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沈浪X王怜花】《桃花》+番外《镜花》(完结)by映日孤烟

(四十一)
沈浪手握袖刀,暗运真气,用力朝那石板刺下。那刀本是吹毛断发的利刃,只可惜长不及尺,刃不过六七寸长,竟然穿不透那石板。沈浪心中叫苦,只用巧劲撬下石块,那石质却是极细密的,一下不过崩掉一小块。若这刀只是寻常的刀剑,怕不要被这力给折了。沈浪挖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过挖出小片浅坑,便已觉得力有不继。
以他的内力,虽受伤有所折损,本也不至于如此。只因他所立足之处乃是那玉棺。玉棺之寒,有若万年冰,一股冰雪之气由足底而入,更加损耗真气去抵御。王怜花见状,便道:“你歇一歇罢,我来。”
沈浪纵身下来,方才集中心力,挖那石板时倒也不太觉得,此时全身一驰,便觉寒气刺骨,身子竟然也轻颤了一阵。王怜花看在眼里,心中只觉痛惜,却也不言语,只用力朝那石板切挖。但他本是以花巧的功夫与百般计谋而胜,内力还比不得沈浪精纯,更是抵不住那寒气浸足之苦,也不过三刻钟便觉得忍耐不住,却又不想输给沈浪,又强撑了片刻,便也自那石棺上跳下来,抖成一团,直叫:“美人若要死后驻颜,在下的法子多得是,何苦弄这个寒玉棺来害人!”
沈浪苦笑道:“你也歇歇吧,此番我来。”
王怜花叫道:“我们还是缓些儿吧,那玉棺的寒气逼人的紧,我们若是都精气健旺,挖它个一天一夜总是能挖得出的,你急什么。”他口中说着道理,人却朝沈浪身上靠过去,见沈浪一副尴尬神情,便又叫道:“我冻得快死了,你不好搂住我的么?小姑娘也没有你这么扭捏。”他身子抖得厉害,哪管什么风度气派,只得一口气叫出要说的话来,牙齿便打架得厉害。沈浪见他这样,也不再拘泥,只伸手搂了他,只觉得抱着个冰块似的,这人一张口一呼吸都是寒气,直吹到他颈项上来,叫他也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手也不老实得很,冰块似的就往他衣襟里放,弄得他头皮发紧。所幸怀里这身子渐渐便暖了起来,只是那原本被他触到的冰冷肌肤,此时竟然奇妙得发烫——沈浪心想——正如冬天把手从冰水里拿出来擦干后那种感觉,从极冷的地方回到常温便觉得灼热。
这本该是极正常的事。可是当沈浪发现怀里这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一只手还往他衣襟深处探去时,突然意识到心中蠢蠢欲动的情愫,和渐渐有反应的身体,猛得就觉得脑子里轰得一声响,连忙站直跳开,干咳两声道:“不冷了罢,我继续。”
王怜花嘻嘻笑道:“沈大侠,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沈浪只管自己纵身上去,背朝着他,只因不确定自己脸上是否有红潮起来,又被他利嘴取笑。心中既有所念,竟连身体的感觉也迟缓了些,此次竟然是快要一个时辰才跳下来,只是下来的时候也神情茫然,身子冻僵也无甚感觉,倒是吓了王怜花一大跳。
王怜花拍掌笑道:“沈大侠好内力,只是以你这样挖法,恐怕还没挖开人就病倒了。”他不由分说的抱住他,笑道:“我现在报答你好不好?”
沈浪很想说不好,可是僵冷麻木的肢体对温暖没有丝毫的抵抗力。王怜花抱着他,埋首在他肩上,他甚至还感受到睫毛和嘴唇的微颤。他比他瘦小些,并不能抱住他的整个身躯,他的温暖对于他的寒冷仿佛是烛火对着万年冰,可是被他脸庞贴着的肩膀竟然滚烫得像要燃烧,却只在那一处燃烧。冷与热的极致叫他无法忍受,他希望那热度赶快烧到他的身上来,烧遍他的全身,让他感受更多的温暖和炽热。可是当那热度渐渐蔓延开后,他已经回复了大半知觉的身体却又开始了某种奇妙的反应。他下意识得想挣脱开,他却抱得他非常非常的紧,让他不得不僵硬地立着,尽力压抑心中的情感,只低声道:“我……”
埋在他肩膀上的脸抬了起来。
脸颊潮红,双眼迷离,只茫茫然望着他,叫他心中又是一跳。
“我是不是发烧了?”王怜花自作主张地把自己的额头贴到沈浪的额头上,自
王怜花摇了摇头,放开他:“算了,反正我也打不过你,还是不要强奸了。”他说完这话,看了一眼沈浪,以为他会像平常一样无奈地微笑。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0:05:00 +0800 CST  
但沈浪没有。他只觉得唇齿突然干涩到了极点,张口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王怜花这次再上这冰棺,便不再强撑,一觉得寒气过重便下来了,也不笑闹着要取暖,只寻了个角落坐了,默默运气御寒,也不和沈浪说话。沈浪见他这样,心中更是牵痛,却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跳上那冰棺继续挖掘。两人如此这般轮回,约过了大半天,那石坑也初露出些端倪来。王怜花伸手一叩,便知只剩半余厚度,因笑道:“倒是颇见成效了。若以董少英使诈起算,到现在怕也是过了有十几二十个时辰了,我们既无进食,也无休憩,我现在已是手足酸麻,全身无力。”
沈浪道:“我们身上都还有些清水食物,你先吃些东西,再睡一觉,到时我们再花个大半天,定能出去了。”
王怜花伸展四肢,懒懒地往那墙边一倚,笑道:“就等你这一句。”
他吃过东西,喝过水,精神又好起来,又嬉笑道:“便是出不去,死在这地方,也不错,抢了雪仙姬的寒玉棺,再让下一个进来的人倒大霉。”还取笑沈浪:“我来当这雪仙姬,你便只好演无敌和尚了,若是嫌白骨难看,我倒也可以把位子让一点给你,说不定两人也可以凑合挤挤。”他此时兴致很好,玩笑话也是一片难得的孩子气,直听得沈浪苦笑连连。只是王怜花本来就劳累非常,也撑不了多久,便倚着墙壁沉沉睡去。
沈浪见了他的睡颜,不仅莞尔,自己也靠墙睡了。
睡了片刻,沈浪便又醒来。只见石室内仍是一片白茫茫的光。明明是那珠光映的,却因那寒玉棺在,室内寒气实在迫人,竟让人在争眼那一瞬觉得那光芒是冰雪之光。睡前身上还很有些暖意,一觉下来却是四肢都麻木了。再回头去看王怜花,只见他缩成一团,牙齿还有轻微的咯咯声,沈浪还当他醒了在发抖,过去一看却发现他还睡着,只是面色有些发青,身子也有些颤。这样居然还能睡得着,还真是奇事。
沈浪本想叫他起来,却还是不忍,只得挨着他坐了,脱下自己外袍将两人都盖住。王怜花渐渐不再抖,呼吸也停匀起来。沈浪也再度合上眼小憩,却也不知不觉得又睡过去。对方肌体的温暖由着相触的地方传过来,莫名地叫人安心。
也许死在这里,真当是不错的事情,如果就像这样睡去。 沈浪再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先看见的不是那有若雪光的珠光,而是王怜花似笑非笑的脸。
“你倒是睡不醒了。”
沈浪也不说他如何冻得脸色发青却还不醒,只道: “是你说的,养足了精神才好继续。”
王怜花听了他这话,也只是静静微笑。
两人始终都没有提如何又睡在一起这回事。只是一想起来,心中便像春风般的愉悦,仿佛方才相依而眠时的温暖并没有散去,而是悄悄留在了心底。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0:05:00 +0800 CST  
(四十二)
在石室之中,不见天日,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惟有珠光如梦,照得那人影都似幻似真。开始的时候,还会去想已经挖了多深,还要多久便可以到顶上,之后便是麻木的,一分一分,一寸一寸,仿佛永远没有尽头。雪仙姬的身躯被搬到棺外,但那玉棺使得寒气满室,倒也没有败坏,只是时间愈久,那肢体便要越发柔软起来,面上似也有了些许生气,仿佛是要从梦中醒来一般,只是两人都心知这是腐坏的前兆罢了。
王怜花轻笑道:“若是再挖不出去,恐怕我们还等得,美人却等不得了。”他伸手去抚雪仙姬的脸颊,只觉触手绵软,但一想到这绝代的芳容,竟然也将要腐朽败坏,秽气横生,不由心下恻然。
沈浪只管挖掘,口中叫道:“快了!”话音刚落,那手中刀一落下,突觉一轻,碎石迸裂,眼前便出现一个丸药般大的小孔,透进一束微光来。虽然明知那也不过是外面的明珠之光,却仿佛是真的天光一般叫人欣喜。连忙将那刀斜伸入孔中,运气一提,那石板本已被凿薄,一下便撬开一片。这一下欢快,大受鼓舞,顿觉全身精气四溢,便用了十成劲力,往那边沿撞去,石板顿时崩开大块,已可容一人探身出去。
王怜花喜道:“你先出去,我再上来。”
沈浪提气一跃,突觉脚下一片松散,人却已落到顶上书房的石地上,低头一看,只见那寒玉棺竟然在刹那间崩裂而倒,想是在挖掘之时,劲力反震所致。那寒玉棺质如坚冰,硬而脆,确实受不得这一两日的践踏及力道震荡,早有裂痕,方才又是十成劲力,一下便裂成片片,落地有琳琅之声。
王怜花在底下笑道:“你倒是出来了,只是教美人怎么办?”他倒是把大块碎片拾在一处,再将雪仙姬的躯体置于碎玉之上,方才纵身一跃,手抓住了洞口边沿,探身出来。却见沈浪一脸歉疚地说道:“在下的错,叫仙姬无处容身。”
王怜花笑道:“这又是何苦,再怎样盖世的英雄,绝代的佳人,终究是要尘归尘,土归土,魂既不在,要这肉身又有何用。”他嘻嘻笑着从怀中掏出那本无敌宝鉴来,道:“要去担心那玉棺,还不如担心这宝鉴的真假。”
他正要伸手去翻那本书,却又放下来,朝着沈浪笑道:“我先不看,你且猜这书是真是假?”
沈浪苦笑道:“我怎知道。”
王怜花眨眼道:“那末你希望它是真是假?”
沈浪本想冲口而出说是真,却突然想到若这宝鉴是真,那两人从这里出去,便要分道扬镳,心下竟然是千般牵挂,万分不舍,口中却道:“自然希望是真。”
王怜花叹气道:“只是这书若要是真的,你我此行便要到此为止,却叫我不舍得。”他一口便将沈浪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直教沈浪全身一颤,几乎不能自己。
有多少,是可以舍得的;又有多少,是可以忘记的?
若不真正面对分离,又如何而知。 两人都正在情思缠绵之际,一时相对无言。
却在安静下来这一刻,听到某处有轻轻的响声。
非常细微,非常遥远的声音,可是确实是有的。
两人顿时全身一紧,四下寻觅那声音的方向。但地宫,却是的确空无一人。有那么一瞬间,王怜花的脑子里突然闪过是否雪仙姬还魂的荒谬念头,但马上就开始嘲笑自己的不冷静。
如果那人不在地宫之中,那一定是在地宫之外!
两人重又回到初入的那闺房之内,果然那声音似乎响了一些。两人对视一眼,便贴身到那石墙之上,取下那水晶灯笼,便随那石门转到暗道之内。
当眼睛一适应这突然的黑暗,两人便吓了一大跳。 眼前的人,不是董少英,不是石靖远,甚至不是武林群雄中的任何一个。
就是那么一个瘦瘦小小,眼光却很亮的孩子。
小伍。
小伍似乎有些惊惶,但马上便回复到笑嘻嘻的模样,却总有一点叫人觉得不对劲。
是眼神。
他的眼神中本就有一般孩子所没有冷酷狠毒之意,但此时却带上了些难以形容的,类似疯狂的愉悦。
王怜花也笑嘻嘻地问他:“你不是和老和尚走了么?”
小伍用极纯真的口吻回答:“老和尚死了,所以我又回来了。”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0:22:00 +0800 CST  
沈浪听了这话只觉得透骨发凉。他敬重圆德大师,也深信凭圆德的智慧与修为,必能叫他改过,不想圆德竟然死了!
怎么死的?
小伍马上就告诉了他,就像在述说一件完全与己无关的事情。
“老和尚竟然告诉我说,这世间的人,大多都是良善的,只要自己心存善念,便可感化他人。”小伍笑着说:“可惜我们路上遇到了二师兄,二师兄拒不承认自己做过害死师叔的事,还想偷偷暗算老和尚,其实老和尚早就发现了。我连忙叫了一声‘大师小心’,老和尚还真以为我担心他,开心得什么似的。二师兄自然是被老和尚打个半死,只是我原以为老和尚要杀了他,结果老和尚被他的求饶话骗到,只是教导他以后若是存有良善之心,也一样能够重新做人。”
王怜花拍掌大笑道:“老和尚也够迂腐了,不过想来你不会错过这大好机会罢?”
小伍沾沾自喜地答道:“那是自然。只是那老和尚刚拔脚想走,我就又叫了一声‘大师小心’,那老和尚还以为二师兄又要暗算他,可惜这回暗算他的是我。”他越说越兴奋,指手比画起来,“他总觉得我不过是个小孩子,总是能教好的。看着脖子上的针尖的表情可真是精彩至极!然后我就告诉他,他本来可以不用死,但是我却要告诉他:世界上有一种怨毒与仇恨,是什么都化解不了的。”
他那天真的笑容看起来叫人毛骨悚然:“如果心中唯一的爱都被毁坏,那便只剩下了仇恨。流沙之上,如何能够开出花朵?”
王怜花的笑容开始有点勉强。他已经隐隐觉得,这个孩子特地来说这样的一番话,必是有深意的。他强笑道:“莫非你是特地来告诉我们你的丰功伟绩,好教沈大侠把你也带回去教导?”
沈浪没有说话,他不得不承认,连他也有些怕这个孩子。孩子的怨恨,是比成人的恶毒更可怕的东西,因为单纯的东西,往往来得更加的浓烈和无所顾忌,叫人战栗。
小伍笑道:“虽然师父和师兄都已经死了,但归根到底是你迷了大师兄的心窍,所以我觉得你也要死。幸好我发现了鸣沙帮那些人的行踪。他们那时离开这里不久,跑得飞快。然后我就找到这里来了。又花了很多时间查探,才确信你们还在此处。”
这本就是沈浪和王怜花意想中的答案,但是听到的时候,两人居然都有那么点紧张。
王怜花笑道:“那你准备让我怎么死?也用毒针刺我脖子?”
小伍笑道:“我想了很久,怎么样才能把你杀掉,可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可能,你武功比我好十倍,也比我聪明十倍,杀人的办法恐怕还是我的一百倍,我简直没有任何胜算。”
然后他很认真地说:“我想来想去,是有一种办法,正好师父在布行尸阵的时候,我搜到了点好东西。就是我运气不太好,还没有做好布置你们就出来了,害得我只好陪你们一起死,要不然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他的手甩了一甩,掌中便闪起了火光。
王怜花猛扑过去,想要阻止小伍的动作,可是已经来不及。
沈浪扯住了王怜花,返身回力往后面的石门一撞,便又被那石门重又卷入地宫中。
在那一瞬之间,王怜花看到了小伍的微笑。
真正像孩子一样纯洁无邪的笑。 “雷家的霹雳弹,名不虚传。”
一声巨响,然后就是无数石块崩塌的声音。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0:22:00 +0800 CST  
(四十三)
死。
“他死了没有?”
“他抱着霹雳弹点的火,怎么可能不死。”
王怜花说:“可是刚才他在笑。”
“好象是。”沈浪叹一口气。
王怜花原本在只剩一半废墟的闺房中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此时却突然暴怒:“莫名其妙!”
他一把揪住沈浪的衣襟:“你说,孔琴的死,关我什么事?莫名其妙!”
沈浪摇摇头。
王怜花又开始转圈:“为个死人去死,还死得这么开心,简直就是个疯子!”
沈浪苦笑着拉住他:“痴心的人,总是不可理喻。我们还是坐下来想想办法出去。”
王怜花的身形突然顿住。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看沈浪,一脸嘲弄的神情。
“出去?我们还能够出去么?” 若说这地宫里还有其他可以出去的通道,那末雪仙姬的杀尽众人,将地宫与这传说永埋于地下的心愿,岂非太过无稽。
但要是就此绝望,却也未免心有不甘。
在把地宫里里外外找了个三遍以后,两人都有点颓唐。
“现在该怎么办?等死?”王怜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气焰还很盛,看上去一点也不象打算等死的人。
沈浪摇摇头:“不,等人来救。
王怜花的眼睛又亮了一亮,“难道你早有安排?”
沈浪又摇头:“没有。”
王怜花差点想扑上去掐他脖子。这么至关重要的问题,还卖什么关子?他忍住气道:“等谁?”
“也许是董少英,也许是别人。”沈浪沉吟着说:“当日兰州一会,我给了董少英五十万两银子,他必然还来不及去取。此时他设计害我们,应该也料想得到我们若脱困之后,对他怀恨在心,这五十万两银子的买卖,恐怕他要颗粒无收。因而我猜他一离开此处,必然会十万火急去取那银两。这银票是如此大的数目,我又刻意在上面留了记号,朱记钱庄的人必然会心生疑惑,有所动作,也许会找到此处来救我们。”
王怜花面露喜色,正要展颜一笑,却又敛容问道:“那为何又说是别人?”
沈浪道:“沙漠之上,本就无力掩饰行藏,连小伍也能找到此处,未必就没有其他人,他们既为宝鉴而来,见此情形,料想其中有变,想是也会将那岩石挖开进来。就看是谁来得快,来得及时。”
王怜花哭丧着脸道:“若是他们来的时候,我们刚好已经死在这里,那岂不亏大了。”
沈浪见他这样,不由微笑道:“你若要再耗力气在这里转圈,大叫大嚷,到时候熬不住,是亏大了。”
王怜花嘟哝道:“待我耗了这么多气力才说,不安好心。”自己便也学沈浪打坐调息起来。
沈浪见他闭目而坐,神情是从未见过的安详,自己心中也深沉宁静起来,于是也闭上双目,自是没有看到王怜花又悄悄睁眼,看着他轻轻微笑的温柔神情。 “沈浪,我渴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沈浪从深沉的冥想中叫了回来。事实上,对于现在的他们,饥饿比干渴更加磨人,这几日来在地宫之中,本就只吃了少少干粮。但两人都知道若继续吃干粮的话,一定会更渴,干渴是要命的事。王怜花此时说渴,恐怕已是饥渴到忍无可忍。
沈浪道:“你若忍不了便喝一点罢。”
王怜花只觉得唇焦舌裂,仍强自笑道:“那你喝么?”
“我还可以再忍一下。”
王怜花笑道:“那样我不是喝得比你多?你若因为少喝这一口水而死,不是亏得更大?”
沈浪苦笑道:“你喝就喝罢,说话也是浪费气力之事。”便管自己闭上眼。
王怜花拿起水囊,一看其中所剩果然无多,便道:“我只喝一口。”看看沈浪心中自是想少喝些的,但那水于现在的他而言简直就是琼浆仙露,自然欲罢不能。见沈浪正闭目,心道沈浪哪知原来还剩多少,此时多喝些也不妨事,便大灌了一口。他又是小人之心,生怕喝久了被沈浪听出他占他便宜,那一口是灌得又快又急,差点呛咳出声。
沈浪虽是闭目,却也大概猜出端倪,但不言语。以王怜花那性子,没有偷偷将水喝光,倒是先问他喝不喝,已是难得之至,何况他养尊处优,忍耐力本不及他,多喝一些也无错。想及此,沈浪心头只有一片温柔怜惜之意,哪里还有丝毫嘲讽之心。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1:16:00 +0800 CST  
两人如此闭目打坐,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若是干渴地熬不住,便喝一口水。王怜花喝了有五六次,每次都喝得大口,沈浪却不过两三回,只是如平常饮水般从容,他心中十分有数,却依然故我,心头一片清明,饥渴之念倒没有十分扰人。
王怜花摇了摇那水囊,看着快要见底,忍不住便问道:“你不渴?”
沈浪闭目答道:“王大公子,你要喝便喝罢,还问我作甚?”
王怜花拿那水在他面前晃了一晃,瞧着他似笑非笑:“你难道不知我这么一口下去,这水便要没了么?”沈浪不点破,他自己坦然说了出来,反而教沈浪愣了一愣。
王怜花笑道:“反正水已经喝得只剩下最后这一口,我也不怕说出来,反正你也知道的是不是?”
沈浪默然,半晌才笑道:“你已经喝了这许多,为何又在乎这一口?”
王怜花正色道:“那自然是不同的,只因这一口下去之后,我们所能做的,惟有等死而已。既是如此,我打算分你一口。”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反倒像是给沈浪占了便宜,若是听在别人耳中恐怕要怒火中烧,也只有沈浪知道这已是他所能做之极,心下居然还真有几分感念,于是也不推辞,接过来小饮了一口,便将水囊还给王怜花。王怜花仰头一饮而尽,将水囊丢到一边,看着他笑道:“沈大侠,你接下来可打算是安心等死么?”
沈浪看了看他,无奈地道:“王公子又有何妙论?”
王怜花道:“自然是有的。你想世上的人,临死之前,儿女亲眷总要尽力满足他的心愿,好让他瞑目。你我二人在此处,水粮断绝,也不知能否活着回去,自然也要做好死的打算。”
沈浪笑道:“王公子可是有什么心愿要在下满足的么?”
王怜花道:“且先不提在下。沈兄可曾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个德行操守十分之好的年轻郎中,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人家便问他死前还有什么心愿,那郎中回答道,他想要找一群迎春楼里最红的姑娘,和她们一起脱光衣服,嬉戏追逐。旁人都大为吃惊,只因这郎中对妻子十分体贴,这辈子都没有涉足过烟花之地。而郎中自己,之前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可见再多么道貌岸然的人,也有放纵的需要。”他微笑着看看沈浪,“沈兄的愿望,不知有没有这样精彩?”
沈浪苦笑道:“生死不过一线。在下所希望的,只不过七七和星儿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可惜这个心愿,只有老天才能满足,在下现在,依然是什么也做不得。”
王怜花目中光采一黯,随即回复常态,然后从怀中掏出那本无敌宝鉴来,笑问道:“那沈兄可猜得出,无敌和尚死前的心愿是什么?”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1:16:00 +0800 CST  
(四十四)
不过是翻看了几页,沈浪的嘴角就有点抽搐。
王怜花笑咪咪地看着他不说话。
沈浪再看了片刻,将那宝鉴合上,见王怜花还是一副微笑神色,忍不住道:“你不失望?”
王怜花笑道:“和尚练这种功夫,也不是什么怪事,在下有什么好失望的?”
沈浪很狐疑地对着他左看右看,干咳一声道:“你好象不能练这种功夫?”
王怜花叹一口气:“十几年前好象还可以。”
原来那无敌宝鉴虽然是真,但其中所载的武功却都是以童子功的纯阳罡气为基础的,自然不是一般男子可以练得,王怜花当然也练不得。那些为这宝鉴而埋骨沙漠的中原豪杰们,若知这底细,恐怕还真会死不瞑目。
但最震惊暴怒的,不应该是王怜花么?他为这秘籍远离中原,跋山涉水,最终困于此处,生死尚未可知,此时却竟然从容自若,没事人一般?
王怜花仿佛看透他心思,便笑道:“事已至此,我再烦恼,又有何助益?还不如留着力气,完成在下的小小心愿。”
沈浪见他神态从容,言辞豁达,更是惊奇,忍不住问道:“王公子的心愿是什么?”
王怜花笑道:“沈兄可否先答应在下,帮助在下完成心愿呢?”
沈浪点头道:“若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在下自然是答应的。”
王怜花道:“自然不是,若是伤天害理之事,在下又如何能让沈兄帮忙呢?”
沈浪正色道:“既是如此,在下便答应,却不知王公子的心愿究竟为何?”
王怜花听得此话,咯咯笑道:“多谢沈兄。在下的心愿么,和无敌和尚的心愿有一点点像,沈兄可猜得出是什么?” 沈浪的面色顿时僵硬。
无敌和尚练的是童子功,恐怕亦是他与谢秋水及雪仙姬不能有结果的原因。无敌和尚的天性激烈,得罪的人本就不少,况且原本是纵横天下的人物,突然失去武功,下场一定比死还要惨。王怜花那语气神色,也正是指无敌和尚未曾做过男女之事,恐怕是人生之中一大遗憾。只是在此时此地,有这样心愿,岂非……沈浪只道无稽,却不知怎的,心里一片透亮,竟是觉得王怜花所说,并非玩笑,一时竟然无言以答。
王怜花轻笑道:“沈兄猜出来没有?”
沈浪只得苦笑摇头。
王怜花笑道:“猜不出也罢,沈兄方才既已答应,在下便无顾忌了。”他移到沈浪面前,刚一伸手,沈浪便不由一惊,道:“你要做什么?”
王怜花皱眉笑道:“沈兄,你既已知无敌和尚的心愿是什么,总该将这宝鉴还我罢。”他伸手去拿那宝鉴,还未拿到,沈浪便连忙手一松,那书册便“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王怜花也不去捡,只朝着沈浪笑道:“沈兄,你似乎很紧张?”
沈浪苦笑着道:“哪里,在下……一时失手……”
王怜花笑嘻嘻地又伸出手,沈浪连忙捡起那书递过去,不料那手却不是按在书页上,而是捏住了他的下颌,细润的手指接触到肌肤,竟然叫他心也猛跳了一下,只听得王怜花笑道:“沈兄,你是不是已经猜到在下的心愿了?不妨说出来听听。”
沈浪哪里还说得出口,只是干笑着拿手指去拉开王怜花的手指,不料王怜花却反手握住他,直视着他,眼睛亮亮地笑。
“强奸你算不算伤天害理?” 沈浪突然觉得全身僵硬,头也痛得厉害。
这几日来的辛劳饥渴,仿佛在此时一起爆发。他很想对王怜花说你不要闹了,留着点力气等吧,可是等什么呢?等生还是等死,没有人知道。他也想说你何苦开这种玩笑,但他心里知道这并不是玩笑。当然,他是男人,是不会任由一个男人强奸他的,何况是,何况是——他抬头看到王怜花含笑的面庞,刹那之间竟然觉得他美如桃花——男人长这么美,是不应该的。长这么美也罢了,若他不装出温良恭谨的样貌,眉宇之间便要泛出些妖气来,断断不是正气男儿的面貌,当年白飞飞如此清丽之容,王夫人何等天人之姿,都未叫他迷了心窍,眼前这人,样貌再美也是男子形象,怎叫他看得失了魂?
王怜花笑嘻嘻道:“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情愿,那自然应该算在伤天害理的事里了。”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6:35:00 +0800 CST  
沈浪其实很想把头点到地上去,可是他觉得这举动好象他真的怕他强奸他,未免太过可笑,于是继续默然不语。
王怜花笑道:“在下也知道强奸是不好的,这种事情,当然是要你情我愿的了。”他将脸凑到沈浪的面前,看着他啧啧有声,“沈大侠,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不回答我又怎知道是不是呢?”
沈浪只得道:“是——”话未说完,便被王怜花堵住了嘴唇。
堵住他的嘴唇的,当然就是王怜花的嘴唇。 女子的嘴唇是温润柔软而芳香的,娇羞开合的模样有如嫣红的花朵待人一撷蜜汁。
王怜花的嘴唇很薄,很干,也许是因为干渴的缘故,沈浪只感觉到唇角相触的时候几乎有摩擦的生痛感,却炽热得发烫。王怜花的手指捏得他的皮肤生痛,他的吻和他的手指一样有力,掠夺式的,男人的吻。沈浪突然觉得有点恼怒,决定改变这个被挟制的地位,他伸手抓住王怜花捏着他下颌的手指,原以为会要些力气,不料那手指却静静地,轻柔地落到了他的手中,轻轻地在划着他的手掌,指尖所触的地方泛开一片温柔的波纹,他的吻也突然就变得像春风一样轻软,吹得那温柔甜蜜,丝丝荡漾到他心里去,几乎叫他忘记了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两人静静亲吻了片刻,王怜花却突然移开嘴唇,埋首在沈浪的颈窝里咯咯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浪这才意识到方才两人所做之事,突然便怔住。方才那情感的余波,却还在心中荡漾,叫他一阵茫然。王怜花方才还在那里乱笑,感觉出他的僵硬,突然便咬了他脖子一下,叫他吃痛,不由叫了一声。正要说些什么,那有痛觉的皮肉便被温软湿润的东西给敷住了,当然……这是王怜花的舌头。他先是轻吻他颈项,然后拉开他的衣襟一路亲吻了下去,嘴唇接触的地方仿佛都燃起了一片小小的火苗,最终那些个小火苗连成了一片,随着他亲吻的轨迹燃烧了下去。
沈浪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却无力阻止。他突然想起在秦州城的那个夜晚,那夜他狂态尽露,嘻笑着将他的床铺霸占,敞着衣襟露出一片朱红的艳痕,不管不顾地自己一个人睡着,直教他心如火烧,忍无可忍,只得在寒冷的春夜里洗冷水澡,洗完出来看着天上的月亮仿佛也是张讪笑的脸。他又想到在大漠之中,那夜无眠,黑衣的王怜花孤寂的面容清朗一如少年,那时,那时,他的的确确是想拥抱住他的,有如拥抱自己所有的脆弱和青春过往,尽管最后终于被理智捆住手脚。
他是太理智的人,理智得有时候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假的。但人的身体所直接表达的冲动和欲望,却并不像感情一样地容易隐藏和自我欺骗。 王怜花抬起头来,看着他失神的脸,发出叹息一般的声音。
“你其实情愿的是不是?”
他的手抓住他欲望的顶点,笑得像狐狸一样狡诈。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6:35:00 +0800 CST  
(四十五)
沈浪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哪个男人被捏住那个地方都会说不出话来。王怜花笑嘻嘻地道:“你说不情愿也没用,因为它说情愿了。”
桃花面,销魂眼。
沈浪只能苦笑。
“我们都是男人。”
王怜花点头很狡黠地笑,然后说:“你说的一点也没错。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它是怎么回事呢?”
沈浪有仰天长叹的冲动。但是他还没有说话,王怜花的嘴唇又落到了他的嘴唇上,唇齿之间仿佛有一声充满情欲的呻吟,异常挑逗的吻法。沈浪想推开他,但当手落到他的肩膀上的时候,心中却充满了温柔的不忍,竟然是轻轻地抱住了怀里的身体,像是抱住一个顽皮又孤单的孩子。连他那挑逗的亲吻,也不过是孩子的任性罢了。而这个孩子从他怀里抬起头的时候,眼睛迷蒙得就像初春的薄雾。
“洗澡。”
“喝的水都没有,还洗澡。”
王怜花埋头在他肩膀上咯咯笑:“我不是要洗澡,只是想起在秦州云水客栈的时候,你我同睡一床,你竟然要跑去洗冷水澡。”说完这话突然便觉得沈浪身体一僵,于是抬头看着他笑道:“我那时还以为是你好长段时间没抱过女人才会如此。但在你下来书房底下的石室的时候,你说你愿意与我一起死,我想到那件事,便知道你对于我,并非兄弟之情,朋友之义,而是如爱女子一般的爱我,我说得是不是?”
沈浪看着他看了许久,终于投降。
“也许。”
王怜花心满意足地微笑:“那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做一次?反正都要死了。”
沈浪叹气:“也许省下这点力气就能活下去。”
王怜花大笑起来,笑太厉害以至于弓起了身子。
“你说过愿意陪我死,如果做了就要死,那我现在就要你陪我死,你不能反悔。” 脱沈浪的衣服的时候王怜花的手有点颤抖。
这是个男人的身体,比他强壮而坚实。事实上,他并没有抱过男人的经验,也无法想象其中感受,突然觉得有点发怯。他的手落在沈浪的肩膀上,却被他按住。
“我来。”
王怜花赌气:“为什么要你来?”
沈浪看上去很有耐心:“你不是要我帮你实现心愿么?既然强奸是伤天害理的,我只好就这么帮了。”
王怜花大叫起来:“你早就想好的是不是?”
沈浪坦然微笑:“没有啊。”
“一定是!”王怜花恨恨地叫,“你,你……”
沈浪吻住他:“你这样叫很浪费体力。”
不知道是这句话还是他的吻起了作用,王怜花安静下来,不再说什么,像玩倦了的孩子一般斜斜地倚着他的肩膀。沈浪脱下了他的外袍,铺在地上,然后把王怜花放了上去。他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看很多,是如少年躯体般的一种干净而有力度的漂亮。沈浪忍不住呻吟一声:“你真的很美。”
王怜花有点恼怒:“我不是女人。”他挺起身来,却被沈浪压了下去,“我知道。”
“你知道个鬼。”王怜花开始挣扎,“我要在上面。”
沈浪的表情很正经,语气很温柔:“把腿张开。”
王怜花僵躺着拒绝。
沈浪开始吻他,从前胸一直往下,细细密密的吻,终于到达下龘身的部位。他的舌头和蛇一样灵巧,轻轻舔舐着他的大腿内侧,一阵酥麻的痒和快龘感身体里冒出来,让他想要尖叫和呻吟,尽管身体已经绵软无力,他仍然用劲咬住嘴唇想要不叫出来。沈浪看着他的表情不由微笑:“你很紧张?”
“没有。”王怜花板着脸回答,突然感觉到一阵冲击,忍不住就叫出声来,“你——”
“一根手指,痛么?”
“不痛。”王怜花虽然觉得这时候嘴硬实在很可笑,但他决定输人不输阵,又咬住了嘴唇,手指抽出的时候也没有叫。只是没有多久,新的痛感又侵入了他的身体,只得咬着牙发出呜呜的声音。
“两根手指——你还好吧?”沈浪有点担心地看着他。
王怜花倒抽一口冷气,仍然嘴硬:“还好。”
“痛的话要说啊。”
“我会怕痛才——”话还没说完,又一阵冲击袭来,忍不住大叫起来,“你干什么?”
沈浪很无辜:“三根手指啊。你真的不痛?”
王怜花咬牙:“不痛。”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6:38:00 +0800 CST  
(四十六)
“冷。”
“我觉得冷。”王怜花慵倦地抬起身子,披上衣裳,却又往沈浪的身上一靠。沈浪从他背后伸出双臂环住他,轻轻一笑。
“好点没有?”
王怜花懒懒地斜挑眼看他:“反正都要死的,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沈浪苦笑,只是伸手去帮他拢上衣襟,“小心凉着了。”
王怜花也随得他去弄,只笑道:“却不知沈夫人何时来到。”
沈浪的手指一僵,却并未放开,王怜花感觉到他的动作,便侧了脸去看他,却正对上他看他的眼睛。
只听得沈浪悠悠叹了一口气。
“我答应过要陪你死,绝不反悔。”
王怜花盯了他的眼不肯放:“若是没有死呢?”
沈浪正色道:“若是未死,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王怜花大笑。
“你连安慰人的话也不肯多说一句。”
沈浪苦笑着拢了他肩膀,道:“我如何又骗得了你。你若现在要我同死,我亦是愿意的,但我若活着,终归还是要回去的。”
王怜花轻轻笑:“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你可要听听?”
沈浪点头。
“有一个公主,爱上了一个平民的青年,但是皇帝却并不愿意让女儿嫁给一个平民,于是他决定处死那个青年。而这个国家的法律,是让上天来裁决囚犯的生死。死刑犯都有一个在两扇门内选择的机会,一扇门内是饥饿的狮子,一扇门内是美丽的少女。如果他不幸打开了狮子那扇门,等着他的就是死;如果他打开的是另一扇门,他就得和陌生的少女结婚。而公主是事先知道少女和狮子分别在哪一扇门里的,然后她指点了他其中一扇门。你猜这扇门里出来的,是少女还是狮子?”
沈浪苦笑摇头:“我不知道。”
王怜花笑道:“那末你希望打开的门里,出现的狮子还是少女?”
沈浪坦然看着他,说道:“你指点我走哪一扇,我便走哪一扇。”
王怜花闭目微笑不语。 两人整理衣衫,仍是各自坐好,安静调息,仿佛方才所发生之事,不过梦幻而已。只不过本就是十分饥渴,又做了那件事,更有虚弱之感。
王怜花只觉得身上酸麻疼痛非常,倒是不由地回想起他的那些女孩子们里,有一个叫深雪的姑娘,柔弱非常,第一次的时候痛得哀呼连连,次日甚至起不得床,颇有些惹人怜爱的意趣。只是后来深雪却与他人勾搭成奸,他一怒之下便将她杀掉,然后便抛之脑后,现在想来,竟有些莫名的怜惜之意。方想及此,不由又嗤笑一声,自己是七尺男儿,如今虽与沈浪做下这件事来,若是如女子一般,辗转求欢,索要爱怜,岂非可笑之极?说甚么共死,何等无稽!
他有他的娇妻爱子,他有他的雄图壮志。
其中又有哪一样,可以轻易舍得?
一想及此,便有恨恨。
睁眼朝沈浪一看,只见他微笑入定,仿佛置身事外一般。额头宽阔,双眉入鬓,是非常好看又男子气的一张脸,叫人看着看着便想伸出手去碰触,心中充满温柔情意。
但转念一想,自己亲自布了这样一个局,却因一个预料之外的“情”字,将自己困死于斯,如何又能甘心?
思来想去,心气虚浮,身体不适之感也越发明显,看沈浪仍是一副端正神态,不由得心中心中叫苦,只得强自安定心神。
沈浪此时却张开双目,笑道:“你无须多想,终归是天命而已。未必真有人来,也许我们二人注定困死此处,此时想这些个,又有何益。”
王怜花见他不慌不忙,自己实有几分恼怒,却无从诉说。原是本是他使得沈浪牵挂他,此时沈浪终于舍得一切,愿意随他而死,自己却又舍不得了么?思虑之下,心乱如麻,却听沈浪喝道:“与气相守於丹田,水火既济,炼精化气,气敛入骨……”心知他是在念运气之决,当下也不再烦躁,随他所念之决定神调息,倒是果然安稳不少。
只是撑不得多少时候,两人都渐渐又有些支持不住。原本他们在雪仙姬那石室内遭寒冰浸足之苦,功力本已折损大半,又经多番变故,又做下那件事,实是精气已亏。又加水粮断绝多时,此时恐怕是连个普通人也不如,只是靠神智强撑罢了。王怜花只觉得心虚气短,耳边有嗡嗡之声。只得在心中暗叹,怎样的盖世英雄,也不过是要五谷杂粮养活的俗人罢了,与农夫村汉毫无不同。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6:43:00 +0800 CST  
王怜花横眉怒目地道:“沈浪,你可知若不是你,我会做出何事?”
沈浪轻笑道:“如何?莫不是要吃我血肉?”
王怜花本来确是想要如此说,此时听沈浪说来,反而笑将起来:“这便不对了,若是别了,我倒还嫌他太脏,吃不下口,最多喝点血。若是你的话,倒真是要精心烹煮,一口一口吃下肚去,直到化为我之血肉……”他刚说得十分解恨,突然觉得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仿佛真是血肉之味,疑是幻象,再仔细闻闻,却仿佛还在,不由问道:“你可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沈浪也皱眉闻了一闻,道:“好象有。”
“怎会有这种怪味?”王怜花自言自语,突然面色一变,“莫非……”他心中虽有揣测,却实在是不愿说出来,沈浪却是不急不徐地接上来:“莫非是雪仙姬的身子溃烂了么?”
王怜花的面色实在很不好看。
腐烂的死尸他见得已经很多,怎样的恐怖也不足让他心惧。然而雪仙姬如此之美的容色,若变成那模样,却叫人心生凉意。
怎样的辉煌美丽,终要变成那般凄凉可怖,怎不叫人慨叹人生之惨淡。王怜花不由自主地念道:“若……若我们也死在此处,莫非,莫非也要如她一般么?”
沈浪只是微笑。
“每个人总归都有一死。”
王怜花气恼道:“可是死在此处,若是数十几百年后,被人发现一付枯骨也罢了。要是过个十几日,沈夫人或是别人挖进来,只见两人尸体横陈,秽水横流,臭气熏天,如何见得人?”
沈浪苦笑:“人都死了,还要面子干什么?”
王怜花恼道:“我偏是不许这样。”
两人一时安静下来,王怜花再细细想那死后惨状,不由得又是面青唇白。沈浪看在眼里,亦是若有所思。
过了半晌,王怜花突然便大叫一声:“好象有声音!”
沈浪从容道:“我没听见。”
王怜花再凝神听了片刻,果然四周安静异常。
沈浪抬头看了他笑道:“也许这一叫的气力也可以教你多等一刻。”
王怜花至此才真是又惊又怕,恨不得朱七七立刻出现在眼前,两人方才的情事,同死的决心,与那在幽暗中腐烂败坏的恐惧相比,竟是顷刻被抛之脑后。
与此同时,某处仿佛真的有细微的挖掘之声传来。
沈浪这才叹气道:“好象真的是有声音。”
王怜花全身一抖。那一刻的欣喜紧张,又岂是笔墨可以形容的。]
沈浪只是沉默。
王怜花原本正死死盯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的,此时又突然一凛。
“那第一声,你是听见了的,是不是?”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6:43:00 +0800 CST  
(四十七)
沈浪微笑道:“我方才听得不甚仔细。”
王怜花定定地瞧着他道:“此时听见了,又当如何?”
沈浪笑道:“你说如何便如何。”竟是双眼一闭,再不说话。
王怜花盯了他半晌,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得咬牙道:“若真从这里出去,你是否……会忘记……”
沈浪睁眼笑道:“这岂是想忘又能够忘记的。”他那温柔语调,听得王怜花差点便要落下泪来。
“那你……”
沈浪的话语此时听来有说不出的苍凉之意:“只是我能与你同死,却不能与你同生。”
王怜花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泼下,一时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浪带着些温柔悲悯的神情问他:“是死?还是生?”
两人一时间俱是无语,那挖掘之声却是越发清晰可闻了。
王怜花心中本是又急又怒,此时却突然大笑起来。
“生!自然是生!我为什么要死?我死了有什么好处,也不过是与你各自尘归尘,土归土,两不相干!你说不能同生便不能同生了么?我倒是不信!若是不活下去,如何得知能与不能?”
沈浪闭目微笑:“你说生,那便生罢。只是我们生或死,倒要看来者是何人了。”
王怜花嗤笑一声:“除了我们自己,还有谁能让沈浪和王怜花死?”
沈浪闻得此言,也不回答,只是轻轻微笑而已。 寇飞鹰吃了一惊。
飞鹰帮也许高手不够多,势力不够庞大,但却有着几乎无孔不入的消息网,寇飞鹰对探子回报的消息非常有信心——沈浪和王怜花的确被困在这里,此时若不赶紧来个瓮中捉鳖,又待何时?
原本对这两人的武功,他还是有十分惧意的。原本想是否要再等上几日,教里面这两人饿得动也动不得再下手,可是又得到消息说沈夫人也在几日前离开了中原,其他后发的各路势力也蠢蠢欲动,心想着此时若不下手,恐怕要教别人占了先机,料想那二人便是未死也去了半条命,故此放心大胆地挖了进来。
两人还活着,或是要做困兽之斗,寇飞鹰都早有心理准备。可是他看见这两人时,仍然呆住。
只因王怜花在做一件他想也想不到的一件事。
他在撕书。
刚刚被撕下来的是写着“无敌宝鉴”四个字的封面。那书写成已有百年,纸质脆薄,被他巧劲一揉便化为碎末。
沈浪却看着他笑得如逢故人:“你来了啊。”
寇飞鹰突然觉得一个头有三个大。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王公子,你,你这是在……”
王怜花笑咪咪地继续撕:“如你所见。”
寇飞鹰简直觉得自己像傻子,但还是继续问:“王公子为何要撕无敌宝鉴呢?”
王怜花看着他摇摇头:“难道你不是想杀掉我们二人再夺这宝鉴么?”
寇飞鹰说是也不能,说不是也不能,只得干笑一声。
王怜花笑道:“反正我二人现在气力不继,终归是要死在你手下,那末不让你得到这宝鉴,也算小小出了一口怨气,这又有何不对。”
只见他与沈浪两人相视而笑,也不理他,只管自己继续撕扯,看得寇飞鹰心惊肉跳,只得陪笑道:“沈大侠,王公子,莫撕,莫撕,有话好说。”
王怜花转眼一笑道:“寇帮主莫不是要说,若我不撕这书,并把它交给寇帮主,寇帮主便放我们一条生路么?”
寇飞鹰自然不是只身前来,后面除了些负责挖掘的帮众之外,自然也带了“飞鹰七杀”中叶二、朱四、吴七等人,这几人乃是当时在乌河镇一带伏击他们的那拨人,在两人手上吃了大亏,又被王怜花戏耍,心中自是记恨非常,此时见他们帮主如此犹疑不定,恨不得自作主张冲上去杀了两人夺来密笈,可是一想这两人的手段,又见他们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也是不敢乱动。
寇飞鹰连忙答应:“好,好,王公子如此知情识趣,自然是最好不过。”
沈浪笑道:“不是在下信不过寇帮主,可在下与飞鹰帮几位壮士有过节,帮主便是肯了,怕他们也不肯。”
王怜花拍手笑道:“是极是极,帮主固然是言出必行的好男儿,却总怕底下的小人作反,在下二人恐怕还是要性命难保。”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6:50:00 +0800 CST  
寇飞鹰僵笑道:“那沈大侠,王公子,你们意下如何?”一边暗暗得给那几个人打眼色,想教他们见机行事,但那眉来眼去之事,如何又瞒得过沈浪和王怜花。
王怜花只作没看见,轻笑道:“除非帮主命他们自戮于此,在下才好将这秘笈交出,便是帮主真的背信弃义,在下二人也不枉了。”
寇飞鹰心里本还有着千种算计,此时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他虽揣度沈浪与王怜花二人武功已失大半,自己也有七八分把握可敌,可他们二人如此一说,自己便要断去左膀右臂,岂不可笑?若他杀了这几人,王怜花真将秘笈交出也罢了,可他却断断不是这样的人,势必还有更多算计。
王怜花见他不答,于是又开始撕书,那书页一张张化为纸末,毫不痛惜,寇飞鹰只觉手心流汗,大喊一声:“等等!我答应!”
王怜花手中刚刚一停,叶二、朱四、吴七等人便乘机飞扑而上,心中因有恨意,那来势真个是迅疾非常。
王怜花不但没有躲,反而将手中宝鉴朝他们迎面砸来。
三人都是一愣,反应却无丝毫凝滞,马上伸手去抓那书册。他们方才攻势虽猛,心中却实是有惧意的,自己拿着了书册献给帮主,命便叫别人去搏,岂不更好!
他们个个都是如此想,手脚也都一般快,三人抢中了书册,心中刚刚得意,又见别人也抓中了,自己也不肯先放,正急恼间,那书册之上,突然冒起一阵白烟。三人抓那书册抓了个水泄不通,如何能够躲过,只闻得一阵怪异香气,手中突然失了力气,眼前一黑,齐齐仰面跌倒。 寇飞鹰心中一凉,想要扑上前去击杀二人,看到部下如此,一时也不敢轻易出手。
王怜花大笑道:“寇帮主,他们既然自戮,在下也说话算话,把这秘笈交于帮主,请帮主自取。”
寇飞鹰哈哈笑道:“王公子明明说是将秘笈交于我,如何又要在下自取呢,岂非有失礼数。”
王怜花恍然大悟道:“也对,我方才在那书上撒下毒药,若不解掉,恐怕寇帮主也是不能看的了呢。”
寇飞鹰本在心中暗想着先杀这两人,再取秘笈,一听这话,又是不敢轻举妄动。转念一想,解书册之毒总还是有办法的,若此时不杀,再等下去又不知王怜花耍出什么计谋,恐怕还是自己吃亏,当下便不犹豫,朝两人直扑过来。
他那七十二路飞鹰爪,招招狠绝,两人此时身体虚弱,在他手底下走得出十招也是勉强。两人却并不理他,转头就往内室狂奔,因这轻功以巧劲法门为重,寇飞鹰一时竟追不上,但心想这地宫里必是死路,这两人定要气力不继,心中也不慌,只提气跟上。只见这二人一转身闪入了旁边厢房,心道你们再往哪里去,也不多想,追了进去,却突然脚下一空,竟然收之不住,身子急速坠了下去。
原来沈王二人竟是冲入了雪仙姬的书房,两人靠着书柜借力稳住身子,将原来放置无敌宝鉴处的机关再开,那底下石板瞬间打开,寇飞鹰哪里预料得到这一出,收势不住,生生跌进底下石室之内。沈王二人相视一笑,一起出力,将身子所傍的石柜一推,便盖在了原先挖出的那洞上。
地宫中各种器物都是沉重厚实的石板做成,寇帮主就算武功盖世,恐怕也不能在一时半刻之间出来。在出来之前,恐怕是要和枯朽的白骨与渐渐腐烂的尸体为伴了。
两人再出到入口处,原先帮忙挖掘的那些飞鹰帮众见两人坦然微笑,缓步而出,便知道帮主必是遭难了。方才又见过了两人杀死那三人的手段,哪里还敢乱动,只得跪下哀求饶命。
沈浪笑道:“你们只把食物清水与马匹之类交出,便不杀你们。”
飞鹰帮众个个抖如筛糠,哪里还有不允的。
王怜花轻轻一笑,将那密笈拾起放入怀中。其实这毒粉方才一下散开,书页上已无遗留,只是寇飞鹰和飞鹰帮众终归不敢下手而已。
两人步出那石道,再从那崖底出来,直出了那劈头峰。果然那出处守着几个飞鹰帮众,几只背着清水食粮的骆驼,这几人自然也是不敢挡他们二人,只是乖乖交出。
沈浪正在那里收拾所要之物,王怜花却笑道:“这些东西,留给他们也无妨。”
沈浪一愣,放下手中事物,朝王怜花所望之处看去。 只见远处正有一队人马朝这边来。
领头那人似乎望见了这边景况,突然便冲出队伍,策马直朝这边飞奔过来。
那分明便是一个红衣如火的女子。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6:50:00 +0800 CST  
(四十八)
“沈夫人来了。”王怜花道:“你不怕我将一切说与她么?”
沈浪朝他淡淡一笑,道:“做过的事便是做过了,又何需隐瞒。”
王怜花笑道:“沈大侠,你这便是不懂人的心了。你道是你堂堂正正,拿得起放得下,却不知再好的女儿家,若是喜欢你,心胸便比针尖大不了多少,你多看别的女人两眼也要怀恨,更何况你我做下这等事,她便是能忍,心里也要痛一辈子,你可当真舍得?”
沈浪默然道:“既已做了,又能如何,只得尽力罢了。”
王怜花转眼笑道:“你既不愿与我同生,你当我便愿意纠缠你么?此事我既不说,你也不认,这样无迹可循的岂不更妙?”
沈浪看着他道:“这样我又便要欠你的情了。”
王怜花笑道:“你怕欠我的情?还是怕以后再与我有牵扯,教七七看了出来?”
沈浪苦笑道:“王公子既如此说,在下便谢过了。人一生之中,总是要对不起一些人,只是在下情愿对不起你,却也不愿对不起七七和星儿。欠你的情,又岂止这一桩,怕是此生也还不尽。自知无情之甚,却也不能期望你原谅。”
王怜花大笑道:“我王怜花,最不怕别欠我的,你也千万不要担心你此生还不尽,我总有法子叫你还尽,只要你肯还。现下便劳烦你们伉俪二人护送在下出这沙漠,便当是付我利息罢。”
沈浪还想说些什么,王怜花却笑道:“事已至此,何必再说,沈夫人如此惶急而来,为人夫君的,难道不应喜上眉梢,飞奔相迎么?”
沈浪默然朝他看看,无言轻叹,然后便转过头去朝七七来的方向迎了过去,步履坚定。
有些事,本来就是明知要错,却不得不做。然而做了之后,仍要改错。
他是他不得不爱的错。
现在,他决定认错。 七七瘦了。
她自生下星儿之后,便不大在江湖上行走,渐渐便有些少妇丰润温婉的秀色,而这趟奔波,叫她清瘦憔悴不少,反而露出些少女时泼辣娇俏的形貌来。瘦得叫人不忍看,偏偏又艳得叫人看了便不要移开眼睛。一见沈浪,她便从马上飞身而下,一头撞进他怀中,浅笑娇嗔着道:“你这堂堂大侠,到头来还不是要我美人救英雄。”
沈浪轻叹一声,拥了她道:“我倒是担心你来的这一路不平安呢。”
温香软玉,抱住了便有一种浪子归家般的温柔情感,从心底里悄悄地漫上来。他的身体还记得他的触感,他倔强的嘴唇,他少年般漂亮的躯体,所以在拥抱她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适应,于是他有一种冲动回头去看他总是带着一分轻薄,两分讥诮的眼睛。
桃花样的双眼。
他当然没有回头。
他当然只是紧紧拥抱着怀中的女子而已。
咫尺天涯,想必便是如此。 王怜花望着两人相拥的背影,微笑的神态中竟有些冷酷的满足之意。
但他并没有看很久,马上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
又有故人来。
熊猫儿会来固然有点意外,但连金无望也在,却叫人吃惊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无错,若是朱大小姐一个人,怎奈何得了董少英和四娘。只不过这两人看上去也并没有如丧考妣,神态反而十分得意逍遥,不管不顾一般。
王怜花含笑作了个揖道:“猫儿,金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董兄和四娘可好?”
熊猫儿瞪着他看了半天,大叫道:“我道是多年不见你会有些改进,不想还是副假惺惺的鬼样子,摆给谁看去?”他虽是最见不得王怜花,心地却是最厚,反倒是故人之情多于嫌恶之意。
王怜花笑道:“猫儿,你何必说我。此次相逢,你还不是如多年前一般紧跟在朱姑娘——不,沈夫人身边……”
他话未说完,熊猫儿便大叫道:“罢罢罢,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我们兄妹之情,教你说得这般难听,当真是心中有屎看什么也是屎。”
王怜花也不生气,只轻笑道:“猫儿,你急甚么,我又没说你们不是兄妹之情。”
熊猫儿气得说不出话,反倒是金无望阴渗渗一句:“王公子,不想我们又在沙漠重逢。”
王怜花立刻不复与熊猫儿说话的轻薄神情,只对这金无望半笑不笑道:“在下对当年分别之时,金兄的风采,可是刻骨铭心的。说回来,金兄倒也是对在下有不杀之恩,在下也是一直感念的。”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6:55:00 +0800 CST  
当日金无望率龙卷风骑士而来,何等威猛,如今亦是不复,当日他虽对王怜花有相救之情,但神态傲然,王怜花此人,本就记恨不记恩,此时既知他也不过曾是董少英手下败将,哪里忍得不出言讥讽。
金无望冷笑道:“现在若要杀你,也容易得很。”
王怜花哈哈一笑道:“的确容易得很,就怕沈大侠不肯。”
金无望道:“你虽救了他儿子,他却也差点因此行丢掉一条命,你既取了宝鉴,你们之间恩怨自该两清。”
王怜花淡笑道:“我与他恩怨清不清,你又如何知道。”他这话说得竟有几分伤感,教金无望和熊猫儿都呆了一呆,只是他立刻便换了一副神气,转头朝董少英笑道:“却不知你们四位如何凑到一处?”
原来果如沈浪所料,董少英与四娘将他们二人困在那处后,便急着去拿那五十万两银子。但却并非是两人在朱记钱庄露了行迹被擒,而是在出沙漠途中被金无望与龙卷风残部便被盯上。朱七七也并非接到消息才离开中原,而是熊猫儿听闻兰州群雄聚会之事之后,前去见她,两人心中担忧,便尾随而来的。两人在兰州朱记钱庄筹备着进沙漠的事宜,恰逢金无望识破董少英与四娘行藏,来到兰州朱记钱庄,三人相见,如此便是等着董少英与四娘入瓮,董少英与四娘本以为天衣无缝,哪想到其中有这诸多巧合,如何又躲得过,自是束手就擒。
董少英说完这些事,却也并无落寞失意之色,只对金无望笑道:“你们也不必想要以我们二人来威胁鸣沙帮中的人降伏,沙漠中长大的人,眼里只有瞬间生死,而无兄弟恩义,帮中恐怕早就有了新的帮主,还请金大侠做件好事,放出在下已死的风声,如此在下终于可以永远离开这沙漠,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过那神仙日子。”
金无望冷然道:“我并不是大侠,只是你这般人,只知利益,而无兄弟恩义,留你在这世上何用?”
董少英淡淡笑道:“金兄,若你小的时候,便被抛在沙漠里,和几十个比你高壮的人抢几滴水喝,你便知道这世上的兄弟恩义,不过狗屁,只是比人强才能活下去。你真当是在下是失手被擒的么?只不过是已倦了争夺,想要与四娘永远离开这沙漠,对你岂非也是好事?”他说了这段话,转头与四娘相视一笑,双手紧握,再不言语。但那真情厚谊,却是一看便明白的。
沈浪本拥了七七,在一旁静静听着,此时突然道:“董兄,你是否原本便知道那地宫在那处?那火折子,你也是故意的是么?”
董少英轻笑道:“在下其实并不确定,也未想到那么多。只不过老天怜我,给了在下最想要的结果。若不顺水推舟,岂不是傻子了么?”
沈浪肃然道:“不想董兄才是最豁达之人,在下佩服。”
董少英道:“在下除了四娘,一无所有。不如此又能如何?”他看看七七,又看看王怜花,竟是对着沈浪促狭微笑道:“只是在下现在也明了了,一无所有有一无所有的好处,沈兄你说是么?”
沈浪苦笑着道:“是。”
这句话,王怜花自然也是懂得的。
他对着沈浪挑眉微笑,沈浪只作看不见。
余下这几人,见这三人的暧昧神色,虽有些纳闷,却也并未问什么,只是附和微笑而已。
倒是七七跳出来,叫着笑道:“既然已经大功告成,那我们回去罢——” 回去。
人总归是要回去的。
心呢?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6:55:00 +0800 CST  
(四十九)
董少英在吹笛子。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清柔婉转的笛声,却仿佛将关内的绵绵春风,都引进了这无边大漠。朱七七不由拍手笑道:“倒想不到你竟有这一手,只是这曲子仿佛应该是江南女子,凌波泛舟时所奏,你这样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吹,总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呢。”
董少英忍不住笑道:“沈夫人好耳力,这的确是杭州采菱船上的姑娘们所吹奏的曲子。”
朱七七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看,笑道:“这笛子莫非也是采菱船上的哪位姑娘所赠……”她见那笛子轻巧,上缀艳红流苏带,仿佛也是女子用物,一时得意便说出口来,一看旁边四娘的神色,心知不妥,便住口不说,策马赶上,与沈浪并行。
只听得四娘轻笑了一声:“江南好?江南可真好么。”
董少英连忙陪笑道:“江南再好,没有四娘陪同着去,便不好了。”
四娘冷冷地道:“没有四娘,也还有采菱船上的姑娘们,江南还是好的。”
他们二人在后面斗嘴,渐渐地便落到远处,听不得在说些什么。朱七七方才听得忍俊不禁,一拉沈浪衣袖,笑道:“他们二人倒是有趣。”
沈浪却是面色凝重,半晌才道:“的确有趣。”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7:07:00 +0800 CST  
七七却未看他神色,只管自己笑道:“像他们这样,也好得很。若不是有了星儿,你我现在,也该是如他们一般,天涯海角,想去哪里便去得哪里。”
沈浪轻叹道:“七七,我们回中原之后,将仁义庄交于别人打理,便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你说好不好?”
七七定神看了看他,突然叹了一口气。
“当年李长青劝你做这仁义庄庄主的时候,我腹中有了星儿,便想着要安定下来,力劝你答应。你虽然应了,其实心里是不愿的,是么?”
沈浪握住她手,柔声道:“没有这回事,只是你方才说你想要如他们一般逍遥自在,我自然也是陪着你的。”
七七只是仔仔细细盯着他从头看到脚,方道:“你我初相遇时,总是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你便是跳火海,我也绝不皱眉地跟着。可后来有了星儿,便是你为了我母子二人辗转,你虽然不说什么,可我也知你心里是不甘的,你终归是个浪子,家园虽好,却要在天涯彼处思念着才显出家的好来,是么?”
沈浪将她手握得更紧,道:“七七,我是你的丈夫,星儿的父亲,我做什么,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你不要想得太多。”
七七终于展颜一笑,道:“当日,你离家之时,我在你身后望了你许久,仿佛看见少年时的你,不是我的丈夫,也不是星儿的父亲,只是我爱上一个的名叫沈浪的浪子。我此次出来,也是想要和你说,我们丢下这仁义庄,只带上星儿,去过当年一般的日子,你说可好?”
沈浪看了她轻轻笑道:“当然好。”
七七便又欢快起来,笑道:“可是我们年少时,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没有去过了——不如我们买条船,去海上如何?海外仙山,蓬莱胜景,只是在书中读过,倒真的想去看一看。”
沈浪只是微笑:“好。”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7:07:00 +0800 CST  
七七笑着唤熊猫儿道:“大哥,我方和沈浪说,此次回去之后,便要买舟入海去,你可要和我们一起?你至今还娶不到好姑娘,说不准去了便有哪个海岛的仙女看上你。”
熊猫儿大叫道:“哪里是我娶不到,只不过是我乐得单身逍遥,拖家带口有什么乐子!倒是我这辈子没出过海,若真要去,也有趣的很。”
众人互相取笑,欢声阵阵。王怜花本来最爱卖弄他尖嘴利舌,此时却默默无语,偶尔却回头看看董少英和四娘,再转过头来,却一眼看到沈浪竟也在看那两人,不由心中莞尔。
董少英又开始吹他的笛子。
方才这么一说,便叫人觉得这曲声中竟有江南采菱女子的温柔情意一般,动人心弦,再看四娘,只是闭着嘴不说话,面色冷冷。七七见了,笑着道:“这董少英也忒不识女儿心,便是再思念江南,但四娘既吃那些采菱女的醋,还吹这曲子,不是惹人恼么?”
沈浪笑笑,只是四下张望一番,也未说些什么,神色中却有些了然之意。 太阳下山之后,沙漠之中便是酷寒无比。一行人生起火,搭起帐篷便歇下了。金无望皱眉道:“今夜无月,沙漠之中点这么一簇火,怕上太引人注意。”
熊猫儿笑道:“金兄,你也忒仔细了些,中原的武林盟主,鸣沙帮的帮主和龙卷风的老大都在这里,谁还敢来偷袭不成?”
金无望道:“此次无敌宝鉴之事引得无数江湖人都进了这沙漠,沙漠中流寇本又很多,还是小心为上。”他将那火熄了,看看熊猫儿道,“若是冷了,便早些安歇吧。”
熊猫儿苦笑道:“好。”心里却叫苦不迭。一共四个帐篷,沈浪和七七一起,董少英和四娘一起,金无望和王怜花自是不会同住,他自己一想起王怜花那狡诈神色和金无望的面无表情就头顶发寒。此时王怜花却看了他鬼声鬼气地笑道:“猫儿,你要和我同宿么?”
熊猫儿一惊,脱口而出:“不用了,我和金兄一起。”噌一下就钻到帐篷里去了。金无望见状摇摇头,也进帐篷去了。
两个高大男人挤这么个小帐篷,又不能如人家夫妻情侣般相拥而卧,实在是很苦恼的一件事。 沙漠之夜若是无星无月,便是一片黑沉沉的死寂。天地间只剩下冷冽风声,叫人听得心头也冒起寒意来。
倒是熊猫儿的鼾声和他人深沉的呼吸声,让人觉得有安定坦然的感受,才知此处仍是人间。
其中一个帐篷却在此时打开了一线,后面露出一双人的眼睛。
那人先是四处看了一看,再伏在地上听了一听,随即撩开帐篷出来。帐篷中另外一人也马上跟着出来,两人的动作都像猫一样无声而敏捷。
两人侧耳听了一听,没有丝毫犹疑,便朝北向而去。只是他们在南边,要绕过北边的其他帐篷和车马,因此两人都轻手轻脚,格外小心。
终于出了那片地方,其中一人呼了一口气,拉住另一人刚打算拔足飞奔,却突然只觉得身后被什么东西顶住了,不由全身僵硬,顿时连手指都不能挪动半分。
只听得身后有人笑道:“董兄,这么晚去哪里?”
董少英强笑道:“沈浪,你如何知道。”
回头一看,沈浪手中抵着他后心的剑,映亮了相对的两人微笑的面孔,四娘惊惶的神色却恰恰被黑暗吞没。
沈浪叹道:“本来我是真的相信你要放下大漠这一切的,只是你特意要吹那曲子叫我不解。”
董少英苦笑一声:“我原以为,用光明正大的理由总是容易骗过仁义之士的。”
沈浪道:“原本在下只是觉得这理由来得有点突然,却也果真信了,未曾想深里去,倒是七七一语惊醒了在下:虽是抒发对江南的思念之意,四娘却不喜欢听这个,董兄还执意吹它做什么?”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那末董兄吹这个曲子,就是给另外的人听了,那另外的人又是谁?”
董少英叹道:“本来也罢了,只是鸣沙帮与龙卷风是对头,若我不找那样一个理由,恐怕金兄要携我来制鸣沙帮了。”
沈浪笑道:“若你只是想要逃走而已,也不至于露出马脚,可惜你还想用笛声引来帮众,趁机将我们擒住,那便不能轻易放你走了,却不知鸣沙帮的人马离此处还有多远?”
沈浪话音刚落,便有人笑道:“沈大侠果然高明,只凭这一点便看出马脚。只不过在下却比沈兄看出得还要早一点。”
这声音叫沈浪也突然僵住。
就像方才董少英被他的剑抵住后心一样的僵硬。
说这话的人当然是王怜花。
只听得他轻轻笑道:“你千错万错,不该表现得仿佛一切事情都早在你掌握之中。沈兄固然谦虚,在下却是不相信,这世上能有人将沈浪和王怜花一起算计,还能教我们二人毫无所觉的,因此在下断定你所说的并非真话。”
但是让沈浪僵住的并不是王怜花说的这两句话。
而是他听出来,王怜花的声音竟是从他的帐篷中传出来的。
那么七七? 王怜花拉开了帐帘。
他的手中也有一把刀,雪亮的刀刃也映亮了两个人的脸。
他的刀就压在朱七七的脖子上。
“把他们两人交给我,否则,我就把沈夫人杀了。”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依旧是带着一分轻薄,两分讥诮。眉梢唇角,尽是风流。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7:08:00 +0800 CST  
(五十)
王怜花的目光亮而冷,有如刀光。
朱七七没有叫。她的面孔在刀光掩映下苍白冷寂,仿佛雪地芙蓉。
沈浪只觉手心沁凉。
他当然要救七七,不管王怜花要那两人有怎样的打算。只是看到七七望着他沉静的目光,突然便心中一痛。
那目光里分明是完全的信任与爱慕。
而旁边的那双眼,则充满了讥诮、挑衅,以及……那么一丝欲说还休的风流之意,桃花一般的俏,桃花一般地妖,分明是要叫他一看便要移不开眼睛。
他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王怜花嘻笑道:“沈大侠,莫非你还不肯么?”
熊猫儿和金无望闻声惊起,但见压在朱七七颈项之上的雪亮刀刃,也是一惊。
沈浪看看他们,再看看王怜花与朱七七,只说:“好。”
王怜花便押着七七慢慢走过去,对着董少英和四娘笑嘻嘻地道:“张嘴。”
董少英和四娘相视苦笑,只得张嘴接下王怜花丢来的药丸。他们自然知道,落在王怜花的手里自然比落在沈浪的手里坏上十倍,却也无可奈何。
王怜花便顺势将七七往沈浪怀里一推,大笑道:“还你夫人。”便纵身跳上旁边马匹,回头朝董少英和四娘笑道:“你们此时便是舍不得走,也来不及了。”
三人正要策马而去,只听得金无望冷笑道:“你只说拿他们换沈夫人,却没有说换了以后如何。”他抽刀而起,身形如鹫,竟是一刀往王怜花身上劈了过去!
王怜花在那地宫之中元气大伤,如何又躲得开去? 只听得闷哼一声,随即便是一声尖叫。
原来在那一瞬之间,沈浪竟直冲过去,硬生生挡了这一刀!
那一刀砍在右肩之上,鲜血横流。
朱七七的惊叫声撕心裂肺:“沈浪,你,你为何……”
沈浪没有说话,只是往王怜花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正对着那双桃花似的眼。那眼里有伤痛,有怜惜,也有决绝,仿佛痴了,但那离去的身影却没有半分停顿。目光正相撞之下,沈浪随即回过头来,对着朱七七强笑道:“我没有事,不要担心。”身子却是一震,差一点软倒下来。
金无望连忙便收刀冲上去扶住沈**道:“沈浪,你为何如此?那王怜花本是小人,本因小人之礼对之,你又何苦舍身相救?”
沈浪只是苦笑不答。熊猫儿叫道:“你们现在还问这些作甚?快先包扎伤口罢!”他将沈浪伤口那处的衣物一把撕开,正要用随身皮囊里清水冲洗,却在背上看到一些痕迹,不由呆住。
是几道极其鲜明的抓痕。
衣衫未破,却有这些痕迹。
熊猫儿当然明白这种痕迹是怎样造出来的。他第一反应是仿佛窥破沈浪与朱七七的情事,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将衣物拉上去些遮着,却见这抓痕并不似新抓的,表皮已有些结住,却并未痊愈,这怎又会是朱七七留下的。一想及这一层,他便猛然一惊,直到七七拿金创药过来道:“大哥,你洗过伤口了么,我来涂药。”
熊猫儿连忙道:“我来罢,你大小姐不会弄这东西。”一手便夺过七七手中的药,道:“你去拿些干净的布带来,等下敷完药包扎。”
七七闻言便去车里搜寻了。熊猫儿见她身影楚楚可怜,低头又见那几道抓痕,心中可是不忿气苦,直将那清水往沈浪背上一浇,沈浪不由全身一抖,却也未说什么,倒是金无望忍不住道:“熊猫儿,你手脚真重,我来罢。”
熊猫儿差点便要破口大骂,一听金无望这话,只一凛,连忙笑道:“这样伤口洗得干净些。”便开了那金创药瓶,直将那药往沈浪肩背上一倒,不仅将涂了那刀口,还将那几道抓痕也给涂上了,黑乎乎地直抹了一背,倒是吓了拿布带来的七七一跳,道:“伤口竟有这么大?”心中更是又痛又急。
熊猫儿连忙道:“没有没有,涂得多些,好活血化淤。”将七七手中布条夺过,不由分说地将间背之处全部包上。沈浪正气虚血弱,哪里又管得这许多。
金无望道:“若是鸣沙帮众便在周围,王怜花又挟制了他们帮主,不知他是否会令鸣沙帮将我们困在此处。我们还是早些起身走罢。”
沈浪和熊猫儿都没有问龙卷风将士近况如何,但见金无望面上那傲岸神色,便将一片关怀之意,生生吞回肚去。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7:10:00 +0800 CST  
江湖纷争,本就有赢有输。
便是当年风光不再,只要傲气犹存,仍是英雄。
沈浪道:“见这些人死状,仿佛是今日才下的手。”
若是今日下的手,自然是与王怜花脱不了干系。却不知王怜花截杀这些人是为何?
沈浪捂住右肩,缓缓蹲下身去,然后伸手去检查尸身。可他看的却并非伤口,而是尸体的手。
明松子的右手上,却没有剑,而是紧握成拳,仿佛抓着什么东西。只见他虽然身死,面容之上,却并非临死的凄厉痛楚,反而是如微笑一般神色。只是这样神色出现在死尸的脸上,显得更加的惨然可怖。
沈浪拉开他紧握的手指,不料其中并无它物。
再在周围地上搜寻,突然眼角余光瞄到一物,心中不由有些诧异。
也并不是什么非常稀奇的东西。
不过是一张纸片。
非常小的纸片,只有指甲盖大小,纸质略厚发黄,仿佛是某张方型纸片的一角。
沈浪对着那纸片看了许久,藏入随身小袋中,吁声站起,苦笑道:“诡异,诡异。”
别人不答话,熊猫儿道是大声道:“的确诡异。”
沈浪奇道:“如何诡异?”
熊猫儿道:“明松子这老道我见过,虽说是出家人,可是却总是带了一堆如花似玉的女弟子,怎的这回陪他死的都是男人?”
朱七七叫道:“莫不是女的都被鸣沙帮劫走了?这些盗匪真是可恶!”
沈浪皱眉道:“明松子的女弟子并非不会武功。若是多上三四个,鸣沙帮来的人必也要多出几个,可看这周围阵势,仿佛并没有许多人打斗过。”
四人都有些不解,却也未说什么,各自心里有些念头,却也默默无语,继续一路前行。 到了黄昏时分,夕阳残照,风渐凄冷,四人张望一番,寻了一处避风的沙丘,待要扎营。熊猫儿又大叫道:“哪里有奇怪的味道?”
这味道其实一点也不奇怪,这一路来他们已经闻过很多次。
不过是浓重的血腥味。
转过那沙丘背面,果然又有四具尸体。
死者是崆峒派装束,其中一个仿佛是崆峒派的长老之一朱净,其余几个,似乎也是随崆峒长老们出席兰州群雄会的弟子中的几名。
一样的死法。
沈浪眉头又夹紧了几分。
崆峒派的掌门人和其他的长老、弟子呢?
思来想去,仍是不得要领。
本来想在这处扎营的,也因有这些刚死未久、散发着血肉气味的尸体,四人只得又继续前行了约半里路,方才寻了另一处避风的山丘,扎营歇息。 第二日依然太平无事,只是又在这归途之上,见到许多横陈的尸体。
若说这些杀戮与王怜花没关系,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熊猫儿简直就想破口大骂。
他当然想骂王怜花在打什么鬼主意,杀掉这么多的人,究竟有什么阴谋?
可是一看沈浪和七七,又说不出口来,生生一口气憋回腹中,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当晚自然又是熊猫儿抢着给沈浪换药。
那伤痕本是指甲抓出的,敷了金创药,愈合得十分快。但那伤痕虽然愈合,却仍是留下浅青痕迹,无法褪去。熊猫儿看着咬牙切齿,又往那伤痕上大涂了一气。
沈浪只得苦笑。
“猫儿,你似乎和我有仇。”
熊猫儿瞪着眼睛不说话,仍是快手快脚地将布带缠好。 接下来的行程里,依然会见到许多尸体。
王怜花离去这一路,真真正正地是杀开一条血路。
新鲜的血肉,脚筋切断,脖子上又快又狠的一刀。
简单、干净、见血封喉。
沈浪的将那些尸体翻来覆去地看,话却越来越少。
金无望冷着个脸也不说话。
熊猫儿觉得快要发疯,路途漫长地怕人。
就这样终于便到了沙漠边缘。
金无望向他们话别:“沈浪、朱姑娘,熊猫儿,在下只能送你到此,便要回沙漠去,各位珍重。”
朱七七忍不住道:“金大哥,鸣沙帮被王怜花指使,我们一起回中原去,对付王怜花,不好么?”
金无望瞧了瞧他,双目中有温柔之色,却道:“在下和龙卷风是输给董少英和鸣沙帮,并非输给王怜花。要在输的地方赢回来,才有意思,不是么?”说到后来,他那无表情的面孔已像是在微笑,神色中却有无比决绝之意。
沈浪道:“金兄珍重,后会有期。望来年再见之时,能有当日风光。”他说这话时盯着金无望的眼睛,眼中尽是理解相惜之意。
金无望沉声道:“你也是。”随即便纵身一跃上了马背,策马回转,那马便飞奔而去,马背上那人也再不回头。
朱七七含泪轻声道:“鸣沙帮这一路如此张狂无忌,金大哥真能对付得了么?”
沈浪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事,却是不论输赢,都非做不可。”
若他猜得没错,王怜花并非意在控制鸣沙帮,本身也不是滥杀的人。杀这许多人,必是有不得不杀的理由。
那又是什么样的理由?
在一切都没有浮出水面之前,便已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楼主 Kings_K  发布于 2012-02-20 07:10:00 +0800 CST  

楼主:Kings_K

字数:366702

发表时间:2012-02-18 14:2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6-29 10:12:3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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