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以剑之名
风晴雪瞪大眼,捂着嘴后退一步:“尹大哥......是大哥?!”
襄铃也吃惊道:“酒鬼大叔是呆瓜的大哥?襄铃还以为呆瓜的大哥会是跟呆瓜一样呆呆傻傻的呢!”
尹千觞有种躺枪的感觉,哭笑不得:“襄铃妹子......我比窦娥还冤啊......”
风晴雪迷惑地摇头:“可是,尹大哥是大哥的话,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这......其实我是同你们在一起这段时间才想起来的。一开始只是零零碎碎的片段,越到后来越是清晰,前几日方才完全记起.....”尹千觞解释道,“先前,我想我是失忆了。就是......在那日去往乌蒙灵谷,发生了一些事情......哎呀,反正到了后来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就给自己起名叫尹千觞......靠着喝酒忘却这种迷惘......”
“难怪近来越来越少很少见到大叔喝的醉醺醺的不省人事呢。”方兰生左手握拳击在右手掌上,对风晴雪道,“没有想到寻找了这么久的人就在身边啊!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不对,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也不对......”
“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百里屠苏抱臂无奈的接道。
“对对对!”方兰生喜笑颜开,“就是这个——咦?我们不是在讨论木头脸的问题吗?怎么跑题了?”
红玉点头道:“公子绝不是妖,妖类不可能逃过紫胤真人眼睛,更别说成为紫胤真人得意门徒。”
方兰生数着手指:“这不是人,不是妖。那么是什么?鬼?”
“鬼,是不可能有公子这般一身凛然正气。”红玉否认。
“那,神?”襄铃举手猜测道。
尹千觞摆手:“神只会呆在神界,不可随意到人界来。”
方兰生皱眉,瘪嘴:“那还有什么?灵?和女妖怪那样的剑灵?器灵?仙灵?”
“从一开始相遇我便有这个疑问。”红玉娓娓道来,“还记得当初离开琴川时候,我们去诛杀为祸的蛇妖,猴儿游进洞里弄湿衣裳,是少侠运火灵如现在一般为猴儿烘干衣服。”
“所以呢?”襄铃不解,“可是术熟练了,这样的事情不是很简单的嘛?像以前,要襄铃用风灵来控制篝火的火势才不可能。”
红玉做了个强调的手势:“这与我在天墉城所知的,截然不同。”
“天墉城的?天墉城那群人嘴里木头脸哪里好过?”方兰生先是撇撇嘴,而后忍不住好奇的问,“女妖怪听闻的在天墉城的木头脸是怎样的?”
红玉略带犹豫的看了看百里屠苏,才道:“紫胤真人爱徒,剑术高超,性格冷漠,行为孤僻,极难相处。”
“噗!”方兰生一下没有捂住嘴,笑了出来,“木头脸冷漠孤僻难相处?太夸张了吧!”
襄铃鼓着腮帮子:“那些家伙就喜欢乱说!屠苏哥哥明明很好相处很温柔嘛!”
风晴雪对襄铃的结论永远举双手双脚赞成:“铃铃说得对!”
尹·妹控·千觞默默抹泪,嘀咕:“这么多年,我可爱的会说‘大哥说得对’的妹子已经长大了不要大哥了......”
红玉摇头:“还有就是。铁柱观那时,公子曾施展御剑之术。”
“御剑之术怎么了?不是每个修仙的人都会么?”方兰生又迷糊了。
“这就是重点。”红玉目光凝重,“据我所闻的‘百里屠苏’,出于某种原因,只习剑术,不但不会五行仙术,连每个仙门弟子应习的御剑之术,都一窍不通。依天墉城众弟子所言,有人看见百里屠苏亲手击杀一名天墉城弟子。否则,就是看在紫胤真人面子上,亦不会没有查清就软禁百里屠苏。”
听红玉此言,众人都沉默下来。你看我我看你,最终是方兰生打破沉默:“红玉,你说的‘百里屠苏’,是我们认识的‘百里屠苏’吗?”
红玉一怔:“猴儿此言......何意?”
方兰生露出一个有些勉强无奈的笑:“因为我们认识的百里屠苏,明明就是一个无时无刻不站在我们身前保护我们,为我们而战,虽然不善言辞但是温柔体贴的人,不是吗?这样的百里屠苏,真的是你知道的那个‘百里屠苏’?”
“从一开始相遇我便有这个疑问。”红玉娓娓道来,“还记得当初离开琴川时候,我们去诛杀为祸的蛇妖,猴儿游进洞里弄湿衣裳,是少侠运火灵如现在一般为猴儿烘干衣服。”
“所以呢?”襄铃不解,“可是术熟练了,这样的事情不是很简单的嘛?像以前,要襄铃用风灵来控制篝火的火势才不可能。”
红玉做了个强调的手势:“这与我在天墉城所知的,截然不同。”
“天墉城的?天墉城那群人嘴里木头脸哪里好过?”方兰生先是撇撇嘴,而后忍不住好奇的问,“女妖怪听闻的在天墉城的木头脸是怎样的?”
红玉略带犹豫的看了看百里屠苏,才道:“紫胤真人爱徒,剑术高超,性格冷漠,行为孤僻,极难相处。”
“噗!”方兰生一下没有捂住嘴,笑了出来,“木头脸冷漠孤僻难相处?太夸张了吧!”
襄铃鼓着腮帮子:“那些家伙就喜欢乱说!屠苏哥哥明明很好相处很温柔嘛!”
风晴雪对襄铃的结论永远举双手双脚赞成:“铃铃说得对!”
尹·妹控·千觞默默抹泪,嘀咕:“这么多年,我可爱的会说‘大哥说得对’的妹子已经长大了不要大哥了......”
红玉摇头:“还有就是。铁柱观那时,公子曾施展御剑之术。”
“御剑之术怎么了?不是每个修仙的人都会么?”方兰生又迷糊了。
“这就是重点。”红玉目光凝重,“据我所闻的‘百里屠苏’,出于某种原因,只习剑术,不但不会五行仙术,连每个仙门弟子应习的御剑之术,都一窍不通。依天墉城众弟子所言,有人看见百里屠苏亲手击杀一名天墉城弟子。否则,就是看在紫胤真人面子上,亦不会没有查清就软禁百里屠苏。”
听红玉此言,众人都沉默下来。你看我我看你,最终是方兰生打破沉默:“红玉,你说的‘百里屠苏’,是我们认识的‘百里屠苏’吗?”
红玉一怔:“猴儿此言......何意?”
方兰生露出一个有些勉强无奈的笑:“因为我们认识的百里屠苏,明明就是一个无时无刻不站在我们身前保护我们,为我们而战,虽然不善言辞但是温柔体贴的人,不是吗?这样的百里屠苏,真的是你知道的那个‘百里屠苏’?”
“我......”红玉张了张口,向来伶牙俐齿的她却说不出一句否认的话。或者说,她也宁愿是这个模样。
“别人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一定就是对的吗?所谓日久见人心,我们和他呆在一起这么久,还不了解他吗?”方兰生坚定的看着百里屠苏,“反正我看到的百里屠苏就是‘木头脸’,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
“......”红玉摇摇头,叹气,“我,也是这般想。所以,我一直在等公子愿意说的时候。”
她抬头看百里屠苏:“那么,公子你的答案......”
“我,是魔。”出乎众人意料,百里屠苏回答的迅速并且决绝。干脆利落。以至于红玉和尹千觞傻傻的重复一遍。
“你是魔?!”
方兰生则是掏了掏耳朵:“刚才耳鸣,木头脸你说什么来着?”
百里屠苏目带无奈:“我说,我是魔。”
“......”
一番沉寂后,襄铃小声嘀咕:“魔......是什么?和鬼是一个种族吗?襄铃分不清楚......”
倒是风晴雪双手合十,惊叹道:“啊!原来屠苏就是婆婆说的,又邪恶又强大、还很严肃地跟我说如果我看到一定有多远跑多远的家伙吗~长见识了~”
红玉蹙眉纠结:“怎么可能......如果是魔,不该是这样......紫胤真人也没有发现......”
尹千觞同样纠结:“这种突如其来的挫败感是什么?不是因为恩公原来是魔却生生一身凛然之气这样吧......我还猜”
百里屠苏扶额。尽管早习惯他的伙伴们总是发散不知道往何处去的思维,还是忍不住无语。不过......这样也好,若是他们严肃的询问,他才真不知如何应付。
因为有许多事情,他都不能够说出来。这般回到过去已经是逆天改命,红发魔尊亦曾告知他要慎言慎行。他不愿欺瞒他们,但到了迫不得已时候,他只能撒谎。
百里屠苏目光落在方兰生身上,他一反常态低头不语,皱着眉头。
心里咯噔一声。方兰生......在意!?
127.
回到青龙镇大概是寅时。
百里屠苏背着方兰生,站在青龙镇客栈门口,对身前众人道:“你们且去青玉坛将仙芝送于欧阳先生,我留下陪兰生。等他好些,再带他与你们汇合。”
红玉点头,有些担忧地看着脸颊泛着不正常红晕趴在百里屠苏肩上的人,道:“公子留下照顾猴儿是再好不过,我们也不耽搁,若能速去速回更好。”
百里屠苏摇头:“兰生我可照看,欧阳先生重整青玉坛必然需要帮助,你们还是先去助欧阳先生一臂之力。”
尹千觞一手抱着装满仙芝的袋子,一手抓抓后脑勺:“恩公这么说了,有空担心这么多,倒不如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还对身旁伙伴挤眉弄眼,满当当是“别人过二人世界咱们就别打搅了阻人姻缘会被驴踢”的意思。
襄铃难得明白一回,玩着胸前辫子,眨巴大眼睛道:“好的屠苏哥哥,我们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兰生啊~”
百里屠苏颔首,与众人拜别,而后背着方兰生敲开客栈门。
客栈掌柜掌灯,披着外衣睡眼惺忪把门打开,便见一俊美面庞,长睫轻扇,眸色比身后黑暗还要幽深,映出掌柜手中跳跃的火焰,令他一时间以为自己遇见了仙人,怔怔看着。
“掌柜,可还有客房?”清冷又不至于冷漠,男子薄唇轻启,惊起一阵微凉夜风。
掌柜才瞧见男子背上还有一个人,盖着三件大小风格颜色都不一、甚至还有两件分明是女子式样的衣服,侧着清秀的脸,脸色明明白白是发烧的模样。
掌柜忽而啊了声:“你们不是几十日前同向家两兄弟坐什么海底开的船到什么地方去的少侠吗?”
百里屠苏顿了顿,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脑海的竟然是“兰生听带有人称其为少侠定然很开心”。他点点头:“不曾想掌柜竟然记得我等。”
掌柜忙让出门,态度热切不止一点:“当然记得!就是少侠这模样这气度,我怎么会忘记呢?来来,少侠先进来。这客房定然是有的,我这便去为两位收拾出来。”说着瞧了眼方兰生,“这位小公子可是得了风寒?需不需要请大夫?”
百里屠苏看了看天色,点点头:“这便麻烦掌柜。”
“不麻烦不麻烦。”掌柜笑笑,领着两人上楼,“说起来,我还记得几个月前的情景,跟现在挺像。啧啧,那时候这小公子背着满身是血的少侠你,明明自己都快走不动了,还硬是不要别人背,咬着嘴唇就要哭出来又生生忍着,那个模样,真真是叫旁的人无不动容啊!”说着,把厢房门推开。
“我这便去叫大夫。”掌柜对百里屠苏道,而后快步离开。
百里屠苏走到床边将人放下,蹲下身子替方兰生将鞋袜褪去,再把方兰生身上披着的衣服连同外衣脱掉只剩亵衣,摊开被子把人塞进去,而后想转身倒杯水,却被人拉住着手。
方兰生的手冰凉,不知道是否是错觉,百里屠苏总感觉握在手里没有以前不沾阳春水的柔软。也是,虽说方兰生厨艺精湛,家里人总不会将这种事情交给应该远庖厨的书生,而与他们在一起后,就是说轮流做食,实则大多时候都是方兰生动手。方兰生嘴里总念念叨叨似乎很多意见,其实心里对他们再在乎不过。
百里屠苏在床沿坐下,看方兰生因为发烧而通红的脸颊,心底柔软的地方被不轻不重戳了数下。
到底是忍不住覆上其发烫的额,轻叹。
面前此人相貌仅仅算得上清秀,眉目间更是无一点女气,究竟是为何不知不觉便爱上了?是鼓着脸唤他“木头脸”的时候?还是明明一脸不高兴却依旧挡在他身前的时候?是故意对着阿翔叫“肥鸡”的时候?还是大家纷纷维护他,脸上不服其实眼里透着关切的时候?是扯着他衣领骂他沉溺过往的时候?还是瞧见他煞气满身止不住发抖却悲哀的就像自己受罪的时候?或者是......
那日站在方府外,忽然一位长相与其有九分相似的少年跑出,递给他那一件干净却已是陈旧的南疆玄衣。腕上带着古朴的绿檀佛珠,露出那个记忆中一模一样干净的笑容,他却知道,已不再是那个人。这少年言,听父亲追忆,幼见曾祖父时常在屋外候着着,眺望远方,却从不说在望什么。直到弥留之际立家规,若有朝一日一位长辫玄衣朱砂少年寻来,记得还他。自此方家子孙不许迁府,不论何时定要有一人在琴川,只要方家血脉还在延续,就一定还他。少年的祖父等了一辈子,父亲等了一辈子,到他这里,终于可以完结。
百里屠苏不由握紧掌中手。那时复杂的心情,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可是,方兰生喜欢自己吗?百里屠苏沉下眸色,定定看着榻上人儿。
若不喜欢,为何待他这般好?为他浆洗缝补,为他做饭打扫,留意他的喜怒哀乐。纵然是块石头,也早早被感动。
若是喜欢,为何从不与他说?为何避开他的动作?为何总把他往别人哪处推?又为何......似乎很在意他的身份......直到累倒了都不愿意他扶?
兰生,该拿你如何是好?
这个坚毅少年面上,第一次出现迷惘落寞。
128.
尾随大夫进入药铺,见的大夫点了蜡烛,摊开黄药纸,拉开一个个药柜,熟练的陆续掏出药单上的药材,忽而啧了声,返身对百里屠苏道:“单上有一味羌活恰好用完,恐怕要等的明日让药童上山采了去,方可配药。”
明日?百里屠苏略皱眉:“兰生可能待到那时?”
大夫越过缺少的药,径直将其他的拾齐,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待不待到那时。还不曾闻有哪个向来健康的成年男子会因风寒而死。不过就受一阵子苦罢了。”
百里屠苏略一敛目,拱手:“还请先生告诉我去哪里寻此药材。”
“哦?”大夫手里动作一顿,扭头道,“倒也不难找,打这边往北山去,山路上就有。只是这个时候外出,不定会遇到什么野兽。你可是要去?”
“先生且与我形容。我即刻出发。”百里屠苏依旧回答的干脆,不带一丝犹豫。
大夫这才第一次正眼仔细打量百里屠苏。
不是说当初这个少年失血过多晕厥,而他被请来诊治时候没有看过。而是,那时候躺在榻上面色苍白身形削瘦只见背部狰狞伤口遍身鲜血的人,只让人心生感叹可否会香消玉殒。并非这昏黄被夜风摇曳的烛光下沉寂了目光、却透着超出年龄的沉稳可靠,携半身仙气之人。
大夫拢了袖,执笔在一方纸上迅速勾勒出羌活模样,递给百里屠苏:“拿着,速去速回罢!听闻北山那方有妖精出没,你自个儿当心,莫要小公子的病没有治好反倒把自己给搭上去,又叫关心你的人掉豆子。”
看着少年应声接下图,拔身往外去,大夫才苦笑着摸了摸下巴。
这么多年来,怎么就克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嘴呢?该说的不该说的,与自己有关与自己无关的,都要说出来方舒畅。道那少年是半身仙气,实则该是因漠然而平淡不起波澜。剩下那半身温润,大抵给的都是其同伴或者......那小公子吧。
忆起那小公子在少年受伤时候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专门跑到他这儿来学药膳,大夫嘿了声。也只有那小公子才可以捂热这么个实心冰山。
都说大夫擅长望闻问切,这太擅长也不是好的啊。大夫把目光投到窗外。若不是因为太擅长,他又怎么会被逼离开、到这么个小地方来?
话又说回来,不止那个小公子,这少年也隐隐约约给他一种熟悉感......
罢了,记起来又能怎样?这都不重要。大夫一口吹灭蜡烛。
天蒙蒙亮的时候,掌柜推开店门,恰看到黑衣少年迎面走来,怀里携一摞药包,手提一个包袱。仔细看去,少年身上发上皆沾染了晨露,一身朴素的黑衣在阳光照耀下不经意显露了片片如真似幻的祥云,让他仿佛踏云而来。但仔细看去,那衣角却粘着泥泞以及草根让他更显几分人间真实,走进了,还萦纡着几分淡淡血气。
注意到掌柜惊疑的目光,少年开口解释:“昨夜上山采药,遇到几头牲畜。”
掌柜恍然大悟,让开身,不忘昨夜少年的吩咐,道:“不料少侠竟然走了这么久,小的也不敢怠慢,一直在为小公子敷冷毛巾。天将亮时小公子的额头便没有来时烫了。”
少年淡淡看了掌柜一眼,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掌柜:“麻烦掌柜了。不知可能借用厨房?我需为兰生煎药。”
“哎哎,当然当然,少侠随我走便是了。”掌柜应声领着百里屠苏往客栈厨房去。永远不知在他转身之际,少年搂着药材的手忽然做出一个奇特手势,同时缠绕在掌柜四肢百骸上,那些凡胎肉眼看不见的黑色丝线慢慢散去。
幸而人界中不怀恶念、或者是没有勇气作恶的人总是占据大多数,否则,他不一定有充裕时间赶回来处置一具千仓百孔的尸体。
兰生若看到,那便不好了。
掌柜自告奋勇的从厨房中寻出一较小的火炉,连着砂锅搬到厨房外的小院中,又殷勤的生了火,才点头哈腰离去。不枉费百里屠苏那一锭银子。
首先是仔细严格按照大夫的吩咐将药材浸入锅中约三分之一的冷水,百里屠苏在心中默数六千个数,而后再把水加满放于炉上。
百里屠苏抱臂站于旁,盯着锅的眼神严肃而又认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里面盛的是什么灵丹妙药。先是大火煮开,再转文火熬煮半个时辰。百里屠苏看看天色,尚早。耳中却已传来客栈外人群浅浅的脚步以及喧哗。
忽而想起什么,百里屠苏沉吟片刻,瞥一眼四周,转身走出厨房。
刚走进客栈大堂,身旁楼梯上下来一个人,百里屠苏反射性看去,意外的是一个熟人。
“是你?”那人面上略显惊异,上下打量百里屠苏,“听别人说你们不是出海......是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你的伙伴呢?”
百里屠苏的反应倒是冷淡,不,该说他对除自己同伴外的人都是冷淡的,只点头道:“回来了。”
说罢,往男子身后望去:“帝玄月还在?”
“你回迟了,他一个星期前和太子走了。”男子摆手,面上并不是很精神,隐隐带着疲惫,粉色衣裳穿着也少了几分颜色,“支持太子的忠臣寻来,说是让太子回去主持大局。”
“跟着你的人呢?”百里屠苏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一问,他并非好事之人,却脱口而出。
男子默了片刻,摸了摸自己长袖,脸上的笑勉强而无力,还夹杂三分不知道对谁的讥讽:“走了。都走了。正道大侠们怎么可能跟魔教头头呆在一块?”
“那么你还呆在此处做什么?”
百里屠苏的直白让男子愣了很是会儿,观百里屠苏眼眸中什么都没有,便知他是字面上的意思。而他仔细咀嚼来又有另一番意思,忽的心头的沉重一扫而光,颇有扒开乌云见明月之感,脸上笑意轻松了几分:“过几日便走了。发生这么多事,都没有来得及看看青龙镇风光。这几日便四处闲逛一下。也算是,陷入忙碌前最后的放松罢。”
男子走下楼梯,站到百里屠苏身边:“你这是要去哪里?怎么不见方兰生?”
百里屠苏恩了声,对男子道:“可否帮我一忙,我且有事走不开。”
“说来听听?”男子应道,却在百里屠苏说出要求后,怪异了脸色。
... ...
方兰生醒来时候,窗外大亮,白花花的日光撒在床前,看着像是晌午时分。他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身,呆了一阵,忽而发现自己是一个人,心里顿时慌乱起来,大声唤道:“木头脸?”
细微且虚弱的声音很快在空荡的房间里消散,又是窗外鸟鸣莺啼涌入。
方兰生咬了咬苍白的唇,推开被子翻身下床,不料四肢都无力,软倒在地,脑中更是嗡嗡作响。只着亵衣又离开温热的被窝,袭来的冷风与冰凉的地上令他瑟瑟发抖,止不住蜷成团,又企图大声唤某人的名字,吐出来的依旧是蚊呐且沙哑的声音,根本传不出房门。
无奈之下,只好挪着发软的手脚往房门爬去,刚艰难的挪到桌子旁,喉中一痒,捂着嘴咳起来,直到咳得胸口都发疼都停不下来。
半响好歹停了,这时方兰生是一丝力气也没有,就这般蜷在桌角旁。目光扫过纤细手腕上湛蓝依旧的佛珠,无由来的悲怆不知晓从哪个角落汹涌而来,他终是抑制不住,双手紧紧抱着大腿,视线模糊不清。
129.
百里屠苏在楼下时便听闻隐隐约约熟悉的呜咽声,说不清心里像是突然堕入悬崖般无措,忙快步上楼,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方兰生蜷在地上,抱着自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百里屠苏端着药碗的手不自觉用力,差点没有将其捏碎,几步跨到方兰生面前,蹲下身,温言道:“兰生?发生何事?地上凉,快快起身。”
方兰生听见百里屠苏唤声,抬起脸,连连眨了好几次眼才将模糊的视线,忽然扑向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完全没有想到方兰生会是这个动作,毕竟往日里方兰生连他的手也不曾主动拉过,最近更是似乎刻意避开他。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冲力撞倒在地,手中不稳,眼见药汁连带着瓷碗都要落地,忙伸指于碗底轻点,运用巧劲把碗击上半空,自身落地时候不忘展臂,药碗恰好落在他掌心。
一趟动作下来,百里屠苏倒是连方兰生突然扑过来应该产生的想法都没有了,只庆幸花费数小时来回煎了三趟的药没有洒了去。
百里屠苏轻舒口气,低头看埋在胸前拽着他衣襟不断颤抖的人儿,其落在他颈间的发丝弄得他有些痒。待到哭声渐小,方兰生只趴在他胸口打着哭嗝,他轻拍方兰生的背,不用对镜子看都能知道他眼中会夹带怎样的无奈以及无理由的妥协,以至于他开口的声音都带着不为人知的温柔:“兰生,发生何事?”
方兰生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爬起身,似乎只要一眨眼这个人就会消失不见般眼睛直直盯着着躺倒在地、眉心有朱砂的少年,睫毛上还挂着的水珠在微颤间滴落在少年艳磕的唇上,引得少年不自觉舔了舔唇。
见方兰生还是怔怔的回不过神来,百里屠苏只得提醒道:“兰生,再不喝药,便要凉了。”
闻言,方兰生呆呆地去接百里屠苏手中的药,指尖刚碰到瓷碗,就反射性缩了回去,瞪大水光潋滟的杏眸:“好烫!”
这下才是醒神了,见百里屠苏竟然用手掌握着瓷碗,慌忙道:“木头脸快把碗放下来!这么烫你还用手托着!”说完连忙伸手捻着瓷碗边缘快快将其放在一旁,去看百里屠苏的手,心疼的吹了两口气。
百里屠苏说不准心底哪里软成一片,忽然想去细细描绘一遍这人的眉眼,手伸到半途,却见方兰生像被惊到了似的往后缩去,自他腰上翻到旁边,白皙的脸红了起来。
“兰生?”百里屠苏用手肘支起身,不解地望过去。
方兰生垂头不看他,但是发间露出的耳朵通红,令百里屠苏担心他是否又发烧了。
兴许是注意到百里屠苏的目光,方兰生飞快端起药碗遮住大半张脸,声音里还含着鼻音:“那、那个,大家呢?怎么都没有见到他们?”
“他们先启程往青玉坛去了。当时你在发烧,不宜吹夜风,我便带你且在青龙镇治病。”
听到因为自己的问题耽误了行程,百里屠苏却愿意陪他留下来,方兰生嗫喏一阵,转移话题:“木、木头脸,你、你刚才是在煎药?”
百里屠苏颔首,站起身,把手递给方兰生:“先起身罢,地上凉,你的病尚未好。”
方兰生应声将手递给百里屠苏,这人难得温热的掌心令他的脸又升高了一个温度。撑着因为生病而发软的手脚,好不容易才站起身坐回床上,看百里屠苏为他披上被子,方兰生觉得刚才自己哭着朝别人怀里的扑过去的行为简直丢脸到家了,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虽然这木头抱着也不嗝人还带着凛冽的气息——不对不对方兰生你在想什么啊你害不害臊啊莫名其妙把别人撞到在地不知道人家磕到哪里没有但以木头脸的身手肯定早就卸力......
很多时候,百里屠苏都弄不明白一个人脸上怎么能有这么多表情,又怎么能在数息间变幻这么多次。不过就他对方兰生的了解,这种疑问还是不要问出口,以免遭殃的还是他自己。
百里屠苏伸手摸上方兰生前额,再回手探自己的体温,感觉相差并不太远后,才放下心,唤道:“兰生?”
方兰生被叫回了漫天发散的思绪,眼睛不知道放哪里,不敢看身前百里屠苏,只得垂眸小口抿着药。紧接着百里屠苏就见他脸上红晕明明还未消褪,五官却狠狠皱到了一块,作出一个痛苦不堪的表情:“这这这这是人吃的吗?我前半辈子吃的药加起来都没有这个苦......”
很苦吗?百里屠苏回想自己在药刚煎好时候尝到的味道。也许吧......但是就算苦,还是要喝完。
就在他打算开口劝解的时候,方兰生忽然飞快抬头看他,脸色再次复杂起来,眼里闪过他看不懂的觉悟,再不发一言,默默低头将药汁灌进肚中。
他不由愣了,嘴边的劝解安慰怎么都说不出口,隐隐约约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头去参悟,却什么都抓不住。
一时满房寂然。
若说百里屠苏像那苦寒中依旧艳丽飘香的腊梅。
那么方兰生就是那翠竹。不论世事之风吹向何方,他只心坚定。
“咚咚。”外头传来两下敲门声,粉衣青年推开门踏入房内,怀里抱着两个布包裹。
“哟。”青年先是对方兰生打了个招呼,接着把包袱塞给百里屠苏,“你托我带的东西。”
百里屠苏将东西放于桌上打开,一个包裹里装的是几枚澄黄的梨,另一个装的是一套浅青色长袍。
“按照你说的尺寸给买的。那裁衣店的老板娘还一个劲跟我说短了短了,结果我说不是我穿是给别人买的,她的眼神倒变得更奇怪了。”想到这里,青年不悦的皱眉。说着,又斜一眼方兰生,掩不住怪异的脸色,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
“......”
不意外的看到两人沉默,青年摸摸鼻子自觉没趣,挥挥手往外走:“好啦,你们继续吧。哦,对了,过几天我就回去了,有空就来魔教找我玩啊!”
随着关门声落,房内再次剩下两人相对无言。
百里屠苏自桌边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而后手掌一翻便取出一把小刀,执着梨削去,薄到甚至可以透光的果皮一圈一圈不曾断开,让方兰生看呆了眼。
也不知道是堆成塔状的果皮好看,还是人好看。
方兰生张了张嘴,忽而道:“二姐,小时候我生病不愿意吃药的时候,二姐也是这样给我削果子吃......”
“我出来也有大半年了......不知道家里怎样......”方兰生垂下眼盯着剩余三分之一的深褐色药汁,摩挲手里瓷碗,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不止苦涩在嘴里蔓延,身体里哪处也苦苦的。方兰生费了好大劲才没有把它吐出来,生生咽进肚里。
低头,晶莹剔透的果子被修长的五指夹着,放在面前。
扭头,少年微倾身体,窗外的光落了满身,逆光的面庞,阴影掩不住凌厉眉眼间的温柔。
“等你病好了,便回琴川看看。”
晃花了某人的眼。自知已经深深沉沦。
@幻哲哀@0而我知道@_伊子@红叶b_b疯了@一笔千愁@ellen_lunlun@凌玖嵐@迷雪灵蝶@lazhepo@Lucifer_blue
133.
孙小姐抵了抵唇,组织一阵语言,慢慢道:“事情是这样的......月言......已经有了心上人。”
孙小姐捂住胸口串着三颗翡翠的红绳:“可是,他家受仇人迫害,只剩他一人活着逃脱......他说无论如何也要用八抬大轿娶我过门,不让我受一点委屈......为了让我今后有更好的生活,他会努力去学怎样经商......”
“我......不知道我要等多久。可能半年,可能一两年,或者更久。我们约定好会等他回来但......”孙小姐叹了口气,“但是......这些天,上门来提亲的人越来越多......我知道爹娘心疼我,想给我找个好亲家......但是我心里只有他。只有叶公子......我......不想让爹娘担心所以......方公子,你能不能够答应定下这门亲事,等叶公子回来,你再退掉......”
“我、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任性......但是、我没有别的方法了......”孙小姐双手合十放在胸口,祈求地看着方兰生,“方公子,月言在这里求你了。”
“哎?”方兰生连忙摆手,“孙、孙小姐你别这样。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答应的。”
方兰生挠挠后脑勺:“说实在的,我也、也有喜欢的人了。这次......也不是自愿来的。这么看来,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呢。”
“而且,我看孙小姐你,总觉得似曾识。这可能就是缘分吧。”方兰生拍了拍并不结实的胸膛,“交给我吧,我这就跟娘说我要和你定亲去。”
“方公子,你真是个好人。”孙小姐松了口气,感激地道,忽而瞪大双眼,伸手指向方兰生身后,惊呼,“你、你是谁?!”
方兰生一怔,心底涌出不好的预感,急忙转身。
“木、木头脸?”
白衣长辫的少年站在墙下不远的地方,看着两人,眼神复杂。似是早有预料,又似始料未及。见方兰生满脸不可思议地望过来,眼神暗下,转身跃上墙头。
这这这,这不会是——
“等等!木头脸你听我解释!”方兰生伸出手,几步上前。
而少年的动作只顿了顿,随即决绝地跳入后巷。
方兰生飞快回头问孙小姐:“他什么时候来的!”
“啊?”方兰生脸上的焦急令孙小姐吃惊,“就在你说要定亲的时候——”
孙小姐的话还没有讲完,方兰生就迈开步子飞快跑到白衣少年先前站着的墙边,左右一看,搬过旁边的石凳踩着就拽住墙沿,费力的挪上半个身子,爬到墙上。
“方公子!”孙小姐忙提着裙摆小步跑到墙下,小脸都白了,“你在做什么?快、快点下来!”
方兰生置若罔闻,瞥一眼街道里,果然再不见少年身影,急的不顾街道里还有人,就吼道:“木头脸你出来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片刻无人作答,方兰生心底不安更甚,不理会底下孙小姐的呼喊,径直摇摇晃晃站起身,叉着腰喊道:“百里屠苏!你给本少爷回来!不然本少爷就跳下去!”
小巷中两两三三的路人通通抬着头,目瞪口呆看着高墙之上瞪大杏眼拿自己安危威胁别人的少年,无不感叹世道变化实在太快。他们都闹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想的是什么了。
冷风吹得墙上小少爷抖了抖,几乎就要站不住脚,身体一晃脚一滑,竟然就这样掉下去了!惊出一道白影飞快掠过,清冷声音带着慌乱:“兰生!”
方才不忍看小少爷摔伤手脚的人纷纷睁眼,便见适才前头从墙内跳出的少年半蹲在墙边,怀中落了差点没有掉地上的小少爷。
就是这墙的高度最多摔个骨折,说方兰生没有被吓到那也是假的。不过世面见得多了,方兰生第一时间就想起自己要做的是什么,狠狠拽过百里屠苏的长辫:“死木头脸你跑什么啊!害的本少爷从墙上摔下来!”
“我......”跟方兰生说理,百里屠苏总是认输的,垂下眼,不争不辩也不说话。孰知自己这个模样老让方兰生有种欺负人的愧疚感。
“你!”方兰生气结,推开百里屠苏自个儿站起身,拽着人家辫子往旁走,“你过来!”
孙小姐抵了抵唇,组织一阵语言,慢慢道:“事情是这样的......月言......已经有了心上人。”
孙小姐捂住胸口串着三颗翡翠的红绳:“可是,他家受仇人迫害,只剩他一人活着逃脱......他说无论如何也要用八抬大轿娶我过门,不让我受一点委屈......为了让我今后有更好的生活,他会努力去学怎样经商......”
“我......不知道我要等多久。可能半年,可能一两年,或者更久。我们约定好会等他回来但......”孙小姐叹了口气,“但是......这些天,上门来提亲的人越来越多......我知道爹娘心疼我,想给我找个好亲家......但是我心里只有他。只有叶公子......我......不想让爹娘担心所以......方公子,你能不能够答应定下这门亲事,等叶公子回来,你再退掉......”
“我、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任性......但是、我没有别的方法了......”孙小姐双手合十放在胸口,祈求地看着方兰生,“方公子,月言在这里求你了。”
“哎?”方兰生连忙摆手,“孙、孙小姐你别这样。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答应的。”
方兰生挠挠后脑勺:“说实在的,我也、也有喜欢的人了。这次......也不是自愿来的。这么看来,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呢。”
“而且,我看孙小姐你,总觉得似曾识。这可能就是缘分吧。”方兰生拍了拍并不结实的胸膛,“交给我吧,我这就跟娘说我要和你定亲去。”
“方公子,你真是个好人。”孙小姐松了口气,感激地道,忽而瞪大双眼,伸手指向方兰生身后,惊呼,“你、你是谁?!”
方兰生一怔,心底涌出不好的预感,急忙转身。
“木、木头脸?”
白衣长辫的少年站在墙下不远的地方,看着两人,眼神复杂。似是早有预料,又似始料未及。见方兰生满脸不可思议地望过来,眼神暗下,转身跃上墙头。
这这这,这不会是——
“等等!木头脸你听我解释!”方兰生伸出手,几步上前。
而少年的动作只顿了顿,随即决绝地跳入后巷。
方兰生飞快回头问孙小姐:“他什么时候来的!”
“啊?”方兰生脸上的焦急令孙小姐吃惊,“就在你说要定亲的时候——”
孙小姐的话还没有讲完,方兰生就迈开步子飞快跑到白衣少年先前站着的墙边,左右一看,搬过旁边的石凳踩着就拽住墙沿,费力的挪上半个身子,爬到墙上。
“方公子!”孙小姐忙提着裙摆小步跑到墙下,小脸都白了,“你在做什么?快、快点下来!”
方兰生置若罔闻,瞥一眼街道里,果然再不见少年身影,急的不顾街道里还有人,就吼道:“木头脸你出来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片刻无人作答,方兰生心底不安更甚,不理会底下孙小姐的呼喊,径直摇摇晃晃站起身,叉着腰喊道:“百里屠苏!你给本少爷回来!不然本少爷就跳下去!”
小巷中两两三三的路人通通抬着头,目瞪口呆看着高墙之上瞪大杏眼拿自己安危威胁别人的少年,无不感叹世道变化实在太快。他们都闹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想的是什么了。
冷风吹得墙上小少爷抖了抖,几乎就要站不住脚,身体一晃脚一滑,竟然就这样掉下去了!惊出一道白影飞快掠过,清冷声音带着慌乱:“兰生!”
方才不忍看小少爷摔伤手脚的人纷纷睁眼,便见适才前头从墙内跳出的少年半蹲在墙边,怀中落了差点没有掉地上的小少爷。
就是这墙的高度最多摔个骨折,说方兰生没有被吓到那也是假的。不过世面见得多了,方兰生第一时间就想起自己要做的是什么,狠狠拽过百里屠苏的长辫:“死木头脸你跑什么啊!害的本少爷从墙上摔下来!”
“我......”跟方兰生说理,百里屠苏总是认输的,垂下眼,不争不辩也不说话。孰知自己这个模样老让方兰生有种欺负人的愧疚感。
“你!”方兰生气结,推开百里屠苏自个儿站起身,拽着人家辫子往旁走,“你过来!”
拽到无人的角落里,把人往墙上一推:“你说清楚!跑什么跑!还不把我的话听完?我出门前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衣服的尺寸?为什么要留下来陪我?在祖洲的时候你去见了谁?为什么映兰芝会有奇奇怪怪的能力?你在龙绡宫还有在沦波舟的时候和晴雪说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保护我?你是不是只把我当做同伴?你——”
“别问了。”百里屠苏按住方兰生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垂下眼,声音是方兰生未曾听过的低哑,“兰生,你既已答应与孙小姐......便莫要再问了。”
“我答应和孙小姐什么?我只是——”话说到一半,方兰生怔怔看着面前几乎变了个模样的人。
“兰生,你看清楚了。”百里屠苏执起方兰生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头上。
“这是我的真实模样。”
薄唇的唇角露出的两枚尖牙,黑中泛紫的碎发下、额间颊边呈现出深紫色纹路,头上带着蜿蜒向后的牛角模样的尖角,狭长凤眼中、金色竖瞳在黑夜里熠熠发光。
没有什么能够更深刻地告诉方兰生,面前这个“人”,与他并不是同一种生物。
“兰生,我的确对你隐瞒良多,但不曾对你有过一丝恶意。不告诉你,是因为......不希望你害怕我、疏远我。你离开后,我想了半夜。我似乎明白自己为何执着要回来......”百里屠苏感觉得到自己握着的手指尖泛凉,紧了紧手掌,黯然松开,“我不会说话。更不会什么感人的表达。由始至终,我想要说的只有一句话。”
才知道,那日在乌蒙灵谷对风晴雪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为什么眼角一直看着那抹被树枝勾住的蓝衣。
才知道,那日在忘川篙里被欧阳少恭打落忘川,心神大乱煞气入体时候为何偏偏记得紧紧抱住这蓝影,就如同即将溺死之人抱住最后一块浮木。
才知道,那日在蓬莱终战,宫殿崩塌时为何第一个想要送走的是这聒噪少年。
才知道,那日躺在龙身上望澄澈蓝天,模糊的视线里面为何不是哭泣的少女。
才知道,那时为何拿着缝补的旧衣裳站在这人的牌位前站了一夜,直到破晓。
“就算我们的性别相同。就算我们的种族不同。就算世俗的偏见阻挠。我还是......”
少年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兰生。”
“我爱你。”
那句来不及开口说的话,今天终于说完。
而后苦笑。
“我只求你,若是对我无意,就莫要再招惹我。莫要再问我的事。莫要对我好。若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要像祖洲那时一般......我便会明白。”
突如其来的冲力猛然击在胸口,后背与墙面撞击让他不自觉闷哼一声。一双手臂紧紧环着他颈项,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落到衣领中。
“木头脸......”
那哽咽的声音令百里屠苏心底抽紧。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我很努力想追上你,想要和你并肩站在一起......那日听到你说你是魔,我、我很害怕......不是害怕你。是害怕......终有一天我的寿命尽了,不再能够呆在你身边。我不知道我会变成怎么样,我想都不敢想。”
“在、在青龙镇那一夜,我梦见我站在家门口,一直一直往远处看,一直一直在等你,可是直到我老了、死了,都没能够等到你。很多很多年以后,我变成了另一个模样,看到你站在我的牌位前。我跑过去,想要拉住你,你却回过身,问我、问我是谁......我不要这样......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留在你身边.....我甚至不敢告诉你......”
“我知道,一个人总不能只顾自己快乐,他应该还要承担很多责任......我企图这样说服自己......根本没有用......所以......我决定了。是痴傻也好......是不负责任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也好......”方兰生松开手,抬起头,清秀的脸庞沾满泪水,嘴角绽出一个笑容,“木头脸。我也喜欢你。”
再无需多言,月光下两人影子紧紧环抱在一起。
墙的那方深青色长裙的中年女子拢着袖,目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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