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这么说，难道她要死了？”石历宇是真怕了。
“不知道。“
石历宇感到这个世界失去了真实感，仿佛自己在做梦，前方穿着不同校服走出济广附中大门的学生就像在鬼门关徘徊的游魂。
华玲终结了话题，用决绝的语气道别：“我要回北京了，查文斌注意到我了，不过离开齐海也没用。”
“查文斌怎么了……”石历宇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他啊。”
华玲转过头，与石历宇四目相对，以后者今日所闻的最真挚的语调抒情感叹，就像是在总结首席科学家的一生——
“你是一个医生，在最初喊出日内瓦宣言时满怀信念，又在之后行医的十几年间看尽人性与世态炎凉。正当你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麻木的时候，你的哥哥建立了一个科技的帝国，让你拥有了近乎无限的资金和人脉。这时候，你会想去实现曾经的，最初的理想吗？“
“医生……悬壶济世的理想吗？“
被娟娟细语中洪水般涌来的情绪淹没之际，居然还能想出一个成语，石历宇感觉自己脑子还行。
接下来将防线冲垮的，是华玲半带疑问的回复。
“或许吧。不过更可能是，某种……改变了，扭曲了的东西？“

十六、
石历宇收到家里的短信，问他晚上吃什么，他胡乱回了几句，在附中校园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逛。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操场上还有人在踢球，但那个孩子显然不在这里。
他回到第二教学楼收拾东西，上下跑了几趟，把成吨的模拟题扔掉，几本大学教材收进包里，回去还要还给生物老师。
相当的不甘心，各种意义上。
两本绿皮《生物化学》是最沉的，石历宇把上册勉强塞进书包，下册没办法只能用手拿着了。
他尝试在脑子里构建之后的计划，最需要刷题的毫无疑问是数学，次要的是英语，要不问问老刘以后的生物课能不能都用来肝数学题，反正他的蛤蟆念经听不听都无所谓的。
那么什么是有所谓的？
“不知道。“
石历宇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自己的声音在这之前：
“难道她要死了？“
淦，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这样想？
石历宇靠在第二教学楼的外墙上，闭上眼睛，尝试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排除掉。然而完全做不到，随着思考的深入，这个恐怖的可能性反而被不断放大。任天依在自己入选市队后特意来拜访过，然后有些意外地，一直到决赛结束的现在都杳无音讯。不，不对，肯定是我自作多情，或者那天打击到了她，而且我好像应该向她道谢……靠，都想哪去了！
看向右前方的操场，石历宇回忆起那天傍晚与任天依的相遇。记忆的碎片里，并没有她会死的任何迹象。
正当他松了口气想就此打住的时候，一个名词从碎片中浮现出来。
这个名词让石历宇决定浪费接下来的几分钟去另一栋楼看看，虽然他的大脑已经混乱无比，甚至想不明白为何要做出这个决定。
大概只是因为，她好像很喜欢，所以有可能，只是有可能会在那里。
ECCS，教育用计算机系统。

任天依似乎因为石历宇特意来学校机房找她感到很意外，其实后者更加惊讶，为何我的预感如此准确？
iMac屏幕上的代码文件后缀是.c，石历宇表示完全不懂，如果是Python或R文件说不定还能看明白几行。
“现在能看懂了啊，不用死记硬背了？有进步。“任天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欠揍。
“算了，我不指望你能收敛点。“石历宇强烈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担心她，甚至觉得这家伙真的死了才比较好。
“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然后我回家高考了，再见。“
石历宇正扭头准备离开，毫无防备的，右手中的《生物化学》被扯了一下，他差点跌倒在瓷砖上。
“别啊，一起走吧。今天给爸爸的程序我已经写完了。“任天依的表情楚楚可怜，”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的。“
“我是不会理你了，跟你爸爸炫耀去吧。“石历宇出离的愤怒，幸好我反应快，不然老刘珍藏的课本就给摔折了。
“至少晚上请你吃饭……“任天依的声音更小了，她双眼盯着石历宇，左手把住他的书，右手操作背后的鼠标退出系统。
“不用。“石历宇一句废话不想多说，他左手一把握住女孩纤细的手腕，右手使劲把书拽了过来，然后头也不回地拿着书跑出机房。瘦小的女孩紧跟在后面，一直跟到楼门口，然后突然从后面扑上来。她的目标是那本书。果然人类总是重复着同样的错误，等石历宇好不容易扶住墙站稳的时候，《生物化学》下册已经被任天依抱在怀里了。
“不要走。“她瞪大眼睛，语气坚定。
“你到底为什么，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力。“石历宇已经忍无可忍，他不管了，他决定暴力抢书。
人啊不知道，命运不可料。这个决定让他在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后悔不迭，后悔冲动是魔鬼，后悔暴戾不可取。
任天依双臂交叉环抱着《生物化学》，又大又厚的绿皮书像胸甲一样贴在身上。石历宇并不想跟女生发生过多的肢体接触，只想抢过书赶紧走人从此两不相见。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右手猛地从顶端攥起书，左手在任天依的下腹部狠推一把，利用杠杆原理把书撬出来，趁她为了维持平衡急速后退，石历宇抱住书转身就跑。

肥肠抱歉，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存稿用完了，也就是说不得不鸽了俗话说，一时断更一时爽，一直断更一直爽，反正没人看，不被发现就不算犯罪哦【划掉】周末之前我会一口气把剩下几千字发出来，然后，虽然一开始是我自己说希望这贴先沉几个月的，但对于几位一直帮顶的好ji友特莫我记住你们了，给我上意大利——面【人类的本质是真香】贫僧他日必有重谢！

然而他没跑两步就定住了，因为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回过头，女孩和预料中一样没有摔倒也没有受伤，一脸不悦地从远处朝自己走来。
石历宇强迫自己镇定：“你是不是得癌症了？“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得癌症了？“任天依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癌症不到晚期都没什么症状的，况且你这么瘦小，可能营养都被癌细胞吃了。“低头看着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石历宇没敢提到导出这个结论的关键论据，他感觉说出来就要被打了。
“你怎么不说营养都被脑细胞吃了？“任天依立马反问。
“我是想这么说，但……“与华玲的对话又在耳边响起，石历宇下定决心，说是多管闲事也无所谓了，今天必须把一切都弄明白。
而且这背后或许有什么可怕的秘密。
“你真的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吧。“任天依的语气很不自信。
她在说谎，想蒙混过关。傻子都能看出来。
“我带你去肿瘤医院看看。“石历宇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医院应该还没关门。虽然他不太清楚具体的看病流程，但应该还有点时间能和医生说几句话，预约个检查什么的。
任天依转了转眼珠：“这么说你愿意再陪我走一段路？“
“别自作多情。我只是明白癌症有多可怕，再过几天你就会一边吐血一边腹泻，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你。“
大学城南站是离附中最近的地铁站，两人乘6号线向东前往寿山区，10分钟后抵达兴隆站。兴隆开发区是齐海市的CBD之一，相当靠近市中心，而这里的地铁站也是一处交通枢纽，多条线路在此汇合，其中就包括穿过市内三条河底隧道之一的地铁2号线。2号线南北向贯通齐海市，以兴隆站为起点，向南可至乐安县最南部，向北过河直达临港新区。现在时间接近通勤高峰，下行的站内电梯里塞满了人。
“靠，为啥非要下来挤2号线，坐7号线不好吗？“石历宇小声抱怨，他是被任天依推进电梯的。
7号线和2号线都是向南一站就到肿瘤医院。不过7号线始发于兴隆站，并不向北过河，所以线路的两条轨道都朝南发车，理论上等车时间要短一点。
然而他并没有多长时间去思考。电梯刚到底2号地铁就进站了，任天依出了电梯就一个箭步窜上车，石历宇赶忙跟上去。
虽然他很清楚她上的是反方向的地铁。
身处地下隧道中很容易失去方向感，但无处不在的指示牌可以保证大家不认错车。
“你去哪？“列车发动了，广播里传来中英双语报站，下一站显然不是济广大学肿瘤医院。
“回家。“任天依的声音淹没在各路乘客的聊天中。

论文首先介绍了“双向脑机接口”，即在大脑中植入电极阵列，使其可以通过神经电信号控制外接装置，同时外接计算机也可以向大脑发送信号。前者用于取代残疾肢体的运动能力，后者用于恢复视觉、听觉等功能。
学过高中生物的人都知道，主导各种活动的反射弧分为五个部分：感受器、传入神经、神经中枢、传出神经、效应器。正如前文所述，现阶段的脑机接口虽然能帮助人类克服多种残障，但其修复功能局限于感受器和效应器。
在此基础上，任恩维等人开始了新的研究：治疗大脑，也就是神经中枢的损伤。
接下来论文提到了之前公布的神经突触计算机芯片，它的工作原理是利用硅的半导体性质，在集成电路上使用累积电压模拟神经元电位。这种芯片不仅可以模仿大脑的高效运算能力，也兼具其低能耗的特点，是未来计算机的发展方向之一。
之后是论文的核心内容，“电位同步”技术：通过脑机接口建立大脑与神经突触计算机的物理连接，调试计算机的运算模式，使其与大脑活动实现同步。
在“电位同步“的基础上，与大脑架构相似的神经突触芯片，可以实现对脑电信号的解析、存储与编码。
任恩维等人的实验对象是一对克隆恒河猴。他们使用神经突触计算机，历时三个月采集了猴子A的脑电信号，之后过滤解析出的波形，为计算机编写控制程序，将其接入大脑运动中枢被破坏的猴子B。实验结果令人兴奋，神经突触计算机可以代替被损伤的脑区，指挥猴子B恢复正常活动。
论文中有一张连接了计算机的猴子图片。值得注意的是，电极阵列从猴子的后背植入脊柱，而不是头部的大脑。文中注释说脊柱神经元结构比大脑整齐，方便计算机程序的集中控制。
石历宇压榨出所有的智商终于看完了这篇文章，手机上字太小，他觉得自己要瞎了。
他继续翻阅，下面还有一篇关于神经突触计算机的论文：《人工电信号促进幼年恒河猴大脑神经元重构》。
这时地铁广播中传来清晰的女声：“前方即将到站，仙河科技园南站。”
“到家了。”任天依起身准备下车。
地铁站出口在一个公园内。现在离冬至不到一个月，太阳已经落下，借着最后的黄昏，石历宇看到了远处的熟悉又陌生的双子大楼。
“黑科技，真他蟆黑科技。”他小声自语，还在消化刚才看到的论文。
“这不是黑科技哦，黑科技是不能公开的。”
“什么？”
“你还跟着我呀？图谋不轨吗？”
“一开始不是你让我跟你多走几步吗？”石历宇很不高兴，“而且你别以为用论文分散我的注意力，我就不记得你长了肿瘤了。”

更何况来都来了，他还想离近些看看阔别已久的联合公司总部。
任天依顿了一秒，用平淡的语气说出四个字：“不是肿瘤。”
“是什么？”石历宇吓了一跳。
“是黑科技。”
“什么黑科技？”
“你刚才看到的。“
“什么？！“
我特莫刚才看到了什么？石历宇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环视周围，两人走在公园的一条小径中，附近空荡荡的，显得绿化带里的地灯格外明亮。
《电位同步神经突触计算机对脑损伤动物的辅助功能》——！
果然自己的具象思维强于抽象思维，石历宇最先想起来的，是论文中，脊柱上连接着电极和纤维导线的猴子图片。
“赛博格？“
那篇论文把这个很久之前见过的科幻名词从他的脑海里钓了出来。
这是十月那天他没有想到的，除了机器人和基因改造人之外的，第三种可能性。
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接下来的动作，他快步绕到任天依的身后，用食指顶住她的后颈，沿脊柱线快速向下一划。没有异样。黑色校服下没有很厚的衣服，石历宇也没有感觉到凸出的脊椎骨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Center.”任天依说出一个单词。
“中心？“
“全告诉你也无所谓哦，只是别说出去，否则我不知道会怎样，虽然‘它’记性不好。”
像是故作神秘的诡异语调。大概她还在作弄我，石历宇想。
他连忙回复：“你帮我的事我也没告诉任何人。“
跟华玲说的那些应该不算吧。
“三年前初中开学，爸爸给我最新的发明，作为生日礼物。”任天依就像在自言自语，“他说，想不想变成全世界最聪明的人？你只有这一次接受礼物的机会，等你再长大一点，神经系统更成熟，就不能——“
“什么？“
“Nervous.“
与前文割裂的回复，是第二个单词。
“紧张？“石历宇感到气氛越来越僵硬可怕了。
“天上掉馅饼不要是傻子。他说，很好，但还有两个条件，第一，要低调，不要想跳级上大学什么的。以及，以后查爷爷会给你讲故事，不要告诉别人。”
语法混乱、支离破碎的叙述就像散落的玻璃片，毫不留情地摧残着少年的理智，他完全丧失了捕捉关键词的能力。
任天依的眼睛中出现了一簇火苗，她紧接着说出了第三个单词，“Third.“
“什么Third！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还说，语言中枢很复杂，‘同步’、‘重构’的时间比猴子长得多。想控制‘它’就要好好学汇编……你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
石历宇瘫坐在公园空地旁边的长椅上，勉强回过神来。他仰视着被地灯照亮的小恶魔的眼睛，以及她背后远方的双子大楼。玻璃幕墙下，尚未熄灭的窗格连成好几片，就像死去的天使化作了逸散的光束。
确定了，它是——

她是控制不住激动地，张扬跋扈地炫耀昂贵生日礼物的小孩。
“以生物材料为外壳，葡萄糖燃料电池供能，硅基芯片为计算核心的。你已经知道了。“
万籁俱寂，秋天的蟋蟀早就消失了。
他已经知道了。
Third Nervous Center，第三神经中枢。当然这三个词凑一起是Chinglish，英语中没有nervous center的说法，大脑和脊髓统称Central Nervous System，中枢神经系统。
“它在哪。“石历宇艰难地挤出三个字。
考虑到计算机的体积，接口在脊髓的话，脊椎骨附近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样，尤其是任天依这种皮包骨头的体型，应该相当明显的能看出来。
但是不管如何都是想想都疼。
“你还记得那天我问你的三个问题吗？第二个问题。“她说。
“不记得。“
“当时应该换种问法的，人体最不重要的系统是什么。“
“不知道。“
“运动系统、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循环系统、呼吸系统、免疫系统、消化系统、泌尿系统、生殖系统。如果其中一个没有了，会发生什么？“
运神内循呼免消泌生，其实生物竞赛党对人体九大系统都背得比《出师表》还熟，经这么一提示，石历宇感到自己的思考能力又回来了一些。
他稳住情绪，逐一回答这九个问题。
“没有运动系统，人就瘫痪了。“
“然后呢？“
“没有神经系统的……是草履虫吧。“
“然后呢？“
“内分泌系统……大概就直接死了。“
“然后呢？“
“循环系统……那不是所有血管都没了？“
“然后呢？“
“没有呼吸系统就憋死了。“
“然后呢？“
“没有免疫系统的话感染一个细菌就会死了。”
“然后呢？”
“没有消化系统倒不会死，现在可以静脉滴注营养液。“
“然后呢？“
“没有泌尿系统也不会死，就是要依靠血液透析排除毒素。“
“然后呢？“
“没有生殖系统也不会死，但是没法生育后代。“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九大系统我说完了。“
“我说没法生育后代然后呢？“女孩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以后有了人造子宫，原装的不就不需要了吗？不就可以切掉换成更有用的东西了吗?“
——什么！
石历宇没来得及思考就脱口而出：“这种反人类技术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
“计算机还不知道？”
“计算机又不会思考人生。”任天依一句话否定了强人工智能的存在。
石历宇一个激灵坐直，对着她伸出右臂，又在半空中停住。
就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样，小恶魔把上衣掀起一角，被地灯的明黄光芒照亮的，不是人类的皮肤。
不，应该是的，只是纵横交错的疤痕实在太恐怖，让石历宇想起几年前伤害到他幼小心灵的人皮缝合怪。
再次抬头，他看到的是撒旦的眼睛，以及撒旦脑后纯黑的蝴蝶结。
两人如同雕塑般对视，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说吧。“
“你是魔鬼吗？“
“我是人类。”
“知道了，你走吧。“
“果然会这样。“任天依的语调有些惋惜。
“我说，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等你考上济广大学，成为齐联的科学家之后，也不想再见了吗？“
“……“
“那我走了哦。“
“……“
“真的走了哦。“
“……”
石历宇没有做出任何阻止她的动作。膝盖上的《生物化学》压碎了他的腿骨。
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就这样消失在了夜色中。
你蟆的，为什么？
书包里传来铃声，他花了两千年才把手机翻出来，来电人是王天。

十八、
“赶紧喂这沙雕吃点东西，不然他怕是没法活着回去了。“王天架着石历宇往地铁站走，许晴心跟在后面。
“到底怎么了？感觉没考好吗？我们都觉得你已经很厉害了，能拿到济广20分的加分呢。“她有点不敢说话的样子。
“厉害啥？比我厉害的金牌银牌多的是。“石历宇相当反感这种奉承话，但他不想态度太差，“是不是王天叫你来我家的？”
“嗯……”许晴心小声承认。
“唉，你们，我心好累，我真的只想静静，你们别干这种事了好吗？”
“别跟个孙子似的。“王天毫不客气，“全校史无前例的成绩都不满意，非要拿到世界冠军你才高兴？”
“是呀！”石历宇用最后的力气嘴硬。
“你咋不上天呢！“王天在他背后狠捶一拳，”特莫你现在一手人赢的牌，能不能给我好好打，别吃着碗里望着锅里，我可连饭都没得吃。”
“闭嘴你这没理想的。“
“****样叫有理想？你要是怂到高考考不上济广我特莫剁你吊。“
“有女生在，你嘴巴干净点。“
“别吵了，先在车站附近吃点东西吧。“许晴心在后面打断两人。
“并不想吃东西。“石历宇随口回复，其实他已经饿得半死了。
王天没理他：“吃啥啊？我挺饱的现在。 “
“我看看……“许晴心拿出国产智能手机。
“你真在我家把饭都吃了啊？“虽然王天跟他父母关系好到就像他家的二儿子，石历宇还是觉得他这次有点不厚道。
“他们等你等的面条都坨了，我算是处理剩饭。“王天叹气，”还硬塞给我两百块钱，让咱吃点好的。“
“一百米内有家西餐厅，价格不贵，上菜也挺快的，但看评价说口味不怎么样。“许晴心从手机抬起头，”想去贵点的地方吗？“
“就这家吧。“看着这两人如此自作主张地关心自己，石历宇就顺从他们了。

现在的时间是周六晚高峰，平价西餐厅里有不少顾客，服务生把三张中英双语的菜单放在桌子上便暂时离开了。
“我不吃东西了。话说这儿有啥咖啡啊？“王天说，他待会还要去游戏厅修仙。
“我已经没力气拦你作死了。“石历宇翻着菜单，他不记得自己吃过麦当劳以外的西餐。
“还是喝点咖啡暖和一下吧。“许晴心关切地对他说。
“我只喝茶，况且都这么晚了。“石历宇强迫自己坐直。
许晴心把菜单翻到最后一页展示给他看：“有decaf的，就是没有咖啡因的咖啡。如果你怕苦的话可以尝尝牛奶比较多的拿铁，更甜的还有卡布奇诺，其实咖啡很好喝的。“
“挺有研究的啊。“王天说。
“我没有，是我哥哥研究的。 “许晴心说这话时一脸幸福，”过年的时候哥哥拿了奖金，买了台咖啡机回家。他说我快高三了，学习太紧张，要给我做点提神的东西。一开始他也对咖啡一窍不通，不过现在他已经是咖啡专家了。“
她又讲了一些各种咖啡的知识，两个朴实男生没法接话，只能勉强附和几句。一直等到服务生回来，王天比较猛，直接要了一杯不加牛奶的美式咖啡。石历宇面对花里胡哨的西式菜名感到选择困难，干脆跟许晴心点了一样的三明治。
“可以呀。“王天斜眼笑。
石历宇没吱声，他靠在墙上，压根懒得回复，心说改天收拾你个王人蛋。王天显然不擅长对付有女生在的场面，服务生离开后他左顾右盼找不到任何话题。
“你最初为什么想参加生物竞赛呢？“还是许晴心打破了沉默，”以前我们学校没人搞这个。“
“我两年前认识了一个搞竞赛的人，算是被她带进坑的。“对于这个问题石历宇只能含糊其辞。
“不是因为想去齐联当科学家的理想吗？“许晴心的眼睛看起来很亮。
“也有这个原因。“
王天拍了拍石历宇的肩膀：“可以，你是我们班的希望，我们学校的希望。“
石历宇也回拍他的肩膀：“你也要做个有理想的人，你不是想考科大来着？“
“是啊，不过能考上就烧高香了。“
“你可以的。有没有想好选啥专业？“
“铝哥你想太远了。“王天显然并没有考虑高考之后的事，”我觉得……就选个赚钱的专业吧。“
科大和济广都在海中大学城，不过前者的高考分数线比后者低了50多分。以石历宇印象中自己和王天的分数差距，他觉得以后还是有可能跟这哥们互为隔壁继续玩耍的。

道个歉，因为快膏考了，为了保证广大考生不受影响，白度贴心地为他们屏闭了邪恶的海o外挨批。我使用3个号多次实验表明，高考前这几天海o外挨批发贴仅自己可见。所以本楼是翻回Wall发出来的，由于梯籽很不稳定，所以这几天可能没法更新了。另外我真的不知道TwoDecadesAgo发生了什么事，总之非常抱歉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

2号线地铁驶出临港新区，三人又进入了找不到话题的尬聊局面。
许晴心问旁边两个男生：“你们觉得这家店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吃的。“石历宇说。
坐在中间的王天点头赞同：“你说为啥他们评价不好吃啊，临港的人口味都这么刁吗。“
许晴心想了想：“哥哥带我去兴隆吃过一次高档西餐厅，叫梅蒂奇，那里要贵很多，但比刚才这家真的好吃多了。“
“土豪。“石历宇小声挤出两个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谁。
王天好像不太爽，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打圆场：“待会我去游戏厅，路上看看梅蒂奇在哪。“
“别作了，还想不想去科大了。“石历宇骂他。
这时地铁广播报站，下一站就到兴隆站了。
“人啊，要懂得休息。“王天意味深长。
列车开始减速进站，窗外漆黑的隧道墙上不断飞过亮灯的白色站牌，提示乘客这一站的名字。石历宇有些精神恍惚，他又想起了总部大楼右翼顶端，那颗在蓝与白之间闪耀的梦幻般的星星。
希望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大梦一场。
王天站起来，抓住悬吊扶手稳住平衡。他对石历宇伸过头，又在地铁停稳后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出一番颠覆形象的话：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是啊，人比山高，脚比路长，咱过四年再看看！”
车门打开，王天跑了出去。石历宇非常感动，毕竟那逗笔写几十篇作文才能憋出一个这种发自肺腑的句子。
车门关上，石历宇感到气氛尴尬起来，毕竟刚才坐在他和许晴心之间的那个逗笔已经跑了。许晴心今天没有扎普通的马尾，而是披散长发，鬓角编成的三股辫用绛红色丝光发带束在脑后，似乎特地打扮了一番。
算了，管那么多干嘛。他拿出自己的破手机，开始玩贪吃蛇。
许晴心没有尝试向他搭话，她也拿出手机打开短信界面，好像在跟什么人聊天。
贪吃蛇是世界上最好玩的游戏，如果说有什么更好玩的，那必然是俄罗斯方块。
石历宇想起小时候逛网络论坛，看到一张gif图片，图片上两个衣着光鲜的人在说话，一个眼镜男问一个小年轻，你打游戏吗？小年轻说偶尔。眼镜男问星际还是魔兽？小年轻说连连看。
然后眼镜男就把刚喝进去的水全喷了出来。
很有趣。最广受欢迎的，最美好的是永远是最简单的。被科学家用作模式生物的蓝藻、酵母、大肠杆菌、斑马鱼，都是很原始很简单的生物。相比之下，人类可以说是复杂丑陋的要死。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对这种丑陋的生物进行拙劣的修饰，让它们更加复杂丑陋？
贪吃蛇不断地成长，操作变得困难起来，石历宇不得不放弃思考哲学。
毕竟还要留出脑子注意地铁广播，不能坐过站。

漫长的时光被飞驰的列车抛在后面，石历宇连破两次记录，终于让2号地铁抵达了稻庄站。
好久没玩这么爽了。他把手机收起来，提起双肩包和绿皮书，下车准备最后一站的换乘。
“等一下。“许晴心在后面追上来。地铁启动离站，在她身后呼啸而过。
“怎么了？“
“我让哥哥开车送你回家吧。“
“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能回去。“
“他已经到稻庄站了。“她拿出手机，“你从这换乘地铁回家的话，出了站还要走20多分钟。现在这么晚了，还是让我哥开车送你快一点。”
“你这么清楚啊。”石历宇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把书立在墙边的长椅上。同样是主动来帮助自己，任天依那种态度只想让人踹她，许晴心却这么的暖人肺腑。
至少他能确定后者不是像自己一样自私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许晴心直接走到石历宇的跟前，左手拾起绿皮书，右手抓住他的胳膊拉他走：“走吧，哥哥在站外面等着呢。”
“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了啥。”
“为了……”许晴心别过头，一口气都说了出来，“因为你身上有别人没有的东西，那是我憧憬的东西。但是我比不上你，我很懦弱，不敢做，甚至不敢说，大概说出来连哥哥都会嘲笑我的。”
“有什么不敢的？”石历宇感到莫名其妙。
许晴心没有直接回答，似乎感到难以启齿：“所以……至少我想追随着这样的人，追寻着他的脚步，看着他实现他的理想，如果我能帮上点忙就更好了。”
“别人都没有你自己的事情更重要吧。”
“不行吗？”
石历宇感到相当捉急，他一边用半瓶子醋的情商猜想她要表达什么一边应付道：“你也想去齐联当科学家吗？以前没看出来啊。”
“倒不是去齐联。”她轻轻摇头，“你可能没注意到我，但我觉得我们可能是一路人，虽然你走的比我远得多。”
“那怎么是一路人呢。我早就做好献身生命科学的觉悟了，就算像查文斌或李平和那样孤独终老也在所不辞。”石历宇坚定地说出自以为很霸气的台词。
然而他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和许晴心一起走出了车站。他原本打算走地下换乘通道转车的。
“走一步算一步也不行吗？”明亮的月光被老城区的路灯稀释，将女孩淡红色的外衣染成温暖柔和的橙色，“我觉得能在最珍贵的时光里成为彼此的英雄就够了。”
石历宇大脑短路听不懂许晴心在说什么，想了半天回了两个字：“行吧……”
然后他的后背就被人推了一把，导致他差点摔个狗吃屎。
靠，今天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猝不及防的事！
“长得挺结实的啊，我还以为是个弱书呆子。”
石历宇回头一看，后面是个高大强壮的人。猜都不用猜，这是许晴心的哥哥。

“推我干嘛我什么都没干。”他感到非常委屈。
“这就是你说的那小孩？”哥哥没理他，径直向妹妹问话。
“我不是……”石历宇胡乱反驳。
“叫我强哥就好。”强哥看起来对他很满意，“但是你给我小心点，她初中的时候追她的人就不少，都被我干掉了。谈恋爱我不反对，但要是影响了学习，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靠，我又没追她……”
石历宇上了黑色国产车，感觉被摆了一道。
以前他周末都坐地铁从学校回家，对稻庄到自己家所在的老市区之间的风景并不熟悉。强哥看来是老手，直接把车开上高速。公路两侧飞驰着流萤般的灯光，让远处的树影显得斑驳陆离。
坐黑车的场景似曾相识。
为什么似曾相识呢？
前面兄妹两人在聊家常：“哥，我看东风过年搞活动，要不咱也装个自动驾驶系统吧？”
“咱车型号有点老，不知道还有没有适配的，”强哥不太同意，“而且我还是喜欢自己开车，搞技术的，手感丢了就麻烦了。”
“搞技术也很累啊，你又看不见红外线，又这么喜欢跑高速，晚上……”许晴心好像意识到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
石历宇听到这不合时宜的话，心里叫苦不迭，感觉身上插满了flag。
为了缓解杞人忧天的情绪，他放空大脑，继续思考自己以前什么时候坐过黑车。他和王天家里都没车，齐海市的出租车也没有黑色的。而且如果只是坐出租车或朋友的车这种普通经历，应该不会产生现在这样有印象却没有具体记忆的怪异感。
他没能思考很久。前面强哥语气带笑地对妹妹说：“你要是高考考得过你男朋友，我就给你买辆带自动驾驶的新车。”
“靠，我不是，我没有！”石历宇连忙吼道。他不想显得太怂，又补了一句：“强哥，你真土豪。”
“土豪个辟，我高中也在一中，那时候爸赚的还少，晴心刚上小学，我助学金还不够塞牙缝的，我高三边学习边打工，不然早就跟你考一个大学了！你要去济广是吧？”
石历宇心想强哥你真会吹牛皮，而且许晴心怎么什么都给他说。
黑车下了高速，进入乐安县西南部老城区黯淡的街道。
强哥见他沉默不语，继续招呼：“有啥关于我妹妹的问题，都尽管问！不过话放前面，我就对你这么说过。哥看好你，以后别给哥丢脸。”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石历宇正好有关于学习的疑问，他不顾面子豁出去了：“许晴心为啥物理那么好？”

1. 好像制限刚解除，不敢一次发太多
2. 136楼被吞了，虽然对主线剧情影响不大，最怕的就是发了好几天之后楼才被吞，我强迫症太严重，还没想好怎么补楼
3. 申核吞楼特莫我受不了了，求解决方案
4. 高考前1卷能写完，初步打算先扔github，目前只写了5W多字刚刚铺完背景，暂时不期望什么，有人看就很开心了。

强哥听了似乎很高兴：“我跟爸都搞电力技术，家里一堆电路板磁线圈，从小就给她玩。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嘛！就跟你喜欢生物一样。”
“这……物理不只有电磁学，还有力学。她力学也学得很好啊。”
“数学物理这种底层学科，内部相关度都是很高的。右手定则左手定则没忘吧？力电磁都能相互转化，一个搞懂了，别的学起来还难？就像数学，你见过谁圆锥曲线解得贼溜，数列方程一窍不通的？”
下了高速，开车不需要太集中精力了，强哥放开嗓子讲干货。他回忆高中内容有如信手拈来，可能做过家教吧。
“生物不一样。动植物学背的再好也未必能搞懂生化结构式。”石历宇感到悲观，“而且查文斌教授说现在生物学家都要会编程，代码和生物看起来真是完全没关系。”
“编程啊——”强哥语调拉长，“这玩意怎么说呢，看感觉，没感觉的话还是算了吧。”
“算你……“石历宇感到愤怒，但是不能说脏话，”怎么能算了，我要去齐联。”
“齐联那么大个公司只搞编程吗？你上网好好搜搜，人家在非洲抗击病毒，还搞新型作物农业基地。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喜欢啥，别光盯着那些看起来高大上的东西。”
“我想在实验室里研究基因。“
“你这话说的，你对实验室和基因都一窍不通，就觉得看起来厉害。“强哥直击要害，“农业就不厉害了？农业搞得好还能上月亮呢，你别说——”
“哥你别说出来！”许晴心好像知道哥哥接下来想说啥，反应很快地打断了他。
强哥呵呵笑了两声，很开心的样子。
石历宇没能接上话，他陷入了思考。夜幕下，一排排熟悉的矮楼自车窗外的前方出现，这是他家所在的老旧住宅区。
。
“努力吧孩子们，现在还是好时代，努力还是能改变命运的。“

十九、尾声
夏天的蝉鸣环绕着汀河区郊外的火车站，从这里向西北方向不到十公里就能进入河北省。许晴心的老家在更西边，石历宇并不知道那里的高考分数线比齐海低还是高，总而言之只能祝她好运了。
上学期考完期末的时候石历宇调侃王天，说他个学渣考上科大也只能学文科。王天满脸不服，说铝哥带我飞，我要学计算机。
王天本来只想选个赚钱的专业，之所以坚定要学计算机，一半是因为石历宇的忽悠，一半是因为喜欢print Hello world。虽然这两个原因都不怎么靠谱，但有目标就有动力。寒假那个月他就像开了窍一样天天拉着石历宇刷题，看来真准备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石历宇有时也会和许晴心去图书馆学习，虽然总共也没几次。毕竟高考在即，他下定决心不能越界。
总之他也不知道今天这次送行算不算越界。
“本来晓雪和张萱想送我的，我没让她们来。”许晴心笑得很调皮，“提行李这种活还是让男生帮忙比较好。”
“你分明是在坑我。”石历宇左手提着一个袋子，右手拖着一个大行李箱。他感到很无语，本来计划好了，今天要刷一套数学和一套理综来着。
“拜托有点人情味啦，高考前我们都没机会见面了。”许晴心转头面向车站大楼。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返工的人流不断从两人身边涌过，就像匆促而无情的时间。
“高考后再见？你真的……确定？”
“其实这半年我想了很多，关于自己到底想要追求什么，关于我们之间一样不一样的地方。所以，虽然很自不量力，但至少现在，请允许我和你有同一个目标吧。”
“好，你说好的。”
石历宇喜欢她最后那句话。有一瞬间，向来要强的他觉得就算高考考不过这个对手也没什么了。
如果我们真能一同走进红柳树的大门……
那个夜晚的归航之后，许晴心从未提起哥哥想给她买车的事，她只是一如既往地注视着，追逐着，帮助着，让自卑的少年有了些许自信。
因为就算没有主动去做什么，你的一言一行也会在无意中影响到某个人。
少女伸出右手致谢，少年回应了她的心意。正午的阳光下，两人的握手短暂而真诚，那是在命运降临前彼此交换的誓言。
在此之后，是跨越整个青春的，漫长的告别。

【1卷后记】时刻谨记着：
我们的口号是：从波罗的海到贝加尔湖都是我们的脑洞

第二卷 《人类与非人类》
序章
齐海联合工程公司的首席科学家查广斌漫步在广利河畔，冬夜清冷的微风吹拂在他的身边。在此岸与彼岸连绵的，是万泉区灯火通明的广厦万间。当然，就算聚焦了不夜城所有的灯火，也远不及手掌间方寸大小的LCD屏幕的亮度。
因为那里有一条存储了近半年的讯息：“我们得到了光速飞舞的钻石。”
很好，亲爱的，我们证明了，在这个手机存储卡容量以MB为单位，渤海一号每秒只能进行千亿次浮点运算的时代，我们就能制作出如此美丽迷人的东西。不过这其实不算什么，虽然我对计算机的了解远不及你和正熙，但我明白，真正伟大的是几十年前把人类送上月球的那些疯子。他们会为今天计算机的速度感到惊讶吧。但是你确定，将我们与他们类比，不是对他们的侮辱吗？虽然如此，我依旧醉心于这种简单的浪漫主义。我们用作模式生物的蓝藻、酵母、大肠杆菌、斑马鱼，都是很原始很简单的生物。而你的比喻更单纯而暴戾——动能，宇宙中最简单，却也是威力最大的能量。再小的石子在接近光速的时候，用狭义相对论公式都能计算出天文数字的动能。如此简单的极限中蕴含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实现它当然也难如登天，但是，我们做到了。
查广斌抬头望向彼岸，从这里能看到五公里外416米高的万泉塔。夜幕下的电视塔如同陆离的光柱，渲染着整座城市的历史与现实。
如果你得到了光速飞舞的钻石，你会用它做什么？
是开天辟地，还是毁天灭地？
亦或只是单纯地欣赏，它在宇宙中绽放的美丽舞蹈?
俗世的灯火将瘦削的脸庞映成暖色，十七年了，这里才感觉像是真正的故乡。
大概在内心深处，我也只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