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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这个城市，什么都没有改变。。。。。。
李米还是开着浅蓝色出租，穿行在熟知的公路上，方文的出现和再次消失，不，这次该说是彻底消失，并没有让李米的生活改变多少。四年来，她一直在寻找，现在他就静静的躺在那，她没有再嚎啕大哭，也没有再流眼泪，有时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爱过方文，是的，她爱过，那是大概四年前的事，这四年，她只爱寻找。。。
前方突然变得比以前更加茫然，李米依然抽着烟，淡淡的对乘客说，“十块”“去哪”之类的话，她摘掉挂在车里方文的照片，也戒掉自己叙述故事的毛病，她没想忘记，也没想重新开始，这就是生活，波澜不惊，没有传奇，不需要我们去判决自己今后的心情，生活只告诉你算了，过吧。
公路，车，总让人感到茫茫，李米有时候觉得自己仍在寻找，找什么呢，爱情？乘客？她不禁嘲笑自己的多愁善感，可这种没有目的的寻找，确实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边想边在路边停了下来，有人招手，是乘客。
是个轮廓分明的女人，有点漂亮，那女人低下头来，透过玻璃窗，去“福佳酒店”
“上来吧”
李米看到那人有些迟疑，不耐烦的看看她，加上一句 “上来啊。。”
恩佳还是很不习惯坐这种车，虽然东东的离去让她感到释怀和平静，可痊愈还是需要过程，医生建议她出去散散心，或者换个城市生活一段时间，这次她接受了建议，她觉得她和东东都应该离开那里，她觉得生活应该重新开始。
但下意识的紧张还是在所难免。李米看见她的手紧紧抓着坐垫，脸色比刚才更显苍白，
“晕车啊？”
“有点。。。”
李米放慢了速度，把车开得更加平稳，她偏过头来看看这个女人，这个于千万人中普通的她也会有什么故事吗，呵，她的男朋友也突然间在她眼前死去了吗？生活，她又想到这个词，还是她的生活，也波澜不惊，也没什么好传奇。。。
恩佳觉得比刚才舒服了一点，“谢谢你”
“看你晕车还真厉害，脸色可不怎么好看”，说着，竟把嘴里抽了半截的烟递给她，她也惊讶于自己这个动作，可递烟的手已经出去了。
恩佳接过烟，今天突然想试试，她想可能是因为大夫说，应该尝试些新的事物，才不加考虑的吸了一口，她被温湿的烟嘴震了一下，感到莫可名状的东西涌上心头，呛了一口。
“不会抽烟啊？”
“第一次”
李米不禁又偏过头来看看她，这次碰巧遇到她的眼神，转过头来笑笑“你挺有天赋的”
是啊，难道我真有这种天赋？恩佳没有把烟还给她，而是一口一口的抽起来。她仔细看看旁边这个女孩，松垮的衬衫和随便的发髻好像把整个人衬的更加漂亮，是的，真是个漂亮的女孩，为什么她是司机呢，看来还不是个新手，她看到她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可爱，这样的女孩应该出现在哪呢？在大街上？被一个温柔帅气的小伙子搂着？可她手指间却是微黄的，似乎让人已经闻见烟草的味道。。。
“到了，25”
“哦，真快，谢谢”，下车后，听见司机对她喊道“喂，买包烟吧，以后上车时抽”然后准备离开。她好像想起什么，又回过身：“我是自己来这旅游的，晕车很厉害，可坐你的车还好，你看明天可不可以包你的车，到处走走？”
“包车？包我的车很贵的”
“没关系，价格按你的要求定”
李米迟疑了一下，“那好吧，明天几点”
“9点，我在这等你”
恩佳看着车走远，口中的烟草味有些苦，还是不太习惯。
车里的乘客总是抱怨烟味，李米看看烟灰缸留下的烟头，最上面的一支沾有口红的痕迹，想到了下一站得把烟灰烟头都处理掉。。。

每个城市的霓虹都一样，从十二楼看下去的车水马龙，漠不关心的路灯，和香港一样，可能医生也想象不到城市的竟如此同化，毫无意外…意外？恩佳突然想到今天自己抽的那半根烟，闻闻自己指尖残留的味道，又想起那个女孩的手，接着是她的有点苍白的脸，她说话的沙哑。糟糕，竟没留她的电话，若是她明天不来？。。。一想到她可能不来，有点失落。也许律师就爱追根问底，她问自己为什么会失落，又追问自己为什么会毫不犹豫接过她手里的烟，没有理由，没有道理，不成立，不来就不来吧，昆明不只她一个司机，不只她一个会抽烟的女孩，不只她一个人。
或者应该去逛逛夜市，毕竟是散心来的，应该积极一点，她想到大学时的样子，想到那时和东东一起逛夜市，那时的香港很不一样，他们会经常吵架，她的张扬，东东的暴躁，常为一点小事打起架来，谁都不会退让，可是他们会勾肩搭背的逛街，当众热吻，拥抱，那时的夜市真热闹。也许那时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会热闹，不像现在，挤在昆明的夜市里，都不曾感觉到人与人之间有什么相关。
有人说，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会爱整个世界，爱每个人，会去摸摸小孩胖嘟嘟的脸，会觉得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有多美丽，除了丢钱还会给乞丐买几个热腾腾的包子，而没有爱的时候，你只有不断地努力，经过痛苦，麻木，超越的不断反复才能给路人一个“理解万岁”的笑容，一切都变成了暗色，就像一直挂在恩佳身上的衣服，黑色，藏蓝色，浅灰色。
路边的小姑娘在买仔裤，她突然想买一条，还想买一件廉价的白衬衫，等明天穿。那小姑娘很会做生意，叫恩佳姐姐，说她漂亮，说一件普通的衣服她穿起来都会好看，何况是她家款式新颖的浅色仔裤，弄得她非买不可。她想如果是她的司机就不会这样买衣服，肯定是蹲在路边，叼着根烟，摆出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突然间觉得好笑，一下子买了那小姑娘三件，有一件，她想，司机穿上肯定会好看。
回酒店的时候，路过烟酒专卖，她得买包烟，也许真能治晕车，而且还欠司机半支。
“老板，我想买包烟”
“什么牌子”
“。。。一般女孩子都抽什么烟？”
老板随便丢了一包给她，那烟盒很好看，“还有打火机”

从浴室出来，看到桌上的烟，抽出一支，烟头熏成了黑色却没有点燃，这也需要技术，她不禁想到那女孩第一次抽烟的时候也这么笨拙吗，几经努力终于点燃了，有种薄荷味，不像早前那半支，还有那温湿的烟嘴，又让她心头一震，得把窗户打开透透气，不是满月，却像是东东来的那天的月亮，以前每到晚上她就会想，东东会不会再来看她，要是今天，当东东再握她的手，会不会说，“哇，你抽烟了。。。？”她觉得奇怪，为什么下了车之后，不管想什么，最后都指向那支烟，那个司机。
手里的那支也快燃尽了，有点舍不得，也没有烟灰缸可处理，干脆把它放到拇指和中指指尖，狠狠的向窗外弹出去，花火在空中溅开，然后坠落到熄灭，人也该睡了，既然最后都会成灰，明天，有什么好期盼。。。

次日八点五十分，李米把车停在酒店门口，街上还是熙熙攘攘，下了车靠着车门，点上一支烟，她习惯于望着天，以前是为了等待方文，想他会不会就从天而降，正好掉在自己面前，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她就可以狠狠还他一个耳光，然后那个男人抱着自己说“李米，我回来了。。。”事实却是，有一天，方文真的从天而降，给了她寻找已久答案，还有一盒录影带，就走了，彻彻底底，这回还给她留了地址。
今天她等的是个乘客。已经九点十分了，不该答应包车的，她讨厌等待。五年前也是这样，方文让她开车到他们常约会的地方等他，然后一起去西山玩，那时李米疲于反抗父母，方文说他心疼，想好好带她去玩，去滇池看海鸥，放风筝。李米就把车停在路边一直等，一直打电话，关机，停机，没有此号码，到最后没有了这个人。。。
“你来了。。。”
李米回头，她来了。
恩佳看到她的司机和昨天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米色衬衫，一样的松散发髻，一样的不加修饰，只是旁边的车子好像比昨天亮了一些。她有点嘲笑自己，刚刚还纠结于自己到底要不要穿昨晚买的那身衣服而耽误了时间，她的司机却只淡淡的丢给她一句“上车吧。。。”就顺手把烟头一扔，上了车。恩佳觉得自己却有点手忙脚乱，莫名其妙的心跳，磕磕巴巴说了句“哦。。。”像个傻瓜。
她的眼窝好像比昨天更深了，脸颊好像也更消瘦了，李米想，还是黑色的衣服让她更突出了？她发现自己的眼光定在橘色的唇彩上，恍惚中还看见那带着口红的烟头，觉得自己也有点晕车，点了一根烟，认真吸了一口。
“去哪啊？”
“我对昆明不熟，你觉得哪里好就去哪吧”
“我觉得昆明不好玩”
“还好吧，夜市的衣服不错”
“去滇池吧，你听过吗？情侣常去的地儿”
恩佳的额头渗出些冷汗，她还是紧张，对于坐车，好像还对于这个司机，从昨晚的辗转反侧，到今早的犹豫不决，还有现在对滇池的期盼，她从背包的最下面翻出包烟来，抽出一支。她觉得自己点烟的样子笨极了，还让司机把打火机一把抢过来，点烟，这次终于近距离的看到她的手，甚至好像还碰到了手指，连指尖微黄的纹理都看的一清二楚。
“还晕车啊？”李米有些调侃。
“晕车。。。李米？”
“嗯？”
恩佳指指她前面关于司机信息的牌子，“这名字挺特别”
“有什么特别啊？还不都是名字”
“好记。我还怕你今天不来，你走了之后才想起来没有记你的号码，连名字，车牌号都没记。”
“名字？车牌号？”李米觉得好笑，“怎么，我要不来，你还打算去投诉我啊？”
“也许，我不想换车”
“因为我的车允许乘客吸烟吗？”
恩佳觉得她的笑容容易让人着魔，不敢多看几眼。
“放心，我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让别人等，那种事不是人干的”，李米的态度突然收敛了笑容，眼睛里含着恩佳似懂非懂的东西。
狠狠的提了下手挡，灯变绿了。

我在这儿等你...”李米把恩佳送到大观公园门口，决定还是不下车。

她的乘客有点意外，“嗯？”

“我等你，或者几个小时后来接你”

“一起进去吧，自己一个人有点闷，你可以当我导游，我是说。。。耽误的车费我会按时间付给你”

“付给我？”李米看着车外这个看似成熟的女人带着尴尬羞涩的笑容，也不禁笑了，“你是包我的车，又不是包我的人。”

恩佳觉得有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才能让这个司机成为自己的导游，亲口炫耀她所在的昆明有多美。

李米下了车，她不愿意让这个乘客失望，不忍心看到她失落的样子，是的，从昨天开始就是这样，她故意把车开得平稳，她答应了包车，她提前收工，从六楼提了一大桶水，把车从内到外刷了个遍，她早起，找出那件红格衬衫，她把发髻散下来。。。只是她不得镜子里的自己神采飞扬的样子，她害怕早晚镜子里的那个自己会变得比现在还落魄，她不配。

可是乘客的一个失落的眼神还是轻易就让她下了车。

这是她第几次来滇池？忘了。十年前，和父母一起。不记得那时的滇池，甚至不记得那时父母的样子了。多少年，脑子里全部都是爸妈的斥责和对方文的等待。如今，她依然看不出景色的好，不管是远处被雾气蒙罩的西山，还是湖面上成群的海鸥，或者是公园的绿茵叠翠。

除非。。。她偏头瞥到恩佳，她身旁的湖水，她背后的雾气微蒙的阳光，她唇上的颜色，就算是自己这样再没情调的人，也会动容吧。

湖面上海鸥一同飞扬起来，湖水泛起波澜，人心也跟着激起涟漪，光影交错，海鸥幻化成蝴蝶，那一些黄色蝴蝶，还有东东的微笑，她感到宁静，恨不得投进蝴蝶的拥抱中，就这么被包容，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却闻见淡淡的烟草香。。。

李米觉得不该这么扫兴，让游客对昆明失望。

“喂，相机呢”

“没有啊，没带相机来”

“你来旅游，竟然不带相机。。。唉，把手机拿来”

李米踩灭半截烟，将摄像头对准恩佳“快啊，笑一个”

恩佳突然觉得自己不会笑了，脸被阳光照得灼热。

“喂，怎么这么害羞啊?快，笑一个。。。对。。。性感一点，投入一点。。。再来一张。。。好，就这样，放松，OK。。。再酷一点。。。。”

恩佳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有过这么丰富奇怪的表情，可是照片漂亮极了。

李米看着湖边的路上，情侣们一对对骑着单车，“你会骑车吗？”

“不会，小时候学车时，有一次转弯，摔的特别恨，腿和脸都破了，我就再也不敢骑了”

“你还真是什么车都晕。。。我们去骑车吧？”

“我不会啊。。。我。。。真不行。。。”

李米不管她再说什么，拉着她就向租车的小摊上走。

“我知道你不会，你看这是双人车，你就骑在后面，我控制方向什么的，你只要动动脚，别的事交给我”说着自己就上了车，恩佳有点害怕，自从10岁就没碰过车，她怕摔。

“上来啊。。。”还记得这是李米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恩佳怯怯诺诺的扶着李米的肩膀，上了车。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恩佳不愿去数这是今晚的第几支烟，她需要它们，她要保持清醒。因为下午的情绪一直穿透时间空间，尾随着她，像是一阵冰凉的秋风穿过她的脚底，身体，到内心，再麻痹大脑，但她又明明白白的感到自己的眷恋，生怕它吹完就走。

李米。。。不自觉的把名字默念一遍。还能感觉在她背后，侧面吹来的醉人湖风，天涯海角。烟熄灭了，恩佳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手，她似乎还能感觉到另一只略显粗糙的手，那只手，将自己推到单人骑上，紧握把手，一步一步告诉自己掌握平衡，那只手拉着后座，一点一点放松，直到放手，直到。。。直到她摔倒，她突然感到手腕袭来一阵痛，她怕她放手，她怕摔倒。

她觉得自己还得再点一支烟，闭上眼，睁开眼，李米的鼻息还让人心神不安。她依旧觉得鼻子和嘴唇几乎轻轻贴在自己的耳后，能清晰的感到她的呼吸和微颤的声带。

“你喜欢她。。。”恩佳突然听到有人这么调侃的说。
“东东？”
不在。又是幻觉吗？
“别不承认了，你喜欢上她了”
是自己的心幻吧，喜欢？怎么会？她是。。。女孩子。。。何况？何况，感情，只会带来伤害。。。

不应该，不应该再有明天的约会，不是约会，是旅程，烟呛了一口，差点咳出泪水来。。。

恩佳拿起电话。
“喂，是航空公司吗？我定后天的机票。。。。。。”

坐在车里，恩佳有点心神不宁，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自己明晚8点就要离开的事实，虽然她根本没有必要向一个司机解释，甚至没有必要告知她，只需在下车时付上这两天的车费，昨天下车之前司机已经把一整天的车程发票给她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清清楚楚。不过是乘客，乘客？对李米来说，我只是个乘客，是吗？没错，她甚至没问我的名字，这样想着，恩佳不觉有点憋气，有些埋怨。

李米递过去一根烟，“看来你已经不晕车了，不过脸色还是不怎么好”

恩佳推开她的手，“我很好，没事。”

“喂，你心情不怎么好？”

听到“喂”这个字的时候恩佳甚至生气了，她觉得一股酸水正从胃里向上涌，一直到心里，嘴里，有种又酸又睲的味道。可是，不能让司机看出来，因为她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抓着东东的衣服质问他是不是还护着校花，那种专横的能力早已经失去了。她努力往下咽了咽那些一涌而上的情绪，
“没有，我是在想。。。我明天晚上回香港的事”

“明晚，哦。。。”

你看，她就是那么平静。。。

那你希望她怎么做呢，恩佳反问自己，希望她马上停车，扯下安全带，大声向你斥责：“明晚？！”还是希望她点根烟，淡淡的说句：“先别走了”，再看着你的眼睛？亦或是直接说舍不得你，喜欢上你了？真若那样，该作何反应？留下来，这三字第一时间在恩佳心里逗留了一秒就消失殆尽了。还不是要走。。。她转过头来看看李米，“明晚，哦。。。”这是最好的答案，勉强笑了，嘴里的苦水却涌上眼底。

李米的眼圈也红了，可能是被手里的烟熏的。恩佳没觉察出来在她说“回香港”这三个字的时候，这个司机心突然狠狠的沉了一下，突然间失去了重量，她也没觉察出转弯的时候，司机打错了灯，甚至开错了方向。李米不想考究现在的心情，只感到心里一阵的不舒服，觉得是尼古丁过量了，致使手脚冰凉，还有点恶心，可是这个时候，就是需要烟，她不自觉的又点了一根。。。李米狠狠踩了油门，差点和前面追尾，才发现车已排成长龙，车鸣一声一声，比堵车更让人心烦。她把车窗摇下来，上下左右的看了看，是的，这个地她再熟悉不过了。

桥的下方和周围又拉了警戒线，摩托警车一辆一辆打车旁经过，发出刺耳的警鸣声。李米突然觉得难以呼吸，她往天桥上看，一个男人正坐在栏杆上，四面八方全是**，却不敢靠近。她把身体缩回车里，脸色苍白，车头猛然间沉了一下，一声巨响，一个男子掉在李米的车头上。

“方文！”李米撕扯掉安全带，跑到车外。

什么都没有。

周围还是不绝于耳的车鸣声，桥上的**还在和那个男子对峙。
李米疯狂的向天桥上方跑去，穿过熙攘的小贩，穿过车流人行，她觉得自己跑了一个世纪这么久，跑到嘴里满是血腥味。

恩佳在后面追着，这个小小的身躯竟有这么大的能量，根本追不上。她看到李米猛的穿过天桥上的警戒线，一把将坐在栏杆上的男子拽了下来，周围的**根本没来的及觉察，更加来不及阻拦。

“说呀！你就这么想死吗！！！说呀！！你就这么想死！！”李米死死抓住那人的衣领，狠狠给他几个耳光，歇斯底里。**一拥而上，却怎么也拉不开。恩佳跑过去想把她拉回来，却看到一个穿便衣的男人从后面一把抱住李米，把她抢了出来。

“李米，又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叶倾城并不像生气的样子。

李米这才回过意识来，回头看看叶倾城，猛地一甩胳膊，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米，哎！”

“头儿，这女的是谁啊？”

“你管呢！”叶倾城尴尬的火终于有了发泄对象，懊恼的又回头办案去了。

李米在路边台阶上坐了下来，恩佳给她买了两瓶水，也坐在旁边。

“你。。。怎么了？”她看到李米眼圈红红的，手背有些红肿，还有些划痕。

“有烟吗？”

“有。。。给。。。”

李米回头看着恩佳，湿润的眼睛，失落的瞳孔，可是分明还有委屈，眷恋，不知所措，只是恩佳不敢再看，她低下头，避开了李米。

“我只是讨厌别人这样不负责任的走。。。”

恩佳不知道该怎么应答这句话，僵在那里，她这是在说我吗？

“走吧，最后一天你想去哪？”李米深吸了一口气，吸灭了情绪，吸回了眼泪，紧绷的嘴角弯上了一个弧度。

“我......对不起......我是说...”

李米站起来，怕掉裤子上的尘土，一只手伸给恩佳，她已然舍不得让眼前这个人再有错愕的神情，甚至后悔刚才说出口的那句话。“快起来啊，大不了不记你车程，我请客，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兴许自己是自作多情了，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让人舍不得，怎么有资格舍不得别人。

“哪里也不想去，只想搭你的免费车到处去兜风”

“不怕晕车了？”

“你不是还有烟呢吗？”

李米将两遍的玻璃窗都摇下，小心翼翼打开音响，听着车厢里浅唱低吟“坐你开的车，听你听的歌，我不是不快乐。。。”，看着恩佳趴在窗户边，不紧不慢的吸着车里放着的中南海，感觉到一阵快乐，这种快乐来得如此真切，宁静，美好，她不愿意用终点这样的词汇还破坏，即使这样的词汇必定是结局。

恩佳感觉自己的眼泪分泌出的液体应着车里的节奏慢慢淌在自己的脸颊，还未到嘴角就被风干了。很多年，她一直弄不清自己的情绪，弄不清自己的感觉，此刻，明明是感觉快乐的，心里却总涌上阵阵悲伤，“白云苍白色，蓝天灰蓝色。。。你的爱人呢”。也许人们怕的是对比，没有故事，也就无所谓寂寞与麻木，恩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样睡着了，她只看到李米一直开着车，一直开到天空变成血红色，一直开到第一盏路灯开了。。。

最后，音乐还是停了，李米把车停在了酒店的路口。恩佳慢慢解下安全带，她突然觉得即使安静下来的一秒，也让人窒息。

“一路顺风，恩佳”

“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李米转过头来，她只能保持微笑，“上我车的第一次我就知道了，你打开钱包时，我无意中看见了你的身份证”，真的是无意吗？李米嘲笑自己。“还有，给你照相的时候，我顺便把自己的名字和号码放到了你的手机了，方便你投诉我。”

“下次再来昆明的时候，再打我的车”

恩佳点点头，“谢谢你，这两天”她转头再看看李米，笑笑，只一眼，不然真正的自己会跃然脸上。

李米一直看到恩佳的背影消失，空望着酒店旋转门人来人往，不得不回过头，趴在方向盘上，渐渐将音响声开大。。。

恩佳真想马上就回香港，自己呆在酒店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难熬到极限，她努力让自己怀念东东，努力记起和东东一起的每时每刻，可是总是在想到一半的时候，李米的眼睛、脸庞、微笑、奔跑都会出现在眼前，最后不得不去商店再买上包中南海，今晚，她打算顺着自己，反正明天也要走了，如果非要想某个女孩的话，就想吧，明天一到香港，就结束了。

看着自己呼出的烟丝丝缕缕，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细细的痕迹，拢也拢不住，风干的眼泪在脸上留下两道痕迹，绷得难受。她突然觉得委屈，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东东那件事，若不是，她也许已经结婚了，也许已经当了律师，还有，为什么会遇见李米，为什么会喜欢上吸烟。。。

敲门声打断了思绪，她打开门，是李米。
“你？”
“今晚不想出车，你也没什么事做吧？”李米手里拿了一大提的啤酒，“我想喝酒。。。”
恩佳看着她散下的发髻，疲惫的面容，宛如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才分离几个小时，却恍如隔世，挥之不去的影子瞬间变成实体和你对峙，突然感到心里被什么狠狠的冲撞了一下，一把将李米从门外拉了进来。
屋里的烟味却比车里的更加浓重，进门的时候就看见恩佳的脸上挂着泪痕，这会桌上的烟灰和随处可见的烟头更让人觉得有事儿，可李米却不怎么想开口问为何，她还想表现的从容一点，好让恩佳不会尴尬。
恩佳不大想说话，这几个小时里不停想着的人就坐在对面大口大口的喝酒，她想说的只有“我一直在想你”或者“我不想再见到你”，其它的都是谎话。她摩挲着瓶口，不知所措。李米抢过啤酒，把罐口拉开，泡沫一涌而出来，不受控制，恩佳联想到自己，自认为被密封的很好，可被李米这么一拉，一切都倾泻了下来。她接过酒，努力灌了自己一口，恨不得都再喝进去。
“你是做什么的啊？”
“助理律师”
“哦，男朋友呢，怎么自己一个来昆明？”
恩佳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其实李米并不熟悉怎么处理人际关系，怎么打破僵局，为了眼前这个人她都做了，真可怕。。。还好，手里有酒，李米吸了一口气，打算不再客套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我一直在想你”她握了握手中的酒罐，“所以，这么晚了，来打扰，真不好意思。”
“刚才我一直在想你”，从她嘴里说出来这么的轻松，可缠在自己的心里就像上了绞刑，大概是因为自己不好爱。“不好爱”，这个词又在恩佳脑袋里绕了一下，找到了根源。眼前这个不经世的女孩大概什么事都对她是轻而易举的吧，爱上谁，拉开谁的心，一切都是那么简单。恩佳自己开了第二瓶酒，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不好爱，不能爱。
“李米，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灵魂？”
“灵魂？你是说鬼吗？我不知道，有就好了。。。”要是方文成了鬼来见她，那再好不过了，还能再给他几巴掌。
“我上大学的时候，有过男朋友，有一次我们在公路上吵架，他开摩托，我开汽车，后来出了车祸，他死了，我受了重伤”，恩佳点了一根烟，“从那以后，我一直缓不过神，害怕他来找我报仇，所以靠吃药过日子。过了三年，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若不停药的话就要加大药剂，以后日子会更难过，我就决心戒药。可药一停，东东就来了，开始的时候我很怕他，慢慢的我们解开了心结，他原谅了我，还带我回到过去，然后他化成了黄色的蝴蝶，彻底走了。。。”
恩佳看到李米专注的看着他，笑笑，“怎么，你不信吗，有时我也不信，心理医生告诉我，那是我的幻像，东东原谅了我，是我的自己救赎意识。。。从那以后，我再没爱过谁，我想我再不会爱上谁，有时我觉得我的心被打了麻醉剂，没有任何感觉。”恩佳深深看着李米，直到看到她眼里自己的倒影，那么坚决，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信，我信东东回来过。。。”李米拦不住落下的眼泪，她狠狠咬着自己的下唇，又灌了一大口酒，她觉得自己的胸腔像被什么狠狠锤了一洞。说不准症结是什么，恩佳心疼的过去，还是她最后那几句话，什么感觉都不会再有，不会再在意谁。。。不知道
那一晚，她们喝了很多酒，后来说了什么，李米很难记得，她大概说了很多笑话，说了叶倾城和他老婆，说了裘水天和小香，说爱情什么都不是，一直说到她自己醉了，眼前渐渐模糊了，声音渐渐消失了，一直到渐渐感到另一个人的呼吸慢慢贴近，一双唇压轻轻压在自己的唇上，有种香甜味，不知道是谁的眼泪划破两张唇之间的距离，将它们生生分开，一直到，她感到一只手臂绕过她的腰际，握住她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背，终于安心的睡去了。
刺眼的日光将李米叫醒，她坐了起来，回想起昨晚，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唇，回头，恩佳是趴在桌上睡的。原来只是自己醉了，只是梦，她下了床，走到恩佳身边，将外衣盖在她的身上，轻轻离开。。。
恩佳觉得自己没有醒，眼泪顺着鼻梁一直滑落，到脸颊，到嘴角，到那件外衣的领子。。。李米应该不知道昨晚她看着她几乎一夜，不知道她的手曾划过她的发线，不忍抽离。。。
李米回到家，家里的一切如故，摆设、味道没有丝毫变化，像是一个太过熟知自己的老朋友，虽然脸上宁静，却也能轻而易举洞察到人心的微妙。她洗了个脸，随便把发髻一挽，略过镜子，现在还不大愿意看见自己。李米想还是出车吧，从早晨开到晚上，从东城开到西城，起码房租还是要交，肚子还是要饿，还要把这两天的收入补回来，顺便再看看这依旧如故的城市，该死，她开始讨厌这个冰冷的城市，就像她开始讨厌驾驶座上一样，一成不变。

她把乘客赶到后面，说副驾驶座坏了，就像她的右面心房坏了一样。今天也不太想抽烟，感觉尼古丁的味道有点恶心，只是拉着乘客不停的去东去西，不愿意停下来。直到傍晚，真的累了，把车停在桥边，坐在桥栏杆上，李米突然能体会为什么有人会从这跳下去，原来这儿这么美，原来这么死这么美，说不定也能幻化成黄色蝴蝶，飞在血色的天边，这该多好。死亡，不是没有勇气，而是，这只是一种瞬间的想法而已，就像不想让恩佳走一样，没有什么成立的理由，如果有一天，非死不可，她会纵身一跃的。
从桥上下来，她觉得自己真的疲惫不堪了，不想再载客人，要回家好好睡上一觉，一觉睡到明天，那时去香港的飞机也应该到了。

“对不起啊，我要去机场，时间来不及了，就送我一程！”还是有人十万火急的招手打车。
“机场？。。。上来吧。”李米嘲笑自己满可以拒绝，只是，她知道也许真想十万火急赶到那的还有自己。其实她并不想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就是想去到那，哪怕在周围转转，也是好的，再说这一天她最想去的地方不也是那吗。
她跟乘客友好的说了再见，就把车停下来，靠着车边，点了根烟，已是晚上8点了，飞机一架一架从头顶飞过，轰轰隆隆的声音盖过心跳，李米不知道该目送哪一架，仿佛要送的人被分割成好几份，被不同的飞机带走，每一声轰鸣都让人心里一震，一直到最后她习惯了这种声音，一直到她觉得那人已经走的完全，才上了车，终于告诉自己，李米，回家吧。

恩佳不是故意要再打李米的车的，只是从大厅出来，天已经黑透了，一步也不想走，恰好这辆出租车经过，停在她眼前。
她弯下腰来，对司机说“去福佳酒。。。”就顿住了，仿佛有东西卡在喉咙，一下子就顿住了。
“上来啊”
李米觉得自己握方向盘的手冰冷极了，却也不敢问她没走的原因。只得故作镇定的一口一口吸着烟，一股好似高兴的冰流划过前额，眼窝，喉咙，心里，副驾驶座满了。

恩佳的手机只剩下一格电了，这一天，她都忍不住翻开通讯录，看着无关紧要的姓名里加着“李米”，按删除键，而就在确定的瞬间，仿佛一按又会戳到心窝里的最痛处，又不忍了，这样一遍一遍。也没有什么行李可好收拾，她在昆明只买了三件衣服，也不叠，连烟一并扔进箱子里，提前好几个小时就来到了机场。坐在候机大厅里看人来人往，将要离别的人脸上总是挂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神情，她忽然想起挂着泪痕的李米，又一次打开手机，还有不久就要上飞机，这次也真该删了，她看着李米的名字，忽然手机响了。
“恩佳，你在哪？”
“在昆明，马上就要上飞机回去了。”
“谢天谢地你还没离开，先别回来了，这边正好有个case要和昆明的法院进行沟通，你就先留在那，把事办完再回来”
“可是。。。可是，我马上就要登机了，不如让陈律师过来吧”
“你就别推辞了，正好你在那，这也算出差，放心，公司会负责你在那的费用。这件case很重要，要和内地交涉好”
“可是，我。。。我不行的”
“大小姐，你也不想一辈子做助理吧，就这样了，待会我把具体文件传给你，你赶快找个有电脑的地方，我听说你连电脑都没带，可真行”
“大概要几天？”
“看你效率了，要是顺利的话，就三五天，最多也不会半个月。”
“这么久？”
“好啦，我要做事了，保持联系”

恩佳本不想告诉李米她没走，只想办完事赶快回去，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巧。
“我有个很急的案子要做，刚刚通知我的，要在昆明方面的协助下完成。”
“哦。。。要留多久？”
“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月的，谁知道呢，我只想快点回去”
李米抿了抿嘴，继续看着前方。“还要住酒店吗？”
“只能这样了”恩佳看了看手机短信，“糟糕，这周围哪里有可以上网的地方，我要用电脑。”
“去我家吧。这么久住酒店也不是个事，我家也有电脑。”
李米说的很淡定，从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不用了，送我到酒店就可以了。”
“别固执了，好歹在昆明你也只认识我。”
李米的语气平静的让人觉得陌生，好像昨晚的事从未发生过，恩佳看着她的发线，车里熟悉的烟草味和指尖的微黄，回想起昨晚那一夜的无眠，突然不想再说话，也没有力气再拒绝。
飞机没有带走恩佳，她回来了，李米想着，后视镜里看见自己的微笑。

李米的家还是和想象之中有差别，煤气，家具，床，电视，每一件都显得有年代，虽然空间不大，却干净有条，铁窗有点锈，不太好打开，能看见邻家的屋顶和层层电线，比满街霓虹好看的多。恩佳想起曾经外婆住的地方好像就是这样，又老旧又温暖。
“很乱吧，我自己住，所以比较随便。”
“不会，很不错”
李米笑笑，“喏，电脑在那。我先出去买点东西，你自己随便啊”

电脑就在床边的写字台上，还是最原始的显示屏，恩佳慢吞吞的开机，一面忍不住坐在李米的床上，轻轻抚摸着床单，浅蓝色的棉布已经被李米躺的很顺贴，枕头就静静搁在那，李米散着发躺在上面应该会很舒服。这屋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好似天生就是她的，恩佳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被一个世界包裹起来，开始后悔自己答应借宿的事，这么不安，这么心跳。

李米从超市买了一套洗漱用具，还有两条很柔软的毛巾。回来时恩佳已经在那伏案工作了，严肃的侧面和黑色的上衣更加突出她硬朗的线条，李米不想打扰，轻轻端了杯水过去，就自觉坐在窗边边抽烟边看风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自己住，现在恩佳把键盘敲得很好听，虽然她的背后显得那么冷漠，可屋子里还是显得很有生气。

“完事了？”
“恩，资料差不多了，事情挺复杂的，明天一早就要去法院交涉。”
李米把新买的毛巾递给她，“去洗洗吧，早点休息，明天好有精神啊”
恩佳再出来的时候，床已经铺好了，“你睡床，我睡沙发。”
“啊？不好吧”
李米靠近恩佳，接过手里湿毛巾，仰头看着她，“怎么，你想和我睡一起啊？”
虽然李米下一秒就转身走开，可那一下呼在她脸上的鼻息还是让恩佳措手不及，
“不，不是，我睡沙发好了”
“你呀，就别和我争了，沙发可以当床用，我身材又小，和睡床差不了哪去”

灯熄灭了，李米的床有点硬，让人睡不着。恩佳想想这一天，从她睁开眼发现李米已经不在了，而现在她一声一声温柔的呼吸环绕整个房间，一切来的太快，又像过了几个世纪，她慢慢走下床，到李米身边，把已经掉在地上的半截毛毯重新拉上来，一直帮她盖到肩头，隐隐约约看到泪珠滑落她的鼻梁，做噩梦了吗，恩佳一阵心疼，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手指擦去梦境中的泪水，你应该是值得爱的，这样的夜里，应该有个好男人把你深深揽入怀里，不让你流泪……

恩佳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人了，沙发铺的很平，看看表，已经八点了，糟糕，平时没有闹表也很少有睡过七点半的时候，九点半还约了人在法院，她稀松的揉揉眼睛，周围的一切还不习惯，这是在李米的家，她一定早就出车去了。
门开了，李米提着早晨进来，在恩佳眼前晃晃“起来啦？看你睡的香就没叫你，我还怕你睡不惯呢”，说罢，就去加热早餐，
“你今天要去法院吗？”
“是啊。。。”
“快吃吧，我送你……”李米盛了粥给她，恩佳接过碗笑了。
“你笑什么？”
“被个女孩这么照顾着，还真不习惯”
“怎么？照顾的不好吗？”
“好啊”
“好，就习惯习惯呗。”
“那可不行，如果哪天不被照顾就不习惯怎么办”
“那就一直照顾啊”
“一直？”
李米微笑看着恩佳，“快吃吧”

一路上，等红灯的时候，李米总会忍不住偏过头来看她认真的样子，恩佳在翻看资料，甚至还带上了眼睛，还真有点像铁面律师。
“什么时候来接你啊？”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你也得工作啊”
“你认识路吗？”
“认识啊，不行我会打车的”
“那好吧，再联系”
还没等两人说完，像是从地下突然窜出来个人，把一束大大的玫瑰摆在恩佳面前，一手紧紧揽住恩佳的肩膀。
“傅小姐~~”那男孩一脸坏笑，带着大大的墨镜，只有不到20岁的样子，虽看不清他的样子，可李米觉得他是个俊朗的男孩，即使满身流气，可不怎么让人讨厌。
“你怎么在这儿？”恩佳惊讶极了，但脸上露出了些许喜悦之情，让李米觉得好看又刺眼。
“当然是来找你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
“我是神童，我有法术的嘛，这点小事儿还办不到？”
“对啊，我忘了你是神童…”
李米不想耽搁下去，朝车窗外的那个恩佳拜了拜手，淡淡的说了句走了，把烟放到嘴边，猛一推手挡，把车开走了……
下午五点了，李米看看表，现在收车确实有点早，可算下时间恩佳一天的工作也差不错该结束了，而且她还要去一趟菜市场，平时李米都以速食为主，偶尔也会去菜市，买的很少，够做一道菜的就好，可今天不行，家里会添双筷子，不能让累了一天的恩佳吃点方便面就了事，要再加一道菜，嗯，就一道，不需要太多，两个人吃正好。

李米把菜买回家就拿起了电话，电话另一边声音很嘈杂，“喂，结束了吗，我去接你啊？”

“喂，李米，我现在正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你不用管我了，完事后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那你结束后就给我打电话，到时再说”

“好”对面的“好”才说了一半就匆匆挂断了，李米撇撇嘴，心想还是先做饭再说吧。

桌上的菜和汤被碟子扣得紧紧的，也不能阻止它们渐渐变凉，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李米趴在桌子上觉得两眼直打架，把手机放在耳边，枕着胳膊就这么睡着了。

恩佳轻轻把门打开，屋子安静极了，李米就这么趴在那里，她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不由得一阵心疼，她一直在等我吗，傻瓜。。。李米揉揉眼睛，从桌上起来，

“回来了，吃饭了吗？”

“太饿了，就吃了一个面包。”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你还真行，我以为你不会记得路呢。。。”

“打车呗”

李米笑了，“等会啊，我去把菜热一下，真饿啊”

恩佳把包放在沙发上，其实她早就吃过工作餐了，可是李米等了自己一个晚上，怎么忍心告诉她白等了，怎么舍得看到她一个失落的眼神。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响声，李米出出进进的身影，还不忘时刻给自己一个微笑，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幸福？不安？还是。。。害怕？

“还顺利吗？”

“嗯，事情不太好办，关键证人不肯合作。”

“真复杂，我从小就不喜欢学习，就开车这种不费脑袋的工作最适合我”

“你车开得这么好。。。”话还没说完，恩佳电话响了。

“你别闹了，快回香港”

“喂，你也太不近人情了，我特地跑来找你，谁知道你不但不领情还赶我走”

“那我谢谢你，好了吧”

“你住哪里啊？酒店？”

“我。。。住朋友家”恩佳抬头看看李米。

“朋友？你哪来的朋友？男朋友？好啊，你敢背着我叫男朋友？！”

“不是，你别闹了，快回去吧，我办完事就回香港了”

“喂，傅恩佳请我到你朋友家吃饭”

“不，不行。。。”

“你这么绝情会后悔的，你知道我有朋友和你那位证人很熟的，你的案子我有线索，你就这么对线人啊”

“什么线索？”

“请我去你朋友家”

“不行”

“我去看看你朋友嘛。。。是早上那个司机吗？她很漂亮”

“我请你单独吃饭，别闹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电话被挂断了，李米还在专心致志的吃饭，其实从对方的声音和恩佳的语气，她早就知道是那个男孩，只是觉得胃里有点不舒服，不想搭话，只能继续夹菜吃。

“李米，我朋友想过来吃饭，我是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算了”

李米放下筷子，给恩佳盛了碗汤。

“恩佳”

“嗯？”

“他喜欢你吧？”

“他就是个孩子，喜欢开玩笑，人其实不坏”又露出早上那个刺眼的微笑。

“你也喜欢他吧？”李米点了根烟。

“我。。。”其实问题很简单，喜欢，但不是李米理解的那种，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李米似乎也不太想知道答案，没等恩佳再说下去就回身进了厨房，可能刚才吃的太快了，现在从胃难受变成了心里有些满，有些恶心，只能用一口一口的烟往下压。

“他很帅”李米也知道自己笑的不是很自然，甚至勉强，还有点苦。

“他是我在一个案子里认识的，他出现的时候，也是东东出现的时候，他和东东很像，冲动，暴躁，牛脾气。”

“哦，你让他过来吧，不是还能对案子有帮助吗？你不是也想早点回香港吗？”

“唔。。嗯。。好吧”

晚饭后，恩佳又去伏案工作，从背影里可以看得出，她很努力，很想让案子早些结束，然后灯熄灭了，各自去睡。她们都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这个房间里暗涌，在心里暗涌。躺在床上，虽知道彼此都无眠，却又不想开口闲聊些什么。屋顶已经有裂痕了，李米看着这些不大不小的痕迹，有点想方文，不是后来的马冰，那个曾经陪她谁在这儿，抱着她的方文，那个去买好多菜又给她做一大桌好菜的方文。又忍不住去看在那张床上的恩佳，被月光映衬的更加清冷的线条照进她的眼里，又透进心里。她把东东和恩佳的故事编成电影不停回放，里面的恩佳更加让人心疼，恨不得钻进里面救她出来，可是那只是“电影”，她明知道自己永远进不去，就像她明知道自己永远进不去恩佳的心里。

睡不着，恩佳想把案情从头到尾串一遍，却不由自主的把所有的李米串了一遍。从她停车，到递烟给自己，到一起骑车，一起喝酒，到她重新出现，甚至到她刚刚做的菜的味道，潜意识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越是明了越是难过，越是纠结，她深知爱情里的苦痛和无奈。她感到李米慢慢走过来，赶紧闭上了双眼，却不知这一闭，那些在眼眶里倔强的泪水一下子流了下来。李米坐在床边，擦去那些电影里的泪，轻轻握了一下恩佳的手，刚想收回去，却被拉的更紧，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瞬间，那些在枕边不住的泪成了李米心尖上的湖。

那晚之后，恩佳很少回家吃饭，不过总会提前给李米打个电话，不让她白等。想起那晚自己的右手握着李米，贪婪，软弱，渴望怜惜，渴望温暖，渴望相守，可至此之后，就更加害怕和李米相对，害怕李米清澈坚毅的眼神步步逼退，害怕自己再一次沦陷，更害怕自己的沦陷会对李米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可是现在，李米打电话过来，她还没调整好接电话的姿势和应该有的语气，就顺势按下的接听键，以至于如鲠在喉，连“喂”都说不出来。
“恩佳，今晚一定早点回家吃饭”
“不行吧，真的很忙，我还是在这边吃吧”
李米顿了一会，“不管，你今天一定回家吃饭，不过，我可能会先出去一下，大概六点就回去。”
“恩，那好吧”
“那晚上回家见”她听的出对面的李米在微笑。
恩佳想了想，还是带许绿禾回家，一来她不想自己面对李米，二来，他真的给案子提供了很有利的线索，今晚还要有些忙需要他帮，这是恩佳第一次工作这么拼命，她想赶紧结束案子，马上回香港。
才五点，许绿禾就吵着赶紧回家，说他讨厌律师行那个地方，说他想李米了，上次到李米家吃饭，一眼就看出恩佳的心思，挑着眉毛跟说：“你喜欢她”，还故意和恩佳十分亲密，说是自己在帮她，试试李米是不是对她也有意思。

李米下午没有出车，准备了很多好菜，都做成了半成品放在那里。再回来的时候发现门没锁，知道是恩佳回来了，不免心里一阵高兴，她想了许久今晚应该怎么过，应该和恩佳说些什么，怎么给她第一个表情，怎么给她一桌丰盛的菜，可是进门之后，一切想法都短线了，像散了一地的珠子，无法拾起。因为恩佳正和另外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打着一个小台灯，在商量案子，有说有笑，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李米回来了，只是匆匆和她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的谈了起来，李米上前，这会儿也只能假装没事，笑着说一句：“还要多久才弄完啊？”
恩佳抬了一下头，“哦，还要很久，你饿了吧，要不自己先吃好吗”
“恩”李米觉得自己实在无趣，转头回了厨房，把那些菜都放进了冰箱，煮了两碗面，端给恩佳和许绿禾。
“我还有点事儿，先出去了”。。。
“你伤她心了”许绿禾对着恩佳坏笑。
“别胡说”恩佳却忍不住看着空落的门口，她不是故意的，却是诚心的。

李米不知道自己去哪里，只是看车，一根一根的消耗掉烟，一时一刻消耗掉今晚。从小到大，她没有期盼过什么，可这一次，她在希望，希望有个完美的晚上，没有想过恩佳会陪伴自己多久，更没奢望过拥有她。李米开始憎恨自己，憎恨期盼憎恨等待。就这么开了一路，经过的路途总是霓虹，照的人心惶惶，她突然间想念一个地方。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恩佳看着自己面前渐凉的面，开始担心。李米关机了。联络不到她。快九点了，楼下的每个动静都令她感到紧张，每一盏车灯掠过玻璃的同时也掠过了她的心。许绿禾还在香喷喷的吃着面，李米今天非要她回来吃饭肯定有原因，可是，她让李米头也不回的走了。
终于有人敲门，也许是主人没带钥匙。恩佳恨不得一跃就到门前，不是李米，是那个警官，恩佳还记得他，在桥上，他叫叶倾城。
“李米不在这儿吗？”
“唔，她出去了，一会回来。”
恩佳看见叶警官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蛋糕，上面写着“生日快乐”，还有水果什么的，这是给李米的，今天是。。。
叶倾城看见屋里还有一个男人，觉得不好意思，把东西递给恩佳，
“我就不等她了，今天是她生日，来看看她，那行，我先走了”恩佳恍惚在“生日快乐”和李米的电话里，没有看到叶倾城低着头红着脸就走了，甚至没有客套的留他一下。她扭头看见有些凌乱的厨房，打开冰箱，一切都明白了，李米只想和她过个生日。

学校的操场空地上，星星亮的出奇，总算还有一个地方没被霓虹掩盖。方文还在运动会上一圈一圈的跑，满头大汗还不时向她挥手，他从不掩饰自己对李米的喜欢，哪怕是对老师，对家长，对全世界。李米现在躺在正中央，四肢展开，闭上眼睛，仿佛自己已经死了，只是心里还是不时的抽痛，即使周围再沉静也感觉情绪在翻涌，让她后悔自己还是个活人。今天她23岁，很久以来生日都没有愿望，除了很多年前，方文问她，她随口答了句，开家超市。这一次，她提前许了，要和恩佳一起过，23岁，昆明不一样了。也许是愿望注定就会破灭，不该许。她希望自己是睡着了，心跳慢慢和天地融合，四季轮换，再起来已经沧海百年，至少没有昆明，没有方文，没有恩佳，没有自己。

李米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她以为恩佳睡了，或者还和别人在一起也无所谓。可屋里灯还亮着，恩佳就坐在那等她，身边还有一盒烟。
“回来了？”
“恩。”李米看见桌上的蛋糕，“生日快乐”
“叶警官来过，说。。。”恩佳哽咽的一下，“祝你生日快乐”
“哦”
安静了，还能说点什么呢？
“对不起，我不。。。”李米不等她说完就把话抢过来，
“没关系，睡吧，太晚了”
灯熄灭了。
李米醒来的时候，旁边床已经空了，床单铺的很平，像从来没有人睡过。她使劲揉了揉眼睛，让自己赶快清醒，却看见恩佳提着早餐进来，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愣着干嘛，快点起来啊，一会该凉了”。
李米觉得自己笑不出来，昨晚她没有生恩佳的气，只是觉得蒙在心里的东西，像被污染的浓雾，就是散不去。
“李米，对不起，我不知道昨天是你的生日”
“没关系”
“能不能给我个机会，给你补过？”她自作主张把叶倾城送的蛋糕分解了，递给李米一块，发现李米不爱吃奶油，只用叉子把蛋糕坯挖着吃了。
“没关系，我也不在乎什么生日的，就是想。。。”
“那冰箱里的那些吃的就这么浪费了？”
“恩？”
“今天晚上我会早回来，你也早点收车，就当陪我，好吗？”
“恩，好吧”
恩佳提起包，“那我先走了，回来之前给你电话”
今天恩佳有点不一样，喜欢笑，李米想着，把最后一口吃完，去厨房收拾东西，打开冰箱，看见满满的食物，瞬时，感觉像是飘来的冷气吹散了浓雾，心情突然大好。
五点的时候，李米就接到恩佳的电话，求她去接她，还嬉笑说要给打车钱。李米显出甜蜜的无奈，心里却也缠有莫名其妙的担忧。

恩佳说今天要亲自下厨，李米从后面给她系了围裙，也给她打打下手，恩佳动作很纯熟，惹的李米发笑，
“你又笑什么”
“没有啊，我以为你不会做饭”
“我很少下厨”一边打鸡蛋，一边对着李米笑笑，“东东都没吃过我做的”
“那我有口福了”
恩佳买了红酒和很多啤酒，特意摆了两个红酒杯，还放了音乐，
“李米，生日快乐，虽然迟到了”
“谢谢”李米笑了，有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正如想象的，菜很好吃，恩佳不住的喝酒，也不停给李米倒酒，誓死要喝醉了似的。李米总在晕沉沉的时候保持些清醒，看的出恩佳反常，却又问不出口，只能陪着她喝下去，一醉方休。
从酒杯里透出的李米真漂亮，恍惚的曲线和光环像梦境一样，她也知道自己喝醉了，走过去把李米从椅子上拉起来，说，咱们跳舞吧？没等对方同意，就轻轻抱住，随着音乐摇晃了起来。
恩佳的鼻息夹杂着红酒的味道荡在李米的耳根，让她不能呼吸。
“真想一辈子就这么跳下去，音乐永远不会停，天永远不会亮”
“可以。。。陪你。。。跳一辈子”李米回答的很小声，小声到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这句话，她总是害怕说重了什么，让恩佳尴尬。
恩佳渐渐松开了怀抱，满脸泪痕，李米的心生疼。
“抽烟吗？”恩佳坐到窗台边，又拿了几罐啤酒，递给李米一支烟。
“别再喝了，今天已经够多了”
“不喝怎么说话？”恩佳笑笑，深吸了一口烟，拉着李米和她一起背靠背坐着。
“李米，谢谢你，其实这些天，我很开心”
“是吗？没看出来。。。”恩佳的背很暖，李米轻轻倚着，吐着烟圈。
“你。。。喜欢。。。我”
“恩”恩佳还没吞吐的问完，就听到一声坚定的回答，这一声让她整个身体都震动了一下，不由得想回头看看李米。
“那你呢？”
恩佳点点头。
一阵的沉默，唯有两团烟圈在空气里呼之欲出，缠绕在一起，慢慢晕成一片，直到两个人的指尖触到一起，轻轻勾住。。。
后来她们又喝了许多，一起跳wonderful tonight,最后，最后的最后，李米实在是醉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醉的这么开心，倒在床上起不来，这一次，好像真的握到了恩佳的手，她害怕像上次一样只是个梦，偏固执的睁开眼睛，看到恩佳就睡在旁边，笑笑，就顺势往那边又挤了挤，把头埋在恩佳的背上，沉沉睡去了。。。

也许是恶梦，也许是楼下的熙熙攘攘，就是这么惊醒的，一身冷汗。那半边床已经凉了，没有一点温度。李米跑下床，屋子里静的可怕，找不到恩佳一丝痕迹，除了亮着的电脑屏幕和旁边的一个字条。
李米跌坐在床边，她只留了一首歌给她，在加上一句“我不好爱”。

不好爱
已经造成不少伤害
别再忍耐
病情这么危殆
没几多奇迹可盼待
在世间千万人亿万人
有一些人却
实在不适合被宠爱

你又美丽又伟大又这么慷慨
我被厚待亦相当意外
给你宠爱这恋爱结果倒下来
大概只是我不好爱
我又愤怒又脆弱爱都不会改
怕由冷落却不肯接待
给你宠爱这恋爱爱不出未来
大概都是我不好爱

不好爱
太多问题假装不在
没处不在
事情的不完美
是超出受得起以外
就算你吞下来忍下来
有一些人却
永远不适合被深爱

你又美丽又伟大又这么慷慨
我被厚待亦相当意外
给你宠爱这恋爱结果倒下来
大概只是我不好爱
我又愤怒又脆弱爱都不敢爱
怕被冷落却不肯接待
当你跟我有一个那么不易爱
得你一人愈来愈可爱

每一句歌词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每一刀都直击要害，把李米的心脏割的四分五裂，割得甚至没有气力去流泪，只能听见碎了一地的声音，震耳欲聋。
不行！不可以！李米站起来，不顾一切向外面跑去，狠狠踩了油门，从家到机场的路这么远，这么曲折，这么难走，似乎走了一天一夜，泪像雨一样，总是挡住前方的路，可机场这么大，这么热闹，似乎比整个世界都大，不知道从何找起，从何走起，广播交织的中英文，什么也听不清，实实在在的人都变成了恍惚的人影，只得不停奔跑，不停奔跑，才能勉强穿过一切，才能到达一个一个的通行口，看到一个一个似像非像的背影，好累，真的没有力气了，直到那个熟悉的黑色背影出现眼前，正要穿过登机口，
“恩佳！”李米像是豁出了最后一口力气。
那人停住了。
第30天第十个小时，恩佳又看表了，时间过的太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数过来的。。。
30天前的这个时候，没有回头，她感觉自己在颤抖，也感觉到背后的李米更加剧烈的破碎，她还是走了，害怕再停一秒就会回头，过了几天，过了几个月，李米就会痊愈吧，留下来总比离开带来的伤害大。。。
可是。。。可是从登机开始，就染上了心痛的怪病，有时候无法呼吸，失眠，更加严重的失眠，总是看表，看一分一秒的过，看一时一天的过，以为已经过了一年，却只一个月，也想象着离开后李米的情形，开车时，抽烟时，吃饭时，会想我吗？会难过吗？然后又是那天的情景，虽然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那个瘦弱倔强的身驱，在颤栗，在发抖，在咬唇，在流泪，在崩溃，接着就是一阵彻骨的心痛，身体上的，生理上的。。。

“喂，你怎么在这儿？”许绿禾摘了墨镜，瞪着恩佳。
“应该是我问你怎么又来了才对”
“我是常客啊，你怎么没留在昆明？”
“案子办完了”
“我是说那个司机，李米！”
李米，被说的清清楚楚的两个字，像猛的扯开伤疤，恩佳低下头，显得紧张。
“你到底怎么回事？”许绿禾双手拍在恩佳的桌子上，无奈又气愤“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用心想事情？！”
这样的逼问让恩佳喘不过气，收拾桌上的文件，没再说一句话，大步逃开许绿禾的视线。

两点了，依旧不能入眠，这是第三次下来吃安眠药，不得不再抽根烟，她没有故意戒烟，也不会抽太多，太多的话会想念到发疯，还是去心理医生那看看吧，起码能那些药，那个时候，一吃药东东不就不会再来了吗？

“很久没见你了，恩佳，上次让你去旅游后就没再见，感觉怎么样？”
“我想您给我载开些药，我失眠，很严重，有时心口疼”
“怎么？还有幻象？”
“不是”
“你看起来和之前不大一样，说说看，我才能对症下药啊”
恩佳点了根烟
“怎么？抽烟了？”
“唔，为了一个女孩。。。”用两根烟的时间把昆明说了一遍，“您能给我开些药吗？”
“为什么没留下来呢”
“她是女孩，而且，我不想再害人”
“恩佳，除了你自己没人能治好你的病，看的出，你很爱她，这就够了，这不是病，是的话，你也可以一直病下去，只要开心”
恩佳抬头看着医生，苦笑，“给我开些药吧”

东东又出现了，黑色摩托车，好乱的马路，还在追她，“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拼命，挣脱不开，一直向前跑，就在眼前，事故，是出租车与客车相撞，司机从车里弹了出来，满身鲜血，恩佳慢慢走过去。。。
“李米！”从噩梦中惊醒，窗外还是深夜，恩佳擦擦头上冷汗，一刻也不能等了，从柜子里拿出旅行箱，里面还是在昆明买的三件衣服，静静躺在那里，等着恩佳带它们走。。。

门是半掩的，没有锁，还是迟疑了几秒，一个月，怎么会像恍如隔世，战战兢兢的轻推开，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连灰尘都落的安静，除了床，所有的物品都盖了布，恩佳知道，李米走了，她轻轻走进去，坐在床上，想起那晚抱着她睡在上面，而如今，冰冷，那台电脑也被盖了布，多老旧的电脑，她想起李米叼着棒棒糖，湿发在看电影，键盘上的纸条，眼光突然被盯住了，“我不好爱”，这是自己留给李米的，怎么，反面似乎也有字，“别要走”，终于忍不住泪水。。。
恩佳站起来，向外跑出去，她要找到李米，必须找到。叶倾城，她突然想到这个名字，他肯定知道李米的下落。
叶倾城似乎知道她的来意，还没等恩佳开口，就一摆手，让她等一会，换了便装，到了一个小餐馆。只是什么也不说，恩佳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等着。
叶警官喝了几口酒，抬头看着恩佳，“半个月前，李米来找我，提了一兜子酒来找我，我就陪着她在路边小摊上喝酒，那时她很憔悴，可是还是拼命喝酒，她哭了，告诉我她开不了车了，几乎每天都出车祸，都是不大不小的事故，她说，真希望是大事故，死了就算了”，他停了停，接着说：“后来她说她要走了，出去散散心，可能会好点，让我帮她把车买了，把房子也租出去”
恩佳的心一阵阵抽痛，似乎看得见这些日子的李米，那个喝的烂醉的她，那个出事故的她，那个拼命抽烟的她。。。
“我和李米是在一个案子里遇见的，那时她正在找她失踪四年的男朋友，还被两个运毒的人绑架，其实她男朋友早就换了身份，是那两个运毒人的下家，我们跟踪了很久，就在缉捕那天，她也正在找他，没想到马冰，哦，就是她男朋友，跳桥了，从天而降，就砸在她的车上，死在她面前。。。”
恩佳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她只知道自己不好爱，只知道自己和东东，只知道要让自己有勇气爱太难，亦不知道李米的这些故事，不知道那个瘦弱的身躯承受着比她更大的痛，却坚定的爱着她，恩佳强忍着一切听着叶警官说下去。。。
“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给李米开间超市才这样铤而走险，走上了不归路，最后他给李米留了很多钱，和一盘录影带，当然都交公了”叶倾城叹了口气，“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珍惜她，如果你还能遇见她，其实我喜欢她，我估计你也知道，可是她。。。喜欢你，对不起，我不太习惯，不过我还是想让她高兴。”
恩佳想了想，“叶警官，李米的出租车和房子？”
“我没卖，我总觉得她会回来，这是钥匙”叶倾城扔下钥匙，站起来便走，最后丢下一句“对她好点，她太苦了，而且没有想象的坚强”。。。


还是这个城市，什么都没有改变，恩佳还是开着浅蓝色的出租车，她穿着第一晚在昆明买的衣服，蓝牛仔裤，白色衬衫，穿行在这个渐渐熟知的路上，在等待，等待李米，已经过了好久，久到有时她忘了自己是为了找李米，甚至有时以为自己就是李米，叼着烟，漫不经心和乘客说着“去哪”“十块”之类的话。。。

边想边在路边停下来，那个乘客有点迟疑，“上来啊”

恩佳把嘴里的半根烟递给她，笑了

红灯，她把控制手挡的手闲下来，握住那个乘客的手，十指相扣。。。。。。

绿灯，一路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