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铁舆天书》 皇极生象术传奇再现

(正文)

老爹见我面色痛苦,沉吟片刻吩咐老妈:“快去煮些米粥来,焖得越软烂越好!”老妈慌了神:“煮粥至少得大半个小时,来得及吗?”老爹说道:“你真是笨,咱不是有小锅吗,放液化气上煮!”老妈领命而去,厨房里登时锅碗瓢盆响成一片。这头我胃里空空如也,却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地吐酸水,老爹轮番掐住我的天突穴和内关穴,可是并不太管用。

隔了一会儿老妈把热气腾腾的米粥端过来了,这米粥中的大米晶莹洁白,米汤粘稠如浆,看着就很有食欲。老妈拿过小勺,放在嘴边吹凉了一勺一勺喂我。我强撑着说:“我自己来!”妈说:“你今天生病了,还是妈妈喂你,等你好了之后再自己吃。”我既感动又愧疚,不过心里虽然想喝,脾胃却不配合,才喝了两口,胃内突然排山倒海般一阵抽搐,米粥瞬间直蹿口鼻,我躲避不及一下子喷了老妈一身。老妈顾不得擦拭,急忙问我:“小岐,你怎么样?”我连声咳嗽,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大事。妈求助似地看着老爹:“要不然送医院吧,这吃啥吐啥,拖延下去可了不得!”老爹苦笑道:“医院里的大夫只会开健胃片,这种伤他们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说过!要去也只能去省城,可省城的火车明早上才有,要坐九个多小时,车上又没吃没喝,万一路上有啥情况还不如不去!”妈瞪了老爹一眼:“你个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词!咱们就这一个儿子,要是有个闪失我可怎么办啊!”说着说着眼泪下来了。老爹倒还能沉得住气:“别急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比困难多。”话虽这样说,可他哪里有什么办法,只是坐着抽闷烟罢了。

一家人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外面有人招呼我的名字,我一听就知道是张浩来了。我不愿意让他看到我的狼狈样子,对老妈说:“你跟他讲我今天不舒服,让他过几天再来找我。”哪知张浩听说后反而执意要进来,老妈可能觉得他很有想法,我们又是同龄人,放他进来也无妨,就让他进了门。张浩先向老爹问了好,然后转头看向我,惊讶地问道:“方岐,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脸色这么不对劲?”我叹了口气:“别提了,今天上街叫人给算计了。”老爹一向看重张浩,就把我被暗算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哪知张浩一拍大腿,说道:“那掌印是不是像印在肉里一样,指压也不变色?”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张浩说道:“叔叔,我们家世代研究中药,我爸在几年前就曾遇到过一个病号,他是后脖颈被人拍了一下,也是留了一个这样的掌印,病人同样是吃啥吐啥。我爸用温补法对症下药,两服药下去人就好了。”老爹眼前一亮,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你父亲现在方便吗?我想让他给小岐瞧一瞧。”张浩说:“我爸这会儿应该在三栋房的空地上和人下棋,我带你们去找他。”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1-31 08:46:3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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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家三口跟着张浩来到三栋房,这里都是本世纪八十年代建的公房,从外面看起来已经颇为老旧。在公房前面有一片不大的空地,有一些老年人搬了小马扎晒着太阳侃大山,另有一群人围在空地一角看两人对弈,张浩指着其中一个中年人说:“那就是我爸。”我细一端详,这人眉眼与张浩并无多少相似之处,张浩眉毛修长鼻子英挺,这人却是短促眉塌鼻子,不仅称不上英俊,反而看起来有几分猥琐。我在心里暗想张浩他妈妈肯定很漂亮,要不然张浩也不会继承这样优良的基因。张浩挤进人群,喊了声爸,又指了指我,说有个好朋友想让您帮着看看。那盘象棋其实已进入到残局,张浩他爸站起身来:“我马二进四,卒五进一,你缺士少象,这盘棋输定了。”对面那人细一思索,还真找不着活棋,只能推枰认输。张浩的爸爸得意地笑了笑,老爹趁他挤出人群赶快上来和他握手见礼。张浩他爸一指空地一角的大杨树:“树下安静,我们去那儿说话。”

在大杨树下张浩他爸盯着我的伤痕看了半天,一直看到爸妈都沉不住气了他才慢悠悠地说道:“上次我遇到过一个类似的病人,我方子都是现成的。张浩,你到我的药柜里甲字第十五号、乙字第八号分别取一钱药粉,用纸包好了拿过来。”老爹说:“我跟着去拿吧!”张浩他爸摆摆手:“叫孩子跑腿,他毕竟年轻嘛!”老爹见状只得作罢。隔了片刻张浩飞奔而回,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包:“爸,乙字第八号的药粉没了,我只拿了甲字第十五号的回来。”张浩他爸皱起了眉头:“你这孩子,药没了也不早说,这不耽误事吗?”转头又向老爹致歉:“老弟,实在对不住,这药粉我得自己配,晚上你再过来拿吧。”老爹知道好多江湖异人不愿吐露药方,也没追问下去,只和他约定晚上八点到这里拿药。临别的时候老爹拿出一张“四伟人”塞给张浩他爸,但他死活没要。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01 08:56:3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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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妈忍不住和老爹抱怨:“这个人也真不讲礼数,明明就住在旁边却不让我们上家里去,哪怕客套一下也好。”老爹却站在了张浩他爸这一边:“人家家里可能不方便,再说你是求人家的,管那么多事干啥!”妈被抢白了一通,这才不吭声了。

晚上我自然是水米未进,肚子里空空如也不说,两胁也越发疼痛。可我不敢吃东西,只能眼巴巴地盼着老爹能早点把药拿回来。八点半过了两分钟,老爹兴冲冲地回来了,一进门就让老妈赶紧熬药。不大工夫药汤熬好,老远就闻到浓重的药草气味。刚刚晾凉我急不可耐地端起药碗,咕嘟嘟喝了个底朝天。这会儿我也顾不上计较药的苦涩,只要能治好病比啥都强。喝下去之后没多久肚腹隐隐作响,我冲到厕所就来了个一泻千里,比寻常的拉肚子可猛烈多了。排出来的秽物腥臭难当,我自己都差点被熏晕过去。才从厕所回到屋里,没过十分钟腹鸣如鼓,我只得再次来到厕所。如此反复三次,我走路都开始打晃了。妈赶紧端过来米粥让我喝,我吃了两口胃里条件反射似地又想呕吐,老爹却说道:“这药挺有效果的,看着就比中午强。”他这一说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反胃的感觉竟然消失了,我也没再呕吐。不过腹泻可没就此打住,一直折腾到快十点才稍有些好转。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感觉昏昏沉沉,肯定是昨晚没睡好,就和老妈商量今天不去上学了。妈爱怜地摸着我的小脑袋瓜:“你在家里安心养病,一会儿先把药喝了,然后我去学校给你请假。”我模样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今天不仅不用上课,连值日也免了。喝过药之后两胁痛楚大减,食欲也恢复了一些,我就喝了一碗粥,然后又心安理得地躺下了。妈匆匆赶去学校,不大工夫兴冲冲地回来了:“我今天去见你们马老师了,还给她带了一些水果。她问你今天怎么没来,我就说你感冒了,也不严重,歇一两天就能好。马老师还特地让我转告你,今天课文讲第十八课了,叫你自己好好看书,要是不懂的就带到学校问她。”我说:“碰见别的老师了吗?”老妈说:“还遇到数学张老师,她跟我夸你来着,说你在数学上很有天赋,要是好好培养说不定能在市竞赛里获奖,去个好初中不成问题。”我淡淡地说:“咱家门口不就有初中吗,我瞧着也不错。”老妈笑了:“也是,哎,到时候再看吧!你中午想吃啥?”这问题我早就盘算过,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想吃红烧排骨!”妈笑容满面:“你好好在家呆着,妈这就给你买!”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02 08:28:0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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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烧排骨做法很复杂,排骨要先腌制再过油,然后兑好酱汁放进锅里闷烧,所以妈一直在厨房忙活,不知不觉已经临近中午。我正陶醉在厨房飘来的香气中,猛然间大门响了,张浩的声音跟着传了进来:“方岐在家吗?我来看你了。”妈赶快迎出门去:“张浩,多亏了你父亲妙手回春,小岐比昨天好多了,你快进屋看看吧!”张浩笑着说:“有效果就好,我父亲也是一直记挂着方岐,特地派我来看看,这下他就可以放心了。”他边说边走进我的小屋,我赶快支起半个身子和他打招呼。张浩赶快过来把我在床上放平:“你快躺着,现在正是养病的时候,别满哪乱动。”我瞟了一眼书桌上的石英钟:“这还没到十一点你怎么就放学了?正常不都是十一点十五吗?”张浩道:“咳,我们上午第四节是体育课,今天我们练习跳鞍马,我原来练过,很容易就拿到了优秀,老师特批我自由活动。”我称赞道:“你这一看就是体育健将,老师没什么东西可教你了。”

张浩晃晃脑袋,故作谦虚地说:“你这可过奖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只不过有时候就是运气好,有些东西比较好上手罢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瞅了一眼正在厨房忙活的老妈,压低声音问道:“ 午我路过你们班,好像听说班级出了挺多怪事?”我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说道:“不是最近,都挺长时间了,一个莫名其妙地疯了,一个转学了。”张浩问道:“我怎么听说那个转学的还和你有关?”我也不避讳:“咳,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我们班靖帆扬不是疯了吗,有个巫婆就说从我身上移走灵魄可以救靖帆扬,那个转学的就为虎作伥,借机害我,结果没能成功。”张浩说:“原来是这样,那这个人道德品质有问题,转学估计是因为没脸再见你。”这话倒是大得我心,我点点头表示赞同。张浩又问:“那个疯了的同学又是咋回事?”我对张浩毕竟还抱有戒心,没向他吐露实情,只说这人平时太调皮,大概是被吓到了。张浩却有些不信:“吓也不至于吓成这样,肯定是另有原因。”我附和着说道:“大概是吧。”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03 08:29:0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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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会儿门外传来翟小佳脆生生的声音:“阿姨,何方岐是生病了吗,我们班同学委托我做代表过来看看。”老妈说:“他在床上躺着呢,也没啥大事,你进去吧。”翟小佳礼貌地敲了敲门,我这时再想让张浩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翟小佳一推门,立时看到了张浩,口气很不友好:“你怎么会在这里?”张浩脑瓜很活络:“啊,我今天也是顺道来看看。你到这里坐,我还得回家吃饭先走一步。”说罢潇洒地站起身,抬腿出门去了,老妈忙不迭地跟着出去。翟小佳忍不住出声抱怨:“你这个人一点记性也不长,又和他搅合在一起!”我说道:“你先别怨他,这次我受了伤多亏他伸以援手,否则现在什么情况还真不好说。”

翟小佳瞪大了眼睛:“你不是生病了吗?什么时候又变成受伤了?”我苦笑一声,给她看肩上贴着的膏药:“你同桌我一向身体康健,这会儿又不是三九寒冬,哪有那么容易生病!我是昨天上街被人拍了一下,回来之后就呕吐不止,学校是没法去了。可我总得找个理由请假啊,干脆就说生病了。不过现在我已好了七八成,大概明天就能回去上课。”翟小佳也想到了去靖帆扬家的老太太:“会不会是她动的手脚?”我摇摇头:“不会。那老太太个头极矮,就算是在人群中也能一眼认出来。我虽然没看见拍我那人的正脸,但他怎么也得有一米七以上,还是个男的,老太太可假扮不来。”翟小佳喃喃自语:“那这事也太可怕了,这人混杂在人群中,冷不防就给人一下子,谁能逃脱他的毒手?”我说:“是呀。张浩他爸之前就遇到过一个类似的,我估计下手的是咱们本地人。”翟小佳关切地说:“那你更要当心一些。”我说道:“那是自然。这人来路不明,你也要注意。不过这事暂时别扩散,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翟小佳表示理解。临走前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其实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我奇怪地问她为什么。她失落地望着窗外:“马老师撤了我的学习委员,把余心慧换上去了。”其实班级里早有风传,大家也都看出来马老师对翟小佳不满,只是没人想到她的撤职会这么快。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04 08:59:2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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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小佳自言自语道:“你说是不是我上次那个故事讲错了?”我赶紧劝慰她:“你别多想,马老师真想把你拿下来你说啥都没用。不过你也用不着太难过,我这么多年无官无位,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也没少吃也没少穿。”翟小佳白了我一眼:“你这是不求进步,书上都说了,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抓住她话语中的漏洞:“那每个士兵都能当元帅吗?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只能想想吧!这种想除了自寻烦恼以外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还是看开点吧,等下次换新班主任你再当学习委员。”听我这么说她心里好受了一些:“嗯也是,下次我好好努力,谢谢你啊。”跟着和我挥手告别,回家吃午饭去了。

翟小佳刚走没多久大门又响了,我以为是老爹回来了,不料一转眼就听妈在厨房招呼:“大爷,您怎么过来了?”我不由一怔,大爷爷来了?我赶快从床上爬起身,一抬眼大爷爷却已站在面前,三根指头按在了我脉搏上:“你别动,我来看看。”他沉吟半晌没有开口,我急急地问道:“大爷爷,怎么样?”大爷爷说道:“震伤你的这个人功力深湛道法精纯,不是寻常鼠辈。他所用的掌力形似上次那老太太的奇门倒转,不过心法可是大有差别,看来是有人想故意嫁祸,转移咱们的注意力。”我一下子听明白了:“这么说震伤我的不是老太太的同伙?可我最近也没得罪人,犯不着他们下这样的死手。”大爷爷叹道:“此中关节我也没想清楚,不过依你脉象来看,体内元阳潜生,应该是服下了对症的药物,是公骏自己配的吗?”我忙摇头:“老爹没这个本事。我认识一个朋友,他爸爸懂医术,之前也治过类似的病例,特地给我开了这个方子,没想到还挺管用。”大爷爷十分惊讶:“咱们这里还有如此高明的大夫?这事儿也很古怪,你告诉我他住在哪里,下午我去找他看看。”我不明白大爷爷为何对张浩他爸如此感兴趣,但还是说了张浩家的大致位置。大爷爷没多说什么,只留给我一张纸,上面有四句口诀,叫我按照口诀修习,尽快恢复足阳明胃经的循行,然后飘然而去。妈追出门外,说饭马上就好,公骏一会也回来了,吃过午饭再走。大爷爷却说等改日吧,终究没留下来。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05 08:06:2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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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大爷爷告诉我,他从我家出来直接就到了三栋房,在那片空地上碰到了张浩他爸,大爷爷借着看棋的机会挤到近前,趁势蜷起手指在他后背大椎穴上方轻轻叩了两下。但凡道门中人修行离不开坎离交媾阴阳融合,大椎穴是督脉上的重要穴道,若道基初有小成穴道上便会结成一个极其细微的气旋,倘若道法精进,气旋则会重重旋进,有如洛书九宫数顺序相生一般。大爷爷为求仔细才特意以手相试,不料什么也没感觉到,看来此人并不懂道法。待到他下完棋站起身,大爷爷仔细打量,发觉此人目光昏沉,根本不像有道之士。大爷爷假装病人和他探讨病情,张浩他爸虽然也能说出几个名词,但却全然驴唇不对马嘴。大爷爷由此断定,之前给我开的方子肯定不是面前这个人开的。我对此还有些不相信,跟大爷爷说张浩家学渊源,他的本领我都亲眼见过,他爸只会更高,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庸人。大爷爷说道:“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你对张浩要小心一些,免得吃亏上当,但也不要表现出来。”我对张浩的确有些戒心,当下点头领命。

转天我身体基本恢复正常,肩上的掌痕也完全消失,没有理由在家里继续赖下去,就背上书包去上学。今天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小雪,路面又湿又滑,我好不容易才来到学校。一进教室几个和我关系不错的同学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何方岐,听说你昨天生病了,没事吧?”我笑着说:“没啥事,让大伙儿跟着操心了。”他们说:“你昨天没来躲过一劫,还真是命好。”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说仔细点,我完全不明白咋回事。”他们把事情经过一说,我才知道昨天下午下第一节课后班级里突然来了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手里捏着一摞纸钱,进门二话不说就往地上撒,从教室门口一直撒到过道,尤其是我座位上扔得最多。我问他们:“你们就没把他赶走吗?”他们说道:“怎么没赶?我们当时就往外推,可那小男孩力气很大,两个人都推不动。后来还是班长拿着笤帚,连打带吓才把他弄走了。”我说:“弄走了就完了呗,这也没啥呀?”他们说:“你没来不知道,小男孩不是咱学校的学生,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他走了之后学校里就流传这些纸钱谁踩上谁减三年阳寿,谁拿过纸钱谁就倒霉。咱们班好多同学都碰过纸钱,当时全班女生哭成一片,我们劝都劝不住。最后马老师过来了,二话不说把纸钱全扔进垃圾桶,又把大家批评了一顿,这事才算了结。”我转头望望,果然发现班里很多女生眼睛还有些红肿,只有翟小佳面色如常,完全不像流过眼泪的样子。我觉得事有蹊跷,在同学们相继散去之后悄悄询问翟小佳。翟小佳不屑地撇撇嘴:“我虽然没见过这个小男孩,但觉着这就是一个阴谋,是在咱们班级制造恐怖气氛,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我也深以为然,对这事没往心里去。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06 08:48:1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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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雪已经积得很深了,有同学提议踢一会球再回家,立时得到了七八个男生的赞同。每逢冬季室外的娱乐活动不多,足球就成了几乎所有男孩的共同选择。此刻大家从教室的角落里拿出闲置了许久的足球,一窝蜂地涌到了操场上。不料四年级的同学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们比我们到得更早,只是手里没有足球。十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大家决定踢全场,按年级划分队伍。我们三年级虽然多一个人,可四年级的同学明显更高大壮实,两边就算扯平,也不计较细节了。

很快足球比赛拉开大幕,我们也不讲究战术,遇到球就奋力拼抢,哪怕栽倒在雪地也在所不惜。混战之中也不知谁把球塞到我脚下,我一看机会来了,低头带球就往前冲,此举很快吸引对方注意,三四个人从前方包抄过来,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横在面前好似一堵墙,我左冲右突也难以杀出重围。正在着急横刺里杀出一道人影,从我脚下断了球就往前带,从进攻方向上看和我是队友。此人速度太快,我压根没看清楚是谁。等到他带球前冲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穿的是一件蓝黑相间的羽绒服,头顶扣着灰色帽子,我不记得班级里今天谁穿了这么一身衣服,一拉身边匆匆跑过的同学:“哎,那人是谁呀,是咱班的吗?”旁边同学先是摇头:“好像不是……不对,是靖帆扬!”我仔细一看,好像还真是这小子,只见他快速晃过好几个对方球员,一脚直通通地把球捅进球门,球进了!我们都很惊诧,且不说他是如何出现在球场上的,但就身体素质来说他虽然也不错,但绝不至于如此灵活,我们这是大白天见鬼了!

我们几个同学喊着靖帆扬的名字冲到前场,可他却充耳不闻,只顾专心致志地抢球。对面好几个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轮番上来围堵他,却被他左躲右闪轻易化解。只刹那间他又杀到球门前,如有神助一般抬脚抽射。球在雪地上空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再次洞穿对方球门。对方守门员压根就来不及反应,他搔搔后脑勺把球开出来,足球在己方球员脚下转了几个回合再次回到靖帆扬的脚下,他也不给其他同学传球,仍是固执地一个人向禁区冲杀。没过多久他再次攻破球门,我们班的其他同学什么都不用干,就看着他一个人表演。他的身手灵敏快捷,他的攻势不可阻挡,他用一个人就完成了战胜对方一群人的壮举,不到十分钟打入五个球。后来对方连连抗议,我们不得不冲到他身边,硬生生把他拖离球场。靖帆扬梗着脖子,眼睛空洞无神地盯着雪野,瞳孔里是一片刺目无垠的白。他一直没有开口,但也没有挣扎,任由两名同学扶他坐在花坛外侧的水泥台上。他下场之后双方重新开赛,这下两边势均力敌,踢得有来有往,不过踢了半天谁也没有破门。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08 15:10:1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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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到这个时候天色渐渐暗了,大家也都有些疲乏,我正想和他们说歇场回家,忽然听到斜上方传来一声形同野兽的嘶吼,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显得格外刺耳。我们抬头向上一看,人人都大惊失色,靖帆扬不知何时爬到了教学楼楼顶,正站在西侧一角张开双臂大喊大叫。我们的教学楼是八十年代兴建的,虽然仅有四层,但楼顶有一定坡度,今天又落了雪,站在上面无疑十分危险。我双手拢成喇叭冲他喊道:“靖帆扬,你快下来!”其他同学也纷纷劝说,靖帆扬对我们的话全然不理,反而在楼顶跑了起来。他边跑边摆动双臂,好像一只巨大的飞鸟。但楼顶哪是奔跑的地方,他还没从西侧跑到东侧,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跪在楼顶的斜坡上。这种跪立的姿势只持续了零点几秒的时间,只一转眼他就从楼顶滚落,形同一只折翼的孤雁,呼啸着向地面俯冲下来。

十七、纸条诅咒

我张大了嘴巴,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靖帆扬大头朝下栽在了雪地上,脑袋下方有一小片殷红的血迹,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醒目,强烈地冲击着所有目击者的视网膜。人生经验告诉我他已经断了气,可我好久都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我看到有同学惊慌失措地跑去传达室叫门卫,还有些人冲进办公楼喊值班老师,而我却盯着靖帆扬久久没挪动脚步。他已经退了学,今天压根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更蹊跷的是他怎么会突发奇想爬上教学楼顶的?他的死会不会和去温太爷沟有关?

我正陷入沉思,旁边一位同学忽然推了我一把:“快看,教学楼三楼有人。”我抬头一看,三楼中间有个窗户背后人影一闪而没,大致方位就是我们教室。但玻璃上有霜,从外面可看不清是谁。这会儿距离放学已有差不多一个小时了,老师和学生都不会留在教学楼中,这个人的出现一定有问题!此刻门卫和值班老师都守在靖帆扬尸体旁边,一面阻止好奇的学生上前围观,一面准备报警求援。我来不及告诉他们,和那个同学撒腿向教学楼跑去。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二楼,听到楼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很显然那个人试图逃走。我喊了一声:“快!”几个大步跃上二三楼之间的平台,眼角的余光只看到一个人影飞速掠过,正向另外一侧的楼梯跑去。我大叫:“你给我站住!”他哪里肯停,跑得反而更快了。等我踏上三楼,他已冲到楼梯口了,看背影是一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的男孩。我赶快回头指挥那位同学:“你到那个楼梯口堵他!”那个同学立刻折返下楼,我则从后面猛追。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09 11:13:0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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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楼梯上跑得飞快,那位同学也不慢,两个人左右包抄,眼看这小子插翅难飞。不料他一转身冲入二楼一角的杂物间。这个杂物间用来堆放全学校的文体器材和用过的试卷,平时是不上锁的,这小子一头扎了进去,踩着摞起来的大鼓就跳上了窗台。我们也随后冲进杂物间,却比他迟了片刻。他推开窗子,扭回头轻蔑地扫视了一眼,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我这下看清楚了,他额头正中有一块白癣,眼神晶亮异常,看起来就不像寻常孩子。他跳下去的动作干净利落,只一眨眼就从我们面前消失了。跟着地面上传来一声闷响,我们追到窗台前,看到他吃力地从雪堆中爬起身,攀上对面的铁栅栏。学校的铁栅栏年久失修,可谓防君子不防小人,小男孩从容地越过栅栏,如风一般掠过我们的视野。

我们两个望着楼下面面相觑,二楼距离地面有三米多高,跳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都没有小男孩这样的勇气。我那个同学咽了一口唾沫,语无伦次地说道:“昨天也是他来教室撒纸钱……”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他刚才去楼上干什么了?”想想觉得不放心,我们两个再次冲上楼,发现我们班门上的铁锁被撬开了,锁头扔在地上,门是虚掩上的。一进到教室内就看到遍地都是课本、练习册、作业本,班级里没有一个人幸免,很显然那个小孩溜进来想找什么东西。一般来说放学后我们都会把重要的书本放进书包里带回家,留在教室的大多是一些不常用的辅科资料,再就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那小孩肯定不是盯着这些来的,那他想要找什么呢?

我们正准备把教室简单地清扫一下,楼下却突然传来警车刺耳的鸣笛。我那个同学慌了:“咱们别留在教室了,一会儿再叫警察把咱们抓走。”他撇下我就往外跑,我一看也没必要一个人留在教室,跟在他后面出来了。总算我还有一些主人翁意识,出门的时候捡起铁锁把门锁上了。到了楼下就看见警车停在教学楼前,两个警察正在给值班老师和门卫做笔录。我本来想把小男孩的事汇报给值班老师,一看这情况也只能离开了。其中一个警察瞟了我一眼,大概他觉得这么小的孩子也不会知道什么,既没有盘问也没有阻拦,任由我离开了。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10 08:49:3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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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家之后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特大新闻说给爸妈听。老爹倒没说什么,他一贯认为该河里死的不会死在井里,黄泉路上无老少,靖帆扬没了那就是他寿数到了。妈倒是感慨了半天,说哪家养孩子都不容易,他父母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该有多伤心。我鸡啄米似地点头,很认可老妈的说法。

转天一来到教室全班同学一面议论靖帆扬的事一面咒骂闯入班级的小男孩,喧闹声简直要把屋顶掀开。突然间门开了,马老师黑着脸出现在我们面前:“闹什么闹!出这么大的事了还有心情闹!今天上午抄课文,每个人抄两遍!”余心慧仗着受宠,举手站了起来:“老师,咱们班昨晚上进小偷了。”马老师更不高兴:“咱们又不是一楼,小偷怎么会进来?”余心慧小心翼翼地说:“我们今早上来的时候,好多书都扔在地上。”马老师皱着眉说:“那你去统计一下,看谁丢东西了,真丢了东西再告诉我。一会儿我要去校长室开会,你督促大家在教室复习,不要擅自出去。”说着急匆匆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却又突然回过头来,严厉地叮嘱我们:“咱们班级不准再议论靖帆扬的事,也不要和外人说,谁要是说了,从明天开始罚站,一直站到期末考试!”

马老师砰地一声关上门走了,班级里一时鸦雀无声。余心慧说道:“刚才马老师说的话大家也听到了,现在拿出作业本抄写课文,我到座位上统计大家丢的东西。”她话音刚落,同学们立时一片窃窃私语。余心慧大声叫道:“安静,不准说话!”我们班的同学只怕马老师,对她却无畏惧,她越是这样说教室里的议论声越大。余心慧见状索性走上讲台,抡起教鞭在讲桌上敲打了两下,说话的声音才渐渐弱了下去。余心慧从讲台上走下来,挨个询问每位同学物品丢失的情况,我见她走了过去,有意和翟小佳分享昨天晚上的经历,捅了一下她胳膊,低声说:“喂!”翟小佳不理我,从作业纸上撕下一张纸,刷刷写了几笔指给我看。原来纸上写的是“我可不想被人抓把柄,你有话在纸上写吧”。我一想笔谈也成,就把靖帆扬从楼上跌落以及小男孩跑进教室的情况都写了下来。翟小佳看过之后写了一个问题:“两件事有关联吗?”我想了想回复她:“不确定。靖帆扬跳楼和小男孩进教室差不多同时发生,也许小男孩进教学楼更早。”翟小佳看过之后微微点头,又写道:“小男孩会不会冲着笔记本来的?”我不由一怔,的确有这种可能,否则他在教室里乱翻什么?但我同时也产生了一个疑问,我们去温太爷沟的事没跟别人说过,目前知道这个笔记本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小男孩是怎么知道它的?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11 07:12:52 +0800 CST  
祝各位书友新春快乐,牛年大吉??!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12 08:14:18 +0800 CST  
(正文)

我们在纸上商讨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忽然间余心慧转了过来,伸手来扯这张纸:“你们这肯定不是抄课文,看我不告诉马老师!让我瞧瞧你们写的什么?”我心头大急,这纸上的东西可不能让她看见。要不怎么说人急智生呢,我朝纸上呸地吐了一口唾沫,趁余心慧愣怔的当口,把它揉成一个废纸团,手臂轻挥送入纸篓。余心慧没想到我会玩这么一手,朝我翻了两个白眼,终究没有勇气去纸篓里把纸团捡回来。

整整一上午老师们都在开会,没人到班级里安排上课。大家抄写了一会儿课文之后渐渐坐不住了,有人嚷嚷去厕所,余心慧大声拒绝了他,并且振振有词地说道:“马老师马上就会回来,要是你不在教室连带着我也得挨批!”可过了足有十分钟马老师人不见踪影,那名同学喊道:“我憋不住了,再不让去厕所我就在教室里方便!”余心慧见状,只得批准他的请求。不料另有几个同学也要一同去,余心慧却不答应了:“一个一个来!前面的人回来了后面的人才能去!”班级后排站起了一个大个子,理直气壮地说道:“拉屎放屁,天经地义,你凭什么不让我去!”余心慧吼道:“侯兴隆,你再这么跟我说话我就把你名字记到小本子上,看马老师怎么罚你!”别看侯兴隆人高马大,一提马老师立刻就蔫了,低着脑袋坐了下来,只是嘴里还不服气地咕哝着。

教室里不停有人进进出出,不大工夫去过厕所的的差不多已有十五六人,但我和翟小佳都没挪地方。翟小佳在工工整整地抄第二遍课文,我在看数学参考书。忽然间有同学叫了出来:“谁在我帽子里放了个纸条?”我扭转头一看,原来是班里出了名的老实人尚小伟。尚小伟今天穿了一件连帽衫,脖领后面挂着个半截帽,此刻他伸手把纸条拿了出来。还没等他看个仔细,坐在他后边的侯兴隆一伸胳膊把纸条抢了过去,大声地念了出来:“小孬,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自己想想昨天下午三点你在干什么。不想出事的话,放学之后到青年商店门口,到时有人会告诉你怎么做。”侯兴隆念完之后嬉皮笑脸地说:“喂,尚小伟,谁是小孬啊?”他全然没注意到尚小伟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目光一直在天花板上游移。直到侯兴隆在他后背上推了一把,他才低声说道:“小孬就是我。”说着把纸条接了回去。侯兴隆还想问个究竟,尚小伟却不再搭理他,心事重重地伏在课桌上。我觉得挺有趣,尚小伟这样一个实诚孩子,还会做见不得人的事?看样子纸条上写的八成不假。我悄悄在作业本上用铅笔写了一行字:“晚上放学后我想跟过去看看。”然后用橡皮擦掉。翟小佳摇摇头,目光里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不让我再去惹事。可我认定班级里的所有事都有人操纵,决心查个清楚,翟小佳就算反对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心。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14 14:51:5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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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放学的时候马老师终于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教室,她满脸透着疲惫,一开口嗓子也是哑的:“同学们,上级已经调查清楚了,靖帆扬同学是自杀的。他和大家朝夕相处了好几年,大家也都很痛心,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办法挽回。希望大家振作起来,不要再被这件事困扰。还有就是如果外人问起来,你们一定要统一口径,别说没有用的,听清楚了没有?”同学们拉长声调回答:“听——清——楚——了!”马老师又问余心慧:“你统计的怎么样?”余心慧理了理额头的短发:“报告老师,大家都没丢东西!”马老师已经被靖帆扬的事折腾得精疲力竭,听到这句话轻轻吁出一口气:“没事就别再议论了。好了,下课吧!”

我走出校门时碰到了象斗叔,他关切地握紧我的手:“听说你们班有人自杀了,你没事吧?”我忙不迭地点头:“我啥事没有,不过据我看,这人不像是自杀。”象斗叔饶有兴味地扬起了眉毛:“哦?你说说看。”我怕被别人听到了,就拉着象斗叔往外走,同时把昨天我目睹的情况一五一十都说了。象斗叔目光如炬:“那小男孩不会无缘无故到你们班去,只怕你还有些事瞒着我。”我低头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和他交个底:“那好,我信得过象斗叔,就多说两句,不过这事不能再扩散了。”象斗叔拍拍我的肩膀:“我啥样人你还不了解?放心吧。”于是我就说了去温太爷沟的事,那个笔记本的存在自然也没隐瞒。象斗叔想了想:“那个小男孩估计就是来找笔记本的。你们一定要把东西放妥当,不要落到不相干的人手里。”我说:“那是自然。你下午放学后有时间吗?”象斗叔猜到了我的心事:“是找我帮忙吧?”我说:“对,到时候我准备去青年商店办一件大事。”象斗叔没问细节:“那我在学校门口等你,咱们一块过去。我有个预感,这一系列事都是相互关联的,我肯定帮你弄个水落石出。”我十分高兴:“谢谢象斗叔!”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15 08:34:2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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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看到尚小伟心神不定地出了教室,赶快背起书包跟了上去,不料余心慧喊住了我:“何方岐,帮我把这摞作业搬到办公室去,我一个人搬不动。”我一看原来是今天上午我们抄的课文,没好气地跟她说:“你一次搬不了就两次呗,我还有要务在身,恕不奉陪!”余心慧喊道:“何方岐,你不去也成,我把你和翟小佳的事报告给马老师!”我一下子犹豫起来,我倒是脸皮厚不怕批评,翟小佳可是好学生,挨了训就很委屈,我总不能连累她呀!所以我迅速转换态度:“要我去也行,不过要快一些,我确实急着走。”余心慧见计谋得逞,得意地抿嘴一乐:“知道了,赶紧地吧!”

我和余心慧来到马老师的办公室,门是半开着的,我探头一瞄暗暗叫苦,原来马老师正在安抚靖帆扬的父母,靖帆扬的妈妈拿着块手绢不停拭泪。靖帆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父母见了我还不得把我给吃了!我把作业往余心慧那边一推:“你送进去吧,我不方便。”余心慧扯住我的袖子:“哎,你别走啊,你一个男生好意思让我搬这么重的东西吗?”办公室里十分安静,她这么一嚷立刻被马老师听见了:“是余心慧吧?把作业送进来!”余心慧推了我一把:“快走!”我无可奈何,低着头走进办公室。

虽然我尽量躲避靖帆扬父母的目光,但还是被他们认了出来。靖帆扬的爸爸表现得还算克制,他妈妈却像母狮子一样跳了起来,咆哮着伸出五指来抓我:“马老师,我儿子的死全是因为他,我今天非得让他给我儿子抵命不可!”我侧身一闪,这头母狮子扑了个空,脚下被椅子一绊,扑通一声栽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我见惹出乱子,赶紧转头往外跑。哪知一抬眼门口已被一个壮汉牢牢把住,靖帆扬的爸爸瞪着牛眼低声威吓:“事情没说清楚,你不能走。”马老师不满地瞪了一眼手足无措的余心慧,把靖帆扬的妈妈从地上搀扶起来,又对他爸爸说:“公安机关已经有结论,靖帆扬的死是自杀,跟其他人无关。”靖帆扬的爸爸不信:“我儿子脑子确实不清楚,可他一向呆在家里,怎么可能跑到学校自杀?”又一指我:“这小子曾经阻拦过别人救我儿子,老师你说说,我儿子的死是不是和他有关?”他这么一番胡搅蛮缠我压根就走不了,只能退后两步静观其变。幸好马老师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孩子没了咱们都很难过,可也不能不讲理不是?靖帆扬跑到楼顶不是别人逼他上去的,这一点好几十个同学都能作证,而且大家也都看见他是不慎滑下来的,没有人推他或者拽他。咱们不能因为孩子没了就迁怒于他人呀!”马老师这么一说靖帆扬的爸爸若有所思,马老师递了我一个眼色,我瞬间领悟了她的意思,从靖帆扬爸爸的身后挤出办公室,一口气直跑到学校大门口。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16 08:31:4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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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斗叔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到我劈头就问:“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出来?人都走光了。”我赶紧赔不是:“都怨我们班那个蠢学委,非要我帮忙送作业,结果差点引出祸事。”象斗叔听我把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不由叹道:“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子女,这两口子如此溺爱孩子,难怪孩子会这样不知进退!”我也颇有同感,靖帆扬要不是好奇哪会平白无故地送了性命!

我们学校离青年商店不算近,步行约摸得一刻钟,象斗叔等不及,招手叫了一辆小三轮,我们只花了五分钟就到了青年商店。不过我们还是迟来了一步,商店门口没有尚小伟的影子,一打听才知道,大约在五分钟之前他离开了这里,沿着主街向南走了。我们急忙追了下去,沿途一路打听尚小伟的去向。但很可惜的是,除了青年商店门口有人见过他,路上的行人谁也没对他上心,我们只追出二三百米就被迫无功而返。我问象斗叔:“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象斗叔说:“你知道他家吗?咱们去他家附近,或许能查到他昨天下午三点干了什么。”我和尚小伟接触不多,只是听同学们说过他家住在二号楼一带,就带着象斗叔往那边赶。

二号楼在林业局的东南角,都是七十年代末盖的公房,首批住户大部分是附近几个单位的劳模,当年都是敲锣打鼓戴大红花住进来的。不过这里名为楼房,设计却颇为逼仄,每户人家都分成了上下两层,相邻两家的空间正好交错,也即甲家的一层位于乙家的二层之下,甲家的二层凌于乙家的一层之上。更为尴尬的是,楼里没有卫生间,要想方便只能去外面的公共厕所。如此设计给住户带来了很大不便,但这里的人家大多没有更好的去处,也只能将就了。我们找到二号楼,老远就闻见了公共厕所飘来的气味。象斗叔皱紧眉头,说了这么句话:“别看这里是楼房,还真没有咱家的平房舒服。”我也深以为然:“这里的楼都不带院子,住着肯定差劲。”说话的工夫我们看到楼外面坐着个老太太,正孤身一人眯着眼睛打量来往行人。我上前打招呼:“奶奶,您知道尚小伟家住在哪儿吗?”老太太侧转耳朵,大声问道:“你说谁?”我看她有些重听,赶快连比带划地说尚小伟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平时特老实。老太太这下明白了:“哦,你说机修厂老尚的儿子吧?那小孩可不得了,外表看着老实,其实一点都不老实!”我满脸诧异:“怎么会呢?他说话办事都蔫头蔫脑的,哪里会不老实!”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17 08:17:1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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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没人唠嗑正闲着慌,看我说这话立刻纠正:“我和他家是老街坊,你们还能有我了解他!告诉你们吧,昨天下午他躲在公共厕所里,偷偷往女厕所这边看。要不是看他年纪小,早被人扭送到派出所了!”我吃了一惊,原来纸条上说的不光彩的事指的就是这个,这老太太既然知道,想必在附近已经传开了。我又多问了一句:“真没想到!可是厕所之间不都有砖墙隔着吗,他个子又矮,怎么可能往那边看呢!”老太太指了指远处的公厕:“你们不知道,那个厕所不知被哪个缺德鬼挖了一个洞,上次维修的时候用白灰给抹上了。这老尚的儿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拿小木棍把白灰给捅开了,正好对面有个老大姐,她听到背后有响动,提着裤子就把这小子给逮住了。后来因为和他父母也认识,老尚领着儿子带点东西上门道个歉,这事就算拉倒。老大姐人比较厚道,也只和我们几个说了。”我听这话的意思了解这事的人其实很有限,而能够在尚小伟帽子里放纸条的多半是学校的学生,只要寻找到这二者的交集,应该就能顺藤摸瓜地找到主使者。我们向老太太打听和我们一个学校的小孩,老太太一口气点出了五六个,而从她的表情看显然这不是全部。我们谢过老太太走到一个角落里低声商议。象斗叔说:“这里面恰好有一个人和我同届,我去找他问问。”象斗叔找到这个人,旁敲侧击地问了尚小伟的事,谁知他对昨天发生的事懵然不知,上午尚小伟去厕所那个时候他还爱教室里上课,他的嫌疑自然被排除了。至于别人我们也不熟悉,象斗叔向他这位同学大致了解了情况,决定明天去学校再打听。

我们从二号楼离开前象斗叔忽然说:“陪我去趟厕所。”我不解其意,说道:“这儿厕所那么脏,还不如回家。”象斗叔坚持要去,我也只好由他。可他进了厕所之后并不急着方便,只在厕所内来回转悠。后来他在靠里的一个蹲坑停下了脚步。我凑过去一看,砖墙上靠近地面的位置果然有一个小孔,只是不久前被人用水泥封上了。象斗叔盯着那面墙上下打量,好半天才说道:“这尚小伟倒还有几分心机。”我没瞧出个所以然,忙向他请教原由。象斗叔说:“你看着边缘有反复撬动的痕迹,尚小伟做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只是昨天运气不好被人发现罢了。”我一下子醒悟过来,尚小伟定然是每次偷窥后都用小石子把小孔塞上,然后下次过来时再拿小木条把石子撬出来,他是怎么想出这个点子的!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18 08:47:30 +0800 CST  
(正文)

次日一早在上学路上我远远望见了尚小伟。只见他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拖着脚步,似乎受到了沉重打击。我高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矍然一惊,如兔子一样惊愕地回过头来,当看到是我在喊他,很快把脑袋缩回脖子里,仍在路上慢腾腾地挪动步子。我小跑着追了上去,一直到和他齐头并进才放缓脚步,气喘吁吁地责怪他:“我刚才喊你你怎么不等我?”尚小伟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想一个人静静。”我说道:“你好像有心事呀?咱们是同学,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你没听说过那句俗语‘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尚小伟这回连话都懒得说了,只晃了两下脑袋,那意思是不愿意搭茬。我不死心,想尽一切办法逗他开口,但尚小伟只是闷头走路,对我的话全然没有反应。不得已之下我使出杀手锏:“尚小伟,你不告诉我也行,我把你在公共厕所干的事告诉其他同学。”尚小伟抬起头,两眼瞬间像是要喷火一般。我以为他要暴起伤人,哪知很快他又低下头去,看来是打算对纸条的事守口如瓶了。他这种态度让我毫无办法,我也只是在口头上吓唬他一下,总不能真把这个把柄捅出去。可纸条上的事对我来说太关键了,尚小伟这里找不到突破口就只能寄希望于他的那些邻居了。

然而我和象斗叔在学校的调查开展得并不顺利。靖帆扬事件发酵之后,学校里前后来了好几拨记者,每天蹲在教学楼里明查暗访。学校对此高度重视,一面安排专人陪这些记者喝茶聊天,一面向学生下达封口令,严禁任何人私下和记者接触。有的老师工作方法简单粗暴,直接告诉学生面对提问就三个字“不知道”,学生只知道机械重复,对实际情况也不加以区分。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尚小伟的两个邻居,任凭我们百般开导,他们只是回答不知道,让我们无计可施。象斗叔不死心,七拐八绕地找到了学校的大队委,让大队委给这两人施压。我们全学校就只有一个大队委,一般都是家里有背景的孩子才能当,每逢课间出操的时候,大队委左臂佩戴着三道杠,威风凛凛地往人前一站,权威立刻不容置疑地立了起来。现任大队委是个女生,说话办事干脆利落,在她的攻心谈话之下,那两个学生终于承认,他们听说过尚小伟的事,但当天上午那个时段并没去过厕所。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19 08:00:21 +0800 CST  
(正文)

我们忙活了一通眼瞅着线索又断了。象斗叔发了狠,说无论如何也得拿下尚小伟,他是亲历者,肯定知道很多事。我说尚小伟现在油盐不进,他那张嘴也不是用寻常手段能撬开的。象斗叔说这事他来想办法,叫我留心尚小伟的动向。

尚小伟这两天在学校里特老实,每天到了学校之后就往课桌上一趴,直到老师进门才懒洋洋地抬起脑袋,以一种昏昏欲睡的神情把课上完,既不举手发言也不参与讨论。因他学习基础太差,马老师见状也只是批评了两句,没再继续深究。我无时无刻不在留意尚小伟,却很难从他身上找到线索。但就在这个时候,班级里再次出现了神秘的纸条。

这次纸条是一个叫阮君君的女生在课桌里发现的。她清楚地记得上午放学时课桌里空空如也,下午一来就无缘无故地冒出张纸条。她好奇地打开一看吓了个半死,瘫坐在椅子上半天回不过神。旁边的同学见她表情不对加以询问,阮君君不善于隐藏心事,带着哭腔说道:“纸条上让我放学去青年商店等着,还让我保守秘密,不准告诉别人,否则晚上就会见到大头鬼。天哪,我该怎么办啊?”阮君君在班级里人缘不错,立刻有很多同学给她支招:“你不用怕!我们是一个班集体,不会让你受欺负的。放学之后我们跟着你一块去,看谁在跟你恶作剧,如果叫我们抓着了,肯定揍得他满地找牙!”同学们的安慰给了阮君君很大勇气,她感激地起身道谢:“那就拜托大家了。”

其他同学都信心满满,认为人多力量大,没有什么是战胜不了的。只有我多了个心眼,在下课时找到象斗叔,把同学们的打算告诉他。象斗叔说:“你不要惊动其他人,下课后我也跟着过去,咱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里有了底,若无其事地回到教室。放学后马老师前脚刚走,我们后脚就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教学楼。在学校门口我眼角瞥见象斗叔从后面跟了上来,就更加笃定了,也不和他打招呼,只跟其他同学相互调侃。本来我们班全体同学都要去的,可是到半路不时有人不辞而别,真正到达青年商店的也就一半人。侯兴隆一向自诩仗义,见状大骂那些没来的同学是胆小鬼。旁边也有几个同学附和,我听到后只是笑笑,没有参与他们的声讨,只是潜运功法,以皇极生象术中的观物本领留心周遭的细微变化。象斗叔在我身后大约三十米开外,瞧他眼观鼻鼻依息的神态就知道他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20 08:58:4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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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基本也到了下班高峰,青年商店来了不少买百货商品的顾客,但他们停留的时间都不长,也就二十分钟商店的人相继散去,里面的喧嚣也渐渐低沉下去。透过玻璃窗向里望去,可以看到店员们正在清理货物盘点账目,为打烊做着准备。我里里外外观察了一圈,没有发现哪一个人有特别表现。阮君君也是面现不解,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收到新的指令,难道那张纸条真的只是在恶作剧?侯兴隆不耐烦地挥着胳膊:“我今天来是准备大干一场的,结果啥都没有,这不是白跑一趟吗?大家都散了吧!”他的话道出了同学们的心声,大家就在青年商店门口举手作别,三三两两地往家走。

阮君君的家和我并不在一个方向上,我们很快就拐向了两条路,我独自一人在小巷里穿梭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知道象斗叔跟了上来,就有意立住脚等他。象斗叔快步踱到我身旁,机警地左右扫视一番,揽住我的肩膀轻声说:“这里面果然有些门道。”我大惑不解地问道:“不是没人过来吗?”象斗叔说:“你们一大帮同学聚在那里太醒目了,人是没过来,却有一个偶人一直在附近转悠。”我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发现?”象斗叔说:“这个偶人一直躲在下水沟和楼房的阴影里,别说平常人注意不到,就是专门去找,也要费一番力气。操纵这种偶人的是一种极为古老的机关术,名为九尸傀儡术,偶人受主人意念感召,进退趋避有如常人,甚至还可以做一些简单的事情。此术传自元末一位不知名的工匠。这位工匠的后人将此术发扬光大,后来就成了一个神秘的门派傀儡门,但此门只传家族成员,所以人数不是很多。我爷爷在二十年前去市里,偶然曾见过一位傀儡们术士用此术害人,当即用皇极生象术予以反制。那术士自知不敌仓皇遁去,自此再不见踪影,没想到今天又会在这里遇上。”

我听得心脏怦怦乱跳:“如此说来学校里也有傀儡门的人,尚小伟帽子里的纸条就是他们放进去的。”象斗叔想得比我更深入:“也可能只是给傀儡门跑腿的人干的,假如我花两块钱雇你放个纸条,你会不愿意做吗?”两块钱可以买很多好吃的,也可以买几样不起眼的小玩具,若是真有这样的好事,我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应。象斗叔这么一分析,摆在我们面前的情况就更扑朔迷离了。象斗叔想另辟蹊径找到一些线索,说他要和李旷爷爷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方法。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1-02-21 08:57:43 +0800 CST  

楼主:陟云子

字数:135200

发表时间:2020-07-20 18:51:3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07 07:04:4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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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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