知名的野兽獠牙,隐隐还传来阵阵兽鸣。


白祈祾身子还在空中,本已稳稳接住那暗红小叉,但措手不及间突然被另外两件法宝直直冲撞了过来,虽有渊瑯全数尽然凌空抵住,但那传过来的巨力还是让白祈祾灵力一阵震荡,险些卸了力。


白祈祾稳住了灵力,这才得空去瞧其他人的情况。陆雪琪和齐昊是不用说,都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各式各样的法宝,而曾书书虽没有那么轻松,但也是将情况给控制了下来,只有张一凡一人,借着凡兵,极为吃力的招架着向他飞去的各种法宝。


就在白祈祾抬眼望去之时,张小凡身后藏在黑暗里的法宝陡然发难,朝他疾冲而去。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30 01:52:00 +0800 CST  
白祈祾之前一直在观察这古怪红芒,她隐隐察觉出这红芒里带着一丝侵蚀之力,但始终却找不到这破解之法,虽然可以用渊瑯的吞噬之力一试,但作为万全之法,应是还有其他破解之法才是。


就在三人打斗之时,白祈祾却是突然沉默下来,沉吟片刻,向身侧孑然而立的陆雪琪道:“陆师姐,能帮我护一下法吗?”


陆雪琪虽不明她意,但瞧着她极为认真严肃的神情,还是点了点头,往她身前站了一步,像是将她护在身后一般,偏头轻道:“你且放心,我不会让人伤了你。”


“好。”白祈祾一顿,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也不再扭捏浪费时间,当下就将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按在侧额之上,轻阖了眼,控制着指尖的灵力不断地注入双目,就在灵力入眼的那一刻,双眼开始滚烫发热,变得有些刺痛。


这灵力入眼之法虽是可以找到眼前灵力震荡的破绽,但也是极为耗费心神,不说眼睛之处那密密麻麻的神经脉络,只要稍有不慎,甚至会自毁双目。


不过,好在她这几年伐竹修行时,也是将其阴差阳错地练得极为熟练。


虽说如此,但也只有在陆师姐的身后,她才敢如此大胆的在此地施用此法。


几息过后,待刺痛与热感渐渐散去一些,她这才极快地眨了眨眼,缓缓睁开了双目。


眼前灵力碰撞震荡的纹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那诡异的红芒确是一种侵蚀之力,带着一股难以驱逐的煞气。不仅可以附着在法宝之上,甚至可以沿着法宝表面流动的灵力纹路,侵入法宝的内部,从而再从内部与人体连接的灵力桥里钻入人的经络之中,甚至渐渐感染心神。


不过……也不是无解之法。


白祈祾双眸越皱越紧,突然像是瞧见了什么一般,双眼一凌,猛地盯住了那红芒射出后那阵诡异的波动。


没错,就是那儿了。


就在白祈祾正欲再探查一番之时,身侧的张小凡却开始骚动起来,应是见齐昊与曾书书渐渐落入下风,忍不住地想要冲上去帮忙。


就在白祈祾刚想睁眼制止他时,身前一声冷冷的,带着些许寒意的低呵响在耳边:“莫吵。”


白祈祾愣了愣,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甜意,却又想到此时的情景,不由得敛了笑意,将双指指尖的灵力渐渐抽丝剥茧般散去,灵力一散,眼前开始天旋地转起来,她低低地喘了几口气,勉强眨了眨眼睛,待眼前视力缓缓恢复之后,抬起头,郑重地朝陆雪琪点了点头,道:“陆师姐,我已找出了破解之法。”


“如此甚好。”陆雪琪见她唇色有些苍白,但瞳孔却开始聚焦,知她是耗费了极大的心神,道:“你可还好?”


“无碍。”白祈祾抿着笑朝她摇摇头,转头朝张小凡淡淡道:“你莫添乱,照顾好自己的安危。”


张小凡闻言脸色迅速涨红起来,讷讷说不出一句话。


白祈祾见他这幅模样,头隐隐作痛。


怎么?还是个几岁的小孩子么?还需要阿姐来哄着不成?


心里是嫌弃没错,但终归是望了望他肩头暗红色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没狠的下心去呵斥他,耐着性子又解释道:“你这修为尚还不足以在这种局里自保,”顿了顿,又道:“不是看轻你,只是刀剑无眼,难免怕照顾不及,分心了去。”


“我晓得的。”张小凡见她柔了声和自己解释,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虽心下还是有些难过,但好歹也分得清轻重,白着脸低低道了句:“小师姐你去助二位师兄吧,我会好好自保的。”


“嗯。”白祈祾见他脸色好了不少,点了点头,转头认真地朝陆雪琪道:“陆师姐,还请你多多注意那未曾出手的几人,”顿了顿,像是不放心一般,又念了句:“万分小心。”


陆雪琪只是望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随即将冷冷地目光投向远处那负手而立的几人,神情凌然。


白祈祾当下也不再犹豫,提着渊瑯脚尖轻踏,凌空便冲入了战局。


随着她的到来,齐昊与曾书书二人的压力顿减,这才缓过气来,急急朝白祈祾喊道:“白师妹,小心他的红芒,会沾染法宝!”


白祈祾单手执剑横手一劈,将冲向她们三人的红芒格挡开,神情冷冷地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齐师兄、曾师兄,你们暂且休息一番,我已知晓破解之法。”


曾书书神情一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齐昊单手拦下,齐昊朝白祈祾拱了拱手,正色道:“那就麻烦白师妹了,切勿勉强。”


白祈祾没有再说话,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大汉,朝他们微微摆了摆手。


曾书书见二人已经决定,只得哑然地望了望齐昊,又望了望挡在身前的白祈祾,没有办法,只得低低道了句:“小心一些。”


随即二人匆匆朝陆雪琪那边落下,开始驱散体内侵入的邪煞之气。


那大汉将这三人看在眼里,也不着急打断他们,本以为他们是决定三人一起进攻,但没想到一开始的那两个小子竟然落了下去,只剩一个女娃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大汉气极反笑,哼了一声,道:“莫非你是觉得你一人可以挡住我?还是说你想要当救世的英雄,牺牲自己为同伴争取时间?”


“皆非。”白祈祾冷冷地朝他摇了摇头,嗤笑一声:“我没心思当那救世主,更没那觉悟要折在你手里。”


“哦?”那大汉听了白祈祾所言,心里更是怒极,面色也极为阴沉,再也忍不住,头颅微转,一记极快的红芒从头颅里瞬间射了出来,朝白祈祾冲了过去。


白祈祾见状微眯了眼,只是简单地单手执了渊瑯,迎了上去。


半空之中,红芒与渊瑯表面覆盖的那层极淡的玄黑色薄膜撞在了一起,却没有迸发出意料中那声极响的爆炸声,红芒转眼即逝,众人凝神细看间,那碰撞之后的白祈祾竟是半步未退,看上去像是极为轻松地接了下来。


而那渊瑯上,也是一如往常,不见丝毫的红痕!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30 02:00:00 +0800 CST  
远处的魔教诸人瞧见这一幕都是吃了一惊,纷纷敛了随意轻松的神色,朝这边看来。


那大汉自然也是瞧见,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巨目中又是一道红芒射来。


白祈祾抿了抿唇,执起渊瑯正面迎了上去,黑红两道光芒在空中相撞,片刻之后,红光消散,白祈祾又是神色自若地站在原地,看上去毫无影响。


白祈祾没有将众人的心思放在眼里,只是敛了心神,极为专注地朝那大汉处逼进。


而随着他一次次攻击都被简单地化为乌有,那大汉脸上原来有些嘲讽的神色渐渐开始变得凝重起来,攻击频率也是愈来愈快。


一开始只是一种试探,到了后来,竟是像在倾力而为,每道红芒闪过都带着一股呼啸之气,极为地凶猛,而白祈祾虽然没有受到实质伤害,但也渐渐地感觉到了有些压力。


在众人的注视下,白祈祾就这么一步一步地逼了过来。


随着白祈祾一步步地踏进,那大汉额头上已是微微冒出了冷汗,在他心里,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费尽三百年心血修炼而成的“赤魔眼”,对那些仙家重宝都有奇效,为何竟对这女娃子手里那看似平淡无奇的黑剑无能为力。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30 02:04:00 +0800 CST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30 02:10:00 +0800 CST  
那林锋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道:“我本是不想与你联手,胜之不武,但如今不露两手,你还以为我骗你不成?”


说话间随手一抛,就把手中那把描金扇子抛到空中,整把扇子在空中发出淡淡金光,唰地一声,展了开来。


描金扇面之上,以工笔画法,画着一山、一河、一大鹏,笔法细腻,栩栩如生。


风起,云涌,雷鸣,电闪。


这里本是地底深处,古窟之内,本不该有此异象出现,但此刻青云门五人眼前耳边,竟都有此景象出现。正惊骇处,忽然间一声巨响,只见那把宝扇在半空中一阵颤抖,片刻之后,那扇中画里的大山竟生生移了出来,见风就长,轰隆声中竟长做百丈之高的山丘,几乎将这庞大空间都塞得满了,然后如泰山压顶一般地向青云门四人压了下来。


白祈祾脸色白了白,强稳着心神全力反身一蹬便向后倒飞去,眼看着大山压了下来,她却还有半截身子在里头,就要被压成两半,白祈祾咬了咬牙,刚想以一己之力去抵挡这山河之时,手臂忽然被冰冰凉凉的触觉抓紧,随即一拉,硬生生被拽了出来。


白祈祾心下了然,心里闪过一丝喜悦,头也不回,低声道:“陆师姐。”


她知道陆师姐此时正站在她的身后。


陆雪琪神色严肃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头轻皱了眉,将目光投向了那突然出现的山河丘石。


眼前这突然哗然而出的巨大山丘真是让青云门众人头疼之极,只见这山丘轰然压下,顿时间地面剧震,石壁颤抖,就连百丈以上的岩石穹顶竟也纷纷落下碎石如雨,威势之大,令人心惊。


众人纷纷聚在一起,曾书书此时已经驱散了体内的邪煞之气,恢复了状态,连忙凑了过来,满脸惊愕,讶然道:“山河扇?!这是碣石山风月老祖的看门法宝,怎么会落在这人手上?”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齐昊阅历颇广,却是知道这风月老祖乃是东方碣石山上清修的一个有名修真,道行高深,在修真道上颇有名气,平素行事在于正邪之间,并无大恶且与世无争,所以正道邪道都没去招惹此人,只是没想到这个青年居然会身怀风月老祖的看家法宝,并出现在这些妖人之中。


众人正惊疑不定之时,那座大山却是毫不容情地又再度腾空而起,也不知道到底要有多力才能举动这庞然巨物。


眼看众人身后就是石壁,退无可退,巨大山丘上乱石如雨,电闪雷鸣。就在这生死关头,青云门众人正焦急之时,齐昊一咬牙,便要挺身而出,用六合镜护住众人,意图强抗这势如万钧的巨山。忽只见蓝影一闪,陆雪琪突然出现在四人身前,正挡在白祈祾的面前,清啸一声,随后蓝光随势暴涨,天琊神剑龙吟出鞘,仙气万道,直冲穹顶。


上空中雷鸣更急,那大山以无敌气势,当头罩下,眼看要把五人压为肉饼。陆雪琪脸色如霜,长发在狂风中飘起飞舞,恍如九天仙子。天琊剑身微颤,似乎感应主人心怀,如怒龙跃天,冲天而起,万道蓝光瞬间照亮整个巨大洞穴,在空中合而为一,一剑向那大山斩去。


白祈祾腰侧的渊瑯不住地微微铮鸣,仿佛在渴望着什么一般。


“铮!”


沙飞石走,狂风呼啸。


众人凝望空中,但只见巨大气流,几似有形之物一般向四周狂猛涌来,陆雪琪人在半空,脸上血色顿失,整个人被巨大反震之力直直打得倒飞而出,众人刚想惊呼出声,却只见一道极为快速的残影在空中一闪而过,冲向了陆雪琪。


白祈祾在空中反身一转,垫到了陆雪琪的身后,张开双手稳稳地将她凌空抱住,但那巨大的反震之力却如何也无法卸去,瞬间就被狠狠地砸入石壁之中。


这一切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众人恍然间竟是还未反应过来。


不过一息,众人又瞧着那座大山被蓝色光柱重重一斩,压下之势顿止,在半空中颤抖几下,巨响过处,竟是缩了回去,不消片刻在飞沙走石之中,整座大山化为乌有,重新出现在那山河扇中。


那满脸邪气的青年林锋向山河扇看了一眼,眉头登时皱起,只见在画面之上,原本气势雄伟的一座大山此刻竟是从山顶到山腰,生生多出了一条大裂缝出来,如此原本和谐的扇面便有如破了相一般,看去有了几分生硬。


青云门这里,天琊神剑如有灵性般飞了回来,陆雪琪却从石壁上滑下,单手扶住了不住咳嗽,要跌落在地的白祈祾。她面色冰冷,眼神仿佛是九天寒霜,欺霜赛雪,眼眸幽凉深沉,面无表情地瞧着林峰,仿佛在狂怒的边缘。


二人刚一落地,白祈祾便只觉脚下一软,几乎就要坐到地上,但幸好陆雪琪没有移开手,稍稍一用力,就将她半扶一般靠在怀里。


白祈祾虽是受了不小的伤,肺腑更是如火烧般疼,但意识没有模糊,她有些赧然,大口喘息起来,随即只觉喉里一股血腥之气涌了上来,唇边一热,一道醒目的鲜血就流了下来。


殷红鲜血在她如凝脂般的肌肤上流过,红白相印,竟是有惊心动魄的艳丽。


陆雪琪堪堪只是望了一眼,表情虽是没有怎么变,但周围的低气压却是愈发压抑,让人难以承受。


张小凡呆了一下,冲了上去,将白祈祾扶住。


“以后,莫做这种傻事。”陆雪琪将白祈祾交给急冲过来的张小凡,声音低沉,面若寒霜。


白祈祾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刚想说什么,随即又是不住地清咳起来,终是没有出声。


这三人沉默之间,便听到那林锋在远处叉指怒骂:“好你个臭女娃子,竟敢坏我法宝,纵死十次也不足偿命!”话说之间,这满身邪气之人已是腾空而起,山河扇金光闪烁,与他一身邪气颇不相衬,但依然在空中一张一合,疾冲而来。


远处,年老大已停止放射红芒,那只“赤魔眼”也恢复了正常,站在原地。旁边那美貌少妇走上一步,看了青云门陆雪琪一眼,低声道:“你看清了吗?”


年老大面色肃然,道:“是天琊。”


那少妇哼了一声,道:“想不到如此神物,竟落到了这小辈手中。”


年老大看着此刻已与青云门诸人斗在一起的林锋,脸色阴沉,口中道:“天琊神剑乃是九天神兵,当年我炼血堂祖师黑心老人便是败在此剑之下,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此神剑夺来。”


美貌少妇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会儿,道:“那林锋……?”


年老大冷笑连连,哼了一声:“这小子仗着和风月老祖有些亲戚关系,一向眼高于顶,若不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早不容他,便让他先打头阵罢,你我看准机会,出手抢夺神剑。”


那少妇点了点头,凝神向场中看去。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30 02:12:00 +0800 CST  
白祈祾自然能感受到这身后飞驰而来的法宝,硬生生在空中扭了过身,手中手诀又是一阵变化,渊瑯在半空也随着她硬生生折返了过去,低低地挡住了一击。


但她的身形还是被法宝上没有卸掉的力给震到虎口发麻,当即就倒飞了出去,喉头猛地一甜,但好歹忍了下来,嘴里却是一股抹不去的腥味。


白祈祾脱出身来当即就扫了一眼战场,齐昊与曾书书那边自然是比不得这边紧急,而这边的张小凡虽是实力不济,但凭着手里的烧火棍,也能抵挡一阵,只剩下陆师姐那边……


当下白祈祾就不再迟疑,没管身子到处叫嚣的酸痛,只是兀自凌空在空中连蹬了两脚,踏空朝远处的那袭在半空中翻飞的白衣疾冲了过去。


陆雪琪这边随着时间的流逝,战得十分吃力,不仅灵力开始剧烈消耗,自从那次分心受伤之后,也是接连挨了不少暗伤。以一己之力硬抗着三人,若非是靠着天琊的神兵之厉再加上一股执拗的脾性在从中作梗不肯示弱,只怕早是已经败退下来。


此时余光瞥见那抹熟悉的青衣,心里也答不上缘由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心神松动的那一瞬间,身侧的一则攻击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攻了过来,陆雪琪一凌,正准备硬生生挨下这一击的时候,却忽地被一只纤长有力的手拉了过去,跌入了一个温润的怀里给护了起来,陆雪琪知来人是谁,也不反抗,任她拉了过去,白祈祾拉过陆雪琪之后,另一只手却一改常态,十分凌然地反手一掌将那一击给打退了回去,反借着那力,护着陆雪琪暂时退了回去,离开了围攻圈。


只是,还不等她二人有喘息之机,年老大等三人便已联手又围攻而至。


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没有丝毫犹豫,天琊与渊瑯铮地一声同时出鞘,玄黑色与冰蓝色交相辉映间竟是绽放出了无比耀眼的光芒,犹如天兵临世,年老大三人的法宝在被波及到的一瞬间开始变得有些不听使唤的摇晃起来。


三人脸上惊疑不定,不再敢随意进攻,互相交换了一波眼神之后都有了些举棋不定的意味。


就在白祈祾与三人对峙期间,陆雪琪的身子却有些支撑不住地摇晃起来,白祈祾将她扶着靠在自己身上,心疼地低头望去,只见陆雪琪原本就白皙的面色此时已是苍白如纸,随着有些不稳的微弱呼吸,几近透明。


就在此刻,忽听远处“唆”的一声,随着一声呼痛,那林锋大怒道:“青云小辈,竟敢伤我?”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忽的一声“轰隆”炸响在这个巨大山洞里,继而响彻在每一个角落。


众人正惊骇,就连耳膜都在鼓鼓阵痛之时,年老大却是顿住去势,张口疾声大呼:“林兄!不可……”


他话还未说完,众人便觉得脚下山摇地动,再一看林锋手上,那把山河扇中的大河竟是从扇里图画中消失了。


“哗!”


随着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响在耳边,众人所处的平地上突然龟裂了开来,刹那之间,从地底深处喷射出了极为厚重的水柱,这力量如此巨大,偌大的石块竟也被冲到半空之中,只有前方那块刻着“死灵渊”三字的巨石纹丝不动。


青云门五人被巨大之力向四周冲去,白祈祾刹那间忽然有些绝望,这巨大之力几乎无法阻挡,只得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将陆雪琪狠狠地护在怀里,但那飞石走沙却还是像下刀子雨一般狠狠地砸了下来,砸得身上生疼。


转眼见陆雪琪脸上被砸出了几道红痕,白祈祾想也没想,将脸轻轻移到了她的脸上,想替她挡下这乱石落下,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一下,二人便是凑得极近,就连有些温热的呼吸都能清楚地感觉的到。


白祈祾就这么被猛地砸了几下后脑勺,这才反应过来。就算是处境这么危险,还是难免地分了心,红了红脸,随后不太自在的侧过了脸,但侧了脸,却又感受到陆雪琪有些湿热的气息呼地打在颈边。


这下是彻底没辙了,伸直也不是,侧着也不是,拘拘谨谨地抱着陆雪琪,心思涌动下,就连环抱着她的手也忽觉得有些烫人。


就在此时,离二人不远的年老大忽地在混乱之中出手,竟是在这种关头还想着抢夺天琊!


只见他一掌朝陆雪琪拍来,看那情形应是想将她拍落,再夺取天琊。


但好在白祈祾见他不远,早有着防备,见他这一掌拍来,忙在空中强行一扭,将陆雪琪与自己调了个边,随后反手接住了年老大这蓄谋已久的一掌。


但年老大是何等修为的人,又抱着必拿天琊的决心,这一掌出手可不谓不重,再加上白祈祾虽有防备,但也是匆匆忙忙才接下这一掌,当下就闷哼一声,直直地、不偏不倚地朝那神秘而幽黑的深渊里跌去。


白祈祾绝望地阖了眼,运起最后一丝灵气,将怀里的陆雪琪轻飘飘地送回了悬崖边。


在无穷无尽的黑暗袭来之前,她最后瞧见的,便是陆雪琪孤孤冷冷地望着她,眼底,是浮浮沉沉的情绪。


新新旧旧的伤,她再也撑不住,全身一松,便不住地往下落去。


像是,永坠深渊。


陆雪琪脱离了那个温温热热的怀抱,忽的就觉得心里想被挖掉一块,空空落落的,而随着温度的流失,她猛地转过身去,却只看见白祈祾最后那丝从指间逸出的灵力,将她,轻飘飘地、轻飘飘地送了上去。


但她与白祈祾之间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


犹如那日九天落雷,她亲眼瞧着她跌下云端一般。


那个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随着那抹沉沉的墨青色衣袂,悠悠地跌了下去。


她在半空中深深望去,只在一个瞬间,却仿佛曾经往事,一幕一幕,掠过心头。


青云山通天峰上,那个靠着一身极快的灵敏反应躲过被灵尊淋得透湿而引得自己侧目,却会因为自己瞧她而悄悄脸红的少女。


那个抽签时会不住地侧目瞧她,被抓住又会脸红的大竹峰得意门生;


那几日住在一处时,轻轻浮浮的在竹苑里赏月、打盹甚至赌气的墨青衣袂;


那场比试之中,雷电狂风之际,落在她身前,那一往无前却孤冷坠下的身影;


那声清清冷冷,却又透着一丝软绵绵的“陆师姐”;


……


一块巨石当头砸下,陆雪琪沉着脸,躲过了齐昊朝她伸过来想要拉住她的手,咬着牙,像白祈祾当时护她一般,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纤长白皙的手在巨石上猛地一拍,借了力,改变了身子往上浮去的方向,追随着前面那个孤孤寂寂的身影,坠了下去。


乱石如雨,水龙狰狞,只是这一切仿佛都在天边,“天琊”神剑像是呜咽了一般发出一阵剑鸣,听得悬崖上的几人心也跟着颤鸣起来,随即剑身也闪着淡淡的蓝光,追随着主人而去。


避开了几道乱石,陆雪琪追上了白祈祾下坠的身子,勉力拉住了她浮浮沉沉的手,正欲将她往回拉去,但这下坠之势如何之大,单薄的身子早已承受不住,自己身体里最后的一点力气,也随之远去了。


她只能像她当初护着她一般,将她也深深地、深深地护在怀里。


然后,她们一同向下落去。


陆雪琪闭上了眼,身子向旁边翻去,注视着白祈祾早已没有声响的脸,嘴角轻轻地勾出了一丝弧度,像是突兀的笑了。


但那弧度转瞬即逝,转眼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便吞噬了一切。


陆雪琪在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隐隐约约感受到怀里那个温温软软的身子忽然变得无比的炙热滚烫,像是有什么要破体而出一般。


只有她们牵在一起的手,依旧温温热热,一如既往。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31 19:24:00 +0800 CST  
传说中,这世间本是黑暗的,尔后四万八千年,有巨神盘古,力开天地,身化山川;又四万八千年,乃有女娲沾柳造人。


而这清浊天地间的第一束光,便是生于那最暗之处。


就在那永寂的暗黑深渊之中,一袭青衣忽的动了动,漏出了一袂衣角,一瞬之后又没了声息。


又过了很久、很久,就在这黑暗快把一切吞噬之前,那青衣终于又微不可闻的动了动。


白祈祾沉在那黑暗里,只觉全身滚烫,仿佛心口里有什么要呼之欲出一般,脉搏在怦怦地撞击。


那火好似是从心口开始蔓延的,渐渐沿着经络,火烧火燎的一路沸腾喧嚣直上,肆虐开来。


若说千火焚身是什么感受,约莫是八九不离十了。


白祈祾的意识沉沉浮浮,四肢像是被冷黑的铁链囚在岩浆里一般,动弹不得。


可她竟一点儿也不觉得慌,也没有丝毫恐惧,全身上下有的只是从心底漫出来的切切实实的疲累。


白祈祾知道现下的状况不同一般,发了狠心,死死地一口咬住了本就惨白如纸的唇,而随着血腥渐渐的在舌尖晕染蔓延开来,她的意识终是渐渐的清醒开来。


一只轻轻软软的手被她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她终是猜到了在她坠落之后发生了什么。


这个傻姑娘。


我晓得深渊之下是死灵渊…这才有恃无恐的救了你。那你这个傻姑娘呢,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决定赴这一场有死无生的宴?


白祈祾轻轻的在心底叹了口气,阖了眼,不敢深想,本还想休憩一番的心思也消了下去。


她缓缓调了调气息,睁开了眼,发现二人不出她所料的坠落在了一湾水边。


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白祈祾看不清这水面大小,但粗粗地略微看去,她心下也没明白这水面就算是小,也小不到哪去。


白祈祾低低地打了个冷颤,那心口的灼烧感在这冰凉透骨的冷水冲击下也是消退了不少。


白祈祾动了动身子,想要从水里脱离开来,但她只要一动,那四肢传来的酸痛无力就会将她的神经吞没,反复尝试了几次,还是十分吃力,只得放松了下来,让身子随着那一阵一阵的潮汐慢慢地冲打上岸。


白祈祾紧紧地抓着陆雪琪的手,尽量地让她紧紧地靠在自己身上以沾染更少的冷水。


这短短一段距离,却让她觉得这般漫长。


在二人上岸之前,白祈祾胡思乱想了很多,这也想想,那也想想。


一会儿怕自己撑不住沉了下去,陆师姐该怎么办。


一会儿又想自己重活这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虚虚浮浮,明明暗暗,白祈祾想了又想,念了又念。


终于,这般明灭了很久,白祈祾还是抱着陆雪琪这么一步一步地踩着湿漉漉的硬地上了岸。


就在二人刚上岸那一刻,她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再也坚持不住,腿一软,半跪在了地上,低着眉急急地喘着气。


休憩了片刻,白祈祾还是咬着牙忍着一身撕裂的痛将身旁那袭被染得斑斑点点的白衣给半扶了起来,让她侧头倚在了自己的怀里。


白祈祾望着那幽暗如深渊巨口的远处,眼神变得有些忽明忽暗。


这死灵渊之下蛰伏的威胁就如潜藏的毒蛇一般,随时都可能从背后钻出来,死死的咬住命门,给予最致命的那一击。


白祈祾有些气闷,心里不住的发慌,连带着搂着她的手也有些微微抖了起来。


但那幽冷的清香一随着温温软软的身子入了怀,白祈祾愁苦轻皱的眉也随之松了下来。


她低头深深地望着怀里的人,抬了抬自己的手,突然想要抚上她清冷的眉眼,但思虑了片刻,还是抿了抿唇,收住了手。


陆师姐于自己,到底是什么呢。


师姐吗?


白祈祾阖了眼,没了声响。


……


青白衣衫交缠间,一坐一倚的二人就这么无言地静坐了半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白祈祾却发现怀里的气息渐渐的不稳定了起来,连带着呼出来的温热气息也隐隐地带着一股道不明的寒意。


白祈祾望着她紧闭的双眼,紧蹙了眉调动着自己才恢复了少许的灵力,帮她将衣物蒸腾烘干过后又帮她缓缓梳理着脉络,温养起身子来。


就这么断断续续的温养了半个时辰,怀里的人儿才平稳了下来,渐渐有了些生气。


白祈祾左思右想不放心,勉力从指间逸出了一丝灵力,钻入了陆雪琪的体内,细细探查了番,反复确定没有问题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检查起她的外伤来。


陆雪琪从悬崖上坠落之后应是并没有受很大的伤,细细检查过去也没有瞧着什么很明显的伤口,只有几处擦破后渗出的血丝,但由着一直浸泡在水里,那些个伤口早就被泡发,有些许肿胀外翻。


白祈祾看得不住心疼,有些不忍,但左翻右翻又没有什么合适的绢帕,窸窣一阵,无法,只得微微红着耳尖撕下了有些贴身的里衣,给她细细的包扎好,这才彻彻底底放下心来。连带着折腾了这么久,白祈祾也是极为疲惫,当下就敛了心神,专心地守着她,等她转醒。


陆雪琪醒来的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那人清润无比的下颌线,明朗白皙的线条一直沿到了耳垂后,视线再稍稍往后探去,便能窥见那细长清冷的脖颈,与散落在两肩的乌黑长发纠缠在一起,白白生出了几分旖旎之色。


陆雪琪方才悠悠转醒,还有些不太真切的虚幻之感,只觉一切尚是梦境,只是微微抬了手,刚想起身,却发现那人端的是极为平稳,从双掌的手心里不断地逸出着灵力滋养在她周身。


她神色复杂的望了那人淡漠的眉目一眼,心下感怀颇多,但仍只是默默抿了唇,不做声响。


白祈祾的眉眼是不同于陆雪琪的,比起陆雪琪那如二月寒霜的冷来说,她更像是不温不火的淡然,但只要低了眉眼或者笑了起来,瞧起来也极为温顺的一张脸。


她方才只是微微一动,抱着她的那人就睁开了眼,当下瞧她醒了,就笑了起来,那笑在黑暗里犹如昙花一现,兀自绝美。


“陆师姐,你醒了。身子可还好?”白祈祾低了眉眼,关切的盯着她。


“我并无大碍。”陆雪琪见她笑了起来,本有些紧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但她只略微扫了一眼,就知道眼下状况并不容得二人细细叙旧,当下就问:“我们在哪儿?”


“死灵渊之下。”白祈祾扶着她坐了起来,道。


“死灵渊之下?”陆雪琪闻言只是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似是有些不解。


“是的,”白祈祾在提到死灵渊这三个字时神情也严肃了起来,道:“我们从那崖边跌落后就坠入了这湖里,所幸受伤并不重,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就在二人说话间,白祈祾余光里却突然亮起了一点光芒,在偌大又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是那么显眼。


白祈祾突然止了话头,将食指轻放在唇边,噤了声,陆雪琪见她这幅模样,了然地朝她望向的地方转过头,二人凝神望去。


那是一种幽幽的、带着白色的轻光,它在黑暗中漂浮不定,盘旋缠绕着一副惨白的骨架,那姿态,就如最柔情的女子,与她挚爱的情人缠绵。


二人目光相接,对视一眼,几乎都忍不住起了些犯怵。


白祈祾无声启唇,陆雪琪读懂了她的口型:“阴灵。”


古老相传,人生老死,唯有魂魄不灭,一世寿终,便有魂魄离体,往投来生,生生世世,轮回不息。然而世间之中,却有怨灵所在,以贪三毒故,以畏恐惧故,眷恋尘世,回前尘,不愿往生,是为“阴灵”。


想当然尔,阴灵乃是阴魄之物,自然喜宿于阴湿之地,这死灵渊中黑暗潮湿,有这等鬼物也不足为奇。


但白祈祾之前从来未曾见过,这一猝然初见,又是这般诡异,当下就有些凉意冲心。


就在二人惊疑不定之时,只见那周围的一片沉沉漆黑之中,无声地亮了一下,轻飘飘地又传来一声声连绵不绝的呜咽。


白祈祾心头一跳,随后的一幕让她彻底是停住,不敢再动一分一毫了,她眼睁睁地瞧着一束和刚才那阴灵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幽幽白光,在前方黑暗中,亮了起来。


然后,左边一亮,右边一亮,前边一亮,后边一亮,甚至她抬头看去,连头顶上方也亮了起来,闪现出那幽幽的白光。


竟是有无数的阴灵,仿佛从沉眠许久中惊醒,感觉到那数百年来第一次出现的人体的温暖,向这里聚集过来。


那阵阵轻烟一般的白光,漂游不定,幻化出无数面容,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美或丑。


白祈祾当下就冷了脸,将陆雪琪护在身后,站了起来,抽出了渊瑯剑立在身前。


但就在两边对峙了片刻之后,白祈祾却是发现眼前的阴灵似乎对渊瑯是极为的惧怕,迟迟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是虚浮着飘荡游走在不远处。白祈祾心下低低地松了一口气,但仍是神色警戒地放出渊瑯的玄黑色光芒,撑起了一个屏障。


屏障外,是无数的阴灵在飘舞游荡,低声呜咽声像是在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陆雪琪脸色不太好,由着身子刚刚转醒,也不逞强,只是十分警惕地待在白祈祾的身后,望着光圈外那张牙舞爪的阴灵。


“不知,”白祈祾摇了摇头,顿了顿,才慎重地偏头道:“许是怕着渊瑯。”


“渊瑯?”陆雪琪见她身前确是护着一把玄黑色的剑,又想起上次未观完的那剑,眼神亮了亮,白祈祾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此情此景下也不由得闷笑一声。


陆师姐还真是爱剑之人。


于是便主动解释道:“渊瑯是一次我在大竹峰后的幽林里无意所得,目前尚知的只是渊瑯自带着一股炽热之力,许是这个由头,这才有些克制阴灵。”白祈祾抿抿唇,又接着道:“但具体的原因,我并不是知晓得清楚,这都是我平白猜测的。”


“炽热之力?”陆雪琪恍然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原来如此。”


白祈祾见她在思量什么,也没再做声,又凝神戒备着四面盘旋的阴灵。


这阴灵看似凶猛诡异,但实际上却对现在的二人造不成任何的威胁,不说近身,根本就无法突破这渊瑯的光幕,所以白祈祾说是专心注意着那阴灵,但其实还是将身后陆雪琪的一举一动也关注得紧。


当下瞧了陆雪琪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便主动开口问道:“陆师姐怎么了?”


陆雪琪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似乎有些挣扎,过了好半晌,这才轻轻偏头问道,“你方才在上面受了很重的伤,现下可好了些?”


白祈祾见她关心自己,笑了笑,道:“好多了,我身体好的极快,陆师姐不必担心。”


陆雪琪抿了抿唇,看着她此刻苍白如纸的脸色,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但没有驳斥她,只是又问:“你可还能御剑?”


白祈祾呆了一呆,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不行,”陆雪琪沉吟一会儿,也摇头,随即道:“我们再休憩片刻,等恢复一些体力了再另寻出路。”


白祈祾点点头,道:“陆师姐,你先休息吧,我替你守一会儿。”


陆雪琪也不推让,当下就点头应下,开始在她身后静坐调息起来。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31 19:33:00 +0800 CST  
就在陆雪琪调息的这段时间里,白祈祾这才有了时间开始检视自己的情况。


她所受的外伤极多,再加上被那透骨的冷水一泡发,看着是十分可怖,但实上却并不伤及根本,是属于可以随着气血活络而恢复的伤。


而对于白祈祾来说,事情严重就严重在,眼下她无论是筋脉还是身体,都已经脱了力,在这阴曹地府里,一秒她也没法安稳。


另一方面,陆雪琪虽看起来只有几处擦伤,但无论是之前的与那三人激斗在一处,还是后来强行与山河扇抗衡,肺腑所受的内伤却是极重,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恢复,只能依着灵力慢慢温润。


白祈祾眉心紧皱,半天做不得声响,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只要给足她一些时间,依仗着身体有些诡异的恢复能力,尚可苟且着恢复些战斗能力。


白祈祾心下琢磨间,身后清清冷冷的白衣一动也不动,身上却幽幽地闪动着随着呼吸而闪烁微动的白光,映在墨空里逸出一丝温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玄黑色光芒圈外的阴灵开始蠢蠢欲动之时,陆雪琪也终是检视完毕,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依着白祈祾之前的调理,陆雪琪的经络与气血已不像一开始一般凌乱,除了全身无力之外,也算是没有过于糟糕以至毫无行动能力,甚至在白祈祾那残留的灵力包裹下,竟是渐渐地迸出几丝带着活意的绿芒在温润着脉络。


陆雪琪虚弱地站了起来,有些气闷地低低喘了一口气,眉间脆弱的神态一闪而过,抬头瞧了一眼站在身前的白祈祾,心下通透得紧,轻声道了句:“多谢。”


白祈祾见她突然出声,将注意力从眼前有些骚动的阴灵上拉了回来,转过头去,瞧见了陆雪琪那极为认真的神色。白祈祾愣了一愣,随即笑着摇摇头:“不碍事。”


二人对视一眼,陆雪琪先移开眼去,偏开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的太极玄清道修炼到第几层境界了?”


白祈祾怔了一下,没想到她突然提到了修为之事,心下虽是有些不解,但也坦诚相告:“约莫是第七层了。”


陆雪琪闻言神色莫测的望了她一眼,人人都说她的天赋是可与那青云门第一人——青叶祖师所比肩的,但众人却并不知晓的是,眼前这看起来不声不响,甚至在七脉会武之前并无几人知晓的女子,她所蕴含的天赋,却是比之自己都不逞多让,甚至隐隐压过一头。


说是如此,但心气极为高傲的陆雪琪却并不觉得就这样屈居人下,更别谈嫉妒或不满。


修仙一途,惊才艳艳之辈何处之多,最不缺的便是天纵奇才这一名号,但最终可登顶的那几寥寥几人,细数过去,无不是运道、资质、心性、努力与心境的集大成者。


只靠天赋就想傲视众人,实是太过于莽撞的念头。


被这么一打岔,二人的心思也变得没一开始那么沉重了,当下就收拾了一番。陆雪琪微一沉吟,向那与水边相反的方向一指,白祈祾会意点点头,手诀轻变,玄黑色光洒了下来,将她们的身影环绕住,二人脚步轻踏,在空旷而混着浓浓呜咽的浓墨里,朝那无尽的黑暗深处走去。


这一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这个方向竟似没有边际一般,过了许久,两人依然走在空旷的空地之上,在这死灵渊下,除了大的惊人,恍如自成世界之外,竟是没有一点生灵的迹象。


有的,只是在她们周围飞舞游荡,兀自贪恋着那血肉滋味的阴灵,上下无声地飘荡,偶尔抽丝剥茧般地吟出几丝呜咽声,诡异至极。


二人越是深入,脸色越是沉重。周遭环绕的阴气不仅如潮水般涌动,白祈祾的脸色也是越发差了起来。


一开始还不甚明显,越是深入这不毛之地,白祈祾越是感觉到自己心口无名的传来一阵炙热的灼烧之感。


甚至到了最后,心口像是有一团火焰在滋滋以血为源,燃烧了起来,仿佛要沿着经络将整个人焚烧殆尽一般。


片刻之后,陆雪琪也发现了白祈祾不大对劲,对于她这突如其来的异状显然也是没有料到,有些措手不及,讶道:“你怎么了?”


白祈祾强笑了一下,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一层虚汗:“我也不知,突然就……”一句话还没说完,白祈祾心口那股火突然就冲了开来,若说之前是细细灼烧,这下就完全是肆虐之势,横冲直撞,极为霸道。


白祈祾哽了一口血压在喉里,这股剧痛之下是一声也做不得,只得弯着身子勉力抬手朝陆雪琪极快地挥摆了两下,重重地跌坐在地上,蜷成了一团。若是此时有人细细听去,还能听到她喉里咕噜挣扎的嘶哑低吼声。但异变突生的惊疑之下,陆雪琪却是没有听清,只是瞧着她终是一声不吭,双手抱在两臂,细细看去,竟是已掐出了几道血痕,沥出了血珠。


陆雪琪见她几乎完全崩溃下来,本有些担心的神色顿时变了变,急道:“白祈祾,你怎么了?”


但那袭青衣却是没有像往常一样朝她笑着摇头说:“我没事,陆师姐。”


只是不住地抖着,一声不响地环抱着自己。


而随着白祈祾气息的愈发微弱,二人身外的那层玄黑色光幕也是逐渐开始有消散的迹象,闪烁不止。


陆雪琪强自镇定下来,不出几息就做出了决定,抽出了天琊护在身前,将圈外那些蠢蠢欲动的阴灵震慑住,随即慢慢地低下身,一面警戒着有些狂躁起来的阴灵,一面伸出手扶住了白祈祾抖如筛糠的身子,想探查她的情况,但入手却是一片冰凉。


那一个瞬间,一向在同门师姐妹中以冷静过人著称的她,竟也有了一丝慌张,不由得心下一紧。


随即,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从她心里浮起。


她要如何在摇摇欲坠的光幕里抵抗住这无数盘旋环绕的阴灵,护住二人?


几乎就在陆雪琪想到这个问题的同时,突然之间,一声嘭的撞击声炸响在二人耳中。


而随着这声巨响,躁动不已的墨色中也是燃起了一抹火光,响起了“滋滋”的近乎油炸爆裂的声音,很快就灭了下去。


这声音回荡在空旷而黑暗的地方,令人毛骨悚然。


陆雪琪抬眼望去,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彻彻底底地白了下来。


竟是一些狂躁异常又按捺不住的阴灵开始不管不顾地冲击着光幕!


而随着第一个阴灵那声炸裂的轰鸣,像是沸腾的熔浆,剩余无数的伺机已久的阴灵仿佛是得到了进军的号角一般,“嗡”的一声,夹杂着无数得意的狂笑与怒吼,终是如蝗虫过境,贪婪地冲向了他们面前那近在咫尺的、两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


那铺天盖地的阵势之下,虽说大部分的阴灵是触之光幕即燃,但光幕抖动的幅度却是愈来愈大,愈来愈大。


而轰鸣之间,一个拇指大的缺口也是悄然出现。


陆雪琪面如冷霜,也知当下是什么情形,毫不犹如地将白祈祾挡在身后,天琊横过来,抵在身前。


“铮!”


那是浓如暗墨里的一声清响。


天琊铮鸣之间陡然脱出剑鞘。


冰蓝色光芒顿起,纯净而灿烂的光柱,顿时照亮了这个仿佛在极渊地狱里的世界。


陆雪琪面色苍白,眉间还有一丝隐忍的转瞬即逝的痛苦之色,但只是一瞬,随着天琊上越来越凛冽的气息,陆雪琪浑身散发着的气息,也变得极为冷冽,仿佛九天玄冰一般令人心生寒意,不可靠近又无法直视。


简简单单地挥砍横劈着,就凭着神兵之利,极为快速地清扫着从那缝隙里挤进来的阴灵。


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几个时辰,除了那阴灵爆炸开来的轰鸣声之外,周遭无数散发着幽幽白光,狞笑着靠近的阴灵竟是没有一丝减少。


只是天琊神剑威力固然绝大,却无法吓退其余的阴灵,随着那缝隙越来越大,挤进来的阴灵也是愈来愈多,甚至有阴灵直接绕过了陆雪琪,朝跪坐在地上的白祈祾身上扑去。


陆雪琪脸色苍白,本就没有痊愈的身子也是愈发吃力,连带着呼吸也沉重起来,眼见着几只漏网之鱼朝身后的白祈祾扑去,陆雪琪只得咬着牙反身而上,天琊神剑在白祈祾身前平扫而过,就把那几道阴灵驱散开来。


但这周围阴灵数目实在太多,杀不胜杀,一时之间,只觉得一张张鬼脸尽在周围飞舞鬼哭,张牙舞爪。


天琊蓝光渐弱,陆雪琪咬紧牙关,却仍是脚下一软,跌坐在白祈祾的身边。


漫天阴灵在呼啸声中隐隐传来得意的鬼哭之声,幽幽白光大放,阴气如织。陆雪琪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了眉头紧皱,神色痛苦的白祈祾一眼。


陆雪琪低低地叹了口气,盘着腿坐直了身子,尽管现下面上已是毫无血色,但她依然不肯放弃,右手手指曲伸,法诀翻飞,而随着她的手势,天琊神剑在半空中微一停顿,霍然倒插而下,一声轰然立在了陆雪琪身前,随之蓝光又起,在破碎得七零八落的玄黑色光幕里又出现了一个以天琊神剑为中心的冰蓝色光圈,将二人稳稳地护在中心。


周遭阴灵眼看着可口的血肉之躯就在眼前,哪里还管得了那麽多,一道道疾冲而上,但片刻之后,地上那光圈突地向上一涨,顿见蓝光腾起,瑞气蒸腾,只见这蓝光如有灵性,呈圆弧状从二人头顶闪过,登时把阴灵挡在外边。


但若是明眼人看了,便看出这光圈光芒太弱,其中瑞气也是有气无力,只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眼看到口的美食又被挡住,漫天阴灵自是大为愤怒,鬼哭之声愈发凄惨,无数阴灵奋力撞击这脆弱的光圈,每撞一次,陆雪琪身子就抖了一下,脸色更是苍白一分,天琊神剑的光彩也就黯淡了一分,原本两人高的光圈,在短短时间内,就被压到了只剩不到一人大小。


陆雪琪面白如纸,低声不住咳嗽,眼看着光圈之外那些阴灵幻化的人脸露出狰狞可怖的狞笑,眼看着他们张开了腥臭的血盆大嘴,她的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冰窖一般。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身后那人似乎动了动,她无暇去反应到底是苏醒了抑或只是颤抖时带来的错觉,一抹喜色还未上眉梢,刚想转头瞧个明白之时,身后那人就已软软地贴了过来。


那是一股极为炙热的滚烫。


陆雪琪心下一惊,忙转身一步挪了开来,抬眼望去。


不知何时,白祈祾的身子已是滚烫之极,似随时要崩溃了去。陆雪琪瞧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副模样,白祈祾身穿的那袭青衣早就在落水之后沾染了许多污渍,湿漉漉的贴着身子,此时受了那温度,滋滋作响,蒸腾起一缕缕白色的水气,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阵虚无里,陆雪琪心里一阵悸颤,张了张嘴,刚念出一个‘白’字,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已是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颤抖,心下有些苦涩,阖了阖眼,收住了声,只是站在原地继续望着那人。


身后是那张牙舞爪的阴灵,身前,是白师妹。


白祈祾双鬓的碎发早已散落开来,凌乱的披在两肩,平时克制温润的神情也变得极为冷峻,下颌微抬,双眼半眯端的睨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暴戾之气肆虐开来,荡出阵阵风潮。


白祈祾冷冷地盯着陆雪琪,像是从未认得她一般。


陆雪琪苦涩抿了抿唇,没有什么言语可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不知晓白师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直以来她独自与这些阴灵搏斗,猛然间听到同伴的声响,喜色还未抵达眉梢,一盆更凉的凉水竟是从头将她浇到尾。


饶是以陆雪琪如此淡然冰冷的个性,在这大悲大喜,生死之间,心神也是极为疲惫。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31 19:37:00 +0800 CST  
她不知晓白师妹身上这一系列的突变到底是为何,但对在鬼门关前只差半步的两人来说,无论是为何而生的异变,都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陆雪琪涩涩地眨眨眼,缓缓抬头对上那人冷冽无比的眼。


“白……师妹。”


陆雪琪单薄而苍白的唇启了启,话到嘴边只化作一声喟叹,从喉间艰涩地吐出几个字。


白祈祾浑身通红,像是刚才滚烫的铁水里捞出来一般,此时闻得那一句唤声,终是有了反应,眸里出现了一丝挣扎之色,瞳孔在几息之间也开始瞬间剧烈抖动起来,好似体内正在发生天崩地裂的争斗。


陆雪琪极为心细,眼下瞧了她的反应,就将白祈祾眼下的情况通透的猜到几分。


许是神识出了甚么突发之事……


但还未等她来得及想出对策,异变再次陡生。她二人所跌坐的地下,本是一块坚硬地面,此刻却忽然在陆雪琪身下无声地裂开一个大洞,陆雪琪一心都在对面那人身上,此时地下顿时发难,应变不及,瞬间就掉了下去。


陆雪琪整个人呆了一下,随后全身就被坠落所带起的呼啸声所包裹,只见那洞中漆黑一片,竟看不清楚有多深浅,只有在那深处,有一双巨大而恐怖的血红色的眼睛,猩红闪动。


下一刻,那冰冷如坚铁的青衣终于动了,那一瞬,便是快到了极致的破空声。她竟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在那天琊神剑散光圈消散的一刹那,就在漫天阴灵呼啸声中,一声不响地追随着那下坠的白衣,往那幽深黑洞之中,投身落下!


片刻之后,半空中所有的阴灵,也跟随而入,刺耳呼啸,响彻洞间。


沉闷地撞击声在洞中响起,片刻之后,在阴灵鼓荡的呼啸声中,猝然响起了一阵尖锐刺耳的长吼。


“嗷!”


叫声痛苦,听去倒有几分像野猪受伤时的狂怒怒吼,片刻之后,一道巨大的身影先从那洞中跃出,随后是无数阴灵窜出,满天飞舞。


白祈祾在那阵阵幽光之中,左手半环抱着陆雪琪,让她倚在自己身上跃出地面,嘴角流出一道殷红的鲜血,左半身更是红了大片,看来也是受了伤了。


但奇异的是,白祈祾外露在空气里的伤口随着她的一呼一吸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愈合之际,若是细看,还能从伤愈处瞧见一丝蒸腾而出的黑气,诡异至极。


两道颀长的清冷身影在黑暗里彼此依靠,青白交错。


陆雪琪看着漫天飞舞的狰狞面孔,又望了眼身后那人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侧脸,别过脸去,微微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随后克制着微微站直了身子,往前小踏了一步,只是虚虚扶在她身前。


混乱中的白祈祾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只是目光略带猩红,狠厉地盯着前方不远处那个浓黑色巨大阴影,而随着阴灵与剑体衬出的微白光,二人在闻到一股强烈之极的腐臭味道后,终是看清了那个妖兽的模样。


这是只约有两人来高的巨大妖兽,猪头狗身,獠牙长而尖利,全身赤黑,棕毛如钢针般根根直立,一双巨目在黑暗中呈现血红色,倒有几分像是魔教妖人年老大的赤魔眼。


此刻这妖兽趴在远处呼哧直喘着腥臭的粗气,在它黑色肮脏的皮毛下,左前爪处血肉翻开,伤口处缠绕着一团玄黑色雾气,倒是有些像被渊瑯所伤。而它一双深红如血的兽眸也直瞪着这两个伤它的人类,眼中射出刻骨仇恨,长长的獠牙下荡出阵阵低沉的怒吼,直欲吞之而后快!


阴灵在天空张狂盘旋着,但却直直飞过了这妖兽身旁,没有丝毫攻击的欲望。


白祈祾见状眸子一沉,若是它们之间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显然事情越来越糟糕了。


就这么对峙了片刻之后,白祈祾突然发现眼前之人的呼吸声渐渐重了起来,白祈祾不敢将目光从那妖兽身上移开,只是低了低身子,前探过去,声音嘶哑低沉,道:“陆师姐,你可还好?”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陆雪琪神经又高度紧绷,白祈祾突然出声,只觉陡然惊乍,待喘了口气,缓了缓神,这才强撑着虚弱的低声道:“无碍,只是这里妖兽阴灵实为过多,等一会儿恐异变再生,我们先退走才是。”


陆雪琪此前周身就已是疼痛疲倦不堪,几乎就想就这般倒下睡去,再不用想什么,但几番挣扎还是撑了下来。


白祈祾心下两番权衡之间也觉陆雪琪说的在理,当下也不再犹豫,点头同意。二人面对着妖兽缓缓向后退去,可惜她们走一步,天空中的阴灵就跟一步,而那头妖兽似乎也不愿放弃,竟然也是跟了上来。


就在这般诡异的对峙之下,两人一兽再加上无数盘旋的阴灵,就这般走走停停。


二人身上本来就受了伤,在这阴暗潮湿的死灵渊下,又经过连番激斗,早已疲惫不堪,白祈祾还好,仗着身子的诡异尚还有几分力气。但对于陆雪琪来说,若不是阴灵与那妖兽苦苦相逼,又留存着不愿拖累白祈祾的意思,只怕是早已是在这黑暗里崩溃了去。


对峙的越久,对于白祈祾来说,就恢复的愈快,但不能盲目乐观的是,在恢复的同时,这暗中蛰伏的变数和陆雪琪不断虚弱的身子,不得允许她一直这么拖下去。


白祈祾微微阖眼,心下计量。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31 19:45:00 +0800 CST  
这个从不为正道人士所知的死灵渊,竟是一个大得惊人的巨大深渊,她二人在这里退了半天,居然还是只在空地上行走,丝毫没有壁崖的影子,也不知道当时掉落下来时,怎会落到如此之远的地方?


只是二人现下也无暇去顾及这个问题,四面八方皆是虎视耽耽的妖兽阴灵,生死当真只在需臾之间。


就这么又走了一炷香,正当二人对这诡异都有些麻木之时,白祈祾忽然背后一痛,像是撞上了一个极硬之物。


白祈祾没来由的心里一慌,第一时间相信了自己的直觉,警铃大响,毫不犹豫地将身前的陆雪琪往前一推,就顺势抽出了渊瑯,往身后盲劈了一记。


而被陡然一推的陆雪琪也是反应极快,刚听到炸响在耳边的一句“当心”时就已抽出了天琊,虽因伤势缘故有些钝迟,但却不至于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二人惊乍回头间,却是意外的瞧见了一棵参天巨树,那树干约莫合四五人之力才环抱得过来,二人惊疑之间互相对视了一眼,显然对这茫茫空地里突然出现的一棵巨树存了些忌惮。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此时,因着回头防那巨树,二人身后的阴灵却是揪准了这一瞬间的空档,暴起发难,阴灵极其诡异,在空中来去自如,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袭到了陆雪琪的身后,显然它们也感应得出,二人之中谁的状态更容易得手。


陆雪琪身后袭来一阵阴风,又瞧见白祈祾剧变的神色,心里咯噔一声,也明白所为何事,但为状态所累,仓促之下只得转了个侧身,堪堪将要害部位移开,攻击便已然而至。


还未等白祈祾暴起,陆雪琪的手臂便被一种阴极的力量所侵蚀,像是将手连根切断一般忽然没了知觉,惊慌失措下强定心神单手手诀翻飞,刚用天琊堪堪将其逼退之时,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身后极近之处一声响爆的破空之声又朝她袭来,两面夹击之下,陆雪琪无暇回头顾及,逼得急了心里一横,眉目里都带上了狠厉,准备硬生生挨下这一记。


白祈祾瞧着陆雪琪被袭,心里着急,忙抽身想要将阴灵挡下,但那妖兽好似是瞧出了她的目的,也是同时发难,将她拦了下来。


白祈祾瞧着陆雪琪被阴灵所侵蚀,更是伤上加伤,一股暴烈的情绪从心口里窜出,直欲将眼前这妖兽手撕了生吞活剐,双目里的猩红好似随时会凝结滴出血来。


被这么一耽搁,陆雪琪那边救援的时机转瞬即逝,陆雪琪只来得及将天琊回转回手里,脖子上就被一根绳索状的事物缠住勒紧,陡然一痛。随后一股巨力甩开,她整个人被一股蛮力拧了起来,悬在空中。


在这块空地上孤零零地生长着的这棵大树,此刻所有静止的树枝竟都如人的手臂一般动了起来,而缠住她的便是其中的一条粗大的树枝。黑暗中,这树妖忽忽舞动的身姿,恍如九幽恶魔。


白祈祾抬眼恨恨的盯着那树,直欲将牙口压碎,但仅存的理智却是一直在抑制住想要暴怒的情绪,想从这几乎望不到希望的战局里寻找那么一丝的突破口。


她知道,她一慌,她们就彻底出不去了。


白祈祾抬头朝那树望去,怒极反笑,似笑非笑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树妖。”


陆雪琪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性命又拿捏在那妖物手里,但也明白越是慌乱挣扎,这藤条便会勒得越紧的道理。


更何况,她得相信她。


陆雪琪面色冷然,望着站在地上与众多妖物对峙的白祈祾,不动声色。


那人眸色赤红,眼中还残存着一丝自己看不懂的暴戾,被污渍沾染的衣角更是残破不堪,近在咫尺的妖魔站在她面前,好似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陆雪琪在心底叹了口气,无论那人现下的模样是如何的乖戾邪气,眼角的弧度却总是骗不了人的,弯弯的,乖极了。


她唇红齿白的嘴一张一合,陆雪琪就懂了她的心思。


“莫怕。”


嗯。


陆雪琪脖颈处的树条越勒越紧,将她禁锢地有些喘不过气来,白皙如玉的纤脖动了动,被擦出一片殷红,白红交错有种说不明的极其强烈的惊心动魄的美感。


陆雪琪低低的急促地喘了口气,固执地点了点头。


白祈祾瞧在眼里,低了头,本就黑暗无边的荒野更是透不出一丝光来看清她的模样,但就在此时,一切窸窣的妖魔都像被定了身一般静了下来,前一秒还在窃窃私语的邪物与后一秒万籁俱静的诡异反差极为明显,咚咚的心跳声在此刻都像是锣鼓喧天。


一秒,两秒,三秒。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平静得像死了一般,没有一丝的表情,像阎罗判官在宣读生死簿,语气平澜无波,左侧脸对着陆雪琪,朝着无边无尽的魔物,道。


“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了她。”


“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了她。”


“滚。”


白祈祾不记得她有多久没有这么恣意过了,此时的理智就好像被一片迷雾给屏蔽了一般,她提不起一丝的念头去冷静。


几息过去,还是没有任何声音,时间都好像停止了一般。


白祈祾将头一偏,轻柔地笑出声,像是哄心上人睡觉的情人一般,声音冷淡而甜腻:“不滚?”


“那就死。”


陆雪琪此时因为窒息,已有了些意识模糊,但闻得这句话,心头还是一跳,勉力睁开眼睛,只瞧见了一抹明晃晃的红。


睡罢。


瞧不见也好。


瞧见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陆雪琪最后一眼瞧见的便是白祈祾朝她飞来,朝她伸出手来,然后,便没了意识。


白祈祾徒手将藤条用蛮力撕开,那藤条受了重创也只是瑟瑟抖了抖,丝毫没有想要报复的意思。


白祈祾温柔地将陆雪琪接过,食指按在她娇嫩得擦出了血丝的白皙脖颈上,眯了眯眼,缓缓婆娑,像一个拥有无限神力的顽童,残忍中带了丝天真。


她轻轻地将陆雪琪放在一片干燥而没有污浊的空地上,又把渊瑯立在她身前,不放心回首瞧了两眼,这才转过头去,舔了舔唇。


眼前好似千军万马,又好似空无一物。


“我知晓我现下有些不对劲,但我需要这种不对劲。”


“等我收拾完了你们,我再收拾自己。”


白祈祾简简单单地超前踏了一步,这一步,让万千妖物心悸不已,两股发颤。


“师父诫我以心御剑,我便以心御剑。”


“但剑不喜我杀戮,更不喜我心中杀念。”


白祈祾又超前踏了一步,轻轻的声音像在喃喃自语一般温柔而惬意。


“那我便弃了剑,用手。”


“活活撕了你们。”


白祈祾下一步刚落地,整个人便没了气息,也没了身影,像是凭空消失蒸发了一般,但下一刻,无尽的哀嚎与悲鸣便在好似无穷的诡异寂静中一齐被打破了开来。


万籁俱静与万妖悲嚎,只有这一步之隔。


随即是漫天绽放的血雾,像盛开在黄泉路边黄泉河上的曼陀罗,像万人坑里沾满血污又干枯残缺的断手,以一种近乎悲天悯人的姿态朝漆黑的夜里伸展。


嘭、嘭、嘭。


这是屠杀,更是泄愤。


白祈祾的声音在偌大的空旷中四面八方的响起,带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酷。每有一句话落下,就有一声哀嚎,像极了,死亡宣告。


“你可以伤我。”白祈祾的左臂迸出血痕,她嗤笑一声,垂着左臂,血顺着手臂滴滴答答。


“我怕死。”白祈祾的右臂噗呲一声也开始隐隐有了龟裂的趋势,白祈祾望也不望。


“但这个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件比死更怕的事。”白祈祾右脚一踏,踩爆了那妖物的头,她抽出沾满粘液与血污的鞋子,轻轻在地上磨了磨,笑了。


“你们该死。”白祈祾的面目早已不再白皙,红白色的浆体与支离破碎的残屑粘在衣服与皮肤上,望之生畏。


“别盼了,我死不掉。”最后一只妖魔看到的,便是白祈祾无限放大的脸,随后她轻轻一笑,乖戾而天真,恣意而无邪。


“我死掉了,还怎么护着她?”白祈祾望着尸横遍野的荒地,轻轻喟叹一句,随后望了望自己身上,沉默着盘腿坐到了离陆雪琪有一段距离的空地上,缓缓闭了眼睛。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31 19:46:00 +0800 CST  
她没忘,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解决。


她守护在她的身旁,静静坐着,宛如圆寂老僧,当真不曾有一丝起伏。


渊瑯散出幽幽玄光,笼罩着二人。


寂静再次笼罩住了整片荒地。


连虫鸣声,竟也没有,这死灵渊下,彷佛除了阴灵妖兽,竟真的再没有一个活物。


在这种诡异的寂静下,也许是这片过于浓郁的血气将邪物震慑住了,又或许是当真屠了个一干二净,几盏灯的时间过去了,在无人惊扰之下,白祈祾也终是寻到了那内在的异常之处。


白祈祾睁开眼睛,眼里的血气早已褪走,只残留了几抹疲惫不堪的血丝,眸中清明。她抬起有些破败不堪,像是年久失修的木楼一般吱呀的右手,轻轻按了按心口。


在这里啊。


嘶——因着抬手后的撕扯,白祈祾低低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动的太自由了。


但无论如何,也是不能任由自己这么脏下去的。莫说陆师姐,就是自己也受不住。白祈祾望着自己身上的血污,咬牙起了身,从包里寻了一些寻常衣物换了上,又寻了一袂素净的手帕仔仔细细地将皮肤擦了一遍,虽说还有些不适,但总归较之之前算是好了不少。


这一番捣鼓之后,好不容易才恢复一些的体力也被折腾了个光,白祈祾冷了脸,面色有些苍白的坐在陆雪琪的身边,望着眼前的血山血海,出了神。


自己,都干了什么?


没过好一会儿,就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将平静打破。


白祈祾缓了缓神,望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虽是借着前世之利,知晓来人十有八九是碧瑶一行人,但在这死灵渊之下,无论发生何种变故也不是甚么稀奇事。


这藏在黑暗中的脚步,轻柔悦耳。白祈祾听着那脚步越来越近,心底突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情绪翻腾,这漫无天日的夜啊……


远处,黑暗里,有一点光亮,移了过来,然后,在光亮处出现了一个女子,一身水绿衣裳,细眉秀目,玉一般的肌肤欺霜胜雪,在这黑暗中彷佛带了妖异般的艳丽,竟有种动人心魄的、诡异的美丽。


白祈祾转过头去,深深地望着来人,没有出声,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友,突然在绝境中相逢,眼里涌动的情绪反反复复只剩一句话。


你来了啊。


也许是前世记忆作祟罢。


白祈祾叹了口气,收起自己的情绪,阖了有些酸涩的眼,再一睁,便带上了一丝警惕与探究。


这一世,她们不过是方才才见过几面的萍水相逢之人罢了。


来者,到底是敌是友?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31 19:47:00 +0800 CST  
这时,碧瑶显然也看到了黑暗里一直望着她的一双眸子,显然也未想到这死灵渊下居然还有活人,脸色一变,当即停了下来,谨慎地防备着。


随即,离二人不远处的渊瑯幽幽闪了一瞬玄光,借着光,二人瞧了个正着。


果然是碧瑶……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滴血洞也不远了?还有那条……黑水玄蛇。


白祈祾神色淡然地朝她眯了眯眼,没有先出声。


碧瑶瞧清了白祈祾的样子,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惊奇,显然有些出乎意料,但随后便笑了起来,当着她的面卸下了防备,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碧瑶走到离白祈祾约莫几尺远的地方站定,这才瞧见被白祈祾掩在身后的白衣,起起伏伏的轮廓看上去是一妙龄女子的身形,她双手环抱,望了眼白祈祾身后,笑了笑,问道:“那是谁?”


白祈祾瞧着她走得近了,也不再盘腿而坐,微微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刚好挡住了碧瑶那有意无意的探究视线。毕竟,在这诡异莫测的环境下,又是刚认识不过几面,白祈祾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完全信任她。


“作甚,我还能吃了她不成?”碧瑶见她拦了视线,有些不快,瞪了她一眼,跺了跺脚,衣摆随着那弧度晃了晃。


总归是娇滴少女,在白祈祾眼里瞧起来根本毫无威慑力。


白祈祾瞧她这样有些恍然,出了神。


自己好像也才不过十五六年岁罢。


碧瑶瞧她不答话,又走近了两步。白祈祾回过神来,尾音上扬,轻轻嗯了一声,笑了笑,将视线转到了碧瑶的右手小指上。葱葱玉指上,夹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在一片黑暗中散出淡淡白光,照亮了她脚下附近的那片土地。


第一次开口:“伤心花?”


“你识得?”碧瑶收起笑,若有意味地挑了挑眉。


“不用那么警惕。”这下轮到白祈祾忽的笑了,方才是自己防备着她,这下轮到她防备着自己,虽说此情此景有些防心是必然的,但无论如何,在这黑暗孤静的死灵渊下看到彼此,对“同类”的几分亲近也难免会油然而生。


说着又多打量了几眼缠在她小指上的白色花骨朵。


碧瑶看了她一眼,对她说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微笑道:“你怎么会跑到这鬼气森森的地方来了?这可不是青云山的白女侠该来的地方。”


白祈祾摇摇头,一脸认真:“误入。”


碧瑶习惯了这人素来的不着调,初见时又是满嘴胡话,听这理由也是笑了开来,显然不信。


满脸写着一句话,你怎么不编的像样一些?


白祈祾叹了口气,怎么说实话倒是不信了呢。


碧瑶笑够了,又问:“你好像对我很了解?”


“你从哪儿瞧出来的?”


“直觉。”


白祈祾笑了笑,没答。


两人像是打哑谜一样你来我回,碧瑶轻笑一声,转口却是毫不避讳地问道:“你们到这儿多久了,可找到滴血洞了吗?”


白祈祾隐隐有些头疼,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真挚,道:“我们真是无意中误入。”


碧瑶哼了一声,脸上笑容渐渐褪去,但依然平心静气地道:“装糊涂就装糊涂罢。”


白祈祾心底不住叹气,明明就说的是实话,怎么就是不信呢。


但听得出碧瑶话里的防备,只好又好脾气的解释道:“我虽不知那滴血洞为何物,但你既然中意于那滴血洞,我自然不会与你相争。”


“你不与我相争可不代表你身后那人不会与我相争。”碧瑶闻得此话神色莫测的笑了笑,随后敛了脸色,轻飘飘瞥了她身后一眼,语气不清不淡。


“莫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白祈祾瞧着她谈及陆雪琪,并隐隐有威胁试探的意思,不由得冷了脸,“她会不会阻你我不知晓,但我既然承诺过我不阻你,我便会做到。”


“你若对她有别的打算,我不会坐视不管。”


“呵,你变脸可真快,”碧瑶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一弹身上水绿衣裳,夹在指间的花朵随着她玉一般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那白光在空中留下一道残痕,彷佛也眷念着这片黑暗,残留了许久,才慢慢消散。


“我可是你们正道人士深恶痛绝的魔教妖女。”她顿了顿,侧过脸,姣好的轮廓被一闪一闪的玄色光勾勒出来,巧笑嫣然,一张娇媚的脸上尽显惑人姿态,但从薄唇里吐出的字词却让人有些不住皱眉:“你可得好生小心着。”


白祈祾心头一沉,忽有种失落又无奈的感觉,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即过,不留痕迹。


虽然她这一世自幼长在青云山一门,但从小约莫是性子早熟的缘故,师兄长并未对她有太多的说教。再加上自己的观念与性格也未经受太多的影响,就算是立场有别,她也并未觉得彼此是生死之敌,不共戴天。


或许很多魔教妖人确是为祸人间,残忍无道,如之前碰见的那几位一般。但若是要一棒子打死,也太过于鲁莽。


白祈祾淡淡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兴致再说下去。


碧瑶瞧着她的反应,也静了下来,二人看起来倒没有仇深似海、立刻动手的意思,反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碧瑶率先开口:“你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承蒙厚爱。”白祈祾瞟了她一眼,朝她敷衍地拱了拱手。这小公主变脸速度也挺快。


但合着她才不过二十不到的年岁,自幼又被骄纵的宠着,有些脾气也能理解,本质倒是不坏的。


碧瑶听她这么一说,反而不答话了,眼光瞄到了白祈祾的身后,瞧了一眼,忽然笑道:“这位姐姐好像要醒了吧?”


白祈祾侧过身回头一望,见陆雪琪微微动了动,不过几息,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白祈祾脸上总算是浮现出一丝喜色,转过身去半蹲到陆雪琪的眼前,望着陆雪琪苍白脆弱的脸,有些心疼,偏头轻声问道:“陆师姐,你醒了?”


她话音未落,却不料身后突然袭来一阵极为细微的破空之声,白祈祾心里一惊,身前有些虚弱的陆雪琪更是挣扎着惊呼出声想要提醒她:“小心!”


白祈祾冷下脸去,迅速转身,反手一掌便拍了上去。


本以为是暗器或是什么致命的武器,未曾想到这雷霆一掌拍碎的却是一朵四分五裂的花骨朵。


这当真,只是一朵普通的花而已?


陆雪琪被那么一惊,又陡然出声,仓促间牵动了气神,开始低低地不住咳着。


白祈祾缓过神来,伸出右手扶着陆雪琪,将她靠在自己右肩上,一边轻拍着背给她顺气,一边有些恼怒地望了一眼碧瑶,声音冷了下来:“这是何意。”


碧瑶显然未曾想到这么温温和和的一个人突然间就认真了起来,看样子更是有一言不合便会大打出手的意思,望着那人有些阴沉的脸色,一时也有一些不满:“不过是和那位姐姐开个玩笑罢了。那么紧张作甚。”


“……适可而止。”白祈祾瞟了她一眼,阖了阖眼,缓缓转过身扶起陆雪琪,低声问道:“陆师姐,可还好?”


陆雪琪望了望白祈祾,随后又打量了眼碧瑶,眯了眯眼,神色也有些冷冽,只是朝白祈祾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碧瑶听了她的话,冷哼了一声,本来因为做错事而有些心虚的情绪被一激,眼底浮现出了一层薄怒。


白祈祾扶起了陆雪琪,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大碍之后这才悠悠转身站起来,望着碧瑶不满的神色,抚了抚衣角,叹了口气,这小魔女怎么这么难缠呢。本想警戒她一番,莫再做试探之事,但转念一想自己与她也不过浮萍情分,更何况这小魔女从小到大怕是骄纵惯了,自己这般无异于“说教”,适得其反不说,怕是会激化矛盾。


白祈祾微微动了动嘴,还是将长篇大论咽了下去,转过头去叹了口气,望着碧瑶身后那片几近虚无的浓墨之色,像是呢喃自语,低低道了句:“无论正魔,行事皆在于心。”


碧瑶望了眼白祈祾,敛了薄怒之色,眼底浮浮沉沉的都是道不明的情绪,一时半会儿三人都沉默下来。


白祈祾心底叹了口气。


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把人分类呢。做了一件好事是正,抑或是做了一件坏事便是魔?


人说到底,只是人罢了。


就在三人心思各异之间,黑暗中,忽然闪了一闪,继而亮起了一点光,这光却与碧瑶的不同,尽管是光亮,却是深色的,在黑暗中几乎让人以为那就是黑色的光。


光芒中,一道幽幽的人影走了出来,停在了碧瑶身旁,这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身黑衣,面上还蒙著面纱,正是那日在山海苑里与这她同行的幽姨。


白祈祾认出来人,没有出声。


随后,在几息之间,黑暗中亮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光芒,大概又出现了五个人,身着黄衣,正是那日在山海苑中跟在碧瑶身后的随从,此刻居然也全部到了此处。


白祈祾在许多道或打量或防备的目光下依旧自如的立着,只是望着碧瑶。碧瑶不明白这个满身是谜的人为何不会害怕,好似就笃定自己不会与她生死相搏一般。


啧,这人真烦,哪来的自信啊。


虽然很不爽,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是不想杀她,她很久没有碰见这么有趣的人了。


但这不代表之后如果二人起了冲突后也会不动手。


你,最好像你说的那般,不插手。


碧瑶阖了阖眼,作了思量,就在一行人对峙之时,陆雪琪忽然凑近了白祈祾的耳边,气息有些不稳,仍有些微微的喘气声,低道:“你快走,这些人的道行都不在你我之下,不可力敌。”


由着陆雪琪此时状态虚弱,故低语之时贴的有些近了,唇齿之间的热气呼了上去,在格外刺冷的死灵渊下激起了白祈祾耳后的一层痒意。


白祈祾低低的呼了一口气,强忍着思绪,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侧过头去。


陆雪琪说这话时却是十分淡然的神情,没有任何的担忧与害怕,仿佛只是在说着再正常不过的事一般。


白祈祾愣了一息,笑了起来,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立在对侧一直不曾有声响的幽姨却是轻轻咦了一声,打破了寂静。


白祈祾敛了笑,正过头去。


“碧瑶,小心些。”那蒙面女子看着白祈祾身后的地上,低声道。


那是一把通体黝黑的古剑,若不是眼神极好,根本无法注意到。


“她身后的那柄剑有些古怪。”


她这一番话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那毫不起眼的渊瑯上,碧瑶皱着眉打量了一番,轻声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幽姨一直蒙着面巾,脸色隐藏在面巾之下,但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困惑:“好像是一股极其凶悍的压制之力。”


随后一顿,又细细屏住了呼吸,接道,“不对……不是凶悍,是敦厚。隐隐的还带了一丝吞噬。”


后来说的话倒不像在解惑,有些喃喃自语的意味:“这感觉为何如此熟悉?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


“剑?敦厚?”碧瑶呆了一瞬,反问道。


“对,不错。”幽姨深深地望了一眼白祈祾,随后微微低了头,好似在努力的回忆什么。


白祈祾听得她们二人的话,眯了眯眼,将渊瑯从地上拔起,插入了剑鞘。


虽然她不知晓渊瑯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无论意味着什么,师傅在她临下山时叮嘱的那番话她都一直记得。


“你,把剑给我瞧瞧。”碧瑶在白祈祾将剑收起之时,出了声。


“为何?”


“我不想对你动粗,但是我要瞧瞧这把剑。”


“不可。”白祈祾觉得有些好笑,低低笑了出来,边笑边摇头。无论碧瑶现下如何恼怒,年龄所带的一丝稚气终归还是没法被气势所遮盖。


“你!”碧瑶瞧她笑了起来,脸有些发热,忙哼了一声,心里直骂她不知好歹,缓了缓,娇呵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往前踏了一步,随即她身后的黄衣人也同时向前走去。白祈祾敛了神色,虽然心思轻松,但保不准如果突然动手,吃亏的一定是自己这边。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31 19:50:00 +0800 CST  
白祈祾不想与那黑水玄蛇交手,她没有张小凡的主角光环,步步踏出去,付出去的代价都可能是命。她一直以来都知晓如何去规避范围内的危险,但问题就出在,如果规避了危险,她就只能如同盲人一般举步维艰。乱世之下,恐会变数更多。
她不知道除了滴血洞后的那个洞口,是否还有别的出路。
她也不知道无情海之外是不是还有一个无情洞,洞里是不是隐藏着比黑水玄蛇更大的威胁。
她是个凡人,对未知的一切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她始终是靠着先知先觉的光环与对未来的预知,去合适的、恰当的干预世界的轨迹。而当光环褪去之时,一切的一切崩塌殆尽,能剩下的还有什么?
……
环环相扣,一环扣着一环,少了任何一环,都不再成个圆了。
无论那环是机遇还是危险,她都必须去扣。
白祈祾茫然地阖了眼,抿着唇,一步一步地如命运的轨迹一般,被逼着一步一步后退,她身后,是虚弱却强忍着不适地陆雪琪。
她眼里一阵酸涩,但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敛了有些抑制不住的神情,像无事发生一般。
那黑衣蒙面女子,也就是幽姨,看起来鬼气很重,整个人在黑暗中直直地向前飘着,仿佛脚不着地的跟在碧瑶身旁,几如阴灵一般,以只有她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凝重地说道:“她手中的那柄剑,或许与很久之前的那件事有关。”
碧瑶看了前方一步一步后退的白祈祾一眼,眼中盛满了讶异,几乎是惊乍起来,随即压低了声音,道:“那…件事?你确定?”
蒙面女子顿了一下,面色也极为凝重,斟酌着点了点头出声:“极像,但毕竟那件事已经有些久远,留存下来的资料又极少,或许是我猜错了也有可能……”说到尾话,语气也有了些动摇,似乎又开始追忆着一些事,沉吟了片刻,只道:“无论如何,小心为上,三思而行。”
碧瑶皱着眉,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变得如此棘手,拿捏不住,道:“你说该怎么做?”
幽姨沉吟一会儿,说道:“这女子应是与这剑有密切的关系,不若生擒了带回圣教,给你父亲看看,宗主智通天地,必然能从这女子与剑上查出什么。”
碧瑶想了想,望了眼白祈祾,眼里有为难之色,但左右思量,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好。”
说话间,她们脚下却没有停,一直向前逼去,没有她们两人的首肯,旁边的黄衣人自然也不会主动动手,双方一进一退在这说话间便走出了一段路。
白祈祾望了望碧瑶,又侧过头望了眼身后那一望无际的暗,深邃的眼眸里闪着幽幽的光,抿着嘴,没有声响。
耳边渐渐听到了水波声,看来是走回到了刚开始的那一湾水边。
碧瑶怔了一下,转头对蒙面女子道:“幽姨,这里便是无情海了吗?”
那蒙面女子沉默了一下,沉默着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有情只为无情苦。”转头朝碧瑶低声答道:“无错,这里便是五海之中最神秘的无情海了。”
无情海。
或是年轻之故,碧瑶根本没在意到幽姨话中的苦涩之意,只是从小便听父亲说过,无情海深藏地底,是九幽之海,而且这次出行的目的地——滴血洞,就在这无情海边。
“看来我们找了三天,终于是快找到了。”
蒙面女子闻得碧瑶言语中的欢喜之意,却是陷入了沉默,一声不吭。
碧瑶有些奇怪,看了看她,但并没有放在心上,转头朝白祈祾道:“你可是说过不会觊觎这滴血洞。”
白祈祾沉默着点了点头。
“你随我们去滴血洞。”此语一出,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了一下,幽姨不解的望着碧瑶,刚想出声,却被碧瑶摆摆手制止了,继续道:“不然我就生擒了你,再将你带去那滴血洞。”
无论如何,碧瑶都要将那柄剑带回圣教,但在进入滴血洞前动手,有可能会折损人手不说,万一她依仗着那柄剑拼个你死我活,这一行怕是会异数丛生。
白祈祾不知道碧瑶打的是什么算盘,只能与她周旋:“你就不怕我去那滴血洞与你争一争那里边儿的宝贝?”
“我信你。”碧瑶摇摇头,言辞凿凿的说。
“你信我?”白祈祾笑了起来,我怎么就这么不信你信我呢?
“你别啰嗦。”碧瑶被这么一笑,脸有些挂不住,红了红,所幸不甚明显,恶狠狠的道:“你去还是不去。”未等答复便将手一举,那五个黄衣人一起往前踏了一步,准备动手。
白祈祾身后便是隐在黑暗中无边无际的无情海。
绝地之中前无去路,也退无可退。
陆雪琪感觉到身后那无情海上,吹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寒风,冷入了心间。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31 19:50:00 +0800 CST  
陆雪琪心里通透的紧,不用想也知道,这种情况,白祈祾要照顾她只能是二人同死。


她侧了头,朝白祈祾看去。


那人单薄笔直的身子因为绷得紧了,慢慢晃出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透过微光,于她眼中,映出了身前的一切艰险困境,但她只是微微扬了扬眉,将自己护在身后,抿着唇,不漏声响。


没有哪怕一丝的退缩。


“白师妹。”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白祈祾听到了,肩头微微侧了一瞬,似乎想要转头,但终究只是动了动,没有回头望她,低低的喘了口气:“怎么了?”


陆雪琪瞧着她,却是熄了声,不说话了。


白祈祾没等到陆雪琪的回答,不知是环境作用亦或是单纯的心理作祟,突然不安起来。


她不知道怎么了,此情此景此境,没来由的一股焦躁陡然冲上了心头,让她一阵不适。


她有些烦闷,更是莫名其妙的有千言万语想说,但话到嘴边,却又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为什么要说,终究是无从出口。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仿佛身子里住着另外一个人,所有的情绪都不再经过自己的同意便冒出了头,但惹出的祸却是点名道姓的需要自己去收拾。


白祈祾皱着眉,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缓缓吐出后抿住唇,一边留心着周遭的动静,一边压抑着心底窜出的无名恼火。


无情海上吹来了冰冷的寒风,吹起了身后那个沉默女子的几缕青丝,轻轻掠过身前那人的肩际。


无情海的波涛,似乎突然汹涌了起来。


白祈裬回头望了一眼愈发激荡的海浪,转过头去,深深地吸了口气。


来了么?


黑暗深处,彷佛像是叹息一般,有风掠过,就像是无情海露出狰狞的笑容,讥讽地睥睨世间众人。


碧瑶面无表情的望着犹如要同生共死的二人,挥了挥手,带着五个黄衣人包围而上。


一息、两息、三息、四息。


就在众人即将包围而上的时候,无情海上无端的刮起了一阵风,卷起阵阵海浪拍打在石壁上激起了细碎水花,迎风吹在了众人脸上,白祈祾见状却是一顿,随后徒然卸了防备的架势,极为迅速的转过头去,朝着陆雪琪走近了一步,二人由这一步将距离拉的极近,几乎将要以极其暧昧的姿势挨上。


众人一愣,互相对视一眼,皆不明白此为何意,碧瑶不解的皱起眉,望着二人,微微摆了摆手,停下了包围而上的脚步。


陆雪琪也被此举一惊,条件反射似的极快地朝后微微撤出半步,皱起了眉,随后有些不快地眯起眼望了回去,神情冰冷危险。


她不惯,也不喜旁人离得太近。


白祈祾脸色苍白,对陆雪琪投来的警告无动于衷,仿佛看不见她一般错过眼去,将目光望向她身后的虚无,探过身,偏开头,附在她的耳边,用仅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活着。”


是千念,也是一瞬。


陆雪琪登时一愣,还来不及细想这二字细细的意味,突然间思绪便被一声呼啸而来的巨浪打断。


那骇浪之声来势极快,陡然之间震耳欲聋,放眼望过去,拍岸惊涛竟有数丈之高,狂风扑面,只是一瞬的时间,岸边之人无不变色,几乎都站不稳脚步。


白祈祾视那巨浪于无物,好似在预料之中般的苦笑了一声,随后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神色中将目光从陆雪琪身后的虚无里移开,正过头,深深的望了眼陆雪琪。


“碧瑶,快退!”


“……”


白祈祾细软的低语几乎与碧瑶身旁那蒙面女子的暴呵同时出声,但在那轰隆暴响声中,一切仿佛都失了声一般,陆雪琪只来得及瞧见她的嘴一张一合,本就低哑的言语更是像喟叹一般湮灭于铺天盖地的水雾之中,犹如孤帆被巨浪卷入了深海里,瞬间便消匿不见,仿佛从未存在。


陆雪琪顿时没由来的有些慌了神,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的手臂、想要急急地问她,“你说了什么?”


但白祈祾却动的极快,仿佛在心中早已演练了上千遍的娴熟,只是眨眼的一瞬,她的手便已拂上陆雪琪的脖颈,与陆雪琪恰好抬起的手臂将将擦过,冰冷的凉意从指尖一闪而逝,直直地钻入了陆雪琪的背脊,激起一身惊乍。


白祈裬温凉的指尖恰好捏在了她的颈后,但并未用力,只是轻轻柔柔的放在那儿,瞧着她,一如往常的温和。


但陆雪琪却是僵了一僵,连呼吸都缓了下来,一瞬间,犹如死寂。


局势瞬息万变,从白祈祾被包围到现在陆雪琪被限,也堪堪过去了不过几息的时间而已。


陆雪琪被这一刺,倒是出奇的冷静了下来,又过了几息,好似猜到了什么,抬眼与白祈祾对望了一眼,但白祈祾只是双目平古无波的回望回去,不漏声色。


活着?


陆雪琪哂笑一声,冷下眉眼,无声地放下了朝白祈祾伸出的手,气氛犹如冷霜凝结,黑云压顶般沉重极了,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而身后的所有喧嚣暴动也好似被隔绝了开,旁人惊动,与二人再无半点关系。


她声音平静无波,甚至生疏至极,恍如二人初见那般冷漠:“你可是要做傻事?”


白祈祾叹了口气,低垂眉目,掩下眸,“如何算得傻事。”


陆雪琪无动于衷,“这东西很可怕吗?”


“…对。”


“可还有别的办法?”


白祈祾故作轻松的单手托着下颌沉吟了一会儿,仿佛真的在极为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陆雪琪瞧着她的一举一动,在看到她摇头的那一瞬,眼底凝结的冰霜却是犹如雪崩一般,哗的一声,彻底坍塌。


如果自己能再强一些……


如果自己此行未曾受伤……


陆雪琪眼底风云万变,但很快就掩了下,只是神情淡然的抿住唇,默了两息,闭了眼,几乎算得上是软了声,带着觉察不出的祈求意味,道:“你应过我的。”


是啊,我应过她的。


白祈祾闻言心一颤,咬着牙,冲鼻的酸涩几乎就要让她失态。


白祈祾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悸动,低眉带着歉意,牵强笑了笑:“是我失言了。”


陆雪琪转过头去,不再看她,恢复了一片冷漠淡然,仿佛方才的裂痕只是错觉。


这次,她像望陌生人般望向白祈祾,“几成把握?”


……


白祈祾沉默下来,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身后的暴鸣在无声的映衬下却是愈发强烈,轰隆声卷着水沫直冲云霄,仿佛海神震怒。


二人的衣角被水波席卷,嘀嗒嘀嗒滴下水来。


“你可知我最厌的便是被胁迫?”


“……知。”


“如危险当前,你不惧死,我亦是不惧。可你若一意孤行,将我打晕带离,我并不会谢你。”


“我亦知。”


白祈祾因右手抚在她的颈后,二人离得极近,离得远了瞧过去,只当二人是情人缱绻蜜语,你侬我侬。


“你欺身于我,钳我命门,负我信任。”


“是。”白祈祾低下头,身子不住地晃了晃。


“你危难关头未曾想过与我一起面对。”


陆雪琪字字凌厉。


白祈祾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只化得一声喟叹,“……是。”


“好,好。”陆雪琪气极反笑,连道了两声好,眉目却是如十月一般的冷冽的欺霜赛雪,让人不寒而栗。


白祈祾苦涩极了,不敢再看她,撇过头去,心脏犹如被揪起一般难以自持,几乎就要原地倒下,但她终究还是手指轻点,抚过她的脖颈,眼眶温热,明明是颤抖的哭腔,语气却温和到像是在哄孩童入睡般轻柔,“师姐,对不住啦。”


陆雪琪眸底浮现出一层淡淡的恨意,白着唇咬了牙,霍然朝白祈祾肩头拍出一掌。


就算让好不容易才恢复些许的伤势崩裂撕扯开来,也决不让她得逞。


陆雪琪贸然出手之下又是丝毫不留情的全力一击,一时间将白祈祾打退些许,但终归伤势太重,剧痛之下再加上身子过于虚弱,还未等她完全挣脱,身体便有些后继无力,星星点点的血迹很快就在白衣上晕染溅透开来。


白祈祾心下不忍,咬牙下了狠手,将她双手擒住,点了经络,打晕了过去,本到此便可,但白祈祾转念想了想,陆雪琪极为好强,若是中途颠簸转醒,只怕是会不顾身体安危,强行冲破脉络,思及此处,这才又加上了层印咒加固。


白祈祾将她抱在怀里,低低地叹了口气。


尽管海上风起云涌,声势极为浩大,但二人突然间的大打出手还是将众人的注意给吸引了过去。


碧瑶望着白祈祾抱着陆雪琪一步一步走过来,脸上防备惊疑不止。


白祈祾将陆雪琪放在碧瑶跟前,半跪在陆雪琪身边,从怀里掏出符咒,一边凌空用手指画着什么,一边头也不抬的对碧瑶说。


“碧瑶,你我相识甚短,但我信你,故托你一事。”


“我要你将她护好,且不得伤她。”


“哦?”碧瑶知她还有后话,故不急发问,只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当然,作为交换条件,我会为你们挡下那玩意儿,并且…还会告诉你,你想要的东西在哪里。”


我想要的东西?!


碧瑶惊疑间抬头朝白祈祾望去,只瞧得见她眼睑微垂,清浅苍白的侧脸平和至极,仿佛在与你闲话家常。


“可否?”白祈祾停下手中的活,抬头望着碧瑶。


二人对望了许久,碧瑶眯了眯眸。这白祈祾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呵,你果然知道我此行目的。就算这无情海里有危险,你算得上几斤几两?你真以为我解决不了你?至于你那张嘴,待我擒了你,或是擒了你那小相好的,又何愁撬不开?”碧瑶眯着眼打量了眼白祈祾,哼了一声,哂笑出声。


小相好?白祈祾愣了愣,下意识的朝怀里那人望去,在意识到自己这动作时,却是像触电一般将目光收了回来。


真是、真是…不着调。


白祈祾微微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不打算理会碧瑶的胡言乱语。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8-02 02:11:00 +0800 CST  
“你若是瞧见了那**,便不会如此说了。”白祈祾笑了笑,“主意若是有变,告诉我便是。”


“你!你!”碧瑶跺了跺脚,瞧白祈祾不理会她的讽刺,有些急了。


仿佛是笃定了碧瑶必定会应下此事,白祈祾将手中的印记收尾,站起身来,先前被巨浪打湿的衣摆还在噌噌滴水。她将怀里的人交给碧瑶,也不管碧瑶是何反应,转身抬脚便走,自然的像是说要出门散散步那般轻描淡写。


“白…白祈祾!”碧瑶见她不理会,有些别扭地匆忙出声,唤住了她。白祈祾停下脚步,却未转身,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去哪儿?”


“去挡住它。”


“你知无情海里的是何怪物?”


“嗯。”


“是何?”


“……黑水玄蛇。”


“…黑、黑水…玄蛇?!”


“是。”


此言一出,碧瑶一行人先是沉默了一息,随后就像是突然沸腾了一般,惊疑不定地骚动起来。


黑水玄蛇是上古魔兽,凶悍无匹,非其天敌黄鸟不能匹敌。


在《神魔志异·妖兽篇》中,是如此记载此物的:“黑水玄蛇,巨蛇,体黑,腹白,绿眼,蛇身粗逾四丈,长逾百丈。食神仙药而不死,寿过万年,居于西方大沼泽,又传居于海中。”


碧瑶先行冷静下来,转头紧紧地盯着风起云涌的海面,声音却是有些颤抖:“此…此话当真?”


白祈祾朝她笑笑,没再说什么,心底却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还未等碧瑶反应过来,就又转过了身,走得远了些,巨浪拍打激出的水沫将本就昏暗的轮廓更是模糊的将要消逝。


“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的提议?”白祈祾清冷的声音在狂风巨浪下几乎快被泯灭。


“若真是如你所说,我们可以一起逃!”碧瑶急了,朝白祈祾渐行渐远的身影大喊,想将白祈祾劝回来,撇开她想得到那柄剑不谈,就算是二人立场对立,难免会有些冲突矛盾,但平心而论,她从未动过想要她命的心思,几天相处下来甚至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白祈祾听见了,没有回头,只是朝她摆了摆手。


“碧瑶!你冷静些!”幽姨从方才开始神色便一直有些难看,这下才止住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的身子,回过神来,连忙拦下碧瑶,“若真是如她所言,你当真觉得我们有几分存活的希望么!”


碧瑶哑了口。


“若是…若是将它引开!我们还有几分机会!”


就算是这样……碧瑶迟疑了。


“碧瑶!”幽姨皱着眉催促了声。


……


“好。”


我应了。


你的条件我应了。


碧瑶晃了晃身子,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坚定下来。


“白祈祾,你的条件我应了,说吧。”


无人瞧得清的无情海上漆黑一片,面对着惊天骇浪的波涛,白祈祾闻得此言笑着低低感叹了句:“这才爽快嘛。”


“你记好了,树妖坑下有一洞,待会儿我会引着那怪物撞开洞口,入洞机会转瞬即逝,务必把握好时机,那洞里,便有你想要的东西。”


“洞里有一…机关。破开之法我印在了写给她的印咒里,你若是与她走失,抑或她生命垂危,都会不得其法。”


“只有等她醒来,自行解开印咒,方可破解。”


“呵。”碧瑶讥讽地望了她眼,扬着头冷哼一声。


表里不一,暗地里下黑手,白祈祾,你就是如此瞧不起我的么?


“后续的所有逃离之法,我皆写在了印咒里。”


“如若我身亡,最后一道印咒便会…自行解开,上面写的便是所有的来龙去脉。”


白祈祾声音越来越低。


“我不想死,但……”


“如果我还活着,我会来找你们。”


“多谢,保重。”


……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8-02 02:12:00 +0800 CST  
碧瑶再无回应,白祈祾却腾不出时间去注意后方,因为就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海上,两盏闪着幽绿光芒的巨大灯笼缓缓亮起,自上而下的瘦长形状几乎延伸了两人来高,在中间处,更是有着漆黑的两道细细缝隙,透着冷冷又令人窒息的凶意,白祈祾低低的打了个寒颤,那竟是一双幽绿色巨目!


若是细细数来,自从入了万蝠古窟,一路上就不断的遇到各种巨大而恐怖的眼睛,从年老大的赤魔眼,到那猪头妖兽的巨眼,无论哪一个,比起眼前这一双,简直都像是芥子比之须弥。


那是人力所无法撼动的力量。


虽不知这魔物为何不如传闻一般,在千年前便已在西方大沼泽被神兽黄鸟杀死。但无论如何,在这等绝对的力量压制之下,没有任何悬念,也绝无任何奇迹出现的可能,众人就像是蝼蚁一般,若是无半时片刻的阻拦与妨碍,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碧瑶之前只是在幽姨的口中了解这黑水玄蛇,在见到它的那一刻,这才真真正正地彻底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碧瑶抬头望了望在无尽暗空里立着的那袭隐约轮廓,只见她似有感应一般,朦胧中好像微微偏过了头,背对着她们挥了挥手,似是催促赶紧撤离。


碧瑶向后退了两步,只是微微犹豫了一瞬,便将陆雪琪背在背上,用绳索捆住,以免逃亡时颠簸失散,咬牙下了命令,疾呵一声:“退!”


……


白祈祾微微弓起背,一股几近死亡的危险预警扑面而来,让她全身汗毛倒竖。白祈祾干咽了咽,一个人挡在了所有撤离的人的身前,熟练的手诀翻腾,腰间的渊瑯直接出鞘,巍巍升空,而周遭的灵力也随之沸腾暴动起来。


海风急而扑面,带来的却不是略带咸味的味道,而是铺天盖地的腥臭味,直呛欲呕。


待那双幽绿色巨目完全张开之时,一头无比巨大的黑色巨蛇,缓缓浮现在她面前。它下半身盘着,蛇身浸泡在海水之中,众人竟还不到那巨大蛇躯粗细的三分,而只是黑水玄蛇挺立在半空的上半身和蛇头,竟也已离地数十丈之高,散着幽幽绿芒的蛇眼,此刻正从上方望下,看着这对它来说如蝼蚁一般的众人。


白祈祾知这黑水玄蛇的恐怖,但之前是从书上读来,再怎么描述终有一股梦幻感,她在这一刻之前,也从未想过有一天竟会与这上古魔物对上。


但事已至此,无论有何感叹,她都必须全力以赴——来争取短短的,可能几秒,甚至十几秒的逃生时间。


一时间,时间好像都凝固住了,尽管碧瑶一行人与那魔物已有了一段距离,甚至在一片漆黑里,那庞然大物的轮廓都已遁入了昏暗中,瞧不真切,但那骇人的压迫力却是弥漫千里,让人无处遁形。


众人像被定身般停了下来,铺天盖地的威压几乎快凝聚成实质,几乎不敢,也无法呼吸。若有胆量,敢直视那魔物的,无一不在两股打颤,那道审视的目光,就犹如喉边毒蛇,一边吐着致命的蛇信子,一边盯着他们。


无情海上的波涛,渐渐平息了下来,但众人心头的惊惧,却无丝毫减退。黑水玄蛇巨大的身躯盘在眼前,直如亘古以来耸立在那儿一般,岿然不动。


上古魔物的恐怖,才刚刚苏醒。


而这庞然大物的蛇头微摆,似乎也是没想到在这死灵渊下会遇到活人气息,多看了众人几眼,一时倒没有什么动作。


就像巨人,不会在乎脚底的蝼蚁。


白祈祾离得最近,受到的冲击也是最大。说毫不犯怵,绝对是逞强,但待稍微强行冷静了些后,却是清楚的知道,现下最关键的,是这状似平静的对峙,看似平安无事,但实则镜花水月,脆如薄纸。


这微弱的平衡便是一阵风吹来,都可轻易撕破,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可先动,以免激怒这魔物。


就在双方这般诡异至极的死寂下,不消几刻,终还是有一方先动了。


碧瑶身后一黄衣男子在这恐怖至极的精神压迫下,终是再也扛不住,四肢发抖,晃嘡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嘡——非常轻微却清晰的一声落地声。钢索行走的平衡应声戳破。


落地声响不大,激起了一阵灰尘,众人对视一眼,心里咯噔一声,不约而同地朝那黑水玄蛇望去。


黑水玄蛇闻得这一声微响,像是沉睡千年的美梦被不速之客无礼惊扰,先是晃悠着硕大的脑袋将头偏了过去,一个一个打量着众人,仿佛天真残忍的孩童,在考虑着什么,随即一息、两息、三息……众人屏住了呼吸。


突然间,黑水玄蛇的巨目绿芒暴起,似要爆裂开来,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狂吼,在场之人无不痛苦至极,手掩双耳,却依然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不断作呕。


“走!”


白祈祾沉下脸色,用灵力裹挟着声音暴呵一句,将众人从发麻中震醒过来,也将黑水玄蛇的注意力,彻彻底底的吸引了过来。


走啊!


快走!


白祈祾攥紧渊瑯,死死地咬住牙,不让自己被死亡的恐惧给彻底支配,直面对上了那双——阴毒又狠戾的幽绿色巨目。


一人,一蛇,遥遥对峙。


但过于悬殊的力量与身形就仿佛凡人想要以一己之力抗衡那巨大的转动齿轮一般,可笑,又不自量力。


碧瑶只来得及匆匆回头一眼,却忽觉鼻尖有些酸涩,她迅速转过身去,将背上的绳索攥紧了,祭出白色骨朵的伤心花,灵力暴涨,朝远离那海边的方向疾掠而去。


碧瑶一动,那玄蛇也动了。


原本浸泡在海水中硕大的蛇尾一扫,刹那间掀起一排直有数丈之高,宽达数十丈的水墙,铺天盖地而来,而在水花之中,更有黑色蛇尾夹杂其中,带着无边气劲冲来。


那水花还在数丈之外,狂风便已至,修为稍低的,几乎都站不稳跟脚,若是真被这如海啸一般的水墙打到,碰到那巨大蛇尾,若是那反应稍慢,唤不出灵力覆体,只怕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白祈祾心一沉,右手执渊瑯以剑尖指天立于身前,汇聚全身体内灵力,化为灵墙,想要硬生生抗住这水墙。


痴人说梦。


那水墙竟是如风驰一般,快过任何动作,白祈祾还未完全凝聚成灵墙,便已被这水墙追上。水声如雷,几乎就炸响在耳边。白祈祾深吸一口气,全身绷紧,脑海中几乎再无任何念头,生死之际,体内灵力螺旋暴涨,竟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灵力覆体!


之前她与陆雪琪从那树妖洞旁经过时,便已认真的探查过,印象中原文描述的洞口处被一极厚的石壁给覆盖住,那石质瞧不出来是何材料,却是极为坚固,再加上敲击时传来的厚重质感,即使是全盛时的她来,也未必能够将其打穿。思前想后,唯一险中求生的办法便是借助那玄蛇的力量将洞口撞开后再作他算。


白祈祾体内灵力暴涨失控之际,仓促间只得将乱窜逸失的灵力萦绕在脚边,随即反手朝那水幕砍出一剑,掉头化为一道光幕,朝那树妖洞疾奔而去。


“轰隆!”


还未等她跑出几十丈,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便将她给淹没,一股巨力几乎将她撕扯的五马分尸。


白祈祾被那滔天巨浪裹挟着翻滚,脑海中一片混乱,没有任何站定的力气,前世与今世的一幕幕快速在脑海里闪过,犹如走马观花般绚烂又混沌,就在这滔声震天之中,白祈祾周身上下被巨力挤压的几乎就要裂开。


忽然,白祈祾浮沉之间的余光中,漫天水幕里一记黑影一闪,黑水玄蛇那巨大无比的黑色蛇尾如山一般冲了过来。


生死关头之际,白祈祾明白,要是接不下这一击,绝无生还可能,当下便心一狠,再不抑止体内躁动狂暴的灵力,漫天暴洒的灵雨化为一道极薄但纯度却极精的屏障,将白祈祾裹的严严实实,再无一丝空隙。


那黑尾落下之际,水花激射中砂石飞窜,声势无匹。


一眨眼,那股势不可挡的巨力便当头压下,顿时间白祈祾只觉天旋地转,好似感官都被屏蔽了一般,接着心口一松,便再无任何感觉,紧眼前也接着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完完全全地昏迷了过去。


水势裹挟着她,翻滚升腾。


她不知道的是,借着那股巨力的轰天势头,如山一般的巨浪和那巨大的蛇尾转眼间便让周围石蹦地裂,那唯一留存着生的希望的洞口也随着周边崩塌,悄然露出了一点洞口……


洞口!碧瑶眼中一凌,腾身而起,双手做势,但见白光亮起,她手中那白色花朵在她身前祭起,片刻间幻化出六朵奇花,围著中间那花儿,每只花又有纯白光芒与之相接,看去成一白色光轮状。


因着碧瑶与那蒙面女子走在最前,那余波到时,最先抵挡的便是一开始围剿二人的黄衣人,只得那么一瞬,就被冲得七零八落,不见生死。


但也是由得这么一挡,碧瑶与那蒙面女子也是抓住这一瞬的喘息,再度朝树妖洞窜去,但就在二人接近那狭窄的洞口之时,巨浪中喧哗之声忽盛,轰隆做响,那只巨大的黑色蛇尾竟就在此时,横扫而至。


由着碧瑶背着陆雪琪,故稍慢于那蒙面女子半步,眼瞧着那黑色蛇尾即将命中碧瑶背上的陆雪琪之时,忽地在浪花之中,那蒙面女子却是陡然转身,手中柔软淡黄色圆状物在空中闪了一闪,风驰电掣而来,赶在巨尾之前,在碧瑶身下托了一托。


碧瑶这才险险避过了这夺命之物,但那击余力尚存,背上的陆雪琪仍是被那余力扫中,整个身子一轻,绳索再也承受不住,砰的断开。


碧瑶咬牙奋力转身,伸出手紧紧的攥住陆雪琪,接着便再无任何力气,直直地被那浪花拍向了那黝黑又狭窄的洞口。


而在下一刻,蒙面女子的身影,也再一次地被淹没在滔天巨浪之中。


碧瑶来不及悲伤,刚拖着陆雪琪从那碎石中挤进洞口,原以为可以歇息一口气,但那洞口却涌来了极其暴虐的力量,几乎将二人拍了个正着,二人在空中无法借力,几如石头般倒飞出去,朝那如山绝壁狠狠撞了过去。


那速度何其快,碧瑶只堪堪来得及抱头缩身,二人便一起狠狠地撞了上去。


“砰!”


碎石横飞,金星飞舞,陆雪琪昏迷之际更是毫无防备的撞上那石壁,幸亏碧瑶千钧一发之际在空中拉了她一手,抵消了一部分余力,不然这般直直撞上,只怕直接便会香消玉损。


饶是如此,但余力也并不好受,陆雪琪全身大震,无意识中更是“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星星点点洒在衣襟之上触目惊心,紧接着头一歪,本是昏睡的她这下彻底昏死过去,若非胸口处还有一丝微弱的印咒摇摇欲坠的保护着轻微起伏的心口,当真是彻底殒命。


而那洞口,也是被这一撞,落石纷飞,几乎半座山都塌了下来,碧瑶没有那力气再管陆雪琪,但转眼又想起了白祈祾的话,这下是彻底欲哭无泪,硬生生吊着一口气半拖半拉着陆雪琪又往里挪了些许,待落石的声势渐渐小了些,也是彻底没了气力,眼前一黑,头一歪,力竭昏了过去。


死寂的漆黑里,只剩下那袭不再洁净的素白衣裳心口的印咒上,还微弱闪着一丝玄黑色光芒。


一闪、一闪。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8-02 02:13:00 +0800 CST  
“师姐,你重伤未愈,又置气与我动手,恐是伤了根本,若是方才转醒,切忌急着与碧瑶动手。我在印记里放入了渊瑯的本源,你以引气之法引渡入身,先行调养伤势。碧瑶虽是魔教中人,但品性不坏,又受我之托将你救下,此番你们二人被困山洞,危险重重,我又与你…相隔千里,却是救你不得,故千万勿起争斗,恐防有变。”


“印记共有好几层,只有你才能将其打开。我虽是信她为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又拿捏不准除你们二人之外,是否还有外力与你们一齐受困,只得出此下策,还盼得能保你一时无虞。”


“…好师姐,我知你心中定是有许多不解,我答应你,待你平安归来,我若是…还能寻的着你,我定再无一字虚言。”


……


“你恼我,怨我是应该的。若是厌了我,不肯承我的情,总归活着出来,与我秋后算账罢。”


“你二人落下的悬崖上有一老树,但根基极为不稳,是以将其拔出后可循着微光凿开,将碎石扒开后便可见一洞口,那里面便是滴血洞了…也就是碧瑶一行人的目的地。”


滴血洞。


魔教历史极久,门中派系林立,数目繁多,时有兴亡。


八百年前黑心老人所在的炼血堂一系,便是号称当时魔教第一派系,实力坚强,高手如云,黑心老人自己更是修真道上的老祖宗。但其后岁月变迁,又与正道几番争斗,炼血堂逐渐衰落,被其他派系取而代之。


当今之世,魔教中四大派系为并立,分别为合欢派、万毒门、长生堂、鬼王宗,但若论到声势之盛,却无一比得上当年盛极一时的炼血堂。


而在魔教之中,这八百年来,一直传说当年正魔大战之后,炼血堂主脑虽然尽皆战死,但多有密宝法器被收藏于炼血堂根基之地“万蝠古窟”地下一个叫“滴血洞”的秘密所在。


这八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魔教中人暗中偷下万蝠古窟,甚至连死灵渊也被找了个遍,但都是空手而归。


碧瑶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然是这四大派阀之一——鬼王宗里的重要人物,此次来“死灵渊”这等大凶险之地,更是得了鬼王宗宗主的重托。


白祈祾不在乎正道的束缚,就像她丝毫不会考虑如果她将滴血洞拱手让给碧瑶的这个消息走漏风声,为正道所知的话,会掀起一股怎样的腥风血雨——虽然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与魔教称兄道弟。


她本就不喜欢甚么魔教与正道之分。


什么是人,欲望满身。又何以正邪称论?


“师姐,生死之前不必心生间隙,此番艰程九死一生,而那唯一的生路,便隐在其内。”


……


……痛。


……断断裂裂的思绪、零零碎碎的片段。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被搓揉、碾烂、撕碎又重组在一起,毫无章法,不得其意。


没有任何念头,也没有任何思考,灵魂都归于虚无,又漂浮在浩瀚星空里。


宇宙洪荒,鸿蒙初辟,混沌未分,万物始出。


白祈祾行走在至黑至醇中,扭曲的空间抽象的胡乱摆放着,就像是被打翻的酱料瓶,黏糊的液体都一概混杂在一起,她越走越累、越走越慢。


何谓时间?许是一瞬,又抑或是千年?


当‘为什么’这三个字第一次出现在她脑中时,意义这个定义便开始存在。她停下了脚步。


这三个字就像是引燃炸药的火线,“嘭”的一声,在脑中开出无数烟花,炸的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像不胜酒力的顽童猛灌了一桶烈酒,不知东南西北。


随后,满目的疮痍被撕裂开一个小口子,一滴光从那口子滴落。


吧嗒。


白祈祾呆呆的望着那滴光,眨了眨眼。


吧嗒。


又是一滴。


吧嗒、吧嗒、吧嗒……


第三滴、第四滴、第五滴、一丝、一捧、一泉。


无穷无尽的光从那被撕裂的口子中涌出,慢慢侵占、浸染开来,像爬山虎一般爬满了整片黑暗。


天边、眼前…白祈祾听得一声轻柔的声音唤她:“白祈祾。”


陆师姐。


我…好怕。


真的好怕、真的。





白祈祾觉得眼睑有些沉,呆呆的睁大着眼,不明所以的眨了眨,一片温热成珠串掉落。


陆师姐,我真的好怕。


……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8-20 22:20:00 +0800 CST  

楼主:巴黎街的少年丶

字数:169780

发表时间:2019-07-27 09:5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8-10 21:19:5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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