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诛仙·造神(原名:诛仙之白衣如雪)

次日清晨,白祈祾起身时,陆雪琪早已离开,她像往常一般起了身,静静倚靠在床栏处,散了发望着窗外,敛眸不动声色。

昨日的一切仿佛一场梦,梦醒后,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就这么凝望了许久,直到院落外的广场上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阵阵喧哗之时,她这才动了动身子,翩然起身,不慌不忙的收拾了一番,轻轻擦拭净渊瑯后踏出院落。



用过早膳后,白祈裬孤身一袭青衣来到了广场之上,只见广场之上已然竖起了八座大台,以腰粗的巨木搭建而成,彼此间相隔俱有十几丈之远,成八卦方位排列。而此刻因着青云门众弟子已渐渐来到了广场之上,所以在那台下前后,俱已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而在中间最大的“乾”位台下,一张数人高的巨大红榜耸立在那,上面用碗大的镶金字写出了参加比试的诸弟子签号以及姓名。白祈裬昨日走的匆忙,未曾留意自己的对手,现下离会武开始还剩一些时间,可以前去瞧瞧。白祈裬心下思定,便抬了脚步,朝红榜走去。

就在白祈裬走近红榜之时,一些弟子围着红榜议论的弟子见到她都怔了怔,随即不约而同地退了几步,让出了一片空地来。

白祈裬见状皱了皱眉,并不太适应这种感觉,眯着眼环顾一周后这才启步走到红榜之前,微微抬头,便寻到了自己的名字。

杨谦,三十号。

白祈裬,三十五号。

杨谦?不认识。白祈裬心下里暗自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会儿,便转身翩然离去。

待白祈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错综的人群之中时,红榜下的众人这才哗然一声回过神来,顿时议论纷纷。

“这是哪家的小师姐,长的如此好看?”

“这哪里是小师姐,如此年轻,怕是哪一峰新收的小师妹!”

“小师姐?我可从未听过有哪位小师姐有如此样貌还未被人所知晓!”

“她叫什么来着?”

“我刚看她视线停在这附近,会不会是三十七号秦岚?”

“不是,秦岚师姐我是见过的。”



白祈裬从入门时便住在大竹峰里,平时极少,甚至可以说是几乎不曾出过峰门,故其他峰的众弟子也自然不曾见过她。而身后的议论白祈裬自是不曾在意,抬步便向大竹峰众人走去。

随着小竹峰众人从院子里走出来的田灵儿刚好瞧见白祈裬,兴奋的朝她招了招手,嘴上喊道:“小师妹!昨晚休息得可好?”

白祈裬闻言循声望过去,见是田灵儿问到昨晚的事,有些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耳边的落发,偏头轻声回道:“尚可。”

“唉,真是辛苦你了。”田灵儿闻言长叹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一副了然的沉声摇摇头说道。

昨晚听文敏师姐说,和小师妹同住的那位陆师姐,性情极为古怪,想必小师妹定是受了不少气,只是碍于情面,不愿说罢了。

“嗯?”白祈裬见她一脸痛惜的表情,茫然地眨了眨眼。

随着白祈裬与田灵儿的闲聊,大竹峰的众人也渐渐地聚在了一起。

没过半晌,就在众人渐渐地聊开了的时候,一声浑厚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都到了吗?”

白祈裬闻言止声转身,恭恭敬敬地朝刚走过来的田不易与苏茹行了一礼。

众人见状也连忙回头,见是师父与师娘,纷纷作揖参见,宋大仁从众弟子里抬步走出,恭声道:“回师父,师弟师妹们都到齐了。”

田不易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倒是身旁一直款款而立的苏茹出声道:“待会儿比赛就开始了,你们可要争些气,知道么?”

“是。”众人低声应道。

苏茹见状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看向田不易,田不易见众人已准备完毕,便大手一挥,领着众人走入了人群之中。



“哐!”就在众人走进人群,因着热闹气氛而变得有些跃跃欲试之时,一声浑厚而悠长的钟鼎之声响彻在了偌大的广场之上。

众弟子闻声止步停言,皆抬首朝那正中的巨大台上望去,一时间本有些喧闹的云海顿时安静了下来。

钟声悠悠落下之时,只见那道玄真人与苍松道人的身影同时出现在台上,随后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玄真人走上前一步,环顾着台下无数弟子,朗声道:“比试开始。”

说罢,他袖袍一拂,登时钟鼎声再度响起,响彻云霄。

六十三人比试,八座擂台,自然是要分做四批。而在第一批十六人中,大竹峰众弟子中只有田灵儿上场比试,在那西方“离”位台上,大竹峰众人蜂拥而至。

白祈裬随着众人走到了“离”位台下,择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了下来,静静垂手候着比赛开始。

田灵儿的对手是一名朝阳峰的弟子,姓申名天斗,不过一会儿便已一跃而上,登上了擂台,身形颇有些潇洒,台下更是一片叫好声,白祈裬淡淡望了一眼那人,心里有了些计较,心下便不再担心田灵儿。

就在白祈裬准备垂目养神之际,突然眼前飘过一袭白衣,站定在了她的面前。

“嗯?”白祈裬悠悠迷了眯眼,微微抬头。

是谁?

“我待会儿有比试。”声音沁冷,眼前的白衣女子淡淡开口。

那清冷声音一开口,白祈裬本有些放松的心情就徒然揪了起来,一惊,慌忙睁眼。

“陆…陆师姐?”白祈裬脑子里突然像被黏了些浆糊一般,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有些磕盼地结巴道。

陆雪琪淡淡瞥了有些怔然的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冷声道:“乾字台。”

“……啊?”白祈裬茫然地眨眨眼,微微歪了歪头,师姐这是,让我去看吗?

陆雪琪闻言本来就冰冷的脸上更是寒霜一片,冷然的迷了眯眼,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过了好半晌,呆立在原地的白祈裬这才回过神来,深色复杂地咂了咂嘴,踌躇了一会儿,悠悠抬步朝“乾”字位走去。

白祈裬到的时候,“乾”字位下已经人山人海,被挤的水泄不通,看样子少说也有四五百人,眼见已无好位置看比赛了,白祈裬抬手摸了摸鬓角,有些为难。

就在白祈裬左右为难之际,张小凡和一年轻的青云弟子突然出现在了人群外围,白祈裬见状一怔,随即想到什么似的,细细打量着小凡身边的男子。

五官清秀,一身长袍,二十上下,手中拿着一把描金扇子,上边似乎画着些山水河流。

白祈裬眯了眯眼,如果没猜错的话,此人应是曾书书。

白祈裬见曾书书拉着张小凡左挤右挤地往前蹭,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隔着人山人海望了眼台上静立的陆雪琪,只见她此刻依旧冷若冰霜,清丽无比,站在那里仿若天仙下凡,举世无双。

不知为何,白祈裬却突然失了兴致,有些意兴阑珊,阖了阖眼。

张小凡,陆雪琪。

……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7 16:12:00 +0800 CST  


“哗!”

白祈裬刚远离比试台,正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等待比试的结束,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阵阵喧哗之声,惊叹声此起彼伏,循声望去,正是那广场正中央的“乾”字台的方向。

陆师姐。

白祈裬朝偏处走的脚步一顿,停了停,转头朝那广场之上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因着白祈裬的比赛结束的极为迅速,所以此刻“乾”字台上还在你来我往的斗法。即使是这么一小会儿,木台之上也已是伤痕累累,可见这场斗法有多激烈。

台下的人潮涌动,时不时爆发出惊呼尖叫,显然是因为那位白衣女子翩然孤傲的身影。

白祈裬眯了眯眼,站在台下逆着光,朝东方天际望去,那里,一轮初升的朝阳刚才缓缓升起,红彤彤的,光线柔和而不刺眼,映红了天边远处的云霞。

白祈裬的心神忽然就远离了台上的这场斗争,怔怔地有些出神,心头上不由得忽升感慨。

五年了……

一转眼间,人生渺渺如白云。

“轰!”

就在白祈裬走神之间,随着一声巨响,台上的胜负显然已分,台下众人突然爆发出阵阵欢呼,白祈裬因为离着人群有些近,猝不及防之下耳膜突然受到了摧残,心里有些怨念,不由得皱眉撇了撇嘴,有些不满。

而在此时,台上迎风凌然而立的白衣女子刚好环顾了一周,将目光落在了白祈裬身上停了一顿。

白祈裬有些愕然地瞧着陆雪琪望了过来,好脾气地敛了脸色,朝着她笑了笑。

陆雪琪见状目光闪了闪,随即淡然移开,转身之时微不可闻地轻轻冷哼了一声,这才飘然离去。

白祈裬见状苦笑一声,心下有些无奈,轻轻抬手捋了捋散落在耳边的碎发,悄然轻点脚尖,从人潮中闪了出来。

“呼。”白祈裬其实极为不喜和众人挤在一起的感觉,十分的……不适,现下出了人群,自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白祈裬瞧了瞧天色,听着身边走过的青云弟子口中谈论着刚才陆雪琪与段雷的那一战有多精彩,心知这段雷应就是方才与陆雪琪比试的那人。静立了一会儿,半晌过后这才抬步去寻大竹峰众人。



这一日下来,青云门七脉会武仍然参加比试的便只剩下十六人了,出乎许多人意料之外的,是一向式微的大竹峰居然在其中占了四人,远远胜过了往届,甚至都超过了一些其他峰。

不管内部如何,但田不易对外可是脸上大大有光,这一日脸上都是笑呵呵的,看在众弟子眼里,私下议论纷纷。

经历了一日的鏖战,众人都已有些疲惫,田不易看在眼里,虽有心再叨唠一番,但在苏茹的眼神示意下只得早早地让众人散了去,好好养神。

白祈裬平日极少参加这么多人的盛事,一天下来,也有些心神俱疲,晃悠着回了院子。

这次回院落并没有见到陆雪琪,白祈裬心下有些说不明的失落,也不太放在心上,洗漱一番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床边,开始闭目打坐养神。

两个时辰转瞬即过,而白祈裬也因着打坐而错过了晚膳,此时空腹有些不适,索性从调息里醒来,左右无事便准备走到院子里赏月。

夜已深,冷月高悬天际。

竹林之中,悄无人声。

一袭青衣染墨,静立在泠然月光之中,白祈裬放空心思,远眺着目力所及之处飘渺萦绕着淡淡虚无的云气。

良辰美景,奈何天。

白祈裬没由得来了些怅然,淡淡苦笑。随即收了神色,轻轻转身准备回房之时,却突然瞧见房门之外站了一袭冷然白衣,月光撒在如瀑黑发之上,像踱了一层银辉一般柔和了那女子冰冷的神情,如月下谪仙。

白祈裬在瞧见她的那一刻呆立了下来,却不想陆雪琪也深深地回望了过来,两人如一眼万年一般,静默不语。

就这么过了半晌,陆雪琪像是从冰冻里苏醒一般轻轻颤了颤身子,淡然地移开了对视的视线,转身回房。



陆雪琪。

白祈裬敛了眸,突然如昙花一现般灿然无声笑了。

“陆师姐,安寝。”

晚聆竹窗细雨声,安然入睡一幽梦。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7 16:17:00 +0800 CST  
隔日,阳光照常升起,大竹峰众人来到了广场之上,才发现原来的八座擂台已拆了四座,剩下的分做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排列,而最中间,竟是一有三四人之高的红榜。

大竹峰众人愕然,不明这红榜是作何之用,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白祈裬心中一咯噔,一个听上去有些荒唐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她心下一惊,随即想到什么一般,猛的回头看向了田不易。

“咳咳,”仿佛是为了响应白祈裬心中所想一般,田不易此时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两声,打断了众弟子的议论,沉声道:“昨晚掌门师兄召开了议事……最后的八强与四强,都是重新抽签选取对手。”

话音刚落,田不易像是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一些不愉快一般,不满地冷哼一声。

众弟子闻言愕然惊呼,四下里顿时议论纷纷。

白祈裬更是原地愣在了那里。

莫说今年从一开始,七脉会武增加了比试人数是以往从不曾有过的,就是这比赛中途突然修改规则,也实在是不合常理。

白祈裬敛下有些错愕的心思,不着痕迹地抬头觑了一眼张小凡,沉默下来。

她轻轻抬手触上心口,那里正有一块隐隐散发着温润暖意的玉石,是她入门之时师娘赠予的,这些年来,她一直带在身边。

如果说比试前突然增加人数是原著的“力量”,姑且可以算作一种这个世界里独有的……命运。

那么,这陡然发生的改变规则,背后又隐藏了什么……?

还是说,仅仅是平行时空下的某个意外分支?

而这一次,没了与宋大仁互搏而重伤至弃权的常箭,张小凡还有如原著那般这么好的运气晋级四强吗?

白祈裬思来想去,忽觉有些脑仁发疼,不由得轻轻蹙眉,用手尖轻抚上额头,这才忽觉手指冰凉,浑身忍不住的轻抖了下,当下心里一惊,一身细细麻麻的冷汗爬上脊椎,随即敛了心神,不敢再多作他想。

众人不知白祈裬心中心绪翻涌,只是兀自讨论着这次的改动。

田不易见众人抱怨连天,脸色也涌上了一丝不悦,沉着脸色摆了摆手,压下众人的议论声,领着他们走到了红榜之前去查看今日的比试情况。

……

张小凡对白祈裬

……

“轰!”就在众人看见结果的那一刹那,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原地竟是一声巨响爆裂开来,众人惊乍回头。

只见田不易死死地盯着那一行比试安排,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下水来,周遭竟是无风自动,疾速旋转出一圈虚空之地,衣袍鼓动间阵阵猎响,周遭气氛十分凝重。

田不易身边的苏茹担忧的望了一眼田不易,抬了抬手,似要出声拦下他,但转而又望了望红榜,脸色虽有些不太好看,但终还是没有出声。

白祈裬自是也看见了这比试安排,一时语怔,三番五次开口,却又讷讷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小凡显然也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弄的不知作何反应,只是苦笑着摇头。

为何,是自己与张小凡?

白祈裬不敢深思,只是转而抬头怔怔地望着远方黛色群山,沉默不语。

就在众人僵持之时,远处忽而有破空之声穿来,众人闻声望去,远远地看到苍松道人与道玄真人急急掠空而来,几息之间,就落在了众人面前。

田不易只是死死地盯着红榜,对二人的到来置若罔闻。

苍松道人与道玄真人见状自然知道田不易为何如此,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对望一眼,道玄真人瞧出了田不易此时正在怒头上,想要出声规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不由得叹了口气,斟酌片刻出声喊道:“田师弟……”

苍松道人见田不易不理会道玄的话,不由得皱眉道:“这比试抽签,是今日一早在众人监督之下抽出来的,绝无徇私之意,你……”

“掌门。”田不易淡淡转过身子来,打断了苍松的话,语气听起来毫无怒意。

“掌门师兄,是不是只要有苍松师兄门下那几个出色的弟子,六脉会武就可以变成一脉会武了。”田不易这话虽是对道玄所说,但眼睛却紧紧盯着苍松,说到苍松师兄时还冷笑出声地朝他拱了拱手,表情极为冷淡。

苍松闻言脸色一变,冷冷道:“田师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田不易冷笑着朝前踏出一步,身边噼啪之声不断作响。

苍松道人眼皮一耷拉,脸上闪过一丝怒容,随即沉下脸来,厉声道:“这比试的抽签,都是众目睽睽之下随机抽取,你自己弟子运气不好抽到了一起去,你怪得了谁?”

田不易没听见他提张小凡与白祈裬还好,一听苍松提及二人,暗涌的怒气顿时喷发而出,周遭的气氛顿时又凝重几分,也不驳斥,只是兀自冷笑。

苍松道人眼皮一跳,朝田不易呵道:“你若要动手,我岂会怕了你不成!?”

话音刚落,二人的气势便节节攀升,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隐隐的有动手的迹象。

“胡闹!”突然,道玄真人乍呵出声,将二人的气势都隐隐地压制住,“你们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掌门!”道玄真人袖袍一甩,向来和气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严厉。

田不易闻言冷哼一声,随即朝掌门草草一拱手,便大手一挥,走了出去。

大竹峰的众人这才惊醒,忙不迭地跟上。

白祈裬随着众人走出渐渐包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隐隐地隔着人影交错瞧见了苍松透过来的目光,眸子不可名状的闪了闪,随即敛目不语。

在凝重而又紧促的气氛之下,众人各怀心思地走到了比试台之下,只见那看台之下竟是围了三四百人,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众人愕然,一时竟不知道这是被二人同门之争所吸引过来的,还是被小凡与祈裬的精彩表演所吸引过来的。

就在众人不知该如何自处之时,田不易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转过头来,脸色已缓和了很多,但仍然瞧得出一丝疲惫,他疲倦地闭了闭眼,随即扫了一眼众人,挥了挥手,低哑的声音沉道:“随意吧。”言罢之后竟是自顾自地御剑离去,不再管二人到底是谁晋级。

苏茹担忧的望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深色复杂地抿了抿嘴,转过头来却笑着对众人说:“今日之比,权当同门切磋,切勿在意输赢之争,谁晋级,都好。”

白祈裬闻言抬起头来,朝苏茹笑了笑,轻声应下。

张小凡只是脸色紧绷地抿着嘴,沉默地点了点头。

“去吧。”苏茹见二人应下,笑着点点头,走到了观战台上的椅子旁,说道。

二人朝苏茹一拱手,一同跃上了比试台。

“小师弟。”白祈裬微微躬身,平静地朝张小凡拱了拱手,踏风而立。

张小凡只是呆呆地原地站在那里,盯着白祈裬,但微微颤动的眸子还是暴露了他此刻心底的挣扎。

白祈裬见状垂了垂眸,心里暗暗叹气,小师弟还是如此心善又固执,怕是不肯朝自己出手吧。

如此,只好……

“得罪了。”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7 16:25:00 +0800 CST  
四强,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进的……哪怕,是与自己的小师弟相斗。

白祈裬右脚一踏,简简单单地朝张小凡临空借力而去。

那简简单单地一踏,在张小凡的眼里似是无限被放慢了一般,一帧一帧的掠过他的眼前。

他仔仔细细地盯着小师姐朝自己攻来,生怕漏掉哪怕一个细节。

他瞧见了她举起了右掌,朝自己左肩拍来。

“砰。”

他没有躲闪,也没有痛苦,就这么被白祈裬轻飘飘的一掌拍上,落下了比试台。

他合目前的最后一眼,只瞧见了她平静如深湖的眼眸淡淡的望着他。

他瞧见了她的眼睛,突然想奋力而起,叫她一句“小师姐”,却转而被黑暗吞噬。

……

无论是台下的观众,还是台上的比试,此时都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想到会是如此轻飘飘的结局。

白祈裬淡淡的望着张小凡躺在台下,嘴唇上沁出一丝血珠,叹了口气。

一袭青衣如竹,转身拂袖离去。

就这么怔怔地呆望许久,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忙为张小凡检查身体,却发现张小凡除了左肩有轻微拍伤之外并无大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将小凡送回去吧。”苏茹叹了口气,抬眼望了望白祈裬离去的背影,又瞧了眼张小凡,不由得叹了口气,朝众人说道。

造化弄人。

……

白祈裬回到了竹林里的院落之后,跳上了屋顶,倚着屋檐,阖上了眼睛,瞧不清神色。

当陆雪琪回到了院子里之后,已是月下初华,但还是一眼便瞧见了在屋顶上小憩的白祈裬,不由得神色一松。

白祈裬在陆雪琪推门之时便已察觉,只是现下自己这般像个孩童一样爬上屋檐睡觉的行径怎么看怎么幼稚,更何况被她给瞧见了……白祈裬脸皮甚薄,只想装睡糊涂了糊弄掉这一幕。

但等了片刻,见陆雪琪还没有离开的迹象,白祈裬觉得如此‘对峙’更是…诡异。

这才无奈地假装恰好转醒,悠悠起身后状作无意间瞧见了陆雪琪一般,讶道:“陆师姐。”

随即翩翩落下,拱手笑着行礼,瞧不出一丝异样。

陆雪琪只是淡淡的瞧着她,分不清喜怒。

白祈裬瞧陆雪琪盯着自己,脸上恰好的笑容不由得僵了僵,在陆雪琪目力可及之下微微红了脸,白祈裬抬眼望了眼陆雪琪的眸子,不由得舔了舔唇,轻咳两声,放柔了声音,复而拱手道:“陆,陆师姐。”

“嗯。”陆雪琪抬起右手,将掉落至耳边的发捋到了耳后,轻轻应道。

“师姐,今日比试尚可还好?”白祈裬被看的有些不太自在,动了动身子,微微侧过身,道。

“尚可。”陆雪琪微微点了点头。

“……那,那师姐,明日是与谁比试呢?”

“明早揭晓。”

“……师姐,前日比试我去看了,没想到师姐如此…如此厉害!”

“嗯。”

……话题也太干了!白祈裬此时挂在脸上的笑都已僵硬,却瞧着陆雪琪并无半分挪步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道:“师姐…师姐早些歇息,我先…我先进屋了!”

陆雪琪闻言却没有回答,只是像之前一般无二的瞧着白祈裬,直到白祈裬脸上就连僵硬的笑都无法维持之后,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嘴角漏出一丝笑,映着月光,倾国倾城。

如此人间至景,白祈裬呼吸顿了一顿,但还是只来得及匆匆瞧了一眼就转身仓促进屋。

就在白祈裬一脚踏入门槛之时,身后一道清冷而又悦耳的声音淡淡响起。

“恭喜白师妹进入四强。”

……!

陆师姐,你是魔鬼吗。

白祈裬躺在被褥之上,捂着心口,控诉道。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7 16:26:00 +0800 CST  
由着昨晚白祈裬早早的栖下,所以当次日她一早醒来的时候,少见的,陆雪琪还尚未转醒。

白祈裬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一番,又怕打扰到陆雪琪清浅的睡眠,思虑片刻,还是决定等陆雪琪醒来之后再做洗漱,于是当下就蹑手蹑脚地往院落里走。

就在即将踏出门槛的那一瞬,顿了一顿,还是终没忍住,迅速地用余光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与她相对的另一侧床榻。

素暖色的床褥之中漏出点点白袂,墨黑的长发像瀑布一般倾泻而下,似是一张玄色宣纸上沾染了几缕极为灼人的墨。

白祈裬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晃了晃。

就在白祈裬醒后没多久,陆雪琪也悠悠转醒。

“陆师姐。”初晨悠悠一场绵绵细雨仿佛将尘世的浊气都洗涤至净一般,白祈裬站在一抹翠青的绿竹之下,呼吸间都是清新而带有些泥土香的空气,心情极为舒畅,顾盼流转间笑意盈盈,见陆雪琪走出院落,轻轻浅笑道:“可歇息的还好?”

“尚可。”陆雪琪神情间也是少见的放松,尚还带了一丝似是刚睡醒的朦胧,淡淡回道。

白祈裬笑着点点头,毫不在意陆雪琪的冷淡,见她已起,就不再顾忌,洗漱一番出了院落,朝广场走去。

当白祈裬找到大竹峰的众人之时,晨光已是初放,广场上渐渐地也聚集了约莫千来人,三五成群站在一起,人声鼎沸,个个看上去都极为兴奋。

与此同时,作为与齐昊、陆雪琪、曾书书三人并列四强的白祈裬此时也受到了极大的关注,不论她一路走来,周遭善意也好、恶意也罢的指指点点,就是到了大竹峰众人之中,也是极为的备受瞩目。

齐昊本来就是夺魁的最大热门,陆雪琪这几日里人气鼎盛,但曾书书与白祈裬进入前四却是出乎绝大多数青云门长辈的料想之外。在此之前,曾书书以曾叔常的独子闻名,虽然在风回峰一脉中是公认的年轻俊才,但在青云门中并不十分出名,这一次过关斩将,道法精妙,令众人刮目相看。

相比之下,白祈裬虽是修为极高,但比起诸位师兄姐来说,尚还只是初入青云门五年的小师妹而已,再加上之前极为低调的生活,不论青云门的弟子,就连青云门的绝大多数的长辈,都对其毫无印象。

此次进入四强,不可不谓是犹如一匹惊世黑马绝尘而上,占据了各个峰议论的顶点。

周遭议论不绝,白祈裬丝毫不受影响,处之泰然地走到田不易面前,恭恭敬敬地稽礼请安。

今日或许是由着众人纷纷投来的不绝赞叹之声,田不易的脸色比之昨日已是好了很多,脸色甚至都红润了几分,只是视线偶尔瞟过那聚集人数最多的“龙首峰”时,还是会轻轻冷哼一声。

白祈裬瞧见了田不易这微微的小动作,轻轻笑着摇了摇头,照着自家师傅这护短的性格,没有去出言嘲讽,已是极为忍耐的了。

昨日的抽签,白祈裬是不太相信这结果没有一些授意的,只是出自谁,有何目的,她一概不知。

除了让张小凡落选四强之外,还有什么影响吗?

难道仅仅只是……张小凡无法去万蝠洞与死灵渊?

白祈裬淡淡的敛了眸,叹了口气。

“裬儿,去吧。”就在白祈裬出神之际,田不易已瞧见道玄真人与苍松道人走上了擂台,于是转过头,朝自己最小、却是最得意的小弟子白祈裬道。

白祈裬望了眼擂台,见其余四强皆登上了擂台,自是知道,该是拉开今日四强之比的序幕了。

白祈裬淡淡转身,望着大竹峰众人朝她投来的或鼓励,或欣慰,或期许的眼神,本有些淡然惆怅的心境顿时烟消云散,她畅快一笑,脚尖轻点,跃上了擂台之中。

就在白祈裬一袭青衣缓缓翩然落下之际,广场上爆发出了一片议论之声。

“她就是这届最大的黑马,白祈裬小师妹吗?”

“哇!小师妹长的真是极为好看!”

“登徒子!修仙之人岂可贪恋美貌,小师妹实力也是极为强横!”

“嘁!要我说,黑马就是黑马,这届魁首还是齐昊师兄当之无愧。”

“啧,你这话可就不对,说不定小师妹一黑到底,拿了魁首呢?”

“……”

白祈裬落入擂台之时,各种悠悠的议论之声或大或小,或贬或褒,都一概似洪水一般涌入了她的耳里。

许是由着周遭的声音太过嘈杂,又或是因为此时的心绪不稳,白祈裬忍不住晃了晃身子,就在她有些眩晕的时候,突然右臂传来了一股清凉而又有力的触感。

白祈裬心下感激,转头望向自己的右臂,忽然怔住了。

一只纤细又白净如暖玉雕磨出来的手。

白祈裬眨了眨眼,忽然就笑了笑,心里纷杂的思绪与恐慌忽然就如遇光一般退却开来。

“多谢陆师姐。”白祈裬嘴角含笑,沐着恰好的晨光,金光闪闪,似谪仙下凡,耀眼无比。

陆雪琪见状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朝她点了点头,随即收回了手,转过头去,目视前方,不再看她。

“当!”就在四人都站在擂台之上之时,一声厚重悠远的钟鼎声突然响起,众弟子纷纷止住讨论的话头,朝擂台之上投目而去。

擂台之上,四人并排而立,掌门道玄真人与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站在前头。

台下,近千的青云门人围在一起,前排坐着的都是各脉的首座长老。

台上道玄真人看了这四人一眼,嘴角掠过一丝笑意,转过身子对着台下道:“诸位,到今日为止,七脉会武已决出了前四位弟子,他们天资过人,道法精妙,俱是我青云门中精英,肩担着日后光大我青云一门的重任。我青云弟子,以天道为行则,以苍生为己任。望——诸位谨记!”

道玄真人的内力极为深厚,就算是站在擂台之上对着台下偌大的广场,这一番话也犹如响彻在脑海里一般清晰深刻。

见众弟子眼神皆坚定而执着,道玄真人满意地微笑着点点头,朝苍松道人示意:“苍松师弟,你来吧。”

苍松道人点了点头,转向台下,朗声道:“现在,揭示今日比试安排。”说罢转身从身后一小童手上所端的木台上取过一竹简,轻轻抖落开来。

全场上千双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那磕碰得清脆直响的竹简,屏住了呼吸。

“由龙首峰齐昊对风回峰曾书书,小竹峰陆雪琪对大竹峰白祈裬……”

哗——!

苍松本还想继续说着什么,但台下却在他宣布安排的话音刚落之时就爆发出了喧嚣至顶的议论声,绵延不绝,一浪高过一浪。

白祈裬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的朝身边的陆雪琪望了过去。

陆雪琪只是淡淡的抿了抿唇,脸上毫无表情,冰冷的站着,对白祈裬投过来的目光置之罔闻。

……

苍松道人在台上的训话说了什么,白祈裬已是没有听进去一丝。

神剑御雷真诀。

真的要到那一步吗?

自己允许到那一步吗?

白祈裬攥紧了拳头,难辨神色。

好不容易等苍松道人说完,众人也是有些不太耐烦。

“四强之比,正式开始!”但随着他最后一句振奋人心的宣告之后,气氛又再次火热起来。

四强之比,开始了。

……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7 16:34:00 +0800 CST  
站在高处,已是近巳时的阳光此时有些灼人,但这却丝毫浇不息围观弟子的热情。

白祈裬没有像之前一般落入比试台,而是踏着台阶,一阶一阶地走了上去。

立定之后,她面无表情地站在擂台之上,望着喧嚣的人潮,望着坐在椅子上对她微笑的师傅师娘,望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陆雪琪。

那个冷淡的女子,眼中的情绪那么的浅薄,似乎找不到一丝可以让自己落足的点。

在她背后,天琊幽幽地散发着淡淡的蓝色的光芒。

白祈裬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轻轻吐出,倏尔睁开了眼,就在与此同时,腰间的渊瑯顿时剑鸣铮铮,似是战意极盛。

云海之上,此刻只剩下了两个大擂台,但以围观的青云弟子人数论,观看西边齐昊与曾书书比试的人数只怕还不及这里的三成,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此次风头最劲的陆雪琪以及被誉为青云门下天赋第一的白祈裬给吸引了过来,而在长辈之中,包括掌门道玄真人在内的绝大多数人也坐在了这个擂台之下。

白祈裬就这么的直直地望着陆雪琪,绝美的脸庞仿佛在阳光下镀了一层金辉,奕奕生辉,光彩照人,只是,冰冷如深渊寒冰,遥不可及。

“当!”钟鼎齐鸣,回荡在通天峰上。四下里迅速安静了下来。

白祈裬像是回神了一般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似蝶翅翩舞闪了闪,随即抿着嘴轻抬右手。

“噌!”

一声清响,渊瑯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渊瑯出鞘。

陆雪琪身后,一股不可忽视的冰蓝色光芒渐渐亮了起来。

“小竹峰弟子陆雪琪,请赐教。”言辞之间陆雪琪缓慢抬手,将天琊抽了出来。

天琊出鞘。

众人哗然——!

白祈裬看着那冰蓝色的光芒越来越深,越来越耀眼,照着整个比试台都呈了蓝色,却没有一丝紧张,反而在内心深处,隐隐期待着什么。

“大竹峰弟子白祈裬,望陆师姐,手下留情。”白祈裬淡淡一笑,感受到就在天琊出鞘的那一刹那,握在手心里的渊瑯越发的兴奋。

突然之间,二人似是心灵相通一般,对望一眼,都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

战。

白祈裬与陆雪琪的绝美冰冷不同,更带了些英气俊美,此时恣情一笑,恍若快意人间的仙子。

陆雪琪微勾嘴角,清淡的犹如昙花一现般的笑一闪而过,随即敛了神色,一声轻叱,率先出手。

天琊蓝光盛放,冲天而起。

台上,白祈裬也敛了神色,盯着那一缕冰蓝色的剑芒肃然起来,手中法诀变幻不断,迅疾如风。

只见在半空中光芒万丈的天琊忽地转身,疾如闪电,带着开山斩海的气势向白祈裬冲了过去。

白祈裬勾唇一笑,右手执着散发幽黑色光芒的渊瑯,右脚裂地一踏,随即步伐微变,临空踏气迎面迎了上去,深深的玄黑色光芒在半空中与那万丈冰蓝撞到一起,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陆雪琪见白祈裬游刃有余的挂着浅笑,不由得好生之心顿起,再不迟疑,蓝光一闪,扶摇而上直冲云霄,随即临空一划,竟是带起了阵阵雷电之力,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白祈裬劈了下来。

但说白祈裬却只进不退,十指构建法诀的本事比之之前与林惊羽的那一战中又是精进不少,眨眼间十尊极为精妙复杂的法诀便已成型,白祈裬右手凌空一握,渊瑯就横于身前,渊瑯蒸腾着一股白气,剑身上黑玄色光芒大盛,隐隐传来吞噬之威,就在渊瑯刚刚立于身前之时,空中的冰蓝剑芒便已轰然斩下。

轰隆——!

阵阵爆鸣响天彻地,众人无不为之变色。

就在那爆炸激起的尘灰还未散尽之时,临空而立的陆雪琪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突然执剑冲进了那烟灰之中。

比试台之上,蓝光透过尘灰闪烁,玄黑色光芒隐隐流窜在尘烟表面转而消失不见,众人只见那烟尘随着一声声如晴天霹雳般的巨响声,喧嚣着直冲云霄。

除了偶尔从烟尘里倒飞而出的巨木碎片可以显示这一场比试到底有多激烈之外,众人只有傻眼般的瞪着眼睛干等,心里却阵阵惊诧。

大试开始以来,没有一场比试像今天一般,一开始就如此激烈,场面更无今日宏伟,看着擂台之上原本坚硬之极的巨木都如纸屑一般四散飘飞,只怕片刻之间,偌大一个擂台就会被这两件威力绝伦的法宝给拆的七七八八。

随即一声震耳欲聋的惊世之爆响彻广场之后,打斗的声音竟像是双方约定好一般的陡然停下。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十分有默契的共同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不过片刻,烟尘便缓缓散去。

白祈裬站在坑坑洼洼的比试台上,淡淡的抬头望着临空而立的白衣女子,二人神情淡然的仿佛刚才的惊世之斗不过弹指之间喝了一杯茶一般。

哗然顿起,没有人想到这位小师妹竟是与陆雪琪斗了个不相上下!

二人相隔不过十寻不到,但只是冷冷的对望着,一言不发。

白祈裬轻轻一笑,薄唇轻启,道:“陆师姐,真厉害。”

陆雪琪一怔,仿佛想起了什么,眸里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转而眼神却是突然变得挣扎起来。

白祈裬只是站在原地,神色淡淡地望着她,垂手而立,身旁浮空的渊瑯静候在侧。

陆雪琪眼神一凌,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银牙一咬,打破了二人之间那短暂的平衡。

陆雪琪疾探右手,在她右手与天琊相触的那一刻,全身衣衫无风自飘,刹那间盛世蓝光万道,吞没了她的身影,天琊剑身一震,发出如龙吟一般的巨响,扶摇上天,陆雪琪竟似与天琊人剑合一,冲天而起,直上青天。

白祈裬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缓缓握住了渊瑯,面色苍白。

终于,到了吗?

那么——

来吧。

白祈裬临空而踏,立在半空之中,仰天长啸。

声动四野,天地变色!

黑色玄光,直上天际,狂风呼啸,云气沸腾!

忽地,蓝光一闪,一声尖啸从远及近,从悄不可闻迅速增大,直到震耳欲聋,让人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万道蓝光,此刻竟都合为一体,成一巨大光柱当头击下,看这气势几乎欲将青云山脉斩为两半。

白祈裬冷了神色,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仿佛脆弱至极,但看她神色之间,竟无丝毫畏惧之意,目光坚定,同样伸手一探握住渊瑯,瞬间内漫天玄光黑气如握在她手中一般,直直迎向向下冲来的冰蓝色光柱。

外围,年轻的青云弟子都屏住了呼吸,看直了眼,而老一辈的长老首座之中,也纷纷变了脸色。

这一场比试,竟已是生死之争。

但不知为何,却没有人出来制止?

“轰!”

如天际惊雷,炸响人世,仿佛整座通天峰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蓝光倒折而回,陆雪琪现身天际,紧握天琊,但嘴边却缓缓流出了一道鲜血。

台下,水月大师霍然站起。

半空之中,白祈裬耳边只剩下了狂风呼啸的声音,喉里一股腥甜已然涌上了嘴角。

白祈裬伸出纤长的手指,用食指轻叩,缓缓地擦掉了嘴角流下来的鲜血,微微垂了眼,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己的血。

陆师姐……

陆雪琪只觉得浑身剧痛,体内气血在剧烈震动的经脉中到处冲突,仿佛要破体而出。

这已是生死时刻!

这已是永恒瞬间!

这冷傲的白衣女子,在狂风中傲然伫立,任凭风力如刀,竟不肯稍退半分。她昂首,望天。

风,突然停了,凝固在半空之中。

天地,突然静了,停在了这个时刻。

“轰隆!”低沉的呼啸仿佛从天边传来,回荡在整个天地之间。

陆雪琪伸手摸了摸天琊,又望了望白祈裬,突然如春水映梨花一般笑了。

下一瞬,漫天的蓝光便消散了,收缩了,仿佛如巨龙吸水一般都被吸到那如秋水一般的剑刃之上。

通天峰上,一片寂静!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7 16:37:00 +0800 CST  
陆雪琪犹如吝啬一般敛下了笑,转而面如寒霜,手握剑诀,竟然在悬空的状态下脚踏七星方位,凌空连行七步,长剑霍然刺天,玉颜在刹那间再无一丝一毫的血色,口中诵咒: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片刻之间,原本晴朗的青天黑了下来,天际突然出现的乌云翻涌不止,雷声隆隆,黑云边缘不断有电光闪动,驰骋天地间,一片肃杀,狂风呼啸。

大风扑面而来,白祈裬微微叹了口气。

陆师姐。

地面之上,上至道玄真人下至各脉首座长老,个个脸上都是惊骇莫名齐齐站了起来,又转而看向小竹峰的水月大师。

半晌,田不易深色复杂的盯着场上那一抹挺拔不肯折腰的青衣,涩声道:“你教出的好徒弟啊!”

水月大师却是全然不理众人,一向淡漠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担忧,望着在天空中的那两个人。

“神剑御雷真诀!”道玄真人缓缓收回了目光,心中大为震动,想不到青云门下,年轻一辈之中,竟有了如此了不起的人才。

只是,看着那女弟子脸色,虽然勉力施展出这等盖世奇术,但身子颤抖,面白如纸,只怕是力不从心了。

天空之中,雷声愈急,日幕愈黑,黑云压城,厚厚云层中缓缓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

像是幽冥的通道,漆黑一片深深不可见底的巨大漩涡倒挂在天际,如九幽妖魔张开了恐怖大嘴,要吞噬世间一切。狂风凛冽,风卷残云。雷声隆隆,电芒窜动。

白祈裬苍白的嘴唇略动,仿佛想朝着那九天玄女说什么一般,但最终只是喏喏不言。

陆雪琪此时脸色更是苍白如纸,仿佛轻轻一戳就会破碎,白祈裬攒紧左手,右手执了渊瑯便欺身飞近,渊瑯玄黑色剑芒闪动,在漫天黑云之下显得引人注目。

陆雪琪望着白祈裬裹在黑光中冲来的身影,本就煞白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神剑御雷真诀”是道家仙法中的无上奇术,以凡人之身引发天地至威,可以想见陆雪琪身体此刻所承受的压力之巨。

“天琊”乃不世出的神兵,本来正是用来施展“神剑御雷真诀”的好兵刃,但与之相比,陆雪琪本人的道法修行却是不足。

此刻,她只觉得天际乌云之中,无限的巨力如汹涌澎湃的怒涛般向她身体里涌来,全身上下外人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体内血气翻腾,几乎都要被这股大力涨破一般。若不是天琊不断吸走了这汇聚而来的汹涌巨力,陆雪琪只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风声呼啸,雷电轰鸣,她凌空而立,恍惚中几乎以为自己像是风中无力的小草,下一刻,她想起了师父水月传她这奇术时的话:“雪琪,你资质之佳,是我生平仅见,但这真诀威力太大,故反噬之威更是沛不可当。你修道之日尚浅,虽能勉强掌握,但千万不可随意施法,免遭灭顶之灾。”

“轰!”

一声炸雷,几乎就是从通天峰当头天空炸响,每个人都隐约感觉到脚下土地轻轻晃动了一下,仿佛上古雷神被人惊扰了沉眠,狂怒嘶吼!

一时间人人变色!

白祈裬此刻距离陆雪琪只有两丈,却再不往前近一步。

白祈裬知道她近不了她的身。

“神剑御雷真诀”是青云门镇山奇术之一,何等神妙,在施法时通过神兵自然而然在施法者身边布下一层无形护罩,他人不得进。

就在这万众屏息的时候,眼看天空中那巨大漩涡旋转更急,雷电大放,天琊神剑光芒越来越亮,这绝世仙法就要施展完成!陆雪琪却忽然身子一震,原本雪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几乎在身前成了一道血雾。

天琊神剑登时光亮摇晃,似有不稳。

白祈裬站在她的跟前,看见陆雪琪急而吐血,眼神里闪动着莫名的光,竟是完全放下了双手,毫无任何防御或者进攻之态!

台下的众人愕然,田不易惊然拍桌而起,紧紧的盯着这一幕,体内的法诀运转不停。

就在众人揪心这一刻,陆雪琪银牙紧咬,闭上眼睛,将全部心力灵性全部集中到天琊之上,片刻之后,天琊光亮稳定了下来,反而更胜从前,灿烂夺目,不可逼视。

乌云中一声巨响,那巨大漩涡最深处仿佛出现了一道亮光,那是无数闪电正汇集成一,隐隐正对着陆雪琪手中的天琊神剑。

陆雪琪定定地望着眼前毫无防备的白祈裬,眼神开始摇晃。

陆师姐。

白祈裬回望回去,粲然一笑,用无声的口型唤着陆雪琪。

陆雪琪心里突然一顿,涌上一阵慌乱。

真诀已然成型。

陡然之间,陆雪琪喷出一口血雾,洋洋洒洒的坠落在了白祈裬的青衣之上。

随后,终于像是撑不住了一般,陆雪琪身形一晃,就在白祈裬眼前,那么直直的,犹如一片羽毛遇水一般,沉沉的——往下坠去。

就这样了么?

一切都到这里为止了么?

陆雪琪心头忽然平静了下来,在那一个瞬间心头这么淡淡地想着。

她尽力了,就算是输给了白祈裬——那个小师妹,也不算有辱师命了。

她,配得上。

这个瞬间,短短的瞬间,天地是安静的,凝固的,所有的东西都定在那里,只有白祈裬立在风中,衣衫飘飘,黑发拂动,仍旧站在原处,望着不断下坠的她。

那一刻仿佛永恒!

白祈裬在雷电交加的风雨中独自伫立,面对天地巨威却如此淡然,只是脸色微微苍白,眼中涌动着一份说不清的意味。

风雨呼啸,凄凉天地。

白祈裬忽然笑了笑,带着一份释然。

右手一划,渊瑯迅速从身旁急掠而出,就在众人以为她持剑抵抗天威之时,渊瑯竟是头也不回的朝陆雪琪飞去!

就在渊瑯接住了陆雪琪生生下落的身形之时,天际一声巨响,一道无比巨大的电柱从天而降,直直的朝白祈裬落下。

整个天地,满天神佛,仿佛在同一时刻,一同吟唱。

下一刻,白祈裬就被那光芒吞没了。

众人只见白祈裬原本所立之处,白光盛放,雷电窜动,巨大的光柱拔天而起,毁天灭地。

许久!许久!许久!

天空乌云散去,光芒消失。

人们怔怔地看着天空,看着那一袭青衣此时已被染成了血衣,直直的,就如陆雪琪之前一般,掉了下来。

她没有掉到地上,田不易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她身下,接住了她。只见田不易脸色凝重,出手如风,立刻撬开双目紧闭,气息都有些微弱的白祈裬的嘴,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也不管多少,把倒出黄色的药丸直接倒到了她的嘴里。

那药丸入口即化,田不易一声不吭,腾身而起,一道赤芒立刻升起,载着白祈裬风驰电掣而去,竟是不再向场上看上一眼,看那方向,是回大竹峰去了。

苏茹等大竹峰一脉众人,也纷纷跟了上去。

面无血色的陆雪琪只是怔怔的望着那一袭染满血色的青衣远去,在师姐妹们祝贺的簇拥下,她一言不发地低下头,望着地上那把散发着暗黑玄色的渊瑯,不语。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7 16:40:00 +0800 CST  
白祈裬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仿佛沉眠千年的螣蛇,被层层叠叠的神木蔓条勒进血肉里,牢牢地囚禁在极玄地狱之中。

挣扎,却不得丝毫挪动。

口不能言,耳不得闻,目无法视。

只剩下一颗赤热的、还在流动着血液的心脏,包裹在单薄的身子里,嘭嘭的跳动。

——还活着。

在寂寂无边的浓墨之中,那是比渊瑯还要深上几分的纯黑,透不过一丝的光亮。

只有她孑然一身。

除了黑暗,无路可走。

一年、一百年、亦或是一千年。

是多久?她不记得了。

渐渐地、不知何时,她突然发现在浓墨里,出现了一丝光亮。

那是一抹素白之色,藏在层层蔓延开来的墨黑之中,像是无意间滴落在宣纸之上的一缕白烟。

陡然之间,浓墨迅速的从她眼里褪去,她没有任何理由地仓皇起来,内心深处的恐惧使她几乎是忍不住地想要拔腿而逃。

但,她只能深深地、深深地被禁锢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砰——一声闷响似从天边传来,又像是从躯体内传来,徒然炸响在耳边。

一股窒息而又透凉的感觉瞬间沿着四肢,顺着颈脖,像一只情人缱绻的手,攀上了她的脸颊。

转而,紧紧的掐住了她的喉咙。

一股浓郁的苍凉从她眼底无可抑制般的升起,深心处有的,只是无尽的绝望。

窒息之间,她恍惚看见了几张熟悉、却又像隔了千百之年,只剩下陌生的脸。

青白色的,浮肿不堪的。

——哈。

她努力想忘记的所有事情,就如盘踞在脑海里的附骨之疽,不绝的、牢牢的吃食着她的血肉,畅饮着她的骨髓,庆祝着她的崩溃,欢呼着,跳跃着,在眼前肆无忌惮、张牙舞爪。

到底,重活这一世,是为了什么。

她深深地、深深地埋下了头颅,宛如婴儿在胎盘里一般,将身体紧紧地蜷缩起来。

“白祈裬。”一声仿佛不含任何情绪的声音,清清浅浅地,悠悠落下,钻入耳里。

……

陆雪琪。

我——

……

白祈裬缓缓睁开了眼睛。

柔和的光线从窗外透了进来,印着檀木桌上点了星星点点的香烛气,杳杳盘绕氤氲在空气之中,随后渐渐消散开来。

这里,似乎没有人在。

她缓缓坐起,只是怔怔的、痴痴的望着刚破晓的窗外,出了神。

哒——一声清清浅浅的脚步声落在门前的石廊上,敲出细微的清脆声。

白祈裬敛了眸,抿着苍白而毫无血色的唇,转过头,却像是牵动了某处的伤口而引来了阵阵蚀骨的剧痛般,单薄的身子无法自抑地抖了抖,额上密密麻麻地浮出了一层细汗,浸湿了两鬓的碎发。

白祈裬静静地坐在床上,不敢再动,只是淡淡地望着房门。

这时该是午后了,房门虚掩着,两扇窗子支起,隐约可以看见庭院中依旧青翠的青草修竹。

哒——那声清清浅浅的脚步声又再一次响起,白祈裬幅度极小地偏了偏头,随即像是明白什么似的,竟是苍白着脸,无端的笑了一下。

就算是这么小的动作,白祈裬也像是极为耗费心神一般低低地急喘了两口气。

“吱呀。”

木门被缓缓推开,一只纤细而又温润的手搭上了木沿,白祈裬眸里的瞬间亮了亮,笑盈盈地盛满了笑意。

“陆师姐。”白祈裬正了正身子,语气极为轻快,但细细听去,免不了发现里面深藏的几分颤抖,似是在忍耐什么。

“嗯。”陆雪琪亭亭立在床前,离她隔了三四丈的距离,冷眼望着她,淡淡出声应道。

白祈裬见她应了,又是高兴几分,自顾自地低头笑了笑,道:“陆师姐,师妹身有不便,不能向师姐请好,还望师姐莫要怪罪才是。”说罢,竟是朝她眨了眨眼,顽意闪动。

陆雪琪闻言皱了皱眉,刚欲出声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抬眼间瞧了瞧,不知是顾虑什么,将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良久,这才冷声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为何相让于我。”

“……陆师姐,我为何要与你争。”白祈裬闻言怔了怔,半晌,这才抬起纤长而雪白的有些病态的手,敛了耳边的碎发,轻声偏头,朝陆雪琪道:“我不欲与你相争。”

“可那是七脉会武。”陆雪琪闻言冷冷的朝她一瞥,声音仿佛从极寒地狱吹来的冷风,欺霜赛雪。

“是……”白祈裬无奈地笑了笑,叹了口气,将身子倚在床栏之上,阖了眼,单薄苍白的唇似是一碰即碎的纸一般,一张一合:“我知那是七脉会武,我也知,那是与师姐你的比试,我并无轻视之意,也无藐视之姿。”

说到这里,她像是累极了一般,低低地喘了两口气,良久,这才接道:“只是,我不愿——如果那比试终究要你我两败俱伤的话……”

白祈裬睁开眼睛,望着陆雪琪笑了,嘴角的弧度似是盛开在三川的彼岸花,妖艳而苍白,她薄唇轻启,道:“不如,我一人承受罢。”

陆雪琪眯了眯眸,只是冷冷地打量着她,脸上毫无表情。

白祈裬见状愣了愣,随即也笑眯眯地弯了眸,嘴角噙笑地回望过去,不语。

过了良久,陆雪琪这才收回目光,沉了眸,低声道:“为何?”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7 16:43:00 +0800 CST  
……为何?

白祈裬低低地闷笑了两声,随后像是又牵动到了伤口一般,轻咳了起来。

就在白祈裬低头轻咳之时,一只不似白祈裬那般骨节分明却又同样纤长雪白的皓腕伸了过来,手上捏了一盏茶杯。

茶杯里盛了半杯温水,袅袅余温氤氲开了一丝热气,偶尔飘出一缕,暖暖地烘在了白祈裬的脸上。

白祈裬展开轻握成拳头的手,接过了茶杯,杯身上似还有一丝手温尚存。

她吸了吸鼻尖,缓缓抬头,轻笑着道谢,指尖腹却不住地轻轻摩擦着杯身:“陆师姐。”

“嗯?”陆雪琪溢出一丝鼻音。

“我说,陆师姐。原因就是,陆师姐你。”白祈裬低头抿了口茶水,温热的水流淌过舌尖,滑入喉间,荡起阵阵涟漪。

“莫要说笑。”陆雪琪的身子僵了僵,皱眉低声呵道。

“嗯,”白祈裬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不是说笑。”

就在白祈裬的注视之间,陆雪琪的脸色以肉眼可见速度冷了下来,气氛此时竟是到了冰点。

“……我极为仰慕陆师姐,”白祈裬瞧着陆雪琪,良久,这才敛了眸,让人瞧不清神色,语气低的像是喃喃自语一般,一字一顿,似是耗费着全身的力气:“像是……师妹崇——”

就在白祈裬要将另一个字吐出口之时,木门“吱呀”一声被轻推而开,竟是苏茹抬步走了进来。

白祈裬低低地松了一口气,不敢去瞧陆雪琪的神色,只是转头朝苏茹叫了一声“师娘”。

苏茹进门后,瞧见陆雪琪站在床前,不由得愣了下,见白祈裬叫她,这才缓过神来,快步走到她的床边,坐下,柔声道:“祈裬,你可好一些了?”

白祈裬缓缓点了点头,道:“回禀师娘,好多了。只不过现下还无法起身行礼……”

苏茹嗔了她一眼,道:“命都去了大半,你倒还有心思记得这个!”转而见陆雪琪定定地站在床前,不由得惊奇道,“你怎会来此?”

陆雪琪低声朝苏茹行了礼,随即敛了眸,望了一眼躺在床上朝她笑的白祈裬,抿了抿唇,道:“回禀苏师叔,弟子来……探望白师妹。”

苏茹闻言欣慰地笑了笑,温柔道:“陆师侄有心了。只是方才你师父好似在找你有事——似是为了你决赛之中的事。”

陆雪琪闻言身子僵了僵,转过头去,不再望白祈裬,低声道谢,请辞道:“既如此,弟子先行告退。”

苏茹挥了挥手,连道无碍。

待陆雪琪走了之后,苏茹这才转头替白祈裬查看伤势,半晌之后,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你外伤已好了十之七八,只是体内经络损伤太重,不安心静养是不成的。”

白祈裬轻声应下,随即沉吟一会儿,出声问道:“师娘,你方才所说陆师姐在决赛之中的事——她是受伤了吗?”白祈裬细细回想,似是觉得陆师姐的左臂方才一直有些奇怪,不由得猜想到。

苏茹微微一笑,摇头道:“你们感情还真是好——”

白祈裬心中一紧,像是被揪起来一般,就在她冷汗浮出之际,却听见苏茹转口道:“不过,她决赛时倒不是受伤了。”

白祈裬低低地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

那是……?

白祈裬皱眉不解,既然不是受伤,那到底是何事才值得陆师姐在听到水月真人的传唤的时候,情绪竟会有一丝不自然?

“莫非是决赛输了?”白祈裬轻问出声。

所以对弟子寄有高期望的水月真人才会生气?

只是,如此也有些太过严格了。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苏茹脸色有些古怪,随即见白祈裬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轻叹了一口气,道:“陆师侄在决赛时打败了齐昊,但——她竟然在最后一刻执剑跃下了决赛台。”

白祈裬闻言一阵愕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们这届七脉会武,可也算是异光大方了。”苏茹意有所指,瞧了眼白祈裬。

可不是么。

白祈裬叹了口气,知道苏茹在说什么,低低地朝苏茹道:“师娘,对不起。”

苏茹闻言摆了摆手,沉默了会儿,道:“你一直以来的性子都温和谦让,不喜斗争,这我都是知道的。但这次,你还是有些过了,让自己置身于如此险境——若不是……”苏茹说到最后,划为一声喟叹,敛了话头,只是不住的摇头。

“抱歉。”白祈裬低下头,瞧不清神色,声音轻的似是被风卷来的哝哝呜咽。

“莫说这些了,你师父才是最为揪心的那一个。”苏茹瞧了一眼白祈裬,叹气道。

白祈裬闻言沉默下来,半晌才抬起头,只是抿着唇,视线跃过苏茹,怔怔地望着窗外。

苏茹见状,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温声道:“你刚刚才醒,不要太累了,要多多休息。我吩咐过了,让他们不要过来打扰你,三餐让小凡送来就是了。”

白祈裬淡淡点了点头,应道:“嗯,多谢师娘了。”

苏茹见状也点点头,柔了声音,道:“那你休息吧,回头我让小凡把饭菜送来。”说着回过身子,走了出去。

白祈裬缓缓躺了下来,望着房间的顶梁,缄默不语。

……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7 16:44:00 +0800 CST  
吱呀——不知道过了多久,寂无人声的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碎碎的脚步声,随即白祈裬的房门便被两阵清响叩开。

白祈裬淡淡转过眼去,瞧着来人。

“小师姐。”

白祈裬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么细细的打量他了。

原著里的主角,亦是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便一直陪伴着她的小师弟——张小凡。

一身素淡的布衣,即使是修炼了这么久也无法褪去的一股憨然之态,不似齐昊那么落落大方,不也像他的好兄弟林惊羽那般桀骜不驯,只有嘴角偶尔抿住时漏出的那么一丝坚毅才让白祈裬恍然——她的小师弟,张小凡,好似已经长大了。

那么,于我来说——他到底是那个拯救苍生的主角,还是朝夕相处,如家人一般的小师弟?

白祈裬一时间没有声响,神色颇为复杂的抿了抿唇,随后只是默不作声的闭了眼。

短暂的沉默让张小凡有些不知所然,抬眼间却看见白祈裬的面容上满是疲惫,只得走到木桌旁,将手中所提的冒着热气的饭食放上去,搓了搓手,轻声道:“师姐,师娘吩咐的饭食我放在桌上了,你、你尽早用膳吧!”

白祈裬在心底低低地叹了口气。

“不是在催促师姐,只是,只是——如果饭食冷了,就不好吃了。”张小凡见白祈裬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连忙摆手,解释道。

白祈裬扇了扇纤长的睫毛,虚虚地睁开了眼,淡淡的望着张小凡,一向纤长出挑的身子此时却犹如单薄的纸片一般倚在床栏上,仿佛随时会被窗外的一阵风给刮走,而因着常年不外出的性子,本就如玉般晶莹剔透的肌肤更是白得有些惨淡,只有眉目间,一如往常般清雅。

“小凡。”白祈裬朝张小凡淡淡开口,语气轻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人世间。

好似、好似随时会乘风归去一般。

张小凡被心头的想法惊得一跳,连忙低头低声回道:“师姐。”

“这饭食,可是你做的?”白祈裬淡淡转头,望着木桌上藤木编制的饭盒,从盒盖的缝隙间还有一丝热气缓缓萦绕开。

张小凡见白祈裬说到饭食,有些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但随后还是笑了开来,眉眼间都染了一丝自豪之意,语气轻快道:“回师姐,是我做的。”

白祈裬将他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微微笑了笑,道:“这是第几年了?”

“嗯?”张小凡有些懵然,偏头出声。

“这是…我们上青云的第几年了?”白祈裬将头偏向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撒在她白皙的脸上,踱上了一层金绒,连带着眉目也柔和起来。

“这是——第五年了吧?”张小凡愣了愣,认真的回想了一番,随即有些迟疑道。

第五年了啊……

白祈裬咂了咂嘴,突然就笑了开来。

这几日的心境波动实是让自己糊涂了些,既是早就认定了大竹峰是自己的家,师傅和师娘是自己的长辈,那么这辈子张小凡是不是拯救苍生的英雄与他是否是自己的小师弟有何关系呢?

毕竟这五年来的朝夕相处,可不是一句小说可以概括的。

更何况,谁又能真的断定这个世界,就真的是诛仙的世界呢。

白祈裬阖了阖眼,心情放松开来,连带着嘴角的弧度也柔和不少。

张小凡见白祈裬兀自的笑了,有些迷茫,但总归气氛没有那么冷淡了,当下就挠了挠头,踌躇了一会儿,出了声,道:“师姐……我不知道有个问题该不该问?”

“嗯?”白祈裬心情颇好,笑着扬起了懒懒的尾音,应道。

“师姐是惹了师傅不高兴么?师傅这两日好似心情极差,见谁都没有好脸色,师娘说只有等到师姐你把伤养好了和师傅请罪后这气才会消下来。”

白祈祾的笑还未收敛,听闻此话,忽然嘴角的弧度就僵了一僵,转手扶额轻揉,有些磕巴道:“这个……这个明后再说吧。”

“好吧。”张小凡疑惑的摸了摸脖子,但还是没有追问,转而说道:“小师姐,你这次比试受伤过重,已经休息了好几天,师傅今日刚上了通天峰。临走之前留话让我守着你,等你醒了就转告你,说是让你伤好之后,去找他一趟。”

白祈祾点点头,转而忽然皱起眉来,偏头问道:“小凡,你的烧火棍,还在吗?”

“啊?”张小凡见她忽然提起自己的法宝,有些吃惊,摇摇头道:“不在了,不过师姐怎么知道?我的烧火棍今日一早被师傅拿了去,似是有什么事,说是要…要干什么来着。”

“嗯,知晓了。”白祈祾点点头,用关节分明的指骨节敲打着木制床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张小凡问到。

“无事。”白祈祾摇了摇头,收回手指藏于宽大的袖中,转而淡淡却又莫名的带着一股坚定,缓缓地说:“小凡,若是以后出了什么事,切记莫要鲁莽行事。很多事情,到最终你会发现并不值得你去坚守。”言罢也不管他作何反应,只是撑着木沿起身,稍作整理之后出了房门,往通天峰走去。

余下张小凡一人,仍旧久久地站立在床前。

光影洒在他身上,拉出了长长的一斜倒影,孑然而立,纹丝不动。

——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8 00:40:00 +0800 CST  
青云山通天峰上,玉清殿内。

道玄真人居中坐着,其余六脉首座也赫然在座,此外,大殿之上再无他人。

众人皆默然不语,道玄真人低眉垂目,看着手中把玩着的一根黑色的烧火棍。

“田师弟,”道玄真人打破了沉默,道:“你怎么看?”

田不易沉默片刻,道:“张小凡上山之始,并无此物,多半是这些年中机缘巧合,在哪里偶然得到这等宝物。”

苍松道人在一旁冷冷道:“此棍在六脉会武上大放光彩,一击就将修为强他太多的楚誉宏打的七窍流血,若不是他昨日突然从昏迷中醒来拉着他的师弟连道了三声魔,紧急禀报到了我这里,我又连夜彻查,怕是要被瞒天过海!”

田不易脸色一沉,冷然道:“你这是何意,楚誉宏落败是他自己实力不如,就算是趁着兵器之利也是他自己技不如人,小辈说是魔就是魔么,那他要是说我是魔,你岂不是连我也要抓?”

苍松道人脸上怒色一闪,还未发作,却听小竹峰的水月大师冷冰冰地道:“落败之事是技不如人无错,但这黑棍施法时妖气腾腾,明明便是一件邪物,倒不知道为何田师兄却看不出来?”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发些黑气便是妖气了么?有些红丝便是邪物了么?若如此,我回去把脸涂黑了,诸位是不是也把我当做魔教妖人给斩了?”

道玄真人眉头一皱,道:“田师弟,你不要这么说话,怎么好端端的说自己是魔教妖人!”

田不易冷哼一声,甩过头去,不再说话。

道玄真人叹了口气,把手中那烧火棍放到手边茶几上,道:“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商议一下,一来此次七脉会武之中,大竹峰弟子张小凡手中多了这一件古怪法宝,来历不明而威力绝大,二来当初我等商议派前四位弟子去空桑山与万蝠古窟查探,也是该提上日程,迫在眉睫了……”

田不易越听越怒,本来他对张小凡修行忽然突飞猛进也有些困惑,对这烧火棍亦有疑心,但在这玉清殿上,别人不说,偏偏对自己门下弟子诸般挑剔,更可况再加上之前四强时的重新抽签之事,更是让他的怒气积蓄已久,当下沉着脸,刷地起身,大声道:“掌门师兄,你欲待如何?”

道玄真人没想到田不易竟有这么大的反应,吃了一惊,众人纷纷侧目,坐他田不易身旁,一向与他关系还算不错的风回峰首座曾叔常拉了拉田不易的袖子,道:“不易,掌门师兄也没说什么,你先坐下。”

道玄真人脸色微沉,道:“田师弟,此间事的确有些古怪,我为一门之长,自会秉公处理,你放心好了。”

田不易脸上怒色依然,但看着道玄真人脸色以及身旁曾叔常劝了两句,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道玄真人缓缓道:“诸位,此棍刚才大家也都看过了,外表平平无气,内里却隐有煞气。但最紧要的是,以我等修行,都不能掌控此物,反而是那一个顶多只有玉清境第四层境界小弟子可以驱用,这是何理?”

众人包括田不易都是默然,他们都是一等一的修真高人,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没有人愿意说出口来。

最后还是道玄真人道:“以我看来,这黑棍多半便是‘血炼’之物。”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在座各位首座还是微微变了脸色,所谓血炼之物,便是以人本身精血化入炼造宝物之中,这等奇术,方法诡异艰险不说,法宝材质更是苛刻无比,万中无一,而且炼造过程凶险之极,一个不小心便为法宝凶煞血厉之气反噬,死状苦不堪言。当然,若能成功,则此法宝必定是威力绝伦,而且更有一个好处,便是宝物与主人血气相连,除非有炼造人血脉,旁人皆不能用之,但也因为是以鲜血为引,往往便有了凶煞之气。

传说中这血炼之法,传于上古魔神,自古以来在魔教妖人中代代相传,却并未听说有什么出名的血炼法宝,多半是这法子太过凶险,连魔教中人也不敢轻易尝试。

只是,如今竟在青云门一个少年弟子身上,出现了这等法宝。

道玄真人望向田不易,田不易脸色铁青,缓缓站起身来,道:“师兄,你说的或许有理,但我还是要说,张小凡不过十六,如何懂得这血炼之术?而且他自上山以来,五年中从未下山,来时更是身无长物,又去哪里找这举世难寻的法宝材质?”

苍松道人忽地冷冷道:“或许他是魔教中人处心积虑安插进我青云门下,也不足为奇!”

田不易大怒,道:“若他真有如此心机,又怎会在七脉会武大试中,在我们的眼皮底下驱用此物?再有,若他真是魔教奸细,嘿嘿,苍松师兄,你门下那个林惊羽怕也不干净吧!”

苍松道人似被刺到痛处,起身怒道:“你说什么,惊羽怎么能和你那笨徒弟相提并论?”

田不易脸色更黑,哼了一声,斜眼看去,道:“是啊,我那徒弟是笨,不知某人是不是怕我那笨徒弟晋级四强,这才使些小手段从中作梗,落了下乘!”

苍松怒道:“你别血口喷人!重新抽签乃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出!”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道:“反而是某人那没用的徒弟,运气那么好,一路之上,都靠着别人弃权轮空才得以晋级到八强,居然还敢大言不惭!”

田不易大声道:“运气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不管某人怎么耍手段,我总有一个好徒儿可以晋级。”

苍松道人接道:“不错,就是你那个好徒儿,败得那么惨,几乎连命都没了,怕是浪得虚名!”

田不易越发愤怒,他口舌一向不甚灵活,说不过苍松,但心中怒气更大,脸色涨得通红,怒道:“你要怎样,是否也想看看我是不是浪得虚名?”

苍松道人竟是丝毫无意退让,当即站起,傲然道:“那我就领教一下田师兄你的赤芒仙剑!”

田不易更不说话,踏上一步,右手已握住了剑诀,大殿之上,空气忽然像是凝固了一般。

“放肆!”一声大响,却是道玄真人一掌拍在手边茶几之上,满脸怒容,站了起来,“你们两个可是当我这个掌门的死了不成!”

道玄登上掌门宝座已近三百年,德高望重,平日里虽然和蔼,但这一下发怒,田不易与苍松道人都是吃惊非小,心中震荡,随即退了下去,低声道:“是,掌门师兄息怒。”

道玄真人看了看这些首座,脸上怒容过了半晌方才缓缓退去,沉吟了一下,道:“田师弟。”

田不易走出一步,道:“掌门师兄。”

道玄真人看着他,道:“无论如何,这黑棍来历古怪,若真是魔教之物,那张小凡与魔教有何牵连,我们便不能容他,你可知道?”

田不易微微低头,默然许久,才道:“是。”

道玄真人又道:“田师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滋事体大,我们不可不慎重行事。”

田不易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点了点头。

道玄见他已经冷静下来,叹了口气,摇头道:“既然如此,此事就告一段落,下次再议。”众首座除了沉默的田不易外都点了点头,道玄继续说道:“接下来就是这次去空桑山与万蝠古窟探查的事了。”

曾叔常不解道:“之前不是已经商议好了由此届的四强去么?”

道玄闻言点了点头:“不错,此前是商议好了,但突然出现了张小凡这一事,我便有个想法,不如将张小凡也一并派去探查。”

“这是何意?”水月皱眉出声。

“前几日我收到一些消息,说是这万蝠古窟有魔教活动的痕迹,若是张小凡真与魔教有何关联,也是免不了要露出马脚……”田不易听到此处忽然抬头,正要拍桌而起,道玄真人连忙制止了他,道:“田师弟莫急,若是这张小凡与魔教无甚瓜葛,同去的几人也都会看在眼里,此举一是监督,二则是试探。”

田不易明白他的意思,脸色看起来十分糟糕,悻而重重坐下,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可是张小凡的修为低微,此趟出门若是同门庇佑不及,怕是会陷入危险。”曾叔常皱着眉思索,敲了敲桌子,提出了自己的忧虑。

“同行四人修为皆是不弱,寻常场景都可应付来,且他就算到了关键时刻,也有那诡异的黑棍自保。”道玄摇摇头,正色道。

“我同意师兄所说,这个方法确是可行。”苍松皱着眉道。

“田师弟,你的意思呢?”道玄真人见其余众首座思虑一番都相继点了点头,转头问向田不易。

田不易脸色不虞,紧绷着脸一言不发,看上去心里正在进行紧张挣扎的心理斗争,过了许久,这才点了点头。

“如此,就先这么定下,你今日议完事后且先回去,待那张小凡伤势稍好,你便将他带到此处来,我等再问清楚那黑棍来历,如无意外,则按刚议之事进行,如何?”

众首座点了点头,道玄真人见事已议完,便示意众人可以离开。

田不易第一个刷地起身,转身便直直地走了出去。

门外一声呼啸,多半是御剑去了。

大殿之上,还未散去的众首座叹息了几声,曾叔常向道玄真人拱了拱手,道:“掌门师兄,田不易师兄的大竹峰一脉难得出现两个人才,其中一个还出了这等事,他自然心里不甚痛快,你莫要放在心上。”

道玄真人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自然不会在意,田师弟为人我是知道的,也是信得过的。”

说到此处,他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对小竹峰水月大师道:“水月师妹,这几日你门下那女弟子陆雪琪……”

水月淡淡道:“多谢师兄关怀,雪琪身体已经大致恢复,至于比赛期中主动弃权的行为我也已经责罚过了。若不是田不易师兄门下出了那等怪人,导致雪琪也学着她弃权,她也不会输给别人!”

苍松脸色一变,道玄真人却已抢先摇手道:“哎呀,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计较了。”

苍松和水月彼此瞪了一眼,转过头去,道玄真人看在眼里,心中叹息不已,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身旁茶几之上,只见那根黑色而难看的烧火棍,正静静地躺在茶几上面。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8 00:41:00 +0800 CST  
白祈祾刚走出庭院就碰见了恰好御剑归来的田不易,他重重地落在广场上,朝白祈祾招了招手。

“师傅。”白祈祾走近后低头行礼,田不易摆了摆手,看起来心思重重,脸上的脸色也阴晴不定,转眼瞧着自己小徒弟那毫无血气、惨白如纸一般的脸色,皱眉低声道:“你伤可好了?”

“回师傅,暂无大碍。”白祈祾抿了抿唇,忍下了腹部传来的阵阵剧痛,平静道。

田不易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察觉到白祈祾的异常,只是嗯了一声应下,沉思了一会儿,道:“你可知老八烧火棍的来历?”

“……回师傅,略知一二。”白祈祾闻言僵了僵,从脖颈一直沿着脊椎往下都像忽然被电了一般,背上陡然乍惊,倏尔浮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田不易眉头紧皱,面色不虞:“老八在哪里?”

“方才在徒儿房里给徒儿送饭。”白祈祾的额头上沁出了一丝汗珠,笔直的腰杆有些微不可闻的摇晃。

田不易紧缩的眉头没有一丝的放松,沉吟了一会儿,朝白祈祾道:“你随我来,我有事问你。”

白祈祾点点头,随着田不易矮胖的身子走进了内堂里。

田不易走到了蒲团前,示意白祈祾坐下后,开门见山的问道:“老八那根黑色棍子,是怎么来的?”

白祈祾心下一沉,不住叹气,既然师门已注意到烧火棍,那么自己一直害怕的一些事,终归是越来越近了。

但事已在眼前,那一刻虽然心中转了千百万个念头,可终究还是只张了张嘴。

她不知从何说起、又说些什么,一时间作不得声,只能踌躇许久,缓缓道:“是多年前那日小凡在幽谷之中所得。”

田不易微微一怔,随即想起,两年前确有此事,田灵儿与张小凡到那幽谷之中曾无故昏迷了过去,苏茹曾去查探过却并无什么异样,后来自己也去看了看,的确如此。此事一直是个小小迷团,但日子一久自己也就淡忘了,现在看来,多半便是这根黑棒的缘故了。

但是一根黑棒无人催动便能令他们昏了过去,这是何等凶煞之物,张小凡却如何能够得到驱用?田不易想到这里,心中疑团只有越来越大,整张脸沉了下来,面色难看之极,沉声道:“你接着说。”

白祈祾心头一跳,心里不住忖度,随即微微低头,恰好用耳边垂下的发遮掩住了自己的神情。

多年前幽谷之中,小凡怀里的噬血珠与那奇异黑棒激斗之后意外融合成烧火棍之事,对于不知情之人来说太过古怪。且这吸噬精血异能说着轻松,却是决不会为正道所容的,如果被田不易知道了实情,只怕更是后果不堪设想。且不论这烧火棍,就是这普智之事,也是极为的骇人听闻。

真是一件比一件头大。

普智和尚乃是天音寺四大神僧,旁人不晓得他对张小凡做了什么,白祈祾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田不易见她强抿着毫无血色的唇的样子,窒了窒,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罢了,此等事还是由我来问他自己好了,你先起来罢。”

白祈祾百转千回的话涌到嘴边,最后还是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咽下心思,低低道了声是。

小师弟的劫,自己力所能及的,可以挡下,但更多的磨难,还是要靠他自己,终归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白祈祾站起来,眼前一花险些有些站不住,晃了晃才稳了身子,“师父,我相信小凡。”

田不易背对着她,双手背在身后,眼前正对着墙上挂着的那个巨大的“道”字出神,闻得白祈祾言,只是微不可闻的颤了一下,摆了摆手。

“叫小凡过来吧。”

白祈祾掩下眸子,白着脸快步离开。

……

“小师妹?”刚走出院落,白祈祾迎面就碰到了大师兄,大师兄见她一身单薄有些酿跄,不由得喊住了她,面露担忧:“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好一些了。”白祈祾笑了笑,但如雪一般的嘴唇却骗不了任何人,“大师兄可有见着小师弟?师父有事找他。”

“不曾,可是有要事?”

“算是吧。”白祈祾笑了笑,有些急了,低声咳了出来。

“这样吧,我代你去通知他,你身子还未好,先回去躺着。”宋大仁蹙眉望着她那仿佛风一刮就会被吹跑的小身板,担忧道。

“如此,便有劳大师兄了。”白祈祾也不推脱,思索了一会儿便坦然承了,大方笑了笑,道。

“无碍无碍,快回去休息吧。”宋大仁摆手催促。

白祈祾低低应了一声,走向院落。

……

内堂里。

张小凡俯伏在地上,双眼紧闭,用力抿着的唇绷成一条直线,露出一丝刚毅的意味,身子一动不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有些消瘦的身子就算是伏在地上也笔直地挺着,不知为何,看上去却似带着一分凄凉。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白衣女子临走前偏头微微在灯光下发光的轮廓,她的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让他心底感到阵阵发冷,隐藏那么多年的秘密就像突然被曝晒在阳光底下一览无余:“很多事情,到最终你会发现并不值得你去坚守。”

他深深地抖了抖,信念开始有了一丝裂痕,嘴唇被咬出一丝血痕,他的声音低沉地仿佛从心窝里挖出来一般,透着血淋林的气息,响彻在内堂里。

一字一句,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良久,死一般的寂静。

田不易两颊的肌肉鼓了又鼓,深深地看着他,半晌,忽然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苍老了很多岁,声音哑道:“你起来吧,随我到通天峰去,至于你有没有命回来,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白云深处,仙气缭绕,一切都平静祥和的如人们梦想中的仙境一般。

张小凡抿着唇,一言不发,心里响着田不易平淡的没有一丝起伏的叮嘱:“此事莫提。”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8 00:42:00 +0800 CST  
青云山,通天峰,玉清殿。

青云门七脉首座此处,目光都看着跪在堂下的那个少年。

道玄真人望着跪在那里的张小凡,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五年前那三个被救上山的小孩的身影,白云苍狗,世事流转,仿佛一转眼间,他们便已长大成人。

他在深心处低低叹了口气,目光离开张小凡,对其他首座道:“诸位,刚才张小凡说的话,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沉默,半晌,忽地苍松道人的声音响起,断然道:“此子之话,决不可信。”

跪在地上的张小凡身子一抖,却并没有抬起头来。

道玄真人皱了皱眉,道:“苍松师弟为何如此肯定?”

苍松道人看了张小凡一眼,道:“血炼之法,阴邪恶毒,若非有魔教妖人指点于他,他怎会有这等见识法力来炼造如此法宝,所以此人必定是魔教奸细,不可饶他性命。”

苍松一向执掌青云门刑罚之事,位高权重,说话声调坚决刚硬,张小凡听在耳中,脸上血色尽失,几乎喘不过气来。

众人都没有出声,田不易却沉着脸,忍着怒气缓缓道:“若他真是如你说的这般处心积虑潜入我青云门下,又怎会故意在众目睽睽下施展法宝?”

苍松道人哼了一声,道:“魔教妖人,本就难以猜测行径,居心叵测,做出些古怪事情也不足为奇。”

田不易瞪着眼睛怒道:“你这岂不是牵强附会,强词夺理!”

苍松道人冷冷道:“我强词夺理?请问田师兄,这血炼之法,可是我正道中人所有?”

田不易语塞,脸色涨红,此刻任谁也看了出来,田不易到底还是站在他徒儿一边,正当这尴尬时刻,忽有个好似丝毫不参杂个人感情的冰冰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一听便知是小竹峰的首座水月大师:“请问苍松师兄,你口口声声说血炼之法阴邪恶毒,请问一句,它到底如何阴邪,如何恶毒了?”

苍松道人张口欲言,忽又窒了一下,只得道:“魔教妖术,还用多说么?”

水月冷冰冰地道:“如此说来,苍松师兄也是对血炼之法一无所知,怎地便以为此法阴邪恶毒,便要诛杀这个少年了?”

苍松道人向水月大师看了过去,目光炯炯,气势逼人,道:“哦?水月师妹,那你是什么意思?”

水月大师淡淡道:“诸位师兄,此间之事,一来我等对血炼之法所知不多,虽有所闻,但多为揣测。若万一所谓血炼之法当真便有这碰巧之事,我们岂不是错杀好人?二来这少年年仅十六,身世来历又是清楚明白,强要说他是魔教中人,只怕于理不合罢。”

苍松道人眯起了眼,眼缝里却透露出尖锐光芒,道:“水月师妹为何今日一反常态,大力为这少年开脱,真是令人不解。”

水月秀美脸上怒意一闪而过,即道:“我乃是就事论事,决不似有些人,看不得同门别脉出了人才,害怕威胁自己地位,便抓住些小事赶尽杀绝,毫无人性。”

若论口舌锋利,在座七人中有六个男子,却无一可比得上水月大师,苍松道人气得脸色发白,霍地站起身来。

道玄真人见气氛不对,连忙插口进来打断道:“好了好了,说着说着怎么又吵起来了?坐下,坐下。”

苍松道人不敢置掌门的话于不顾,只得恨恨地坐回位置,反观水月,却是一脸的若无其事,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之上。

道玄真人摇了摇头,转向其他人,道:“诸位,你们是何意思?”

其他各脉首座沉默了一会,风回峰首座曾叔常首先道:“掌门,我以为水月师妹言之有理。这少年来历清白,入门后又从未下山,只怕真是机缘巧合得了这一件宝物,说起来,反而是我青云之福。”

道玄真人抚须微微点头,转眼看向落霞峰首座天云道人,天云看了看苍松,道:“此事我同意苍松师兄的做法。”

苍松道人得了个盟友,向着天云道人点了点头。

最后只剩下个朝阳峰的首座商正梁,他看了看田不易等人,又看了看苍松道人与天云道人,最后眼角余光又仔细瞄了一眼道玄真人,微一沉吟,即道:“我以为水月师妹说得有理。”

田不易脸上一松,苍松道人却是冷哼一声,道玄真人随即点头道:“大家都说了,那我也不客气了。”说到这里,他却先向着依然跪在地下的张小凡道,“小凡,你先起来罢。”

张小凡身子一震,抬头看了看诸位师长,缓缓站了起来,面无表情。

道玄真人多看了他两眼,仿佛想要把他看个清楚,然后对着其他首座说道:“诸位,其实我也以为张小凡不似魔教中人。这黑棒虽有凶煞之气但内敛其中,并不似过往中我等见过的魔教凶物一般,杀气腾腾,凶相毕露……”

苍松道人听着不对,忍不住叫了一声:“掌门师兄,魔教妖人凶险恶毒,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啊!”

道玄真人闻言脸色一变,冷冷看了他一眼,喝道:“苍松师弟,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苍松自知失言,低头冷汗涔涔,不语。

道玄真人脸色严肃,声调低沉,缓缓道:“苍松师弟,你执掌我门中刑罚二百余年,公正严明,为兄是十分敬佩的。但我看你这十几年来,戾气渐重,杀性愈盛,为兄心中十分担忧,你可知道?”

苍松道人低声道:“是,师兄。”

道玄真人凛然道:“宁杀错不放过,乃是魔道中人所为,我青云门自居正道,一向光明正大,若遇事便当宁可放过,也不杀错,否则我们与魔道中人有何区别?苍松师弟,你道行虽深,但仍需潜修道义,参悟道法才是。”

苍松道人单掌竖起,道:“多谢师兄指点,苍松受教了。”

道玄真人面色一松,道:“你知道就好了。”说着转向众人看了一眼,众人都道:“掌门师兄做主就是。”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对张小凡道:“你都听见了?”

张小凡心中有些触动,沉声道:“是,弟子听见了。多谢诸位师伯师叔,”说着又转向田不易,紧绷的情绪有了一丝松懈,声音中带了一些哽咽,道:“多谢师父。”

田不易摆了摆了手,却没有说话。

道玄真人拿起放在手边茶几上的那根黑色短棒,抛给张小凡,微笑道:“这东西非你不可驱用,你收回去吧。”

张小凡伸手接住,入手后立刻感觉到那熟悉而冰凉的气息一下子腾了起来,走遍全身,仿佛通灵性般的有说不出的欢喜。他深深向道玄真人行礼,道:“多谢掌门师伯。”

田不易转头将目光遥遥投向云端,不知道在思量什么,眯了眼睛。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8 00:43:00 +0800 CST  
道童敲响了白祈祾的门,她恰好在用白绢的手帕擦拭着隐隐随着她呼吸节奏而发光的渊瑯,道童声音不高不低:“白师姐,掌门有请,玉清殿有事要议。”

嗯。她懒懒地应了一声,一身的暗疼折腾了这么久,她实是有些疲了。

她叹了口气,噌地一声将渊瑯黯然入鞘,拍了拍它,又细细理了衣裳,抬步推门走了出去。

“走吧。”

青云山,通天峰,玉清殿。

“师姐。”白祈祾刚落在殿前,就瞧见了孤冷立在一旁垂手等待的陆雪琪。

陆雪琪听见来人有些疲惫的声音,不知为何却听出了一丝雀跃。皱了皱眉,想起了师父的教导,冷冷地回过身去,皓颔微扬,点头示意:“白师妹。”

白祈祾凝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再作声。

齐昊与曾书书没多久也一一御剑落下,瞧着这两人一左一右犹如门神一般的不言不语,再体会了一番空气里流动的一种迷之尴尬的气息,摸了摸脖子,不明所以。

“咳咳,白师妹?”曾书书笑嘻嘻地凑了过去,和这个看起来最面善的人搭话。

“曾师兄。”白祈祾一边笑着应下,一边瞧了一眼立在不远处的陆雪琪。

她耳边的发随着吹来的风散了一丝挂在耳边,可那女子恍然不觉。

白祈祾手指动了动,想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念头一闪而过,她抿了抿唇,收回视线,转头笑着对来人说:“何事?”

“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想问问师妹你可知道我们为何聚在这里?”他嘿嘿一笑,自然搭话。

“可能是有什么任务需要一起去执行吧?”白祈祾含糊其辞,摊了摊手。

她并不记得他们几人是否知道这个任务是去万蝠古窟,更何况也没有任何必要提前告知,节外生枝。

“如果真是有何任务,那可就好玩了……”曾书书嘿了一声,将手上的扇子啪地收起一拍,两眼亮晶晶地开始天马行空的猜测。

白祈祾余光瞧见不远处的她微微侧了侧头,冰冷的侧颜也好似悄悄融化,于是心情甚好地笑眯着眼,点头应和着曾书书。

等了没多会儿,玉清殿的大门就“吱”的一声开了,一名道童从内走出,面对着代表整个青云门年轻一辈最顶尖的四名弟子,仍然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道:“掌门有请各位 。”

曾书书止住话头,四人敛了神情对视了一眼,一齐往殿内走去。

白祈祾走在四人最后,也是最后一个瞧见站在大殿中央的张小凡的。

他孤零零地站在大殿中间,众人隐隐成圈将他围在中正央,犹如……困兽之斗。

白祈祾微微蹙眉着摇了摇头,想把一些念头从脑子里赶出去。

微小的动作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有稍超半步于她的陆雪琪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一脸冷淡地侧脸瞧了她一眼。

白祈祾见她侧回过头,不明何事地朝她笑了笑,歪头嗯了一声,陆雪琪见状撇过头去,眼眸深处仿佛有不知名的情绪闪过,但瞬间就消散不见。

白祈祾虽不明白,但也没放在心上,敛了神色正色望着殿上。

齐昊、陆雪琪、白祈祾、曾书书恰好便是这次青云门七脉会武的前四名弟子。

道玄真人看着堂下四人,微笑道:“今日让你们四人前来,是有一事,要让你们下山去历练一番。”

齐昊等人一起动容。

道玄真人便把前日空桑山“万蝠古窟”一事说了一遍,又道:“此事关系重大,你们四人乃是我门下精英,所以才会派遣你们去查探一番。但魔教妖人奸险毒辣,你们都要小心从事。”

白祈祾抬眸掠了一眼看不清神色的张小凡。

四人齐声道:“是。”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此外,除了我青云门外,焚香谷与天音寺都有派出了出色的弟子前往一同追查。你们在人前不可失礼,但也不可折了我青云门的气势。此外,长门的萧逸才,萧师兄也早已过去空桑山追查此事,你们若找到他,凡事便多多商量。”

四人对望一眼,又是齐声答应。

“此外,除了你们四人,大竹峰门下的张小凡,也跟随你们此次下山探查。”道玄真人顿了顿,道。

?!

此语落地犹如一声惊雷,炸得白祈祾脑子里一下子唰的懵了。

过了两秒,这才眨了眨眼,强压住不可置信的神情,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来回在道玄真人与张小凡身上打量。

道玄真人意味深长地眯着眼,细细看了这四个年轻一代的弟子一眼,见无人出声,这才将目光落到齐昊了身上,招手道:“齐昊,你过来。”

齐昊怔了一下,走上前去,道玄真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转头对苍松道人笑道:“师弟,你们龙首峰后继有人啊。”

苍松道人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不大好看,此时终于露出了些笑容,笑道:“师兄笑话了。”

道玄真人微笑着从怀中拿出一物,递给齐昊,道:“收下罢。”

齐昊接过一看,却是一面小镜,形状古拙,青铜镂边,上刻龙,下刻虎,镜上刻着八卦方位,中间镜片处却非一般铜镜,黄蒙蒙的看不清楚。

齐昊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苍松真人已然喜形于色,喝道:“傻小子,还怔着做什么,快跪下谢恩。”

齐昊立刻醒悟,知道手中这不起眼的东西多半便是法宝“六合镜”,连忙跪下,道:“多谢掌门师伯。”

道玄真人微笑着道:“不必了不必了,起来吧。”说着向其他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众人知道他要传授齐昊镜的秘诀,便一起退了出来。

走到殿外,白祈祾还是低着头,不知在思量着什么,陆雪琪淡淡望了她一眼,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转而走到水月真人身旁,听着师父的叮嘱。

待白祈祾回过神来,只听到田不易淡淡的朝张小凡道:“……等一下便与祈祾她们一齐下山吧,到了山下切勿惹事生非,凡事三思而后行。”

张小凡吃了一惊,随即低下了头,抿嘴低声道:“是,师父。”

田不易又道:“这段时间里,你师娘传了你的那些御剑法门和道法秘诀,你可都记下了?”

张小凡点头道:“是,弟子都记下了。”

田不易转过了身子,缓缓道:“那就好,虽然你资质不好,但始终是我大竹峰门下,出去了不要给我丢脸。记着,若有任何事,先找你小师姐商量着合力解决,切勿单独冲动行事。”

张小凡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白祈祾,低头道:“是,师父,弟子晓得的。”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8 00:45:00 +0800 CST  
穿云越山,这一段本是半日的路程,五人却直到太阳下山了才到达河阳城。

五人为了避嫌,在河阳城外一个僻静处落到地上时,张小凡全身上下都已湿透,脸色苍白,看这情形似乎比当日比试时还要辛苦。

白祈祾心下不忍,提议稍作休息再进城,众人考虑了一会儿,又瞧瞧张小凡,便同意了。

这一路在天上,张小凡几次掌握不住烧火棍,若不是白祈祾护在身旁,见他不对,及时加以援手,只怕他这新近的青云门弟子便会出师未捷身先死,真是呜呼哀哉。

几人决定在城外停下,步行进城。

稍事休息,待张小凡缓过气来,一行人便在夕阳中,向熙熙攘攘的河阳城里走去。张小凡和白祈祾走在最后,感觉着前头齐昊不时投来打量与疑惑的目光。

显然他们不能理解为何张小凡居然连普通的御剑而行也用不清楚。白祈祾无奈的笑笑,不做解释,倒是曾书书依旧笑呵呵的凑在张小凡身边,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滔滔不绝地向张小凡介绍着河阳城:

“方圆百里之内,这里是最大最繁华的所在了。住在这城里的百姓,少说也有个二、三十万人,而且地理位置又好,往来商旅极多,更是热闹……”

张小凡听着听着,心中着实佩服曾书书博学多识,道:“书书,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曾书书面有得瑟,道:“这有什么,看书多了自然知道。”说着他面露诡笑,偷偷附耳到张小凡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

张小凡闻言大吃一惊,不住地指着曾书书,道:“你、你……”

白祈祾瞧着被曾书书一打岔,就将方才的窘迫一忘而光的张小凡,感激地朝曾书书笑了笑。

曾书书一边同张小凡说着话,一边看到了来自白祈祾的谢意,也笑嘻嘻地朝她点了点头。

听着他们二人在后边嘀嘀咕咕,齐昊微微一笑,站定下来,转过身朝身旁的陆雪琪与落在最后的白祈祾道:“陆师妹,白师妹,天色已晚,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明日再赶路吧。”

陆雪琪一张脸上冷若冰霜,没有丝毫表情,只淡淡望了一眼白祈祾,点了点头。

白祈祾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也点头应下。

进到城内,一行人为了避免麻烦,一早便把青云门弟子服饰给换过了,倒也没引起什么怀疑,但陆雪琪的清冷绝美再加上白祈祾的淡然飘然,却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惹得不少路人驻足观看。倒不是说容貌有多过于惊世骇俗,只是修仙人自带的一股气质再加上二人走在一起的冲击力,还是造成了不少的骚动。

白祈祾倒是没有什么不耐,只是好脾气的笑笑。

但瞧着陆雪琪,虽仍是一副不改的面无表情,可那双冰冷的眸子却好似可以结出寒霜一般,隐有怒意升腾。白祈祾见状低低闷笑了一声,拉过陆雪琪买了两顶可以遮住相貌的斗笠。待人群渐渐散去,陆雪琪的脸色这才好上不少。

虽是出了些岔子,总的来说一路上一行人倒也顺遂,最后寻了一家名为“山海苑”的客栈之后住下了。

齐昊在众人中阅历最深,四人隐隐便是以他为首,像这等住店之事也是他上前张罗,其后他们便被店家安排到最上等的后园居住。

这家山海苑规模颇大,后园有四个别苑,他们五人住在西苑,每人一间房子,回去休息了一下,齐昊便叫上众人,到前头酒楼吃饭。

山海苑自带酒楼,地处河阳城最热闹的大街之上,但在三楼贵宾厅里,却是清净的很,宽敞的大厅里只摆了不到十张桌子,现在大概有五桌客人正在用膳。齐昊叫过小二,点了几样菜,看他样子对这里熟悉的很,多半是常客了。

白祈祾前世多有坎坷,没有去过什么大富大贵富丽堂皇的地方,这一世也由着清修的缘由潜心苦练,未曾下过凡尘之地,故这是头一次见如山海苑这等的奢华之地。

刚才经过二楼时看见大厅里富丽堂皇,但走到三楼却见雕龙画凤,红木横梁,古色古香,与二楼完全不同。


这世间人若是到了富贵处,便倒追求起身份品位来了,纵然有些人喜欢光彩奢华,但为了让人说上一句自己有些修养,附庸风雅也是常有的。

他们五人坐在靠窗的一张小桌上,曾书书向厅堂里的布置看了一眼,对齐昊道:“齐师兄,这里的价钱不便宜吧?”

齐昊微微一笑,道:“这里是河阳城里最好的酒楼,自然便宜不到哪去,不过我们青云门在这里素有名声,他们老板巴不得我们来,不会收我们多少钱的。”

曾书书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点头称是,过了一会,店小二便端了数盘小菜鲜炒上桌,尤其最后还有一盘新鲜炖鱼,看那鱼身鱼体延长,前部亚圆,后部侧窄,体暗褐色,有须两对,粗长。最紧要处是肉质白润,香气四溢,登时让人食指大动。

张小凡对烹饪一向有着兴趣,又从未见过这种鱼类,忍不住开口向店小二打听道:“小二哥,这鱼叫做什么鱼,又是如何煮食的?”

店小二嘿嘿笑了一声,神色有些自豪,滔滔不绝道:“客官你可真有眼光,这道清炖寐鱼,乃是我们山海苑的招牌菜,清香滑嫩,入口香甜,在这河阳城百里之内,可是大大有名……”

张小凡吞了口口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到嘴里,立刻闭上眼睛点头不已:“啊,肉质真好,不过煮得更好,甜处是放了些糖,加了姜片去腥,呃,有爆葱香味,必定是用了新鲜小葱头,啊,最难得的便是把胡椒、五香,咦……对了,还有麻油的味道配得如此之好,厉害,厉害!”

他一脸陶醉的样子,看得齐昊、曾书书目瞪口呆,便是陆雪琪也看着他,脸上露出古怪神色,只有白祈祾一个人在旁无奈的笑着摇头,但凡一和这吃食有关,小师弟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这一番话只听得站在一旁的店小二是佩服之极,连声夸道:“客官真是行家,识货!”

张小凡此时方才注意到身边众人的样子,脸上一红,连忙放下筷子,但还是追问了一句,道:“请问小二哥,这寐鱼产自何处?”

店小二还未来得及答话,忽听隔壁一张大桌旁有个女子声音道:“这寐鱼乃是南方诸钩山的特产,离此有千里之遥,如何能够运来,你这店家岂不是骗人么?”

众人吃了一惊,看了过去,只见那一张大桌之上,坐了八个人,六个身着黄衣的男子,另有两个女子,一女身着淡紫长裙,面蒙轻纱,看不清楚容颜,但露出的几分肌肤却是雪白;另一个女子便是说话之人,年纪不大,看去只有十六、七岁,一身水绿衣衫,相貌秀美,细眉雪肤,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极是灵动,令人眼前一亮,便是比之陆雪琪也不输几分。

白祈祾手中筷著一顿,黑白分明的眸子阖了阖,望向那人。

张小凡呆呆的“啊”了一声,却见那女子说了这一番话后,目光便落到了他们这一桌的陆雪琪与白祈祾身上,不住地在她们二人之间来回打量。

陆雪琪倒是淡然,如再平常不过一般地望了那女子一眼后就收回目光专心用膳,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白祈祾承了她的目光,坦然的笑了笑,没有插话。待那女子将目光移走,这才低头眯了眼,眸里闪动,心绪翻涌。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9 02:16:00 +0800 CST  
店小二此时刚好开口,赔笑道:“这位客官说的是,不过您有所不知,在百年前这寐鱼的确是南方诸钩山独有,但后来青云门道玄真人路过诸钩山,特地将这寐鱼移了回来,就放在青云山阴的洪川之中,到如今不但成活,而且渐渐繁盛。我们都是托了青云山上道玄仙人的福,才能有此口福的啊。”他说着说着,脸上便露出崇敬之极的神色来。

张小凡和曾书书二人听了,自然是十分高兴,面露笑容,但那少女听了,回头与那面蒙轻纱的女子对望一眼,坐了回去,嘴里却是轻哼了一声。

“碧姑娘。”就在那少女与女子刚坐下之时,白祈祾轻轻突然出声。

“嗯?”那少女闻声,陡然双眉紧蹙地转过身来,待瞧清楚出声之人是方才自己注意之人后,双手交叉抱于身前,神情也变得有些捉摸不清。

与此同时,她身旁那位面蒙轻纱的女子却是十分面目不善地转过身来,与她们同桌的七八个男子也都放下手中的事,齐刷刷地盯着白祈祾。

被盯着的这位却是在几人诡异凝重的注视下悠悠地放了筷子,瞧也不瞧他们,好似没事人一般。

“嗯?”少女挑了挑眉,觉得这人有趣得很,示意身后的众人不用警戒后,对她出声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知道什么?”白祈祾脸不红心不跳地低头抿了一口茶。

“你说呢?”少女笑了笑,打哑谜?

“我不知道。”白祈祾挑了挑眉,一派无辜。

“……真不知道?”少女瞧着她,眉头有些突突的跳。

“是呀。”白祈祾笑得灿烂。

“不说?”少女对她拉了拉嘴角,看上去也笑得十分亲切,但那声音却怎么听怎么咬牙切齿。

“碧姑娘,我没有恶意,”白祈祾与她搭话只是一时的好玩心胜起,此时也懂见好就收,随即一秒就敛了神色,一本正经地接道:“只是瞧着你面善,想交个朋友而已。”

面善?

莫说是对面,就是自己这边的几人,也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但就是偏偏配上了白祈祾这副正人君子的神情,让人无从辩驳出口。

可我怎么就是这么不信呢?

白祈祾自是知道对方是碧瑶——一个在“原著”里悲情但却十分令她感兴趣的人。

碧瑶本性不坏,她也有意结交,所以才会如此贸然出口。

碧瑶冷哼一声,对她的阿谀不置可否。

“我叫白祈祾,祈福的意思。”白祈祾对她笑了笑,为表诚意的先开了口。

“你如何知晓我的名字?”碧瑶虽然仍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但神情已放松不少。

“听过。”白祈祾含糊其词,未待碧瑶皱眉追问出声,便接着道:“碧姑娘好生用膳。”言罢未等他人反应过来,便已撂下众人,翩然离席。

陡然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不知是何感想。

陆雪琪直到白祈祾的身影消失在膳厅尽头之时才不着痕迹的抬了抬眼,瞥了眼她离去的背影,随后也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众人在神情莫辨的诡异气氛中吃完了可口的晚饭,丝毫不觉有何不对的张小凡对这顿饭十分满意,随着众人回到了住处,齐昊在西苑门口对众人道:“今晚诸位就先在这里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便赶路前往空桑山。”

由着陆雪琪和白祈祾的先行离席,只剩张小凡与曾书书应了一声。齐昊想起方才席间诡异的氛围,又望了眼眼前毫不所知的张小凡,苦笑一声,道:“二位师弟,也早些休息吧。”

二人点点头,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白祈祾回到房里,想到今日的贸然出声还是有些好笑,只不过是一时的好玩心一起,就如此欠考虑,不说旁人的反应,就是碧瑶自己,也应是被吓了一大跳的。

看来自己的生性还是要多静养才是。

白祈祾推开窗子,瞧着窗外簌簌的落叶,敛了神色,眉间渐染上一片郁色。

往后日子里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如履薄冰。

白祈祾缓缓阖上了眼,单薄如纸的身子倚在窗边,恍然间转瞬即逝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9 02:16:00 +0800 CST  
这一夜,是白祈祾五年来第一次离开青云山。


对于第一次如此直面尘世喧嚣的她来说,这一切来得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心里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是不是我睡一觉起来,一切就消失了?


白祈祾自从那时回了房之后,便一直待在房里冥想。


此刻缓缓睁开了眼睛,抿着唇,幽幽望着漆黑如墨的窗外,神色莫测。


长久的沉寂后倏尔叹了口气,起身整理了衣着,下了木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不知为何,今夜的冥思总是静不下心来,好似一离开了青云山,体内就有一种力量在蠢蠢欲动,不住的在悸动。


白日里尚还不明显,一到夜里独处的时候就浮现出来了。


白祈祾缓步踱在廊上,眉间浮现一抹忧色,玉指轻抚上心口,感受到手下有力的跳动,神色松了松。


随意闲逛间突然感受到张小凡的房间里传来阵阵的狂躁气息,隐隐嗅来还带着一股血腥之气,白祈祾脚下一顿,心里不住的惊疑,疾步朝房门走去。


“砰砰砰。”白祈祾扣住食指,极快地敲了三下。


房里的气息忽而静了下来,房内空无一声,犹如死寂。


“小凡?”白祈祾偏头静听片刻,思量间轻声道。


过了很久,久到白祈祾都怀疑刚才察觉到的是否都是错觉之时,一个熟悉而又虚弱的声音哑道:“小师姐。”


“你可还好?”白祈祾听见他的声音,心中的忧虑放下半分,但心里仍有些疑问。


“还好。”白祈祾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的声音,像是他刚从床上坐起。


“刚才是怎么回事?”


“刚才想起了以前的往事,我也不知道怎的,气息就紊乱起来,扰着小师姐了吗?”张小凡推开房门,一张轮廓坚毅的脸出现在白祈祾的面前。


白祈祾细细的打量着他,确是无甚大碍。除了一丝虚汗还挂在两鬓之外,也只有偶尔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才显得出他在忍耐着什么痛楚。


“没有,只是察觉到有些异常,有些担心,这才过来看看。”白祈祾摇摇头,轻声道。


“担心?”张小凡本有些苍白的脸上忽然有了些生色,眼睛亮了亮。


“是啊,你身体如果出了异样,一定要和我说,晓得么?”白祈祾点点头,有些奇怪他为何这么问。


“晓得了。”张小凡笑着点点头,道:“今夜月色不错,小师姐如果无事,要不要一起散散步?”


“嗯?”月色不错?白祈祾偏头望了望甚为普通的月,又望了望张小凡,一脸迷茫。


哪里不错了?


“咳。”张小凡见她望着自己,有些虚心的瞟了眼月亮,脸色红了红,幸好在黯淡的月色下不甚明显:“我是说,方才在房里有些闷了,想出门散散心,不知小师姐是否有空?”


“这样啊,”白祈祾一脸难怪的点点头,笑着欣然应道:“自然无不可。”


张小凡见她应下,眼神亮了起来,笑了开来:“那小师姐稍等一下,我稍作收拾。”


她知小师弟心里的深藏的隐秘,既然他主动提出,不失是一个好机会。


说不定……可以免于他堕魔呢。


白祈祾点了点头,阖了眼暗自思量。


山海苑的后园建在一个花园之中,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建有四个庭院。两人从所住的西苑走了出去,便到了中心处的那处花园。

这时已是夜深,仰望苍穹,繁星满天,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夜风习习,隐约带着一丝芬芳。小径曲折幽深,通往前方不知名处。路旁,青草灌木,各色花朵,遍地开放。

二人并肩走在小径上,一时无言。


白祈祾悠悠抬头望月,叹了口气,心头一阵惘然,她想起了张小凡的决定。


虽说就算是堕魔,他也仍是自己的小师弟,但是魔道这条路实在是太苦太累了,这几年的相处下来,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张小凡是否真的从心底里愿意掌握这可以随意杀戮的力量,难道当一个平凡的、乐于庖厨的他,不是他最真切的愿望么?


白祈祾深深的望了眼身旁的小师弟,脑子里根本没有办法勾勒出他入魔后的样子。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前世的经历尚还在脑子里盘旋,距离空桑山越近,她心里就越难平静下来,安静的时候脑子里的杂念总是喷涌而出,让她止不住的一阵阵烦闷。


二人心思各异的顺着这小径走了下去,微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

这样一个幽静的夜晚,一个少女,一个少年,并肩在幽深花园中散步。这样的一幕总是会被二人在以后的相遇里回味起来,但那时的二人,早已不复今日。


……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9 02:21:00 +0800 CST  
路旁,一朵小花儿在夜风中轻颤,有晶莹露珠,附在粉白花瓣之上,玲珑剔透,张小凡忽的停下脚步,不觉竟是痴痴看得呆了。

隐隐幽香,暗暗传来。


白祈祾见他突然停下,也不出声想问,只是静静站在旁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忽然,一支纤纤玉手,仿佛从永恒黑暗处伸来,带着一分幽清的美丽,印着天上月光星光,探到这支花上。

折下了它。

那一刻张小凡脑中“轰”地一声响,仿佛满天月华都失去了光彩,这个花园中顿时陷入黑暗一般。

他转头,看了过去,带着一点莫名的恨意。


白祈祾早就察觉到她的到来,此时只是抱着手站在一旁望着女子,心思涌动。

一个水绿衣衫的年轻少女,站在那儿,像是引住了满天光芒,轻轻把花朵放到鼻前,深深闻了一下。

张小凡怔了一下,认出此人便是晚饭时出口争论寐鱼的那个少女,师姐好似是唤她碧姑娘,不仅如此,师姐好似对此人很有兴趣。张小凡望了眼站在一旁的白祈祾,忍下心中的无名恨意,转头继续望着碧姑娘。


碧姑娘此时依然身着那水绿衣裳,在月光下肌肤如雪,清丽无双,恍如仙女一般。她把刚折下的花朵放到鼻端,深深吸气,脸上浮现出陶醉的表情,更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美丽。而那花朵在她秀美脸庞前,竟也似更加灿烂。


张小凡却对她的美丽置若罔闻,见她折花于眼前还视他于无物,从内心深处冒出了一阵无名的怒火,皱着眉头道:“这花儿开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折了它?”


那绿衣少女明眸流转,眼波如水一般在张小凡身上打了个转,淡淡道:“我摘了这花,便是这花的福气;被我闻它香味,更是这花三世修得的缘分。你这样一个俗人,又怎么会知道?”


张小凡愣了一下,生平第一次听说如此荒谬之事,摇头道:“这花被你折下,便是连命也没了,又怎么会高兴?”


绿衣少女瞄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花,怎么知道它不会高兴?”


张小凡听着这女子言语大是蛮不讲理,心中更是气愤,道:“你也不是花,又怎么知道它会高兴了。”言毕转头望着白祈祾,脸上有些委屈之色。


白祈祾瞧着二人斗嘴,颇有些子非鱼的意味,又看见小师弟转头朝自己求助,更是笑了出来。


那绿衣少女见白祈祾笑意晏晏,明显呆了一下。张小凡见绿衣少女望着自己的小师姐出了神,更是愤怒起来,出声打断道:“怎么,说不出话了?”


绿衣女子闻言也不恼,只是收回目光,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张小凡,转而眼睛一转,像是明白什么一般,恍然大悟的点头笑道:“原来如此。”


张小凡被这么一瞧,心里又有些虚,脸色更是涨红,却是讷讷说不出话来。


“好了,莫打趣他了。”白祈祾瞧着张小凡快要滴血的脸,有些好笑的打断了二人的斗争。


“真是无味。”绿衣女人闻言朝张小凡嗤笑了一声,却是不再与他调笑,转头对白祈祾说:“白日里你先行离去,可还未曾回答我的问题。”


“你莫要为难我师姐。”张小凡被她刺了一句,心里不甚畅快,见她转头质问白祈祾,先她一步,出声驳道。


“小凡。”白祈祾皱眉朝他摇了摇头,阻止了他,转过身正对着那绿衣女子,淡淡道:“碧瑶,你无须介怀我为何知晓你的名字,你只晓得我对你无恶意便好。”


那名为碧瑶的绿衣女子闻言怔了一下,见她一言便点出了自己的名字,一番话又说的如此正色,不免也敛了神色,细细地打量着白祈祾的表情。


白祈祾专注的望着她,坦然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垂着手,不摇不晃,任她打量。


许是过了一刻,或是两刻,就在身旁的张小凡有些不耐的想要出声打断这诡异的对视之时,碧瑶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下当真便如百花盛放一般美艳逼人,几乎遮掩了这如华月光。


那绿衣女子脸上都是笑意,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这个静谧幽暗的花园里,平添了几分暖意。


张小凡被碧瑶这突然的笑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恼怒不是,出声也不是,看着身旁依旧淡然没有表示的师姐,哑了声。


“好。”碧瑶忽然止住笑,出了声。


“不就是不问么。”白祈祾望着她低声状作不屑地嘀嘀咕咕,闷笑了两声,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行告退了?”白祈祾朝她眨眨眼,她还记得她“控诉”她先行告退的事。


“诶?去吧去吧。”碧瑶不耐烦的朝她挥挥手,自语嘀咕道:“这也要问我做什么?”


“好。”白祈祾朝她笑笑,转头朝小凡点头示意,转身一齐离去。


没走两步,碧瑶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出声急着喊道:“喂,你等一等。”


张小凡本来今晚出来,是欲与小师姐一起散散步,但自从碰到名为碧瑶的这个绿衣女子之后,本好的心情便是大坏,此刻听她又喊住小师姐,心头不住的一阵烦躁,忍不住皱眉回道:“我小师姐又不叫喂,你叫她作甚?”


那少女怔了一下,脸上笑容登时收了起来,看着张小凡的目光仿佛也冷了几分,似乎很少人如此顶撞过她。


白祈祾见状叹了口气,好脾气的开口缓了气氛,柔声道:“小凡,不得无礼。”转头朝碧瑶道:“碧姑娘,何事?”


碧瑶缓了神色,声调还算温和,道:“明日有时间吗?”


张小凡冲口就冷哼一声,道:“关你何事?”


“小凡!”白祈祾见他三番两次出口不善,脸色有了些严肃。


她不知道今晚小师弟怎么了,是否是一开始受了那煞气的影响,脾气变得有些糟糕,全然不复以往的好脾性:“碧姑娘,对不住,师弟有些顽劣。”


碧瑶脸色一肃,看着似乎有些生气,但她看着张小凡负气的表情,又瞧了眼白祈祾略带歉意的笑,没有开口还嘴,只是轻哼一声,表示不再计较。


“碧姑娘,对不住,明日确是没有时间,不知所为何事?”白祈祾沉吟片刻,她不知碧瑶相邀是为了何事,她虽是不在意正魔之别,更不曾对碧瑶的身份有所排斥,但此次出门不是单独出行,目的更是不是简单的探查,此中的种种都容不得一点差错,思虑再三,还是拒绝了她。


“哦,那无事了。”碧瑶看上去也被三番两次的冲撞扰的有些没了兴趣,神情恹恹,兴致阑珊地挥了挥手。


“那我们先走了。”白祈祾朝她点了点头,转身望了眼张小凡,一齐离去。


二人心思迥异地走着,刚走到那曲折小径的一个拐角处,猛然间前头出现了一个黑色身影,在这幽暗园中,若不是走到近处还真是难以现。


白祈祾早有察觉,只是简单地朝那人点了点头,张小凡一路都低头疾步,一抬头几乎收势不住,幸好身体反应还算灵敏,紧紧在那人身前停下。黑暗中,一双明亮但幽静的眼眸出现在二人眼前。


三人相距过近,白祈祾忙拉了张小凡一把,他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一步,白祈祾知道,这人是晚饭时,坐在那绿衣少女身旁的蒙面女子,唤为幽姨。


此刻她依然蒙着面纱,但身上已换了一件黑色丝裙,在这个夜里,几乎便如幽灵一般。


白祈祾拉着张小凡歉意地笑了笑,低声道了句“抱歉”,便从那蒙面女子身边走过,继续沿着回房间的路走去。


从头到尾,那蒙面女子都未说过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中注视着二人。当二人走过她身边后,她还缓缓转身,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


许久,当她的身影几乎与这幽暗花园里的黑暗融为一体的时候,她才转过身子,向着花园深处走去。很快的,她看见了碧瑶依然站在原处,手里把玩着一朵折下的鲜花。


绿衣少女抬头,没有吃惊的样子,微笑道:“幽姨,你回来了。”


蒙面女子看了她手中鲜花一眼,面纱轻动,看来是点了点头,道:“那五个人是青云门下。”她的声音回荡在花园之中,幽深飘荡,虽然轻柔,却带着一分鬼气,“带头的是龙峰一脉的齐昊,其他四个不曾见过,看来是年轻一辈,除了那名为白祈祾的青衣女子之外,不知姓名。”


绿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无碍。”


蒙面女子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碧瑶,许久没见你赏花了。”


绿衣少女,也就是被称做碧瑶的少女,仿佛怔了一下,下一刻,她秀美脸庞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道:“是啊,幽姨,好久了。”


她把那花拿起,又细细看了看。然后,在那蒙面女子的注视中,绿衣少女含着笑,手中却决然断然地握紧,把那美丽的花朵揉成了碎末。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9 02:21:00 +0800 CST  
白祈祾和张小凡二人走在小径上,一时间由着方才的事情,二人都没有言语。


“小凡,你今日是怎么了。”白祈祾面容寡淡,但语气隐隐有些不快,轻蹙着眉,率先打破寂静。


轻踏在石板路上敲击出的咚咚声好似每一步都踩在了张小凡的心头上。


“小师姐……”张小凡低沉着头,神色掩盖在浓影里瞧不真切,闷闷地呢喃出三个字,又没了声响,过了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了含糊的几个字:“对不起。”


“我要你道歉作何?”白祈祾听了他的话,面色没有轻松,反而更加紧蹙了眉,右手食指尖掩盖在宽大的袖袍里,摩挲着拇指的指腹,顿了顿,道:“是被什么扰了心神?”


张小凡低头闭口死咬着嘴唇不言,只是固执的摇了摇头。


“是烧火棍。”白祈祾见他一副固执的样子,心底叹了口气,但面容依旧冷淡,隐隐地还有一股威压,说出来的陈述句却让站在身侧的张小凡惊出了一身冷汗。


“小师姐!”张小凡似被戳中痛处了一般,身子不住的颤抖,喉咙里却是极快地低吼了一声。


白祈祾极快地瞟了他一眼,语气冰冷:“你那些秘密还要掩藏到何时?”顿了顿,见张小凡依旧低头,只是身子的颤抖幅度越来越大,叹了口气,道:“小凡,你的烧火棍我知它的来历,更知那……和尚教了你什么。”


白祈祾心里冷笑一声,普智,高僧?


张小凡的脸色这下是彻彻底底白了个透,身体却是诡异一般的平静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围绕着二人,过了许久,他才哑然出声,一字一句仿佛用尽了他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道:“小师姐打算如何处置我?”


“处置你?”白祈祾挑了挑眉,双手抱于胸前,似是不明他为何有这一问:“为何要处置你?”


“那……”张小凡愣住了,迟疑一声,道。


“你还不明白这烧火棍意味着什么吗?”白祈祾紧而蹙眉,声音冷淡到极点,为了一个诺言,赔上了一生,到底是为何如此的冥顽?


白祈祾是穿越者,有着前世记忆带来的先知先觉的光环,靠着这个近乎是匪夷所思的存在,她可以预知到未来——或者说,是她不曾介入的未来。但正是因为有了她,这个世界的轨迹开始偏移,哪怕一丝一毫,都已经与原来的世界不同了。


不管是正面或者是负面的改变。


终归是,不同了。


张小凡默不作声,白祈祾也阖了眼,脸上的冰冷褪去,一派颓然。


说她晓得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告诉张小凡你以后会堕魔,你快把烧火棍扔掉?扔哪儿去?被谁捡了?又会有什么变数?张小凡靠着烧火棍几次死里逃生怎么办?


……


这不是一句“你信我吗?”“我信你。”可以解决的事。


即使挽救了张小凡堕入魔道,他会承情吗?他会不会觉得他的未来被我干预操控,被我当成了提线木偶,因此心生间隙?


白祈祾挺得笔直的腰背第一次深深地弯下了,像是冰雪崩塌一般,蓦的就崩溃了。


她双手覆在面上,深深地将自己的神情藏在双手之下,蹲下身。


“这世界上,真的会有全知全能、仁慈善良的神去企图挽救世界吗?”


如果真的有,那么人类到底是感恩戴德,还是会亲手将神送入地狱?


神,毕竟只能活在心中,留着瞻仰罢了。


白祈祾身子抖了抖,突然觉得这人间好似二月天一般,真冷。


过了许久,这才站了起身,双手垂下后,脸上又是寡淡的面容,仿佛从未变过。


她伸手拍了拍张小凡的肩。


“小凡,回去吧。”


“把烧火棍收好,除非生死关头,莫要再用。”


“你是我的小师弟,是我的家人。”


“就算我只能顺应大势,我也有我能做到的事。”


“我会护好你。”


“谁叫我是师姐呢。”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此时,张小凡对她说的一些话尚还懵懵懂懂,不曾明白的真切。


直到后来,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他才真的明白,他的小师姐从来都是一个不善言语的人。


但到那时候,他的千言万语早已哽在喉头,无处去说。


……


次日,青云门一行人起床,梳洗之后,陆陆续续来到了大厅里用早膳。几人寒暄一番落了座,用起早点来,齐昊率先开口商议道:“空桑山在东方三千里之远,路程不近,我们用完膳之后还是赶路要紧。”


“也好。”曾书书一边满嘴含着糕点,一边含含糊糊地点头附议。


陆雪琪清晨用的清淡,随意用了几口便放下了筷箸,不着痕迹地望了脸色不太好的白祈祾一眼,闭口不言。


白祈祾昨日扰了心神,一夜都不曾休息好,此刻有些恍惚,只是提了心神,含笑点头。而张小凡心思更不在这之上,只是埋头闷着用餐。


齐昊见无人提出异议,于是几人用完早膳之后便结帐而出。


山海苑的老板果然对青云门心存敬慕,原本昂贵的房钱居然打了个五折,几乎便与普通房钱一般。白祈祾看着齐昊与那老板说笑算帐,没有兴致去了解这尘间凡事的风情人俗,只是四处搜寻着碧瑶一众人。但直到走时,她也没有看到。


白祈祾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她还想问问碧瑶昨日之事的呢。


“陆师姐,昨日休息的可好?”等着齐昊与老板寒暄的时候,白祈祾左右无事,见陆雪琪一人站在人群开外闭目养神,不由地眼睛一亮,起了些心思,凑了过去。


陆雪琪心里淡淡地叹息了一声,就在白祈祾凑过来之时,她便闻到了白祈祾身上独有的一种香味,所以她声还未至,陆雪琪就已知道来人是她,“尚可。”


陆雪琪纤长的睫毛扇了扇,一双黑亮又冷清的眸子出现在白祈祾的眼睛里。


“我可睡得不怎么好。”白祈祾朝她眨眨眼睛,她今早梳洗的时候便知道自己脸色不太精神,也没想瞒着陆雪琪,开门见山道。


“晚上做个贼子到处闲逛,如何休息得好?”陆雪琪狭长的眼睛觑了她一眼,薄唇轻启,语气寡淡。


“咳。”白祈祾没想到陆雪琪昨晚有瞧着自己,虽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盘旋于肚子里的话怎么也不会打退堂鼓,腆着脸,嘟嘟囔囔道:“定是没有陆师姐的原因,会武那几日,有陆师姐在身旁,我可是夜夜酣然入睡,不曾辗转反侧。”


“噢?”陆雪琪听了她的话,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揶揄,极淡的笑意在眼底浮浮沉沉,一双墨色的眸子几乎要将白祈祾溺了进去,她轻笑起唇:“那白师妹,今晚可是要去我房里做贼?”


“啊……?啊、这?不是、不是。”白祈祾从她眸子里犹如大梦初醒般的抽身而出,连道好几声支支吾吾的话语,本就不利索的心更是怦怦直跳,白皙的脸瞧不出倪端,但耳尖早已透红。


真是丢人。白祈祾暗地里唾弃了自己一声,兀自深吸了一口气,强定下来。


“那可不,今夜陆师姐可要…可要等好了。”白祈祾咬了下舌尖,心窝里痒痒的。


“等贼子?”陆雪琪不应反抱手而问,孑然立在那儿,清晨尚还不明朗的天光都像是为了她而黯淡了一般。


“……投降。”白祈祾脸皮薄,不敢正眼瞧她,从心口里蹦出的字句都囫囵咬在了舌尖,怎么推都不肯出来,最后吞吞吐吐一个字也没应出来,只好偃旗向师姐讨软。


“走吧。”陆雪琪见她温温软软地低了眉眼,犹豫片刻,还是伸出了纤长的玉手抚了抚她的背,像是在宽慰小猫一般。


陆师姐的手凉得很,即使透过纱质的衣物,还是透了几分凉意染上了她的背脊。那几丝凉意犹如跗骨之丝一般,缠缠绵绵地绕着她的腰环转了几圈,钻入了心口。


白祈祾耳尖红的仿佛可以滴出血来,低声闷闷地应了一声,快步更上早已转身离去的陆雪琪,与收拾好了的众人一同离开了客栈。


他们五人御空而行,这三千里路程足足花去了十多天。由着那夜白祈祾所说,张小凡也于路途中购置了一把凡铁护身,众人问起来也只是答那黑棍有所损伤,不便使用。


但也是因为这换了把武器的由头,几人本就不快的行进速度更是大大的打了折扣。尽管到了后几日,张小凡的御空之法渐熟,飞得也越像模像样,但终究还是耽误了好些时日。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9 02:26:00 +0800 CST  
这一日终于到达了空桑山,众人落下云头,都是吃了一惊,只见方圆百里之内,一座大山险峻高耸,但多岩石少草木,山下更是不见人烟,一片荒凉。


这时已近黄昏,日头西沉,晕黄的夕阳照在空桑山上,仿佛带了几分萧索,也有了几分可怖。众人在山脚落下,收起仙剑法宝。齐昊看了看天色,道:“我看这里也无可借宿的人家,不如我们即刻上山,一边寻找那‘万蝠古窟’,一边看看有无合适地方先休息一晚。”


曾书书忙不迭地点头:“齐师兄言之有理,我们这就上山吧。”白祈祾眯眼瞧了瞧越来越昏暗的天色,神情有些凝重,刚想出声反对,却瞧着陆雪琪一言不发的第一个朝山顶走去。


众人见状连忙提步赶上,白祈祾无法,只得叹了口气快步跟上,但始终留了份心眼暗自戒备。


这空桑山虽然比不了青云山通天峰那般高得夸张,但也不低,加上偏僻险峻,无路可寻,几人从山脚往上,只走到山腰处,天色便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白祈祾抬头望了眼完全黑下来的天色,眉间的忧虑之色更显几分,垂目思量间朝陆雪琪走了几步,站到了她的身边。


陆雪琪只是微微侧目瞧了她一眼,转头又正色赶路。


五人走到一快平台之上,齐昊叫住众人,从怀中拿出一面小铜镜,四人都是一眼认出这便是青云门至宝‘六合镜’,除了白祈祾之外的三人一时都愣了一下,不知道齐昊要做什么。白祈祾在一看到六合镜之时心里就咯噔一声,她太平日子过的太久了,许多情节都模模糊糊有些不再清晰,记忆在看到六合镜的那一刻才清晰起来。


白祈祾朝陆雪琪那侧又踏了一步,陆雪琪有所察觉,略带疑问地望了她一眼,瞧她面色正经,也没多问什么。


只见齐昊把六合镜拿在手中,口中低低诵读了几句咒文,原本暗淡无光的六合镜似有感应,逐渐亮了起来,随之从齐昊手中飘起,停留在他头顶二尺处,光芒渐盛,带着淡黄的光晕照亮了他们五人周围六尺左右的一个圆地,把他们护在中央。


施法完毕,齐昊这才松了心神,道:“空桑山在八百年前,乃是魔教妖人集聚之地,而且我观此山荒凉诡异,只怕多有山精魅怪。六合镜功能护主,我们也好防范于未然。”


白祈祾抬眼细细地打量着漂浮在空中的六合镜。


只见那面小镜似貌不惊人,但隐隐细细地一寸一寸感应过去,却是古拙中隐有瑞气,当真是不可小看。


就在众人屏神前行之时,忽听得远处一声巨响,随之是“劈啪劈啪”的声音响起,声音渐渐密集,到了最后非但越来越响,更是几乎连节奏都听不清楚了,只有轰隆隆的巨大杂音回响在这荒山野岭。


几息之后,在一片浓黑如墨的黢暗中,众人赫然望见在那远处山背后,六合镜散发出的那一点光芒照耀到的尽头之处,霍然腾起一片黑色云气。那片黑色云气在这黑暗中浓而不散,愈发庞大,诡异之极,轰隆巨响便是从那而出。

楼主 巴黎街的少年丶  发布于 2019-07-29 02:28:00 +0800 CST  

楼主:巴黎街的少年丶

字数:169780

发表时间:2019-07-27 09:5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8-10 21:19:5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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