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与禅意

晚安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07 00:52:00 +0800 CST  
落座在我近前的矮凳上,她整个人被笼罩在照射进殿内的金色光线中,举手间落落大方。而后她平静下来的女声响起:

凤九此来,确有两件事请教帝君。其一,我东荒尽头与魔界交汇处,有一口灵泉名曰落碧。那里常年来灵气与浊气交汇,四周草木不生,很是奇异,一般法力不够很容易被灼伤,因此设了结界,鲜少有人靠近。近日前,我接到东荒兵防报,在那眼泉附近,汇聚了一股强烈的魔性。

适才帝君前去见那个什么烛龙,我便问了爷爷,知道他曾是魔君少绾坐下大将。这样的人想来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因此来问问帝君,烛龙与我东荒不毛之地凝聚的魔性,可有无什么关联?


我静静听她说完,她反应倒很快,我才去见了烛龙,她便问了她爷爷。挑起眉梢,我所问非所答了回问她:

你爷爷信仰无为而治,东荒何时设了兵防?

她抬眼,只有一瞬间的忸怩,而后正色答道:

无为在于为君者之仁心,却也需务实。我即了君位后,想起擎苍一战,虽然四海八荒仍旧祥和,可战事却是一触即发,百姓无辜,故此设了兵防,由东荒世家修习术法的成年子弟加入,无非定时巡视,以防万一之需。

我略颔首:你倒是学会了未雨绸缪。

不过百年的功夫,我校注一部佛经,拆解一件法器,养殖一株花木的功夫,曾经那个跟在我身后,紧紧跟随的小狐狸,已开始为一方土地和她的子民计划筹谋了。

时间总是漫长,可又似乎很快,快到我连她的成长,都没来得及听到看,更不要提参与。

她听懂了我淡淡言语里的一点赞赏,微微一笑:多谢帝君。

笑容清浅的像是自然而然,她也许忘了,我是极少赞扬的神尊。

少绾原来到了东荒尽头的灵泉,小狐狸的地盘上。她到是很聪明,一举两得的汲取灵力与魔力。

天地间敢于这样肆无忌惮的汲取两样相克相冲力量的,可怕只有她和我了。

我没有和凤九多说什么,不想吓着她:你的第二件事呢?

她有些疑惑:可刚才帝君还没给凤九一个答案。

我看向她的眉眼,缓缓道:

我现在还无法告诉你各中因由,日后你自会明白。但我保你东荒无虞。

她的眉头轻蹙起,却没有再追问下去,盘算了半刻,她站起身来,郑重向我一福:那凤九先替东荒百姓,多谢帝君一诺。

又是生疏的礼仪,我无奈的一笑。

凤九,不仅东荒,无论你在哪,我都会保你无虞。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07 17:05:00 +0800 CST  
你不是还有件事要问吗?我再次问她。

可她却并未起身,我感到她的目光凝聚在一处,却是她行礼时,目光不偏不倚落在了我散开了外袍里,看见了我腰间的挂坠,她的断尾,她像没听见我说话似的,忘记了起身。

可我并不打算解释什么,我也无法跟她解释,该说什么呢?说我依旧对你情深似海不能忘怀吗?

我只是拢了外袍,坐直了身体。

她也这才回神起身,身体却十分僵硬,脸色也有些苍白,眉眼间有深深的疑惑,还有不解的悲伤;我有些怜惜的看着她,感受着同样的悲伤。

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

也许三百年了,她也常自问:南天门前,帝君的一句喜欢能有多长久。可她懂事的什么都不再问,她的懂事令我的心都疼痛了;

就像我的喜欢,绵久流长。

在她愣神的功夫,我第三次开口淡淡问她: 还想问什么?

她这才缓过神来,开口却艰涩了许多,像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又像是不经意的:

哦,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帝君的法力,可恢复了?

一时间有些尴尬,尤其在被她瞧见我腰间的挂件后;可被她这样惦记着,又好像是件幸福的事情。

幸福于我,并没什么深刻的体会。我的一生,都在做一些应该做的,不得不做的事情。打赢一场战争,或者共主天地,都不过顺应天意自然而然;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到我退位归隐;在这寂静一十三天上,那么多的时间里,我读经,我钓鱼,皆因兴致使然,而这些事情,也都没有使我感到幸福。

所以我并不知道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也许像折颜在桃林与白真一饮,也许像白止儿孙满堂,又也许像夜华,跳了诛仙台,祭了东皇钟,终得美人归。

可那都是旁人的幸福,你可以看到,却不会感同身受。

我所有的与幸福相关的点滴记忆,都和她有关,她总是惦记着我,关怀着我,甚至胜过惦记关怀她自己。我未曾告诉过她,可我享受着她的惦记和关怀。

就像现在,在三百见未见的今日,她站在我面前,没有了从前的倾诉钟情,可她还是会为我煮一壶茶,会问起我的法力可恢复了,所有的深情,都似乎融在了这一壶茶一句话里。

我微挑起嘴角,温声答到:已经无碍了。

她扬起笑颜:那便好。

随后她告辞离开,走过百花盛放的太晨宫的宫院,走过她折取过桃花的桃树,走过她百年来陪在我身旁的微小心愿,

我没有留,也没有送,就好像我还是太晨宫里,那个淡然冷漠的帝东华君。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07 21:34:00 +0800 CST  
周末愉快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07 21:43:00 +0800 CST  
一缕淡淡的白檀香,撒满我的书房,可是我的鼻息间,都她淡淡的清甜香气;我的心好像随着她走远了。

我起身,为自己添一杯茶,手边的书卷再无心读下去,索性随手丢在了一旁。

明明同样的茶,却总不及她端给我的那一杯甘甜。

是了,心是苦的,茶自然也是苦的。

沉默半晌,我心中的浮躁渐渐归于平静,我不禁想,那么她呢?她又要用多久时间,来沉淀相见,沉淀别离。

新君即位的钟声响起,长久不息,九天同喜。

我感受不到太多雀跃的欢喜,有些格格不入,看看天色还不算晚,于是我起身离开九重天,我想,是时候去看看我那老朋友了。

她需要我帮忙,我需要找个人聊聊。正好两不相欠,各取所需。

按照一早的原路,我又来到青丘,远远郁郁葱葱一片,深深浅浅的绿。她的狐狸洞在其中,孤零零的有些孤独。

御风行至青丘东荒尽头,今天这日子,众仙多在九重天观礼宴饮,天气又还不错,我也没有使任何法术,才刚要踏入魔界,却被一队人拦在跟前。不过都是些半大孩子,为首的一个冲我说:这位仙君,前方危险,还请留步。

这四海八荒还没有什么人敢以这样公事公办的口气拦住我的去路,除非,这人不认识我。我打量这几个毛头男孩,最大的不过三万来岁,还不及凤九年长,他们不认识东华帝君本尊,也并不奇怪,毕竟我多年深居简出,未在天族长大的年轻一辈里,没什么人见过我。

想起方才凤九提起的东荒兵防,想必这就是了。虽然有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感觉,我还是有些兴味的挑了挑眉梢:

哦,为何挡住本君去路?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股熟悉而强烈气息袭来,霸道却并没有恶意,我不用去看也知道,这便是少绾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如此顽劣的性子,喜欢恶作剧,开些出格的玩笑。

那几个少年个个从袖中祭出佩剑,惕厉,却并不畏惧。九个人围成一个圆形阵势,顺时而行,越行越急,口中念的是迹云的口诀。

一时间周边的山石骤起,直直砸向少绾幻化成的气息。若是一般的走兽魔怪,被这样一通带了几分灵力的乱砸也就逃走了,招数虽不雅致,却还实用。

乱石砸了一阵,少绾一动不动,几个少年也意识到所遇到的不是以他们之力便能对付的,却没有跑走,又是为首那少年对我喊道:仙君,快走!

倒是很对得起仗义二字。

我不禁多看了那少年一眼,原身是狼形,眉眼清俊。猜的不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小狐狸提起过的,青丘族学里那位常帮着他们小殿下逃学捣蛋抄笔记的灰狼弟弟了。

这样的阵法自然是伤不了魔君少绾的,可她,也连同我,对于这几个孩子使出的阵仗和表现出的义气,到有几分欣赏。

这阵法我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

少绾这人没什么耐心,不一会的功夫就念出了昏睡的法诀让几个少年沉睡了过去。再一眨眼的功夫,那股气息便到了我的眼前,化成了人形,一袭红衣晃眼如旧,却不再是她曾经的模样。

我淡淡说:带路吧!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08 12:24:00 +0800 CST  
她嘻笑起来:这么多年不见,你见了我一点情绪都没有,好没意思。

我瞥瞥嘴角:我有没有情绪都无所谓,日后墨渊见了你有情绪才作数。

我或许不该一开始就提墨渊,少绾的脸色沉了下去,不再说话,转身往前方走去。

我轻咳一声,转换了话题,问她道:你怎么搞了这么一副模样?

少绾曾是四海八荒的第一美人,那时凤九她爷爷还是个少年,没有娶妻,自然也还没有凤九姑姑和她。我虽对少绾的容貌不甚在意,但单冲她迷倒了墨渊这点,应该便是佐证了。

如今她换了另一张脸,远不如从前明艳,这张面孔上是冷清的,淡漠而疏离的神色。一时连我也有些难以适应。

她知道我这人示弱也不过就这样,在前头轻笑,满不在乎道:皮相而已,有什么要紧。

说出来的话洒脱的很,我却听出了她对自己的嘲弄,是啊,被心爱之人一剑刺穿了心房,再貌美,也不过一具皮囊罢了。

忽然有些不忍,又不知该怎样去安慰,只静静跟在她身后。

进入魔界不远,便是灵泉落碧。此地青雾漂浮,花木枯萎,泉水成碧色,妖艳诡异。

我兀自在一块巨石上坐下,抬手规整紫色外袍的袖口:

你到会找地方,寻了这么个生人勿近的地界。

她又是那幅嬉笑的模样,与那皮相上的冷清容色极不相称:

还不是一日不到就被帝君找上门来了。

机缘巧合罢了,我淡淡回答,抬眼瞥了她一眼,觉得她那一身红装很是刺眼,比从前看见更加刺眼,我不禁暗讽道:

你好歹也低调些,挺大年纪穿的这样鲜艳,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哪里似的。

她若无其事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满不在乎的说着:你一说我也觉得,赶明儿我换换。

其实这不怪不得少绾,她曾经就是偏爱红装的,整个人咋咋唬唬的。我出来只觉得那个颜色刺眼;

可后来我看到了另一个人将红色穿在身上,那人在我看来却是极衬这颜色,尤其是,她眉间的鲜红凤羽印记,与一袭红衣相映成趣。

从那时起,我只爱她一人穿红色。

我接着对少绾说:你要么再换个皮相,要么就改改你那简单粗暴,嬉皮笑脸的个性,不然容易吓着旁人。

她不解的皱皱眉头:是吗?烛龙他说这样子挺好的啊。

我心想,烛龙也能问吗,彪形大汉一个,又对你愚忠,他眼里你即便是变成个猪头也是好看的。

不光烛龙,还有墨渊。

可是我并没有继续同她顺着这个梗说下去:

不是要找我帮忙?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08 16:17:00 +0800 CST  
周末愉快吧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08 16:20:00 +0800 CST  
少绾她干笑了两声:

是啊,法力大不如前了,虽依靠着这泓泉水滋养补充修为,到底漂泊了这十几万年,今非昔比。要修炼得数万年,我等不了了,想着这四海八荒你的修为最深厚,神魔兼修,我们又亲厚,所以.....

我想起她让烛龙偷袭我以试我的法力,原来是为此;她倒挺为我着想,先探清楚我的底,否则贸然开口,便是她一个昔日魔君找一个心有余力不足的尊神借修为,大家都没什么面子。

可她就没想到我的法力若是没恢复呢?烛龙那一击打死我也有可能。这不是最重要的,她的神魂消散十几万年,她又是如何探知我仙法尽失一事呢?若说是三百年前,凑巧她去不羁山,凑巧看出和破解了我的封印,这我是不信的,这世上没那么多巧合。

不过这也都可暂且放放,我挑眉问她:

我们很亲厚吗?十几万年都没见了。再者,你要那么好的修为做什么,你莫非真要回去带了魔族再杀回来嘛?

她忽略了我的调侃,有些激动起来,声音都是哽咽的:

魔族如今四分五裂,连个正经领头的人都没有,被压制在四海八荒凋零的角落,我好歹曾是一代魔君,虽然当日我败了,但是魔族仰仗我。

我微微摇头:

这么多年,你对魔族道义已尽,你怎么还是看不开。

不是看不开,是逃不开命数。她任命似的低低回答。

轻叹口气,我挥袖在这眼泉周边设了结界,起身到少绾面前,打通她的经脉,准备将修为渡给她。

我无法给她更多的,但是渡修为给她,于我并算不得什么,这天地虽大,可她又能去问谁呢?

问墨渊吗?少绾估计还打不开这个心结,尽管我几乎断定墨渊他会倾囊相助,只是他的刚正之气少绾不见的消受的起;还是那几个魔君?少绾她又太骄傲,她怎么能告诉旁人,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女魔君了。

就在我的手在接触到她后背的一刻,我吃惊的发现,少绾如今的这幅身躯,是没有心的。胸膛空落,像一个无敌的黑洞,让人感不到生命和存在。

少绾感到了我的迟疑,她淡定而凄凉的说:

我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

她到底是在意的。可谁又能苛责她吗?她被自己的心上人刺穿了胸膛,她的心那一刻,就已经死去了吧。

我看着她萧瑟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像有团东西堵在了胸口,不得舒畅。为她和墨渊,也为凤九和我自己。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09 15:45:00 +0800 CST  
少绾的内力很混乱,她着急的汲取了大量落碧泉水的精华,可凭她薄弱的魂脉,她根本承受不住;所以外强而中虚,更别提接纳我的修为;我此次不过帮她调理脉络,使她不至消耗太过。

我源源的将调息的内力渡到她体内,而后收势,自行调理气息。我嘱咐她:秉心调理你的内力,否则便是渡了修为与你也是浪费。我三日后会再来。

半晌她缓缓转身,笑着说:多谢了!

也许是这一天听多了客套的感谢,我莫名的有些恼火:你装的这么客气做什么?还是你也要报答我?

言出我也意识到我深深的怨念,话再说不下去,我转身寻了块巨石坐下。

少绾也凑过来,坐下在我对面,仍是嬉笑着,小心翼翼问我:

你今日可是见着那个青丘女君了?

像是被戳穿了心事,我并不回答,少绾继续说道:

几十万年前我们几个就打赌,堵是不是有人能将东华也拽入万丈红尘,看来这赌局长是长了点,我终是赢了。

她的神色不无骄傲,我抬眼道:

你们几个是谁?

她答:还能有谁,墨渊,折颜,白止,还有你坐下72将啊。

我坐下72将怎会和你一个魔君打赌?我不解追问。

少绾若无其事道:他们又不知道是和我,是折颜告诉我这赌局的。不过只有我一个人堵你会。

我忽然有些头疼,不想再深究下去,只是淡淡的又无奈的说:赢了又怎样?总是无缘。

那她呢?少绾问我。

她,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我想起今日见到的凤九,是熟悉又陌生的。她似乎已经不再是那个在太晨宫陪伴着我的天真活泼的女孩,她有了分寸,进退得宜;可在与她相对的微妙时光里,她又似乎还是那头我熟识的漂亮小狐狸,乖巧的,温顺的。微扬起嘴角,我只是说:

她很好。

四海八荒,凤九,只有你,刚刚好的,走进了我心里。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09 20:55:00 +0800 CST  
新的一周愉快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10 12:44:00 +0800 CST  
那日我与少绾闲话家常似的讲起我与凤九的往事,她坐在我旁边静静听着,并不插话;这万万年来,我就她这么一个朋友,难得的一点懂得;她不会跟我说什么安慰的鬼话,不会糊弄我说来日方长;她只是在听完后,笑笑着对我说:

那女孩配你虽是年轻了点,照这么说来,到也不妄你一片深情,你们也算心意相通了。东华,有个人放在心里就很好了,你还知道你自己也在她心里,值得了。

那晚我返回九重天的时候,心情莫名的好了很多,我与少绾相约三日后再见。

才刚踏入天界,司命就火急火燎的跑过来:

帝君,您这是上哪了,让小仙好找。

我没有停止步伐:找本君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今日新君即位娶亲,夜宴伊始就请帝君入席呢?

我步伐未停歇,不解道:又不是本君即位娶亲,请我做什么?

司命深知我不爱热闹的冷清性子,为难道:哎呦,帝君,您好歹给新君新后一张脸面吧。

我知道如果我坚持不去,这场谈话便会没完没了的继续下去。司命的理由有他编写的凡人生平那么长。罢了。

夜宴设在了洗梧宫的正殿,殿内呜呜嚷嚷坐满了品级不同的仙官神君,大红色的绸缎点缀着雕梁,沿着殿中石柱的边缘散漫的飘洒着,连碗盏酒器都是大红色。

我走进去,丝竹声骤然停下,整个殿宇静下来。每当这时我总觉得自己像个怪物,所到之处前一刻还熙熙攘攘觥筹交错着,后一刻就静的针落如钟鸣。

我信步走到前头,在我的软塌前慵懒落座,并不在意两旁跪倒的人群。我面前,已立着新君夜华与天后白浅,连同一众仙品颇高的君主、上神们亦都垂手而立。

娶了娇妻,即了君位的夜华一身赤色礼服,年纪轻轻并不失威严庄重;天后白浅跟在他身旁,倒是一对璧人。夜华拱手道:

多谢帝君赏脸莅临,是我夫妻之幸,天族之幸。

我挥袖,免了众人的礼,缓缓开口:

天君客气了。既是喜宴,便不需因本君到来而拘束,各位尽兴。

寒暄过后,丝竹乐声又奏起,杯盏的碰撞声也响起,只多了一个我,斜卧在天君右手边的蚕丝软榻上,与欢声热闹毫不相称。

能在此入席之人,多半知晓东华帝君不喜宴饮,有不知道的也被我千年寒冰的容色吓回去了,因此没人前来我跟前打搅。倒是难得闹中取静。

在满殿的喜庆红妆中,我似乎看见曾几何时,哪朝哪代,何年何月的一天,我也有过一场喜宴,那是属于我和她的典礼,无需宾客。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10 12:44:00 +0800 CST  
青丘的上神们,就落座在我对面的桌旁,墨渊折颜也与他们同坐在一起。狐帝嫁女,前来敬酒的人格外多,他心情甚好,也不推脱,一一饮尽。

凤九虽也承了君位,但辈分小,坐在最下手。跟她凑在一处的还有成玉元君。她就那么安静坐着,话都没有几句,然后安静的喝酒;她的目光,偶尔会似有似无的飘荡我身上,短短停留,再飘荡到别处。

小心的,卑微的,不由自主的,就像当年,她的那个落在我鼻尖上的清浅的偷吻。

折颜为了白真嫁妹,真是下了血本了,不只迎亲的招待,就连此时夜宴上,阶品高的神祗手上,饮的皆是他十里桃林的桃花醉。这酒是天地间难求的佳酿,以桃花入酿,所以清甜不腻;又有酿酒人的高古修为为底,酒不醉人人自醉,一向是千金难求,有没有缘分品尝,全凭折颜的心情。

想起少绾适才告诉我,这老凤凰曾驰骋神魔两界的开设赌局赌我的红尘缘法,这血本也是他该下的。

我抬手唤来近处的仙娥,吩咐她为我备酒来。大红的酒器端上来,透着喜庆,却格外扎眼,被我随手搁在了一旁,再抬手,手中已是我惯用的碎玉盏。这盏本是件法器,此物由千年寒玉打制而成,晶莹剔透,见水成冰。四海平定后,经我重新炼造,酒水盛入盏中,受了寒气侵染,入口只是微凉,极适合饮酒用。

我淡淡的品一盏微凉的桃花醉,其间正瞥见席间凤九那个小侍从迷谷匆匆走到她身边,与她嘀嘀咕咕了好一阵,我瞧见小狐狸蹙了眉梢,我想该是她那灰狼弟弟醒了。

我临回九重天时,那几个少年还在沉睡,我于是施法修改了他们的记忆。凤九刚才听到的隐约应该是,今日在东荒尽头,他们几个巡视时,看到天降祥云,紫气东来,该是姑姑出嫁的祥瑞之兆;几个少年于是也借了吉祥之意共饮了几杯,被接班的同伴发现时,必是酒壶遍地,中间横了几个醉酒的少年。

我支着头瞧见小狐狸将信将疑的神色,隐隐有些玩味的想笑。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10 19:38:00 +0800 CST  
突然间一个人影挡在了我面前,正遮着我的视线。这人手里拿一把折扇,着一身白衣,倒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打扮,光看穿着看不出隐藏着的浪荡雅痞。

连宋大大咧咧坐在我跟前,很没有眼力见,带着他惯有的微笑,咋咋唬唬的:

哎呀,难得见帝君饮酒,不知本君有没有这个人荣幸,与帝君共饮?

在天族的夜宴上,会来找我喝酒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连宋算一个人。我似笑非笑的换了个手支头,错开被他挡在的角度,慵懒应答:

三殿下有如此雅兴,本君自当奉陪一二了。

连宋摸摸自己的鼻梁,讪笑道:就我们俩,有些单调了。随后他便招手唤来了成玉,成玉也一反平日里同他较劲的斗鸡姿态,与他心有灵犀一般的一叫即到,还硬拽上了蒙头喝酒的凤九。

做戏都不知道含蓄一点!

小狐狸已有些微熏,被成玉拉过来懵懵懂懂的,已不是之前在太晨宫与我论为君之道的君主模样。我却是喜欢这样的她的,仿佛这样就能自欺欺人的以为,她其实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有些娇羞的小女儿的姿态。

我略抬眼,成玉拉着凤九向我行礼,这两个女孩曾都是欢脱跳跃的性格;可如今,凤九的眼里,已有了更多更深的情绪,她还没有学会很好的隐藏,那是,一抹淡淡的忧伤。

我挥手让她们起身,示意她们落座。连宋笑着说:小殿下,不,应该是女君了,好久不见了。

凤九迷离的抬眼,勉强跟着客套: 三殿下贵人事忙,自然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成玉在一旁嗤笑:什么贵人事忙,不过风流成性罢了。

连宋也不恼,只是讪笑着叉开话题:来,女君,既是好久不见,自然要共饮一杯的。

杯中酒已满,举杯饮尽杯中酒时,我看见她的眼里聚集着些微的水光。

也许她也想起了某次酒醉,也许她也觉得岁月催人,也许她也想到了我,就如我正想着她。

一杯酒尽,凤九推辞不胜酒力,要出去透透气,她微微踉跄的往殿外走去,有宫娥过去扶住她,被她又支开。临近大殿门口,她小跑起来,急急的像是要逃离,佛铃声响在我的耳畔;她像个倔强的孩子。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11 00:20:00 +0800 CST  
作者的话:

我并不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却也觉得再浪漫的故事都需要合理的剧情设计,很理解各位盼望团圆的心情,但是人物设计,情节刻画,过犹不及。

再者,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不需要特别在意。

晚安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11 02:53:00 +0800 CST  
我的软塌前,一片寂静下来。成玉与连宋都没有再说话。而我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有些失神,我手中握紧了那枚碎玉盏,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它碾碎。

再抬眼时,我瞧见对面桌上,白家几位上神分身无术,折颜忙着替白真挡酒,却是墨渊正望着我这里,眼光悠悠。

我看着他无奈一笑,我和他,我们终究是得不到最想要的。

这边,成玉委屈的向我解释: 帝君,小殿下她......成玉并非想惹她伤心的。说罢转头去埋怨连宋: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敬什么酒!

我并不怪他们,其实,惹她伤心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我。

夜宴已经过半,天君夜华似乎也有了醉态,教宫人搀扶着携了天后白浅离席而去,只不过他退席时,虚浮的脚步实则迈得很有些章法。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居然也懂了。

宴席还在继续,杯盏碰撞的声响那么刺耳,可这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我却早已失了兴致,凤九自离席而去,便再没有返回来,在她酒醉,卸下女君的乔装时,那个真实的她自己,终还是无法泰然与我相对。

不要说她,我也做不到,我只是更隐忍,不让她看见我的哀伤。

我少坐片刻,也离席而去,走在微凉的夜里,感受着无边无际苍茫的孤寂,我得承认,我并非不想她陪在我身边,我也想念那温柔的慰藉。

太晨宫依旧安静,就像我先前离开时,却是在我掩上宫门的一刻,我捕捉到一声清浅的佛铃声,那声音于我极其特别,我循声望去,就看见凤九蜷缩在太晨宫的角门旁,像个迷路了的孩子。

我走近她,鼻息间是桃花醉的酒香与她的馨香融汇一处。她蹲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倚着宫墙,微闭着眼小憩。

是真的有些醉了吧,灵台也不再清明,连我走近她都丝毫未曾察觉。我蹲下身去,轻唤她:凤九。

她很是疲惫的略抬了抬眼皮,看见是我,却没有再逃走,她反而凑过来,眯起眼睛,抓紧我的衣袖,好像生怕我跑掉一样。她的脸色红润醉人,她呢喃的低语:

东华,凤九好想你!

她唤我的名讳,好像从来都在酒醉的时候。

是那样轻轻的一声,不细听几乎听不清;可在这样一个静夜里,我却听的极清楚,她的声音如同洪钟响动般,沉沉敲打在我的心上。

我紧拧了眉头,心头的疼痛只增不减;我望着她如水的眼眸;望着她如小兽般的呜咽;望着那么痛苦的她和我自己,最终只能深深闭上了眼睛。

原来情缘是双刃的利剑,割伤了她人,也割伤了自己,我们两个,都伤痕累累。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11 13:13:00 +0800 CST  
忽然觉得累了,万万年来,征战杀伐没有让我觉得疲惫,共主天下也没有,却是在我归隐十数万年后,为一段不得相守的情缘,我想要给她,给自己一分妥协。

再张开眼时,眼前人又孩子气的合上了眼睛睡去,呼吸清浅,安静甜美。

这样也好。

我终是不可自抑的把她安放在我的怀中,我的手臂抱紧她,似乎想要把她融进我的骨血里;我贪婪的汲取她的发香,她对于我,远比桃花醉醉人,这世上没有酒能让我醉去,可我沉浸在她醉人的气息中,那一刻,我是那个迷失的孩子。

三百年来,我的心,终于又完整了。

在那个夜凉如水的夜里,一十三天寂静的只剩下我与她两人,宫殿亭台,花木经卷皆不在,我就那样拥她在怀,斜身依坐在太晨宫角门的台阶上;我的银发与她的墨色的青丝纠缠,诉说着思念。

花语解人意,宫院里那片凤羽花海似是有知,有些许花瓣随着夜风,轻轻落在我的袍袖,她的白裙上,静默的陪伴。

我低头望着她眉间的花瓣,借了几分酒意开放的更加娇艳,她睡的并不踏实,睡梦中像是被什么惊扰,微皱着蹙眉。我抬手,轻轻抚平她的眉头,她更靠向我怀里,寻一个舒服的姿势,取暖一样,然后继续酣睡。

睡吧,凤九,有我在。

我的嘴唇怜惜的摩挲着她光洁的额头,她也许正梦见我轻声唤她,

九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司命踏进太晨宫时,天蒙蒙擦亮,他被角门里坐着的人吓了一跳,见到是我,才摸着心口松了口气。

随后他看见了我怀里的人儿,我难得瞧见司命星君一脸的痛惜之色。他坚涩的开口:

帝君和小殿下,这是,就在这这么坐了一夜?

对着怀里的人念了昏睡的法诀,我不置可否:

一会我会施法让她睡回庆云殿去,记着,昨夜东荒女君醉酒,是你送她回庆云殿的。

司命为难道:帝君还是要瞒着小殿下啊!

不瞒又能怎样?与她厮守让她受天地的反噬吗?

我看着怀里的人,不无眷恋的仔细端详着她,生动的,温热的,而后像是回答司命,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淡淡道:

她醉了,睡在了这里。

司命默了半晌,有些心疼的看着我,看着她:

是,帝君的吩咐小仙谨记,小仙先退下了。

黎明前的一抹黑漆,我与她最后的一点时间,分明还没有离别,我却已经开始想念。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11 20:24:00 +0800 CST  
天明时分,我施法术将凤九送回庆云殿。新的一天里,她又会是那个坚韧的青丘女君了。

她的这场酒醉,会像一场清梦一样,真实的可以自欺欺人,却又抓不到梦里我的紫色的袍袖;明明温暖的怀抱还在,就像才刚刚离开。

我不敢想,她会微笑,还是会哭泣。

而我也依旧万年不变的斜倚在书房的榻上,撑着头闭目小憩,任由殿里白檀香的味道散漫。只是我的怀里,再没有那个温热的身体,没有她的香气,我的心,又空落下来。

九重天依旧沉浸在一派喜庆中,光宴饮就足安排了有七七四十九天,另有花会,茶会,法会无数,一时间似是多了许多人在走动;只有我的太晨宫,依旧安静沉寂。

那一夜的取暖相拥,似是昙花一场;可我清楚知道,在一别三百年后,她曾醉酒跑来我的太晨宫,她呢喃向我诉说她的想念。

三日后,我依约再度前往落碧泉见少绾。

我之前便在泉水附近设了结界,没有人可以打搅她,她也出不去。少绾是聪明人,很知道进退,明知被我困住,但此时此地,却也没说什么。

和聪明人打交道能省很多心力,不需费力解释,也不必担心对方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莽撞举动;只可惜,世上聪明人太少,也正因此,聪明人总是活得更加劳累些。

少绾的内力经过调息,平静了许多,也是她底子好,魔道深厚。只是我再度为她调息时,依然会无声的感叹,因为她胸膛里,没有蓬勃的跳动,像个不见底的黑洞,像个死物,没有生机。

可无心就无情吗?我看倒是不见得。

她其实比更多人都懂得情,不止男女之情,哪怕对我这个朋友,她也是懂得的而且在意的,尽管她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像她和我这样的人,一旦被抬举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就很难找到朋友。围绕在你身边的人,要么敬仰,要么谄媚,却不会平等;再者,年纪越大,见的越多,人越孤独,越难相处。

这么多年里,我身边的人,能称得上朋友,能懂得的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他们多数太年轻,连连宋都是,经历的太少,总是一惊一乍的。

与我年纪相当的,要么脾气不对如墨渊,要么成家立室如白止折颜。我们会在天地动荡时不约而同聚在一处,之后又会四散离去;而若要说在散去前,还有闲心在一处喝一杯酒一盏茶的,这样的人,就是少绾。

她消失的太久了,久到我已经快要忘记了有个朋友的感觉。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12 23:59:00 +0800 CST  
晚安,早安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13 05:54:00 +0800 CST  
少绾向我问起墨渊时,我并不惊讶,尽管我一开口便是打趣:

他可还都没问过你呢,你急什么?

她不甚介意扬眉回到:他又不知道我回来了,再说了,知己知彼吗!

她可能把墨渊想的简单了些,只怕从烛龙出现那刻,墨渊就已知道她回来了。我没有同她解释;只是淡淡向她说起这些年我所知道的不多的,关于墨渊的往事。

四海生平后,墨渊像是也厌倦了征战,他收起了轩辕剑,避世在了昆仑墟;后来他做起了师傅,一板一眼的样子倒是不输父神,墨渊前后收了十七个弟子,而今个个都在品级不低的神位上。墨渊自收徒伊始便立下规矩,昆仑墟一概不收女弟子,后来唯一破例收下的青丘白浅,一开始也是女扮男装才拜在墨渊门下。

据说他们师徒有些情愫,不过皆是传闻,我并不很相信。且如今的白浅上神已是天君新后。

七万多年前,异族异动,战神重出乱世,提轩辕剑以元神生祭东皇钟,封印异君擎苍,从此陷入七万年的沉睡,三百年前才苏醒来。

少绾听完久久沉默,她侧身坐着,眼光照射下,我看不清她的神色,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其实还有些话,我并没有对她说,我一直觉得,那睡着的七万年,其实是墨渊他避世后最为轻松的时候,他不需要思考正邪对错,不需痛苦挣扎在天族道义与少绾之间,不会每每梦见心上人被自己的轩辕剑伤的魂飞魄散时,看进他心里的悲凉。

不过我的这些揣测,虽然或许都不错,却应日后由墨渊亲自告诉她。

沉默过后,少绾转了身来,脸上仍挂着没心没肺的轻笑:

原来他过的也不怎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她如释重负的吁口气。我微怔住。

却道是女人的心思,在对着那个放在心上的人时,都是这样细密的;其实并不难理解,感情不需要回报,并不代表不盼望得到回应;说来说去总是对等才好。

就好像两人给一盏灯添油,维持那点亮光。如果总是一个人独自来,有天她累了倦了,便是油尽灯灭时;要是有两个人一起,总望到微光中一点希望,或许还更长久些。

就像情缘一样。

我不禁想,那么凤九呢?在她想念我的时候,在她饮酒消愁的时候,她是不是也会在心里想,那个东华帝君呢,他是不是也想我思念他一般,思念着我?

她会不会也被这念头折磨着不眠;如果有天她知道我的心,她是不是也像少绾这样如释重负?

凤九,不必猜,我也是。

像你思念我一样的,思念着你。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13 13:51:00 +0800 CST  
也许是我的失神,少绾看着我微怔的神色,神神叨叨的凑过来,而后神秘兮兮地说:

东华,你变了。

我无所谓似的:我当然变了,你也不数数这是过了多少万年了;你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连样貌都变了。

她却正色道:不,是你的心,你的眼神都变得温和些了,不似以前,你就真的像块石头一样。我们都这么觉得。

我微微皱眉:你们是谁?

她嘿嘿一笑,小声说:就.......打赌哪几个。

墨渊,折颜,白止,还有我座下七十二将。

我轻轻哼了一声。

她继续说下去:这样很好。有这么一个人,能让你在她面前,只是你自己;不是天地共主,也不是仙尊神祗,就只是你,东华。

她抬头看我,反问道,你不觉得这样很轻松很好吗?

我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往事俱往矣,已无需再论。就光看我退位归隐后的日子,其实我并记不得什么,我校注了哪部经,栽了哪支草木,拆解了哪件法器,赢了连宋多少盘棋,又会见了哪位仙者....所有这些我都需让司命翻阅记载才能确切知晓。

时间很长,日子很无聊,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消遣而已。

我所能记得清楚的,都是这千百年来的事情,细想起来,那正是凤九她来到我身边的日子。

所以,少绾她或许是对的吧。

我曾对凤九说,她面前的那人不是我,与她在太晨宫逗趣儿的人不是我,和她在凡间厮守的也不是我。

其实,在她面前的是我,与她在太晨宫逗趣儿的也是我,和她在凡间厮守的,也是我。

楼主 christinerenyi  发布于 2017-04-13 19:56:00 +0800 CST  

楼主:christinerenyi

字数:145081

发表时间:2017-03-27 02:4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9-17 22:40: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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