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飞奔(长篇军事小说 铁血、热血、王者归来)

二百四十一、情深友于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重庆歌乐山上,松涛阵阵宛如万马奔腾。在山下的一个密室里,蒋介石坐在沙发上,手拿28军总司令李仙洲从山东潍县发来的电报,恼火异常。他用沙哑的语调冲着秘书说:“立即发一个电报,质问一下延安方面!”他用浓重的浙江口音口述着电文,秘书记录着:延安,毛泽东、朱德:
八路军在鲁省安邱县,打死了我们的民族英雄秦启荣,何若?请迅予答复。
秘书把记录稿递给他,他飞快地看了一遍,签上名字。“马上发出去!”蒋介石用带火冒烟一般的嗓音说。
秘书忙立正答:“是!”
第二天,黄昏时候,还是那个秘书,手拿一份电报走了进来,“报告总裁,延安来电。”说完,双手把电报递给了在室内来回踱步的蒋介石,他接过电报,紧蹙眉头,恼怒地看着:重庆,蒋总裁:
我们在鲁省安邱县日伪的据点里,打死了一批汉奸,哪知道汉奸队里还有你们的“民族英雄”。
蒋介石感到深受毛泽东的讽刺挖苦,恼羞成怒,暴躁地把电报撕得粉碎,摔在地上。
秦启荣并没有死,原来他故布疑阵,白天在老子村办公,夜晚却率贴身警卫100多人秘密龟缩在王家沟村的一家民房里过夜。当夜,遭到沉重袭击的秦启荣,犹如丧家之犬,带领残兵败将仓惶向城顶山方向逃窜,在夏坡附近的辛庄子村与厉文礼特务团抱在了一起。

不久,付静涵在日寇北野的监视之下,回到碧霄峰,召集其部属团、营长及司令部系统负责人开会,陈述降日之事。
会议结束,众人黯然退场,付静涵手托额头,肘撑桌面,半响摇头轻叹道:“想不到,我付静涵也有今日!”
“对不起……”他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李舒颜,正站在一边,低头垂臂,满面愧色,“我连累您了!”
“你怎么还没走?”付静涵摆了摆手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要自责。”
“你是为了救我才降日。我觉得我不值让你背负骂名。”
“这些年你一直追随我,出了很多力,记得我当县长,任命你当教育部长,那是我们第一次合作,你出资兴建了县公署,还有西大营、团防局;日军占领泰安城,你随我出走打游击,四处筹粮筹款,帮我度过难关。是我一直欠你人情。”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些。”李舒颜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你我初次相识你还没当县长,那时你是泰城联庄会会长。”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我23岁,可谓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总想着干出一番大事业。”
“那年我20,随家父组织画社、办学堂,致力于教育事业。”
“我记得你那时是个特别儒雅讲礼,说话温柔的书生。”
“你联合乡绅,训练民团,保卫乡里,获得了好声誉,还记得那次土匪水狸张绑架我校九名师生,以巨额勒索,要我交出赎金,我上门求助,你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带领两百多团丁趁夜围住老巢,与之激战,击毙水狸张,顺利救出人质。那时我就认可你的为人。当上县长后,你为政清廉,重视民生,严禁鸦片,以教化治民,泰安县政通人和,我请你给学生作演讲,你都慨然欣往,每次都很精彩,让师生群情振奋。我还记得你穿着长衫的样子,集正直、英武于一身,我心生钦佩,想:如有机会跟着这样的人,必一生追随。”李舒颜说着话,眼里充满回忆,仿佛又看到了当年付静涵在台上演讲时器宇轩昂的样子。
“为了帮我戒烟瘾……”付静涵突然一把抓起他的手腕,推起袖子,小臂上露出两排深深的牙印形疤痕,“我命人将我捆在椅子上,你一直陪着我直到清醒,哪怕我将你咬伤,也没有一句怨言。恕我愚钝,你出自书香名门,为何对我一介武夫这般用心?”
李舒颜吓了一跳,他脸色如醉酒般酡红,像是被看穿了心思,语无伦次地说:“我,敬佩司令为人,既得信任,跟随左右……只想帮你戒除毒瘾,没想太多。”
付静涵看着他,点头道:“你从未负我,算是我最亲的兄弟,我又怎能看你受罪?只要能救,什么骂名无所谓啦。”
李舒颜感动地说:“能得司令这句话,我死而无憾!”
付静涵道:“别说死字,我们都得好好活着,缺一不可。”
李舒颜重复道:“嗯,我们 缺一不可……”
这时有卫兵进来报告:“报告司令,夫人和三姨太接来了,她们担心司令,急着想见司令,我是否将她们带来?”
李舒颜想将手腕从付静涵手中抽出,无奈付静涵抓的甚牢,他竟没抽出来。
付静涵说:“你把她们带到住处,安顿好,我马上过去。”
卫兵应诺退下。
付静涵这才放开李舒颜的手腕,道:“舒颜贤弟,这些年随我东奔西走,已过而立,还未有家室,这次我让你几位嫂夫人给你物色几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让你挑选。”
李舒颜拒绝道:“不劳司令挂心,兵祸之年,舒颜暂时没有成家之念。”
付静涵认真地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若不延续香火,怎对得起家翁?”
李舒颜冷冷地说:“这是三生石上的缘分,若石上无字,则强求不来。司令快去吧,免得几位夫人着急。我可不愿再做罪人。”
“好吧。”付静涵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以后不要叫我司令,我们兄弟相称。我长你三岁,你就叫我大哥吧。”
李舒颜并没有叫出口,看着付静涵的背影,一手握着另一只手腕,喃喃道:“你若安好我便安好!”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07 10:28:15 +0800 CST  
二百四十二、弈之道
日军司令部,宽大的桌上铺着一张巨幅鲁省地图,一名年长的日军军官正凝神细看,不时在上面放上一颗围棋子。在他右手旁,放着两盒围棋,一为黑子,一为白子。那人五十六七年纪,瘦长的骨头脸上带着一副圆框眼镜,镜片后面那双眼睛炯炯放光,不凶狠也不和蔼,只是嘴角边的法令纹让他看起来显得颇为严肃。
听到有人报告,他也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嗨一待(请进!)”
来人是联队长北野次郎,他毕恭毕敬地敬了个礼,保持着笔挺的姿势诚惶诚恐地说:“大将阁下,您召见我!”
此人正是日本陆军大将冈村宁次,昭和军阀“三羽乌”的第三位,百团大战后调任华北方面最高司令长官。
冈村宁次抬起头,看着北野说:“特工科的人绘制的山东地图越来越精密了,可见他们做了很多功课。现在这是我的棋盘,围棋起源于中国,据说是尧帝所制,称为弈,唐朝的时候传入日本。在中国的地图上布子,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这就是我主张的‘以华制华’。自从1941年4月天皇陛下钦点我出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就经常进行这样的游戏。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大日本皇军在各地战无不胜,占领了太平洋约四分之一的地域。在华北占领区,从1942年春开始,我们轮番‘扫荡’山东国民党军占领区和各抗日根据地。一年来,我们对国民党正规军于学忠部发动了三次大规模的进攻,于部伤亡惨重,损失兵力数千,已经不成气候,他手下的军队纷纷投降改编。”
说完他继续放棋子,地图上几乎被黑子布满,显然黑色代表日军势力范围,岗村宁次看着地图说:“鲁中的吴化文,鲁南的付静涵,滨海的厉文礼、张步云,胶东的秦玉堂,清河的周胜芳,冀鲁边的曹振东,湖西的孙良诚……山东国民党军队投降改编为伪军的已达4万左右。”
北野崇拜地看着冈村宁次,骄傲地说:“皇军的胜利是势不可挡的,大将阁下是兼备明智、卓见、果断、意志坚强等品质的优秀军人,在统率及作战发面都是罕见的名将,成为百万中国派遣军的总司令,乃理所当然!”
岗村宁次这才抬起头,对北野说:“围棋方趾圆颅,各子皆然,众生平等,黑子白子蕴藏阴阳变化,没有谁更强大,时机一到任何形式均可转化。听说李仙州的92军进了山东,北野君有何对策?”
北野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已将日军于学忠部打的损兵折将、疲惫不堪,李仙洲兵强马壮,若与于学忠汇合,国民党军将再度恢复元气,我认为必须要阻止他们汇合。”
岗村宁次道:“北野君,我同意你的观点。而且,李仙洲入鲁也在山东伪军中引起不小的波动,这些部队摇摆不定,不能不引 起我们重视。因此我命令你在陇海路、津浦路及微山湖西岸一带设防,阻截李仙州入鲁部队,同时我带人扫荡鲁南山区,破坏李仙州借以北上、东进的立足点。付静涵应该学聪明了吧?”
“嗨,我保证他对我们俯首帖耳、唯命是听!”
“另外,”冈村宁次思考了一下又说,“对于八路军的那些根据地,要采取主动进攻,八路军甚是隐秘,表面上与我们相安无事,实际上却无时无刻不在民众中秘密进行工作,充实力量,一旦时机成熟,即一举转向进攻,百团大战就是例证,八路军如附骨之蛆,药劲一过又迅速生长,因此绝不能放松对八路军的打压。按照我的步骤去做,既不急于求成,也不坐失时机,最终目标是把华北的1亿民众拉向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光辉羽翼之下。”
“嗨,多谢阁下教诲!”北野再一次鞠躬行礼。

李仙州率主力到达单县不几天,日军即纠集1000余人的兵力,配合汽车、坦克,向单南葛楼、武楼、宋刘楼等李部驻地进攻。
李仙州得到情报后自信地说:“来的正好,老子刚到山东来,正要试试刀口呢,叫他们尝尝利害。”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自信过早了。
单县为黄河冲击平原,地势平坦,日军的十几辆坦克如履平地,攻势凶猛,李仙州部只能利用村庄房屋等进行防守。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通讯兵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军座,敌人占领南葛楼了!”李仙州心里格登了一下,南葛楼驻了一个团的兵力,怎么一会儿说丢说丢了?他抽出盒子炮,打开扳机就朝左翼方向冲去,一班卫兵也随他跟了上去。
守南葛楼的是三团一营,由于这两个营营长有矛盾,交接部位留下了个大空裆,致使一股敌人乘隙而入,一下子摸到了两个营的背后,两个营因此匆忙丢了阵地,李仙州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在半路上正碰上三营营长敝着胸襟,带着100多个部下一边放枪,一边没命地朝武楼跑来!
妈的,这不是把敌人往武楼主阵地上引吗?一股无名之火蓦地从李仙州心头腾起,他一把抓住三营营长的衣领,吼道:“妈的,你个贪生怕死的东西,老子毙了你!”说罢,他拔枪顶住他的脑门。
日本人的偷袭已让这位营长屁滚尿流,李仙州的怒吼更让他魂魄出窍,张口无言!好半天,他才哆嗦道:“军座,我知错,我马上带人把他夺回来!”
因武楼一带水网纵横,日军大部队不便活动,北野次郎便派出一二百人的小规模部队轮番冲击92军26师的防线,26师则集中炮火予以轰击。敌死伤累累,最后出动3辆坦克掩护其步兵前进。
26师的山炮营有大炮8门,全为美国货,本来是分散于几个点使用的,师长周志道一见敌人坦克来势汹汹,顾不得集中炮火易被敌发现、被敌摧毁的禁忌,硬是将8门大炮并在一起,向敌坦克猛烈轰击,“嗵!”“咣!”一颗颗炮弹落在湖中,落在敌人坦克的周围。水柱擎天,尘土飞扬,行进在道路两边都是湖泊的敌军坦克顿时放慢了速度。
这时日军几架飞机如同猎鹰一般从高空俯冲而来,瞬间六门美式山炮成了日军的射击活靶。
乘着飞机轰炸,数百名日军从26师防守的阵地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借助已有阵地,后面的鬼子正源源不断地聚集,92军司令部受到被合围的威胁。
“挡住他们,谁敢撤退,老子就枪毙谁!”李仙州声嘶力竭地吼道。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07 18:17:49 +0800 CST  
二百四十三、千万不能打呼噜
李仙州几次催问战况,刘春霖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样报喜不报忧,因为敌人就呆在他的脚下,他想报喜也无喜可报,他只是向李仙州保证,天黑之前一定解决这股敌人。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李仙州急得像关在笼子里的野兔似的,来来回回地在指挥所里乱转着,口中的香烟忽明忽灭。
此时,八路军指挥部已得知日军进攻李仙州部的消息,这里却开始了一场争论。
罗荣桓打电话到山东分局与朱瑞商量,朱瑞主张静观其变。他说:“于、李如果合流,国民党顽固派的力量将大为增强,使八路军在三角斗争中处于不利。这次日军进攻国军,也是化解国军力量的最好机会。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朱瑞1925年赴苏联,先后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克拉辛炮兵学校学习,是莫斯科中山大学“二十八个半”的人物,是正儿八经的“国际派”党员,可谓是背景厉害,文武全才。长征路上,朱瑞的职务是红1军团政治部主任,罗荣桓是8军团政治部主任,遵义会议后毛泽东开始掌权,罗荣桓担任1军团政治部副主任,成为朱瑞的副手。
1937年,全国抗战爆发后,朱瑞任中共中央北方局军委书记。1939年5月4日,中共北方局根据中央书记处的决定,组建八路军第一纵队,统一指挥山东与冀鲁边、苏北等地八路军115师和山东纵队、新四军游击支队等武装,隶属集总(第18集团军)。6月,徐向前、朱瑞到达鲁中地区,8月1日通电就职。徐向前为司令员,朱瑞任第一纵队政委兼任中共中央山东军政委员会书记和中共山东分局书记,统一领导党政军各项工作。1940年5月,徐向前赴延安,第一纵队番号撤销。
长征结束,朱瑞调任2方面军政治部主任,罗荣桓担任1军团政治部主任。两人应该是很了解彼此的老战友了,但到了山东工作后,却屡屡产生分歧。
罗荣桓说:“老朱啊,我们对李仙州入鲁固然要采取谨慎的态度,但山东分局在李部入鲁之初曾指示该部所过各区主动与之联络,希望团结抗战。我更是想借这次机会帮助李仙州解围,92军被打垮了,我们是不是也少了一份抗战力量?”
朱瑞不以为然地说:“老罗,如果我们卷入这次混战,我们的力量将被削弱。我认为没有必要为国军牺牲自己的兄弟,他们不会领我们的情。”
罗荣桓坚持说:“山东不是国军和共军的,是中国人的,我们一方面让他们看到我们团结抗战的诚意,另一方面向友军伸出援手,也是为了化解干戈,有利于今后的交流合作。我意已决:协助友军突围。”罗荣桓挂了电话后,便通知八路军冀鲁豫军区的部队积极从侧翼袭扰日军,配合李部作战,并为李部护送伤员。
此时,赵奔正带着独立团在微山湖以西的谢寨。
自那日从老子村返回后,丁迅带着打游击的一营前来接应,赵奔让演剧队和赵小怜等人先返回,他则带着部队顺道在单县逗留了几日,和单县人谢协群领导抗日自卫队在一起。赵奔和谢协群几日畅谈,很是投机。这谢协群自幼习武,身材高大健壮,性格豪爽。虽然不识大字,却是一条热血汉子。由于他善使大刀,他的自卫队员们也人人都配了一把大刀。
这几日赵奔不但和他交流抗日思想,还和他切磋了一些刀法,谢协群没想到一个看似文弱的政委竟能文能武,也不由得心生敬佩,两人相见恨晚。因此独立团官兵和自卫队员们相处也很融洽。他们除了一起训练,还一起唱歌。此时他们正集合在院子里,齐唱一首名叫“千万不能打呼噜”的歌:
日本鬼子打进东三省,我们还在打呼噜;
日本鬼子打进山海关,我们还在打呼噜;
日本鬼子打进卢沟桥,我们才睡醒!
同胞们,醒来吧!鬼子打进了济南府;
同胞们,醒来吧!千万不能打呼噜,鬼子打到了家门口;
同胞们,醒来吧!扛起枪,拿起刀,对准鬼子头!杀、杀、杀!
这原本是邻村张寨自卫连连长米凤海编的抗日自卫队队歌,现在传唱到了谢寨自卫队,而此时谢寨自卫队员们又把这首歌传给了独立团。两队唱的豪情万丈,士气如虹。
此时李仙州部被日军攻击的消息,独立团指挥部已经得知。而且,赵奔在指挥所里还能听到远方零星的枪声和暗哑的炮声。
赵奔微笑着说:“这下够李仙州喝一壶的。”
丁迅说:“小鬼子真是眼疾手快,一招锁喉。”
赵奔道:“是啊,他们也怕于、李汇合,实力壮大。”
谢协群有点焦急地说:“赵政委,我们要不要趁机上去冲杀一阵,也舒活舒活筋骨?”
赵奔说:“鬼子人多势众,我们不是他们对手,而且他们的目标是李仙州,我们再等等看吧。”
这时,指挥部的电话铃声响起,通讯员接了电话后,忙说了几个是。他来到赵奔身边报道,说是司令部打来的。
赵奔忙走过去接听,电话那头是罗荣桓,他指示赵奔积极从侧翼袭扰日军,配合李部作战,并为李部护送伤员。
赵奔挂了电话,把首长指示传达给谢协群,他高兴的一拍大腿:“太好了,他娘的,这回俺一定要给小鬼子点颜色看。”两人分别带着各自人马去袭扰日军。
谢协群带领十几名抗日自卫队员,来到小周庄西边的树林里,日伪军出单县,一路向南扫荡,经过小周庄的这路日军有三十人左右,待日伪军进入树林埋伏圈,谢协群一声令下,自卫队员拿着大刀、长矛,喊杀震天,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冲入敌群,和日寇展开了肉搏战。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08 18:45:59 +0800 CST  
二百四十四、掩护撤退
谢协群手中的大刀飞舞,寒光闪闪间血花飞溅,砍倒两名日军后,他直扑向日军小队长而去,小队长被这突入起来的飞兵杀的不知所措,拿着指挥刀乱喊乱叫。见谢协群举刀向他砍来,忙挥刀抵挡,两刀在半空相碰,火星飞溅,震得两人虎口发麻。谢协群见到鬼子早就杀红了眼,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猛似一刀,逼得那小队长连连后退,一不留神被脚下一块大石绊倒在地,谢协群见状上去就是一刀,砍下了小队长的脑袋。
赵奔分兵两处,一处攻击冲击武楼之敌,一处围剿南葛楼之敌。
这时冲锋中的鬼子侧翼,忽然乱了阵脚,伴随着枪炮声响起,很多鬼子倒下了,日军一时阵脚大乱。敌人进攻慢了下来,李仙州阵地稍缓,立即修复工事,补充人员和弹药,重新组织了防线。
“谁?是谁在侧翼袭击鬼子?”李仙州眉头稍稍舒展,欣慰吩咐下面道,“查一下,我要给他记功!”
路可贞说:“查过了,攻击鬼子侧翼的不是我们的人。”
李仙州不可置信地看着路可贞,惊讶地说:“不是我们的人,会是谁?”
“不知道。看衣服有点像,有点像……”
“像什么,快说!”李仙州不耐烦地说。
“像八、八路。”路可贞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
李仙州眯着眼睛,不假思索地说:“不可能,那帮家伙见我们遭遇敌人,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来援助?”
这时,有警卫进来报告,说是有一名八路军长官在外面,要见军座。
李仙州疑虑地说:“难道真是他们,我到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请。”
很快,一个八路军军官走了进来,李仙州认出这人正是前几日在单县进城时迎接他的那个团政委赵奔。
李仙州脸上挤出几丝假惺惺的笑容,道:“你现在来这里是帮忙的,还是来看笑话的?”
赵奔说:“李军长说的哪里话,我们国共本是一家,现在日寇进犯,更应齐心抵御外敌,我部奉罗司令命令积极从侧翼袭扰日军,配合贵军作战。”
“原来帮我们解围的是你们,那谢谢你们罗司令了。”李仙州说,“贵军这是在暗示我们无能吗?”
“我们一心帮李军长解围,没想到李司令在生死关头还想这些,你这让我们那些拼死杀敌的兄弟情何以堪呢?”赵奔话中带刺,“如果于你这样想,我们就此撤退了。”
赵奔转身就走,路可贞拉了拉李仙洲袖子,又转身对赵奔大喊道:“赵政委,请留步。军长他脾气直,随便一说,你别在意。我们愿与贵军合作!”
赵奔停下脚步道:“我现在来只是协助你们输送伤员。另外罗司令让我带一句话给你们:贵部与日军激战,精神可嘉,我们八路军要向老大哥部队学习,并向你的官兵表示慰问。他建议你们要灵活机动,不要过多消耗力量,以利持久抗战。”
李仙洲傲慢地看着赵奔不说话,他不肯放低姿态,但也担忧这外来的援军走了,他独木难支,再次陷入困境。路可贞点头说:“是是,贵军罗司令用兵如神,我们照办。”
赵奔顿了顿又道:“等天色一黑,你们就向微山湖西侧张土城附近撤退,一路上都有我部给你们指路,掩护贵军撤退。”
李仙州看看刘春霖,又看看路可贞,一时不知如何答复,只能抿了抿嘴唇,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嗯”,掩饰他的尴尬与不甘,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92军遭受严重损失,第21师63团一个营伤亡殆尽,激战至黄昏,乘夜转移至微山湖西侧张土城附近。
此后李仙州部多次组织兵力强行渡湖,但由于日军在微山湖西岸和津浦路两侧,深沟高垒,增调兵力,防守甚严,均未得手。而日军飞机的不断轰炸扫射,又迫使李部不得不化整为零,分散活动,昼伏夜出,滞游于湖西地区。
微山湖一带是延绵几十公里的湖岸线,形成大片的滨湖湿地,湿地上芦苇摇曳,荷花满湖,一望无垠,美不胜收。李仙州被日寇打的疲敝之极,进退两难,如被堵住洞口的老鼠一般惊恐烦乱,微山湖美景并不能令他释怀。
路可贞和刘春霖二人便命人去湖上渔民处采购了很多湖鲜,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聊解李仙州烦闷。这日刘黑七也来了,带来了几坛好酒,李仙州见了刘黑七道:“我们被日军困在这里,寸步难行,刘师长倒是来去自如。”
刘黑七嘿嘿一笑,自得地说:“现今世道,即要会走蛇道,又要能走鼠道,才能路路通达,国军视我为良将,日军奉我为上宾,共军也曾收编过我,现在拿我无可奈何。毛泽东自称擅长游击战,我刘桂堂才是游击战的老祖宗哩,我打游击的妙诀就是:大庄吃饭,小庄住宿,过河不脱鞋,走路不歇歇。”
李仙州道:“我倒是要向刘师长讨教这几话作何解释。”
刘黑七黑脸泛光,自得地道:“讨教不敢当,大庄人多,才有饭吃;小庄分散,宿营不会被包围;过河不脱鞋,行军不落伍;走路不歇歇,来去踪难觅。”
李仙州拍掌赞道:“刘兄厉害,鄙人佩服。”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09 18:30:59 +0800 CST  
二百四十五、微山湖困局
傍晚时分,四人又在一起宴饮,只见八仙桌摆满了烧河蚌,煮虾子,炒莲藕、烤白鳝等菜肴。刘黑七端起酒杯,对李仙州说:“军座,这是微山湖土酿老烧,是用湖水酿造,我敬您一杯。”那刘黑七身材高大,生着一颗圆圆的脑袋,黝黑的脸上长着一对绿豆眼,看起来倒像只王八。那一年他修建祖坟时,祖坟里便趴着一只王八。
李仙州把酒喝了,点头道:“嗯,好酒,香浓醇厚,绵润甘冽。”
路可贞介绍:“今日为军座做了微山湖四大特色湖鲜菜肴。”
李仙州饶有兴趣地说:“哦,说来听听。”
路可贞指着中间一个硕大的鱼盘,只见里面盛着一条十几斤重的红烧大鱼,道:“这是微山湖独有的四鼻孔鲤鱼,肉质鲜嫩,色泽红亮,比其他鲤鱼更为名贵。”说罢他给李仙州夹了一大块鱼肚子上的肉。李仙州吃了连连点头:“鲜呐,真鲜!”
另一个大盘子里则是杂鱼,四周围着一圈焦黄的煎饼,路可贞边夹菜给李仙州边说:“此菜中间为鱼汤,因饼贴着锅的样子如同老鳖靠着河沿,当地人形象地称之为‘老鳖靠河沿’。”
李仙州喝了一口汤,又吃了一块饼,道:“嗯,鱼汤味美,煎饼即香脆又筋道,和这鱼汤搭在一起吃更好。”
还有一个大碗,里面漂浮着很多白里透红的鸡蛋。路可贞解释道:“这道菜叫鮥鱼下蛋,微山湖野生的鮥鱼用秘料煨开,然后将麻鸭蛋打入锅内,等蛋漂浮在汤汁上即可起锅。”
李仙州边吃边说:“白里透红,鲜美无比。”
还有一个汤碗里则盛着像珍珠一般的小丸子汤,路可贞介绍道:“这是当地著名的漂汤鱼丸,原料是用湖中特有的鲜活撅嘴鲢鱼,去鳞、剔刺、打茸,然后做成珍珠大小的丸子,用高汤烹制,入口即化,满口馨香。”
李仙州道:“你们二位费心了。这微山湖真是个好地方,可惜我却困顿于此。听说微山湖因湖中的微山岛而得名,微山岛又因殷商的微子在此隐居而得名。你们谁给我讲讲微子的故事?”
路可贞和刘春霖对视一眼,刘春霖是个粗鲁军人,说:“不知这微子是何人?”
李仙州道:“微子是商王帝乙的长子,纣王的庶兄,纣王暴政,微子多次向纣王纳谏,都被拒绝,于是找到太师箕子、少师比干商量,箕子认为微子是一心为了国家大治,如果能国家大治即使身死也不后悔,但如果身死国家却不得治,不如远走高飞。微子听从了箕子的意见,逃到了他的封国微。后来箕子被关,比干被杀。周武王灭商后,微子持宗庙礼器,来到武王军营前,肉袒面缚,跪地膝行,左边有人牵羊,右边有人把矛,向武王请罪。周武王很受感动,将他释放,恢复爵位,以示宽怀。后来周公以成王之命封微子国于宋,微子成了宋国国君,以勤政仁贤闻名。这微山岛上除了微子墓,还有汉初张良墓和春秋目夷墓。”
刘春霖说:“哈哈,看来这微山岛倒是风水很好,军座在此,一定能化险为夷,险中求胜。”
刘黑七道:“我今日来就是有一件喜事要向军座报告。”
李仙州抬起眼角看着刘黑七说:“我一入鲁就被日军攻击,兵疲力竭,还能有什么喜事?”
刘黑七道:“我今日就是为了这事而来,你若听我意见,立即可以反败为胜,立地为王。”
李仙州的眼神愈加疑虑了,说:“你说,我洗耳恭听。”
“现在真是反共的好时候,只要你我联手攻击八路军根据地,这个困局就解了。”
李仙州惊愕地说:“那八路军刚刚帮我们袭扰日军,突出重围,和我们是统一战线,我们现在反而要攻打他们,岂不是不仁不义?”
刘黑七滴溜溜转了转的王八眼说:“军座此言差矣,那共军最是狡猾,他们帮你突出重围,完全是别有用心,对于狡猾之人,又何须讲什么仁义?”
见李仙州不作声,刘黑七又道:“蒋委员长也说攘外必先安内。共军帮了你们,必然想不到你们会反过头来攻打他们。这可是天赐良机要司令消灭山东共军,攻其不备,定可一举击破。这样既可让日军不攻自退,又在全国战局上为蒋委员长分忧,无论哪一方都要感谢军座,军座在山东的地位也就稳固了,一举三得,岂不是喜事。”
刘春霖耳语说:“就怕那八路帮助我们本来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好心。日军对我们攻势那么紧,这八路军却是坐收渔利啊。”
路可贞说:“现在和日军硬拼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这时来救援我们,我看是企图动摇军心,我们还要领他什么情?”
李仙州道:“我就是想不明白,这日军为何死盯着我不放?”
“军座,你打着抗日的旗号入鲁,又要和一心抗日的于学忠会合,那于学忠已经被日本人打的元气大伤,你一旦与他会合,抗日力量增强,日本人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刘黑七端起酒杯道,“日军那边就交给我去说项,我们现在的敌人可是共军。我们打败了共军,日本人才会让你在山东立住脚,蒋委员长也会支持我们消除他的心头大患。军座,你要是同意我的话,就干了这杯酒!”
刘春霖和路可贞也说:“请军座速做决断!”
李仙州抿了抿嘴唇,端起酒杯,迎上刘黑七的酒杯碰了一下道:“干!”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10 18:19:17 +0800 CST  
二百四十六、张土城赴宴
不久,李仙州给八路军山东纵队指挥部送了信去,请他们派代表即日到张土城92军司令部赴宴,一是对他们协助抗击日军,运送伤员表示感谢,二是商讨联合抗日事宜,共叙友军携手合作情谊云云。
黎玉看了信,立即和几位领导研究此事,他说:“我感到事情有些蹊跷。”
“能有什么蹊跷,肯定是那李仙州被堵在湖边上实在熬不住了,要我们协助他进攻日军呢。”朱瑞大大咧咧地说,“老黎啊,你也太小心了吧。”
“你没发现,这几日日军对李仙州部的攻势明显减弱了,而且好几方面的日军还有撤退迹象。”
“我们的侦查员也给我报告了这件事。”黎玉的说法也引起了朱瑞的思考,“你是说,那李仙州和日军会有什么勾结?这不会是鸿门宴吧?”朱瑞看着黎玉道。
“我只是担心。更可况,李仙州身边的几个师长向来对我们不友善,还有那个刘黑七不但是个土匪,更是个有奶便是娘的墙头草。”
“那怎么处理这事?”朱瑞问:“如拒绝他,一来显得我们胆怯,二来他就有了不联合的借口。”
黎玉两道蚕眉皱在一起,他稍作沉吟道:“还是天骏同志去吧,但我们也要有所防备。”黎玉让沈天峻挑几个人一起带去,沈天峻最后只挑了两个人:徂徕山独立团政委赵奔和天宝山联防队长栗广山。上次李仙州进单县赵奔曾率队迎接过他,粟广山是费县水连峪魏家沟人,二十三四岁左右年纪,三年前的一个夏天担任村抗日自卫队长,带领队员站岗放哨,打击敌伪军,尤其擅长埋地雷、炸炮楼。小伙子头脑聪明,喜欢钻研,研制发明了很多地雷和炸药,是天宝山一带有名的爆破专家,带他去自然是为了防止不测。
翌日一早,天宝山下一辆马车上坐着三个人:沈天峻、赵奔和粟广山。他们在天宝山碰头后,由赵奔驾着马车前去张土城赴宴。马车上还装了10坛老酒,黑瓷坛子,红布盖子十分醒目,每个有南瓜大小。
一个钟头后,几人来到了张土城92军营地。在指挥部门口通报过后,两个守门的哨兵却要求几人徒步进去,不得携带武器,而且要搜身。
粟广山气愤地说:“这就是你们李司令的待客之道吗?”
两个哨兵毫不理会,语气不逊地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还有这些坛子也要检查。”说罢便去揭坛子上的盖子,揭开一个,酒香就漂了出来。
粟广山大声嚷道:“住手,你们太无礼了,这是给你们李军长的酒,你也敢随便动?”
赵奔忙过来打圆场,他递给两人一人一坛酒,道:“这是我们自己酿的老烧锅,两位兄弟尝尝,还有几坛我们要送给李军长的,还请两位兄弟行个方便。”
两人得了酒,也不再为难众人,语气稍缓和道:“你们进去把武器留下,等出来再还给你们。”几人把随身携带的手枪留下,便一人抱着两坛酒走进了李仙州住的院子。
在大厅里,李仙州见几人来了,忙站起来迎接。赵奔走上前介绍道:“这是92军李仙州军长,这是我们山东纵队副政委沈天峻。”沈天峻笑着和李仙州打招呼,李仙州忙抱拳道:“天骏兄,幸会幸会!”
李仙州向他们介绍身边的几人:刘桂堂,刘春霖和路可贞。
沈天峻也向李仙洲介绍:“这位是徂徕山十中队政委赵奔,听说先前已和司令见过面。这是我们天宝山联防队长栗广山。”
李仙州点头嗯了一声,看着两人道:“两位年轻豪侠,都是山东的抗日英雄啊,欢迎欢迎!共军之中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啊。”
李仙州请几人入座,红木八仙桌上碗筷都已摆好,八样冷碟和中间一份卤水大拼盘也摆好。众人坐定,李仙州刚叫人倒酒,却见栗广山和赵奔一人手里抱着个黑酒坛子。李仙州诧异地说:“天骏兄,你们这是何意,怕我这没有好酒招待吗?”
沈天峻哈哈一笑,道:“这是我们天宝山的陈年土酿老烧酒,外人一般喝不到的,今天李军长请我们来共商国共合作大计,我们特意带了十坛酒请李军长品尝,吃你们的菜,喝我们的酒,这才算是国共合作呢。”
“哈哈哈……”一席话说得李仙州哈哈大笑,“天骏兄说得好!国共合作从现在做起,今天我就尝尝八路军的酒。”
说话间,两人已把桌上众人的杯子倒满酒。李仙州说:“今日沈政委和二位兄弟大驾光临,鄙人深感荣幸,今天请你们来,一来感谢上次解围之恩,二来希望今后国共通力合作,一切尽在酒中。干!”
众人一起说“干”,这第一杯酒就下了肚。热菜上了桌,自然有微山湖四大特色湖鲜,李仙州一一给沈天峻介绍,沈天峻笑道:“不怕你笑话,这些菜我来山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李军长才来几天就把这里的土特产摸透了,真是佩服!”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12 11:32:54 +0800 CST  
二百四十七、爆破专家
“这里微山湖,自古就是风水福地,很多先贤墓在这里,尤其是微子,在这里成了一带明君。我们都要学学微子,天骏兄,该掉头时及时掉头啊。”
沈天峻说:“不知李军长这话什么意思?”
李仙州微笑着道:“天骏兄没听说,你们的共产国际已经解散了,马骡子主义已经破产,近段时间,蒋委员长已宣布解散G党,取消边区割据。G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只不过是新式军阀,根据地是变相割据,实际上G产主义不适用于中国。我们92军准备奉蒋委员长的命令,剿灭山东之G匪,天骏兄若是个聪明人,何不学微子,及时掉头,加入我们国军,共商剿匪大计。
沈天峻端坐在那里,毫不惊慌,他镇定地说:“共产主义是我毕生追求的信仰,我怎么可能背叛自己的信仰?微子不足称道,他背叛了自己的君主投奔周武王,这种行为不可取。蒋介石集团利用封建主义的文化糟粕来推行法西斯主义的独裁统治,中国共产党为民族和人民谋利益,为人民所共见,是消灭不了的。我看李军长若是个聪明人,倒应该及时弃暗投明才是!”
李仙州颇有自信地说:“天骏兄,我最后奉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你若答应留下,我保你高官厚禄,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今日你难出此门,恐怕要有去无回啦!”一旁的候镜如放下酒杯,只听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震的楼板直颤,二楼栏杆后面出现了很多士兵,端着枪瞄着下面,门外也有很多士兵涌了进来,仿佛进笼子抓鸡一般,虎视眈眈看着三人,眼看着沈天峻一行是插翅难飞了。
赵奔冷笑一声说:“这就是李军长、候军长的待客之道?”
“恐怕李军长做不到!我也劝李军长一句,不要飞蛾扑火,那是自取灭亡。我即敢来,你就不敢留我。”沈天峻一字一顿地说。
“哼,今日由不得你们。”刘春霖蛮横地说,“不想留也得留。只是不知沈政委是吃敬酒还是罚酒了。”
“等把你们拿下,我们就去进攻你们的根据地,你们等着看好戏吧!哈哈哈……”刘黑七嚣张地笑着。
“我们这次来,做了两个准备。”沈天峻依旧不温不火地说。
“什么准备?说来听听。”李仙州自得地问。
“要么全身而退,要么同归于尽化作灰烬,”沈天峻一双眼睛盯着李仙州,“还好有李军长相陪,到哪里去都不会寂寞。”
李仙州看沈天峻笑容奇怪,不由有些诧异,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天峻指着李仙州面前的酒坛子说:“李军长,这酒味道如何?”李仙州朝着酒坛子看去。
“它不但能倒出酒,还能开出花!李军长和各位要不要欣赏一下!”一直未开口的栗广山说话了,他举起左手摊开,中指微微弯曲,上面套着一个铁环,众人再仔细看,只见那环上有一根细线一直连到坛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酒坛子就是一个人造炸弹,路可贞大声道:“你们不要故弄玄虚,吓唬谁呢?”
“谁吓唬你了?”赵奔说,“栗队长是我们天宝山的爆破专家,研究了很多种地雷了,现在李军长面前的酒坛子有个学名:蛛丝雷。他只需轻轻一拉细线,恐怕这么大一所宅子顷刻就化作一座荒坟了。”在沈天峻带来的十坛酒中,只有一个坛子上半部装酒,下半部则被栗广山设了隔层,放了炸药,改装成了炸弹。
沈天峻说:“李军长,在座的各位,大家要不要试试?”
栗广山双眼锐利地看着李仙州,仿佛要喷出火来,他额头青筋暴露,手抬的更高了,一桌子人的眼光随着他手上的那根细细的银线晃动,都慌了神,这时谁也不敢说炸弹是假的,万一是真的,岂不是都得白白报销?
李仙州额头也冒出汗来,他说:“沈政委不要激动,我请你们来只是坐坐,加强两军交流合作,并无它意。”
沈天峻环顾了一下四周持枪的官兵说:“是啊,来吃顿饭还要被这么多人端枪包围着,李军长这顿饭一般人消受不起啊。我们只是礼尚往来罢了。”
李仙州忙对四周官兵喊道:“你们还不退下!”
刘春霖把手一挥,围拢的官兵们纷纷退下。
“前几日我们八路军拼死帮你们解围,今日你们却设局包围我们,李军长如此不义,狼心狗肺,我们不敢再相信你了。现在酒饱饭足,还请李军长陪我们走一趟,等我们安全了,自然会放李军长回来。”沈天峻说着便起身。赵奔则上前扶起李仙州,一旁的栗广山右手抱着酒坛子,左手拉着引线,贴在李仙州身旁,叫了声:“不想死的,让开!”
李仙州手下众人想阻拦,却也没有办法。李仙州被赵奔扶上了三人来时的马车,赵奔挑了一下眉毛说:“李军长,请上车!”
李仙州满脸怒气,恨恨地看了赵奔一眼,跨上了车。栗广山也跟着上车,沈天峻回头对众人说:“你们不必都跟来,只准李军长的小车跟在后面,到了安全地界我自会放人。”说罢他上了车。赵奔则到前面驾车,马鞭扬起,车轮转动。后面只跟着李仙州一辆吉普车。直到出了张土城,到了单县八路军的辖地,才把李仙州从车上放下来。三人得以平安归来。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13 09:35:47 +0800 CST  
二百四十八、顶李送于
沈天峻把情况进行了汇报。朱瑞、黎玉都为李仙州的背信弃义而愤怒,朱瑞愤怒地说:“这李仙州还没和于学忠接上头呢,就先把枪口对准我们了。他站稳脚跟还得了?”
黎玉说:“罗政委去华中看病了,我看我们也要先做些准备,防患于未然,对国民党军队有所堤防。”
果然几天后,92军便对八路军各根据地展开了进攻。
李仙洲提出“先歼匪,后敌伪”,以集团战术进攻八路军,以分散战术周旋日军。刚好国民党挑起第三次反G高潮,李仙州亦加紧了在山东的反G活动,他亲率第21师主力并鲁西地方顽军近两万人,向单县、成武、巨野之间的抗日民主根据地发动进攻,刘黑七也率部向天宝山根据地进犯。
在此情形下,共产党方面被迫考虑自卫反击问题。山东军区致电八路军总部、中共中央军委,提出打击进入鲁南山区的李部的对策,并着手准备反击作战。
6月28日,彭德怀致电中央军委,提出消灭围攻八路军之李部一部的建议。
6月29日,毛泽东、朱德复电同意。山东及冀鲁豫八路军开始反击李部。
7月1日,王秉章、唐亮指挥冀鲁豫第六、二、五军分区三个团,歼李部第62团两个连及一个重机枪排于成武县赵小楼前张庄。2日,李仙洲命第21师师长聂松溪率61团增援,又在单县城西北之禄刘庄一带被歼300余人,其间还在丰县北部王堂被歼400余人。
此时,于学忠开始部署离鲁。刚从华中治病返回的罗荣桓,得悉这一情况后,便将原在东北军工作过的一些干部请来分析形势,研究对策。罗荣桓分析:“国民党不信任东北军,所以要于、李换防。按常理,于学忠应当等李仙州来了再走,但是于学忠如果搞得漂亮一点,最好不等李来拍拍屁股就走。如果我们能把李仙洲顶住,再给于学忠提供便利条件,他完全可能先期出鲁。如果于学忠真是这样走,我们就礼送出境。至于对李仙洲,则坚决顶住,决不能让他过来。”于是,形成了“顶李送于”的对策。
7月4日,朱瑞、罗荣桓、黎玉、肖华联名向中央军委、八路军总部提出了《关于对待李仙洲、于学忠之军事部署》。
7月15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复电山东分局并告北方局同意对付于学忠、李仙洲的方针。
随后,山东军区即在滨海区、鲁中区、鲁南区部署打击伪顽、接控于部防地、反击鲁南李部的作战。同时,冀鲁豫八路军也集中6个团兵力,在鲁西南、湖西地区阻滞李部东进。
7月下旬,冀鲁豫军区司令员杨得志、政治部主任崔田民亲自指挥5个步兵团、1个骑兵团及地方武装,展开反击李仙洲战役的第二阶段作战。29日,李仙洲军总部及第21师、暂编第30师等部被包围于成、单、曹边的陈楼、陈庄一带,第21师突围,遭八路军伏击,被歼近千人。
李仙洲急命第92军军长侯镜如率军部及暂编第56师、142师各一部驰援,虽得以解围,但侯部也遭到严重打击。接着,李仙洲所倚重的国民党鲁西南地方武装曹斑亭部大部被歼。
以上种种因素,造成李仙洲部长时间徘徊、滞留于鲁西南,无法东进接近于学忠防地的局面。在内外援无望的情势下,于学忠部弹药缺乏,补给无术,处境更加艰难,为避免继续受损失,于学忠部便不等李部接防就开始撤离,向皖北转移。事前,于部与八路军已约定:于部撤离驻地时,以烟火为号,八路军即去接防。于部可在鲁中根据地之坦埠(位于沂水与蒙阴边界处)和旧寨(坦埠以西)两地,通过八路军的防区,于部通过时,八路军筹备粮草,予以欢送。
于学忠部驻防的沂鲁山区和诸(城)日(照)莒(县)山区,纵横数百里,峰峦连绵,山崮耸立,形势险要,是山东中部最大的山区。占据这一带山区,西可与泰山、南可与蒙山相呼应,北可抵胶济铁路,东可达诸城、莒县、安丘,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在这两块山区周围的伪军和顽固派,包括鲁山以南的伪军吴化文部,盘踞诸城一带的伪军张步云部,碧霄峰一带的付静涵部,以及原驻鲁南,后转至日(照)莒(县)公路以北的张里元部等,都对于这两个山区垂涎三尺,企图染指。
为抢先控制于部退出阵地,7月4日、12日,山东分局、军区命令鲁中区和滨海区的部队分别向沂鲁山区和诸日莒山区大规模进军。从7月中旬到8月上旬,同在日军支持下的张步云部、吴化文部、厉文礼部和付静涵部展开激烈战斗,基本控制了日(照)莒(县)公路以北的诸日莒山区,青(州)沂(水)路以东、安(丘)莒(县)边区和青沂路以西的北沂蒙地区等原东北军驻地,新开辟的解放区面积达2000余平方公里。控制诸日莒山区和北沂蒙地区后,山东八路军又把重点转向南面的天宝山区和蒙山山区,寻求击退或歼灭进入该地的李仙洲部。8月13日至18日,鲁南军区集中主力第三、第五团及地方武装一部,在天宝山地区刘春霖部的侧翼,纠缠扭打,进行反击。顽军虽然受到损失,但仍越过滋(阳)临(沂)路窜至费(县)北,又遭鲁中第二团的打击,只好退回滋临路南,盘踞在乎邑以南的流峪、常庄一带。此间,津浦路西的冀鲁豫军区也全力反击李仙洲部主力。
在此局面下,李仙洲部陷入重重困境,入鲁初的2万余人,到这时剩下不到8000人,战斗兵减员半数以上,弹药消耗殆尽,有的轻重机枪只剩几十发枪弹,迫击炮只剩下几发炮弹,官兵都害怕再有战斗。远隔津浦路的刘春霖,也一日数电告急。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14 09:00:39 +0800 CST  
二百四十九、道别微山湖
国民党陆军第51军,原是张学良的基本队伍,1936年,51军参加了“西安事变”。事后蒋介石没有放过张、杨,对51军亦恨之入骨。1938年春,于学忠率51军参加了李宗仁指挥的台儿庄大会战。在这次大战中,蒋介石耍了个小手腕,就是妄想借日军之手,消灭51军和所有的非嫡系部队。可出乎意料,在台儿庄大战中,士兵们奋勇抵抗,广大人民大力支援,给日军以沉重的打击。蒋介石一看目的没有达到,就令51军113师334旅断后,掩护全军退却。334旅旅长周毓瑛单独指挥,奇迹般地掩护全军成功撤退。日军竟没敢追击,周掩护有功,提升为113师师长兼副军长。
台儿庄战斗的胜利,使国民党的部队冲昏了头脑,没有继续组织有效的抵抗,徐州很快失守,山东、江苏也完全沦陷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蒋介石又划了一个敌后战区,蒋介石用于学忠当鲁苏战区总司令的目的:苏鲁两省城市全部沦陷,首先用于学忠的军队深入敌后山区消灭了日军,就省下了老蒋的主要兵力;其次,若日军消灭了51和57军,又解了他的心头之恨。总之,无论谁胜谁负,都与蒋有利。另外,还想借双方的力量来消灭共产党的115师,这是蒋介石蓄谋已久的一条妙计,实际上就是想叫日、于、共三军混战,自己的嫡系部队坐观成败,渔翁得利。
牟中珩离任51军时,于学忠提名周毓英继任军长。周毓瑛是山东安丘人,字龙渊,保定军校第6期高才生,毕业后进于学忠的混18旅当见习排长,从此跟着于南征北战。
1943年5月,经过两个多月休整的第51军在周毓英指挥下,决定对吴化文伪军实施一次反攻,以报城顶山之仇。
进攻开始后,第114师的两个主攻团接连突破伪军防线,其中第683团一度逼近吴化文的总部,无奈第683团缺乏后援,又是孤军突入。在经过一天猛攻之后,反被赶来增援的日军包围,第683团团长张本枝率部左冲右突,没能凑效,张见大势已去,在命令所部分散突围后举枪自戕。此战过后,第51军已无力继续维持鲁南游击区的现状。
7月,于学忠为了保存实力,避免同归于尽,呈请国民党军委会批准,率领51军和57军南撤安徽和河南驻防,从而结束了鲁苏战区在山东的抗战局面。
于学忠西撤过微山湖时,在张土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庄约见李仙洲。几缕红霞像是天边燃烧的火焰,夕阳映照着群山,山下微山湖水泛着金色波光,成片芦苇的影子在风中摇曳,一群不知名的水鸟的黑影,贴着水面向芦苇荡冲去。
两人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知从何说起。半响,李仙州触景生情,吟起了范仲淹的《渔家傲•秋思》:“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于学忠接着吟起下阕:“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李仙州叹道:“孝候兄,你我二人不想在此种情境下见面了。你真要走吗,这是辜负了委座啊!”
于学忠说:“仙州兄,现在的形势,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我在鲁南坚持抗战,备历艰辛,将、校、尉级军官死伤的都有几个编制表了,自己也有几次险遭不测,都是我命硬,阎王爷才没收我。现在51军和57军就剩这么一点家底,要保存实力,只能如此啦。”
听后,李仙洲也不免“兔死狐悲”,眼神中满是悲观失望。他道:“孝候兄,我能理解你,我们和八路军几次较量后,才知道,对手不可轻视啊,他们的夜袭及伏击,简直神出鬼没,我们自以为兵强马壮,可以纵横山东,却是举步维艰。本想要鲸吞、蚕食八路军根据地,其实根本是不可能的。八路的汗毛没动一根,倒是越发壮大了。”
于学忠看着湖面上盘旋的几只飞鸟说:“秋天快来啦,眼见青纱帐时期将告过去,日军秋季大‘扫荡’迫在眉睫,我看仙州兄还是早做准备吧,你在山东,那日本人也是容不得你的。24军司令庞炳勋和新5军军长孙殿英在太行山区作战不利,都已经被俘降日了,仙州兄总不想步他们后尘吧?”
“是啊,我的部下们,曾力主继续东进鲁南,现在也已经军心动摇,主张早日南撤啦。”李仙州抬头看着天空道,“我现在是有退无进,回天无力啊。”
于学忠说:“仙州兄,就此别过,你好自为之!”便带着队伍走了。

1943年8月21日凌晨3点半,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司令部陆续召集他们控制之下的士官、领事馆、华北交通、华北政务委员会、北平市卫生局、警察局的相关人员,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时任日军第一军医部部长的石井四郎,在会上做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报告,内容是“关于华北防疫强化对策”。石井四郎另一个臭名昭著的身份是原关东军731部队队长,日本细菌战最高权威。
石井四郎在报告中说,因北京、山东、河北、河南等地发生了虎列拉(霍乱),应禁止在上述区域乘车、乘船,这些地区的果物蔬菜也禁止外运。几天后,日军实施了代号为“昭和十八秋鲁西作战”的霍乱作战阴谋(1943年是日本昭和18年)。
这次作战由华北方面军司令冈村宁次和石井四郎亲自指挥。实施作战的是12军第59师团,由师团长细川忠康具体部署,执行任务有师团防疫给水班、第53旅、54旅等部。日军规定,部队一律称代号,违者“严惩不贷”;细菌制造、作战活动均打着卫生防疫的幌子,作战计划、命令和汇报统统使用“隐词”、反语;对配合执行作战的海陆空军官兵也严加保密,除少数高层人员外,其余官兵包括具体操作人员均不知自己所为。为何如此隐秘?因为日军实施惨无人道的鲁西细菌战,是见不得光的卑鄙行为,违背国际公约和人道主义。所以,在发动细菌战之前,就制定了严密的保密制度。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14 18:38:22 +0800 CST  
二百五十、鲁西霍乱阴谋
夏秋之交,连续两年大旱的鲁西地区上空,一串滚地雷伴随着球状闪电,在黑云压城的天空极为耀目,很快一场暴雨降临。百姓们齐声欢呼老天总算开眼了,但没高兴多久,一场灾难降临了。朝夕间,倾盆大雨使得卫河、漳河、滏阳河、滹沱河等河流水位暴涨,随时有决堤的危险。
“涨大水了,都越出河来啦。”就在老百姓们人心惶惶,准备组织人员加高堤坝时,三艘小汽艇载着二三十名日本鬼子到达卫河西岸,他们用铁锨开始挖河堤。消息传出后,临清村村长和村里辈分高的爷们立即赶了过去,试图阻止日军,但鬼子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这些爷们只好下跪哀求,日军用枪托捣他们,把人打到堤沿下面。
这些爷汉子们只有冒死一拼,拿着手中工具与日军厮打起来,几声枪响,已有两人倒在血泊中,这时河堤弯曲处被三四个鬼子掘开半米宽、半米深、五米长的口子,湍急的卫河水冲了出来,汹涌的洪水向西岸堤下一泻而下,转眼间堤坝即被冲垮一百多米,河水咆哮着向前奔涌,流速迅疾,浪头很大,人们根本无法逃避。正在临清旧城门玩耍的几名儿童,一齐惊呼妈妈,一会儿便葬身大水之中。田地里待收的谷子转眼被淹没,正在地里干活的农夫都被冲走。侥幸逃出来的村民,爬到树上和房顶上,被洪水包围,无路可走。
几架飞机如同恶鹰一般在鲁西上空飞行,发现决口堤坝后立即俯冲下去,在奔涌的河水上空抛撒一串串羊粪蛋,奇怪的这不是炸弹,而是几十上百个陶罐,掉在水面便摔碎开裂,消失在水流中。
大雨下了七天七夜,四条河流陆续决口,淹没了卫河流域附近上千公里的农田和村庄。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大洪水致七县受灾,两万多人被淹死,100多万人流离失所,沦为难民。洪水肆虐后后,霍乱疫情随之席卷而来,在鲁西北十八县及冀南大名、曲周、永年、鸡泽、威县、清河等县猛烈蔓延开来,腐尸遍地,白骨挡路,鲁西大地一片哀嚎。
不明真相的老百姓都说这是老天发怒了,要收走罪孽之人。
霍乱为急性传染病,严重呕吐,伴随水样腹泻,病程平均3至7天,患者大都死于脱水休克。为了最大程度地传播霍乱菌,日军又乘机开展了霍乱作战的第二步,对疫区进行“讨伐”。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追逐感染的老百姓四处逃亡。老百姓跑到哪儿,霍乱就到哪儿。至此霍乱在鲁西地区大面积爆发。
日军这次作战,一是检验大规模霍乱战杀伤能力;二是大量杀害中国军民,摧毁冀鲁豫和冀南根据地抗日力量。日伪军采用“分进合击”“铁壁合围”等毒辣战术,频繁进行扫荡和蚕食,根据地被分割成了若干碎块,鲁南基本区被压缩在东西长40华里的狭窄地带。日军还有一个重要目的:抢夺粮食。借“霍乱搜索作战”为名,掠夺大批物资,如数万袋棉花和上百头牛,刚成熟的麦子被抢走十多万斤。
伪军吴化文也趁机出动部队,屠杀疫区民众,同时横征暴敛,疯狂掠夺,最后索性见粮就抢,见东西就拿。在这种敲骨吸髓式的压榨下,人民群众的钱粮迅速枯竭,制造了震惊全国的沂鲁“无人区”。
沂鲁“无人区”以临朐县的三岔、九山为中心,东至安丘、昌乐县西部,西至蒙阴县西北部、博山县东部,南至沂水、蒙阴县北部,北 至益都、临朐南部,纵横近100公里。仅临朐一个县不完全统计,被杀害和冻饿疾病而死者10万多人,背井离乡逃荒的16.8万人,骨肉分离、典妻鬻子者1.4万人,全县38万人锐减到8万人。沂鲁山区人民处于亘古罕见的黑暗时期,受尽了骇人听闻的人间灾难。逃到抗日根据地的难民,纷纷恳求八路军出兵拯救“无人区”。
八路军冀鲁豫军区紧急进行反“扫荡”,主力部队有计划地转移到外线,向敌人薄弱部位出击;留少量主力在中心区,会同地方武装坚持斗争,10月开始,鲁西、冀南根据地又进行为期1个半月的保卫秋收与反抢粮斗争。
但是,对于日军大规模霍乱作战的阴谋,所有中国人都不知情。霍乱疫情发展之快,流行之广,让人措手不及,防治工作陷入困境。每天都有大量的人死亡,每个村几天内就新增绝户,饿殍遍地,死尸盈野,无人掩埋,任其腐烂,农田一片荒芜,村中房倒屋塌,街巷杂草丛生,幸存者纷纷外逃,卖儿卖女,惨状不堪言述。
冀鲁豫军区和冀南区党委、行署紧急动员,拨出专款救灾,组织医务人员奔赴各地,给群众注射防疫剂。在医药严重缺乏的情况下,组织军民用土法消毒,广泛用针灸法治疗,防止霍乱蔓延。行署组织专门人员研究出中西医相结合的防疫办法,大力推广“雷公救济散”用于治疗霍乱。
泰安不在疫区中心,但每天都有从疫区逃来的百姓。宋燕臣、赵奔带领独立团加入了抗疫队伍,组织全团官兵学习防疫方法,再派人到各村广泛宣讲,让百姓注意卫生,避免接触和聚会,坚决不喝生水,烧开饮用,不吃生食、凉食,必须煮熟等。人居之地,遍撒石灰粉、熏艾草消毒,同时在各村设立收容点,对外来人员进行隔离。
细川中康事后签发了一份《关于霍乱停止发生的报告》,隐瞒日军散布毒菌造成瘟疫的真相,竟把发病原因说成是从中国人那里感染的。11月上旬,日军12军军医部对外宣称他们的研讨结果:“一是由于当时在厦门和香港流行霍乱,从南方传来此地;二是因霍乱菌可以越冬,原来此地就有霍乱菌。”据日本军方统计,该霍乱瘟疫波及鲁西地区24个县,中国平民死亡42.7万余人,再加上其他地区的间接受害者,死难同胞不计其数。
8月至11月,在罗荣桓、黎玉领导下,山东军区先后与日伪作战355次,歼灭日伪军4110人,缴获大批枪支弹药,攻克敌据点、碉堡74座,攻入或袭击日军占据的东平、东明等6座县城,恢复、开辟部分地区,彻底粉碎了日军大扫荡。同时在非疫区根据地实行减租减息和大生产运动,提高农民积极性,农业获得了丰收,自给有余的地区从经济、物资上支援疫区和兄弟地区,根据地每座村庄都变成了抗战的坚强堡垒。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16 09:10:53 +0800 CST  
二百五十一、清闲时光
碧霄峰紫云厅,付静涵穿着深竹月色织锦缎对襟马褂和长裤,脚穿千层底布鞋,一副休闲居家打扮,他走到厅中一张黑漆圆桌前坐下,把袖子往上捞了捞,右手摸着左手腕上的沉香手串,又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
一个女佣将一碗临沂糁端到他面前,另一个女佣又给他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桌上摆着八个白瓷盘子,其中有四样点心:白馍、油条、煎饼、萝卜丝饼,四碟小菜:酱牛肉、酱黄瓜、凉拌海米芹菜、蒜泥鸡蛋。那无名指戴着嵌黑宝石黄金方戒的右手拿起调羹搅了搅糁,食指戴着嵌椭圆绿松石银戒指的左手则拿起了一根油条。他见面前一副碗筷,抬头道:“稻香,怎么不叫他们过来。”
稻香说:“太太、三姨太一早吃过了。”
他两道浓眉挑了一下说:“哦,今天怎么这么早?”
稻香说:“太太说请老爷一起来吃的,三姨太说老爷不知道多早晚才醒,难得如此清闲,让老爷多睡一会,不必打扰老爷,所以就先吃了。”
付静涵说:“她们这是赶着公干呢?龙哥儿和凤妮儿醒了吗?”
稻香说:“小少爷和大小姐都起床了,跟着三姨太去西厢玩了。”
“嗯。”他边吃边问:“花红峪那边有消息吗?”
稻香摇头道:“没有。”
他不再问话,埋头吃饭。喝完一碗临沂糁,稻香问他还要不要再添一碗,他说不用了,问有没熬小米粥。
稻香说有。他让给他添半碗。正吃着,只听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一个女子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是三姨太,她向付静涵纳个万福,娇声道:“老爷,怎么不多睡一会?是谁打扰了您的清梦?”
付静涵朝她点了点头,说:“日上三竿,再不起床就吃午饭了,这人瘟一流行,搞得我也得了懒病,起得晚吃得多,哈哈……”
三姨太走过来坐在一旁的杌子上说:“老爷这可不是懒病,这是福分。”
“说起福分,我还真是托老天垂怜,在这乱世之中,有一帮兄弟誓死跟随,又有你们二位夫人相伴左右,数你功劳最大,给我生了一龙一凤,凑成一个好字,我付静涵是有何德何能?”付静涵说着用筷子比划着面前的盘子说,“天灾人瘟,多少人连口米汤都喝不到,听说赤地千里,尸横遍野,野菜都被挖光了,我每天吃这些饭菜,竟是罪过了。”
三姨太瞥了一眼桌上了菜,转动着她一对明眸,眼波流转地说:“老爷说的哪里话?这哪是罪过,依我看就是前世修来的福报。再说李先生去给流民放赈大半个月了,就是代表老爷行善积德呢。”
“是啊,舒颜这是有心了。不过他每天接触那些流民,我可替他担心的紧,万一混进一个瘟神,染上可就糟啦。”
“老爷乃乱世英雄,实力强劲,人人诚心畏服,豪杰争相归附。这就叫天命难违,必有一番大作为。老爷也别为李先生担心,他投到老爷手下,您的福泽必会延及他,俗话说得好:牛吃草料鸭吃谷,羊吃青草猫吃鼠,各人有各人的福,各人有各人的命。”
付静涵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说:“瞧瞧你这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听你说话悦耳悦心,百听不厌。”
三姨太顺势把头靠在付静涵肩头道:“这话可是老爷说的,那我便天天在老爷身边,直到老爷厌烦那天。”
付静涵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搂住她的肩膀道:“那一天永远不会来,除非碧霄峰裂开,山泉水枯竭。”
三姨太一手勾着付静涵的脖子,撒娇道:“老爷,这是人家听到的最好听的情话。”
付静涵说:“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别看你年方二十,却是最得我心意的。竟比太太还懂事……”
三姨太用手挡住他的嘴:“老爷可别混说,妾怎敢和太太比,这话传到太太耳朵里,不是给我拉仇恨吗?”
付静涵说:“不用我拉,你俩也天天斗嘴皮子,我就没见你俩合到一块过。”
三姨太说:“我和太太虽然老是为了点子芝麻绿豆的家常琐事争执,但那是打发无聊吧罢了,且有什么事都当面说出来,从不背后窝三调四,这才是自家人该有的样子。老爷该夸奖我俩的关系情同姐妹才是。”
付静涵说:“这倒是,一家人总是一团和气,没有波澜,倒显得深分了。那相敬如宾久了,倒真是相近如冰,人情淡薄了。对了,龙哥儿和风妮儿呢,不是跟着你的吗?”
三姨太指着西厢说:“麦香菽香带着在那屋玩呢。我差点忘了正事,老爷你看我这身……”
三姨太起身,在厅里袅袅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付静涵才发现,她穿了一件香槟色新旗袍,米白色搭扣高跟鞋,付静涵不由赞道:“嗯,这身衣服清新高雅,如清荷出水,别有风韵。什么时候做的?”
三姨太说:“这是样品,从青岛请来的两位裁缝带来的新款,我穿了给老爷看看,好看我就做一件,只是这领子和袖口还需改动。说实话,这身衣服都是为了老爷做的。”
付静涵点头笑道:“是啊,这阵子你做新衣服,就只能给我一个人看了。到处都在居家隔离,也没有宴会和舞会邀请了。”
三姨太说:“老爷难到忘了——还是老爷说的,秦司令要办40岁寿诞,给你发了帖子,要你带上太太和我去参加呢?”
付静涵拍了一下脑袋说:“你要不说,我还真给忘了,这兵荒马乱的,又人瘟肆虐,他这可是吕太后的筵席——不是好吃的。还有一段日子呢,他自己连地点都没选定,说择日另行通知,你怎么就准备起来了?”
三姨太说:“秦司令也算一方霸主,40寿诞也是大事,他既请老爷,老爷必定会去捧场,所以妾怎敢怠慢?趁着无事,就先将出客的衣服准备好。我和太太穿的体面,就是在外面给老爷长脸呀。”
付静涵说:“嗯,还是你想的周到。只是……”
这时有士兵进来报告,说:“付营长执行任务回来,向老爷报告。”
付静涵说:“哦,他回来了,让他过来。”
付静涵这时已吃好了,三姨太连忙让黍香拿了毛巾来,伺候付静涵擦脸擦手。这个当儿,她一双媚眼向外瞥去,只听“噔噔”声响,一个穿着土黄军装、黑皮马靴的军官走了进来,那人二十出头,长方脸单眼皮,颇有几分英气,看见她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一笑。随即正色立正,毕恭毕敬地对付静涵道:“司令,特一营营长付冠三向您报告!”
“冠三,平安回来就好。”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17 18:14:24 +0800 CST  
二百五十二、西厢试衣
此人名叫付冠三,是付静涵的侄子,任特务团特务一营任营长。这次配合日军“淸乡”行动,本来是由金山豹领头,但是十月份是罂粟播种的季节,7到10天便开出英雄花,这是制鸦片的原料。付静涵在泰山一带种植了两千多亩罂粟,他让金山豹负责,务必抢在花果期制烟土。这可是比“扫荡”还得利的肥差,金山豹自然乐意前行。于是“淸乡”领队任务便交给了付冠三。这也是付静涵想给内侄机会,让他多立战功,方便下一步提拔他。除了他自己的一个营,付静涵又让文贤昌、金山豹从一旅、三旅各拨一个营,统受付冠三指挥,共一千多人。付冠三第一次带领这么多人,虽是营长,却行使团长的权利,也是很乐意卖力。
付冠三倒也不让付静涵失望,带领两千多人,积极配合北野联队,分三路向泰西专署、远东专署和莱芜地区“扫荡”。由于霍乱疫情,付静涵下了封山令,伪军官兵困在营地月余,这次出来行动,憋得太久得以释放,因此更加卖力。对待百姓比日军更加凶残,“淸乡”行动,日军强奸掳掠,无恶不作,伪军更进一层,日军不要的那些锅碗瓢盆、农具被子,只要稍好一些的他们都会争抢搜刮一空,然后疯狂地焚烧房屋,所到之处,如同蝗灾一样。这一切都被北野次郎肯定为“取得了赫赫战果”。
凯旋后,他第一时间来碧霄峰向付静涵报告:“司令,我率三个营圆满完成‘扫荡’任务,得到了皇军嘉奖。”
付静涵满意地点头,拍着他肩膀道:“我就知道用你没错。”
三姨太说:“这就叫做虎父无犬子,他虽是侄儿,但也学到了老爷运筹帷幄的指挥才能,老爷应该及时对将士们论功行赏才是。”
“好,听你的,”付静涵一只手放在三姨太手背上说,“我要传令嘉奖部队,晚上开个庆功宴,让伙房多烧几个菜,再赏美酒和大洋。至于冠三嘛,下一步我自会重用。”
付冠三喜上眉梢:“多谢司令抬爱!”
付静涵说:“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你先去吧。”
付冠三立正敬礼,又把目光瞟向三姨太,感激地朝她微微点头,三姨太也朝他挤了挤眼,付冠三转身退下。
三姨太拉着付静涵的手说:“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我来请老爷去西厢。帮太太和我看看衣服。”
付静涵稍显犹豫,“老爷,来嘛。”三姨太拉着付静涵出了门。
来到西厢,只见屋里用竹竿撑起了一个衣架,上面挂着一排衣服,挂着各种改良的旗袍、新款连衣裙和女式大衣等。衣架对面是一张案桌,两边各摆一张黑漆嵌螺钿圈椅,一个中年妇人坐在左边的椅子上,在翻看一本图册,她身后站着一长一幼两个人。年长者大约五十多岁,胸前挂着一副眼镜,手里拿着皮尺,正在给妇人介绍图册上的衣服。年幼者十五六岁年纪,身材纤瘦,满脸稚气,略带紧张地站在一边。
两个女佣正带着两个孩子在衣架旁玩耍,男孩四五岁,女孩两三岁。见了付静涵,都用奶声叫着“爹爹”颠着小步跑过来。
付静涵露出笑容,蹲下张开双臂,抱住两个孩子说:“我的龙哥儿、凤妮儿,这么早就起了?”
龙哥儿点头道:“嗯,我带妹妹来做新衣服。”
凤妮儿也指着衣架说:“美美,我要穿美美。”
付静涵问:“都吃早饭了吗?”
两娃儿点头道:“嗯,吃了。”龙哥儿问:“爹爹吃了吗?”
付静涵笑道:“爹爹也吃饱啦,龙哥儿真懂事。”
他又抚着凤妮儿的头道:“凤妮儿最漂亮!”凤妮儿咯咯地笑起来。
那妇人见付静涵进来了,忙合上图册,放到一边案桌上,起身道:“老爷!”
三姨太过去接过两个孩子,交给女佣。
付静涵起身朝她点头道:“太太。”他指着一边衣架:“你们做这么多套衣服?”
太太说:“这是青岛张师傅带来的成样,我和三娘正在试呢。”
一旁的张裁缝忙作揖道:“小的青岛张记裁缝铺张松礼拜见司令!”一旁的少年也跟着作揖,怯怯地说:“拜、拜见司令!”张裁缝又补充介绍道:“这是小的学徒,姓陈,名澳生。”
付静涵哼了一声,看了看两位夫人问:“这是谁的主意?外面闹人瘟,我下了封山令,尚未解禁,你们就把外人接进来,还把孩子带过来,心可真大啊!”
“我原也觉得不妥。可是……”她看了一眼三姨太,低声道:“昨晚我让军医给他们做了检查,身体健康,这才放进来的。”
“他们来自青岛,又不是疫区,人家还害怕咱们这闹人瘟呢,说泰安离疫区近,死活不敢来,我请了几次才启程,不想让这点子小事打扰老爷,就擅自做了主张。”三姨太笑着解释道。
付静涵看着张裁缝问:“你们来多久了?”
张裁缝道:“回司令,小的昨个下午方到。”
“这一夜没有腹泻吧?”
“没有。”
付静涵点了点头,又问一边的少年:“你呢?”
那陈澳生紧张的脸都涨红了:“小的一、一、一切正常。”
一旁的太太见他紧张的样子不由笑了,忙用手帕捂住嘴巴。
三姨太说:“说话利索点,司令又不是老虎,吃了你不成?”
陈澳生连说:“是,是!”
张松礼解释道:“我们二人饮食正常,就是昨夜想着给司令、太太们做衣服,激动的半宿没睡。今天一早就过来,摆了衣服,恭请司令、太太们示下。”
三姨太说:“请他们过来,给我们做衣服是小事,最关键的是我们二人想给老爷做套合身西装,要量尺寸。”太太在一旁连连点头,说:“老爷请坐!”
付静涵走过去,坐在椅子上道:“去年生日做了一套西装,还没怎么穿,有八九成新呢。而且秦司令寿宴就是办,也一定设在山村老宅,我觉得到时还是穿长衫马褂更亲和些。”
“老爷——”三姨太走过去推着付静涵的肩膀,娇嗔道,“你就领一次我们的情嘛!即使在山村老宅办寿宴,邀请参加的也是当地豪绅名流,他们可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什么上海十里洋场、青岛海水浴场、北平八大胡同、天津英法租界、香港维多利亚港,哪里没去见识过?哪里没有购置房产?很多还乘万吨轮留过洋呢,老爷是甘愿在家乡扎根,一心扑在事业上,论享受他们没一个不比老爷厉害。”
付静涵问:“那你说是扎根家乡好,还是出去见世面好?”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18 18:08:17 +0800 CST  
二百五十三、避瘟丹
三姨太不假思索道:“各有各的好处,但我还是喜欢老爷这种不爱远游在家乡发展的男人,那些不着家的男人易花心,在老家有太太、姨太太,还四处寻花问柳,他们便是见的世面再多,我也不稀罕。”
一旁的太太说:“所以出门见客,我们不想让老爷给那些人比下去。”
三姨太道:“内在实力重要,外在形象也重要,长衫马褂要穿,西装也得备一身,我还想着给老爷做件呢大衣呢,即防风保暖又气派。”
太太说:“对,大衣更符合咱们老爷气质。”
付静涵这才又露出笑容,道:“这件事上你们俩倒是意见一致,也是难得。”
张裁缝给付静涵量了尺寸,两位太太给他选定了一款黛蓝色大翻领。这时有卫兵前来报告,付静涵问什么事。那卫兵看了看屋里的人,欲言又止。付静涵便走到门口,卫兵对他耳语几句。
付静涵神色变得严峻起来,他交代士兵道:“你去让参谋长备车,我马上过去一趟。”
两位夫人关切地问:“老爷,发生了什么事?”
付静涵说:“舒颜在花红峪赈灾,昨夜闹了一宿肚子,我得去看看。”
太太大惊失色地道:“闹肚子?那不是……”她连忙跑过去去拦在付静涵身前,道:“老爷,你可不能去啊!”
三姨太也过来拉住付静涵的胳膊说:“太危险了,让人叫他隔离就是了,老爷何必亲自去呢。”
付静涵说:“松开,你们别管。现在我也不知他到底什么情况,不一定就是染疾。”
太太说:“我不让你去。万一染上人瘟怎么办?”
三姨太打着哭腔道:“老爷,你不为我们着想,也要为两个孩子想想啊。”
“舒颜在我困难时,不遗余力帮我,能有今天,有一半是他的功劳,现在他只是闹肚子而已,我们就要疏远他,岂不是让人寒心?”
两位太太还是执意不让他出门,他甩着胳膊挣脱三姨太的手,又一把将太太推开,说:“你们敢擅自把两个陌生人带上山,就不怕传染;我去看我铁杆兄弟,倒来阻拦?真是好笑,我做的事我自会负责,今天就是天塌下来,我也要去看他。回头我会隔离,不会影响你们和孩子的。”
说罢付静涵头也不回地走了。
碧霄峰的山路上,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赵子缨在车前等候,见付静涵走来,忙把车门拉开,待付静涵上了车,他也上车,坐到他身边。前面的车夫驾车下山。
付静涵担忧地说:“我让他不要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就是不听,唉……”
赵子缨说:“司令不要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况且舒颜兄一直在行善积德,老天一定会保他平安的。”
付静涵说:“你觉得他这么做值吗?”
赵子缨说:“我说句公道话,他做的没错。司令自投日后,不时配合日军扫荡,又在泰山一带种植鸦片,虽得吴化文与日军多次嘉奖,但却与百姓积怨。虽一时得利颇丰,但并非长久之计。一旦日军战败,定会有人用这些事大做文章,义正辞严地声讨司令,李舒颜趁此疫情打着司令的旗号赈济灾民,就是为了帮司令笼络人心,缓解矛盾。所谓今日留一线,明日好相见。将来日军撤退,这些都是未雨绸缪的退路。”
“我知道他是一心为我着想,但愿他能逢凶化吉。”
半个时辰后,马车来到花红峪,现在是上午,正是派粥时间,只见山前空地上搭着一个粥棚,棚里有两口大铁锅,每口锅里都煮着米粥,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有两人负责打粥,另有五六人负责维持秩序。
赵子缨和付静涵下了马车,有士兵班长认出付静涵,忙上前敬礼报告,付静涵问:“主任在哪?”
班长指着北方的山脚说:“他在那边。”
付静涵说:“带我去找他。”那班长得令,便在前面带路。一路上,付静涵问了情况,班长告诉他,主任昨夜开始拉稀,他很敏感,怕是自己染上人瘟,第一时间便将自己关进了附近山洞里,与众人隔离,并且让大家不要乱传消息,以免造成恐慌。“今早他让我给他送了煎饼和一罐水,还给他一把锹,他说要隔离三天,如果没事,自会出来。”
“胡闹!”付静涵对赵子缨说,“要不是我在他那派了眼线,岂不耽误大事。”
那班长把二人带到一个山洞前,只是山洞口已经从里面用石头封上了。付静涵推了几下没推动,拍着石头喊道:“舒颜贤弟,你在吗?”
“大哥,是谁惊动了您?”一个声音从里面幽幽传来,正是李舒颜。
“你怎么样?好些了没有?”付静涵关切地问。
“还在腹泻。我不敢确定,还得在看看。”
“你糊涂啊,即便真染上病,那也得及时救治,怎能自生自灭呢。”付静涵责怪地说,“你快出来,随我去看医生。”
“大哥,若真是染上了,看医生也没用,出去只能增加感染人数。我又何必害人害己?等时间到了没有发作,我自会出去。”里面说话的声音清晰了一些,可感到他走到门口附近,但是话语中透露着虚弱。“大哥不必为我担心,我这是自找苦吃。”
付静涵说:“不要这么说,我们兄弟一体,你来这里赈粥赈药,也是为了我。对了,我让王汝宁医师在你这里发‘避瘟丹’,你没服用吗?”
“服了两粒,现在还有些拉稀,因此不敢吃太多食物和水。”
“服了就好,”付静涵说,“王医师呢,我让他再给你取些来。”
李舒颜却说:“不用了,大哥,服这药只是图个心安罢了。”
付静涵道:“效果可能要慢慢显现,不坚持怎么能行?”
“王医师已让我撵走了。”
“这是为何?”
李舒颜道:“那王汝宁在我这里说是赠送‘避瘟丹’,却私自向流民出售,一粒‘避瘟丹’竟要一百块。”
付静涵尴尬地说:“说‘私自’倒是错怪他了,他向我报告过,说制这‘避瘟丹’成本不菲,让我许他售卖,答应将一半收入上交。我方才答应他。”
李舒颜说:“大哥不知,他那‘避瘟丹’吃死了人,人家闹上门来,我答应施棺助葬,又赔了一笔钱,方才了事。”
付静涵说:“贤弟,还是你心太软了,这人瘟死几个人可是稀松平常之事,也许那家人瘟病发作,便是神仙也难救,他就赖到这‘避瘟丹’上,趁机向讹你一笔钱。”
李舒颜说:“要是他一家来说倒也罢了,接连好几家都来闹事,说吃这药不但没有好转,还成了‘催命丹’,说我们在这里用假药骗钱,谋财害命,还不如那八路的药管用。我不得不撵走他,才平息了事态。”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19 19:02:35 +0800 CST  
二百五十四、子缨偷药
“这或许都是些刁民,看那一家得了好处,另几家也跟着来闹也是有的。”付静涵目光深邃地看着山石,他想到之前他确实下令在所辖各地进行反G宣传,也曾污蔑八路军的药“雷公救济散”是谋财害命的假药,不过后来听说八路的药都是免费发给百姓的,他便断定这又是他们笼络人心的伎俩。想到这里,他说,“或许是那八路从中作梗,故意抹黑此丹药,以污蔑我们也未可知。”
“所以我这次要亲自试试药效如何。”李舒颜说,“唉,如果有机会,我还想试试那八路的药呢。”
这话倒是让付静涵心头一凛,之前他只是一味攻击八路,却从未想过他们的药是否有效。
李舒颜说:“大哥,你还是回去吧,别为我担心。”
付静涵对里面说:“你不好转,我又怎会安心?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他问赵子缨道:“你说八路的药是否真的有效?”
“不清楚。”赵子缨摇头道,“不过,我听说他们在各村设救治点,去领药的百姓很多,闹事的情况却很少听说。”
“他们免费发药,这个便宜谁不讨,那帮愚民才不管药效如何呢。”付静涵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对那药产生了好奇。“这附近有八路发药的村子吗?”
赵子缨想了想说:“牛头湾村,就在徂徕山下,一定有八路军的救治点。离我们这里十几里地。”
付静涵走向马车说:“我得去一趟。”
赵子缨跟上来问:“司令怎么突然要去那里?”
付静涵说:“‘避瘟丹’效果不明显,我想领几包八路的‘雷公救济散’,给舒颜服用。我不能看着他在这里受罪。”
赵子缨说:“司令,你留在这里吧,我去取药。”
付静涵想了想说:“那就有劳子缨兄了。”
“何必客气,我也盼着舒颜兄早日康复。”说着,赵子缨向远处走去。他来到先前的马车边,让车夫送他去牛头湾村。
半个时辰后,马车来到牛头湾村外,赵子缨从车上下来,已经化装成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拄着一根树杆拐棍,用一块脏兮兮的大灰布围巾围着头颈,连鼻子也围住,只留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戴着黑布眼罩)。 他这身打扮并不算怪异,因为自从疫情爆发以来,几乎人人外出都以布裹头。
村口拉着警戒哨绳,只有一个入口,有两名哨兵站岗,都戴着白纱布口罩和手套。他们要求外来人员脱衣逐人检查,一人手里拿着根戒尺,会挑起衣物查看,以防混入破坏分子,或携带危险品。推独轮车的,一律把车停在村口。另一人拿着一个暖水瓶,里面装着消毒水,检查好的去他那里,双手捧着,他会把消毒水倒在手中,让人擦洗消毒,再用手擦脸。接着便来到后面的一张桌子前,桌后坐着一名戴口罩的战士,拿着笔做登记。他会询问对方从哪里来,有无腹泻症状,有症状的则走左边,没症状的,只是想吃饭的,则走右边。
赵子缨走过去,说自己来自鲁西临清,从昨晚开始腹泻,战士见他能言能行,判断他为轻症,给了他一张写着数字“036”的纸片,让他走左边通道进村。
大约走了一百米来到一户民居前,这里有一个篱笆院,正中三间茅屋。一股中药味飘散在空中。院中有一个临时搭设的土灶,上面放着一口大锅,下面烧着柴火,一旁的小木桌上,放着一个大竹匾,里面放着一包包牛粪纸包好的中药,用细绳系着。
他走进去,便有人招呼他到一个木板搭成的台子前领药,是一碗黑乎乎的中药,他喝完后,那名战士叫他带着碗,到茅屋休息,并告诉他:这只碗是他治疗期间喝药、吃饭用的,不要和别人的搞混。
赵子缨走进茅屋,一个女战士接过他的卡片,把他带到西面房间,这里有四个地铺,两个已经躺着患者,他被指定一个铺位,女战士让他躺铺休息,不要随意走动,不要互相拉呱,到时会叫他们吃药、开饭。女战士还告诉他,房间北面有道小门通后院,那里靠墙处有一排旱厕,如想出恭便去那。在这里需治疗三天,病好了会放他出去。
那两个人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闭目养神,反正互不搭理。他也躺在地铺上,想着怎么偷到外面院中小木桌上的中药。他感叹八路军组织严密,确实比伪军有序,竟然无从下手,只能等待时机。想着想着,不觉困倦起来,打了一个盹。
女战士在门口叫他们“起来打饭”,他才醒来。他看着旁边那张空床,也躺着一人。四人拿着碗由女战士带着排队出门,外面屋子里的人已经在各自铺头吃饭了。走到院中,他见那张木桌旁摆了两只木桶,一个里面放着馒头,一个里面装着菜:水煮大白菜。小木桌上多放了一个大篮子,里面放满了大葱。原先烧火的战士站在木桶后面,负责分发馒头、打菜,一个人两个馒头,一勺菜,一根大葱。赵子缨见机会来了,便有意走在第三个。
他在拿大葱时,用余光观察四周,趁后面人在打菜,他迅速出手,顺了两包药塞进衣服,然后又拿了一根大葱,用端碗的手护着腹部,跟着队伍走进屋中,竟无人察觉。他吃了饭,便假装要出恭。从北面小门来到后院旱厕,那里挨着一面不到两米的土墙,他翻身上墙,跳了下去,准备出村。
刚跑几步,便听身后有人喊:“站住,干什么的?”
他不理睬,继续向前跑,身后的人叫道:“再不停下,开枪了!”他只好停住脚步。后面三人跑了过来,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的八路军战士。用疑虑的眼神打量着他,问:“你干什么?”
赵子缨说:“我是来治病的。”
“治病?怎么治到墙外来了?”他手一挥说,“搜!”
两名战士很快从他裤腰里搜出两包中药,为首的八路问:“不好好接受治疗,偷药,想干啥?”
赵子缨说:“长官,我这是要想回去,给我家人的。”
那人道:“你家人在哪?”
“在——花红峪。”
“花红峪?我听说付伪军的人在那里设救济点吗?你怎么还来这里?”
“他们发的药,我家人吃了没效果,我听说这里的药灵,所以……”
“我怀疑你是奸细。”那人不待他说完,大声道,“把他带回去,好好审查!”
赵子缨知道此时反抗,只能让更多的八路聚集过来,于是装作很胆怯的样子,大声喊着冤枉,赖着不肯走。两人费力地拉着他向前走,那人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道:“你给我老实点!”
赵子缨更是大声嚎叫:“哎哟喂,腰断啦!”
一个女子的声音喊道:“住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20 19:26:34 +0800 CST  
二百五十五、济世良方
两名战士停下手,赵子缨站着理衣服。为首的八路向走来的女子道:“凌队长,我们发现他偷药,还想翻墙逃跑,怀疑他就是个奸细。”
凌飞儿走了过来,对那个领头八路道:“王大海,你以后别这么粗鲁,不管怎么说他是患者,而且现在非常时期,你们几个这么拉扯接触,就不怕被传染?”
王大海摸了摸头说:“你说的对,刚才见他想跑,我一着急,把这茬给忘了。”他又指着两人道:“你们离他远点,保持一米以上距离,他敢跑就开枪。”
凌飞儿说:“还没调查清楚,别这么说话,你怎么知道他一定就是坏人?”
王大海说:“他鬼鬼祟祟的行事,还有你看他一只眼蒙黑布,一看就不像好人。”
凌飞儿问赵子缨:“你那只眼睛怎么回事?”
赵子缨低声说:“以前家乡闹土匪,给打瞎的。”
凌飞儿又问:“你还翻墙逃跑?康复了?”
赵子缨说:“实话告诉你,我没染病,但我家人病的很严重。”
凌飞儿说:“你家人严重,为何不带来治疗?”
王大海说:“他家人都在花红峪,那里可是伪军地盘。”
凌飞儿问赵子缨说:“这是怎么回事?”
赵子缨说:“我们从鲁西临清逃难至此,路过花红峪,见那里有赈灾点,就停下了,况且他们管饭还管治病,我们老百姓自然不会管他们是哪支队伍。我来这里是因为昨夜我家人开始腹泻,吃了他们的‘避瘟丹’,见效不大,好像越发严重了,我听人说牛头湾村救济点,有另外一种药,叫做‘雷公救济散’,很是灵验,就急忙赶来了。在村口见到你们的人管理很严,我怕直接要不给我药,就装做患者混了进来,偷这两包药实在是救家人心切,真不是什么奸细。还请长官明鉴!”
王大海说:“听说他们的‘避瘟丹’是一个民间医师的祖传秘方,卖100元一粒,会没有效果?”
赵子缨说:“关键一天两粒,有没效果不知道,真是吃不起啊。”
凌飞儿冷笑道:“可恶,那些伪军果然会发国难财。”
赵子缨对凌飞儿说:“希望贵军能救我家人一命,如果你们不信,可随我去花红峪核实。如果我有一句虚言,让我染上这瘟疫。”
王大海说:“你不要在这赌咒发誓,你可以把你家人接过来,我们定会救治他们。”
赵子缨苦着脸,带着哭腔说:“长官,要是能带我早就带他们来了,现在他们都在拉肚子,身体很虚弱,根本经不起再颠簸。求你们行行好吧!”
“我相信你说的话。”凌飞儿一双如清泉般纯净的眼睛看着赵子缨,又对两名八路说,“把药给他,放他走吧。”
王大海为难地说:“就凭他几句话,就放他走,要是他真是来摸我们底的奸细,回头带人来搞破坏怎么办?”
“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救死扶伤,帮助百姓驱除病魔。我们就和在战场上一样,在与死神赛跑,我们珍惜每一条无辜的生命。如果他家人因为我们的怀疑和阻挠而延误救治,你内心能安吗?所以我宁可选择相信他。”
王大海说:“好吧,你是队长,我听你的。”他让两人把两包中药给赵子缨。
赵子缨双手接过药,向凌飞儿鞠躬道:“谢谢你啦,好心有好报!”他转身欲走,凌飞儿又叫住他:“喂,你等等——”
赵子缨转身看着她,她问:“你们还有一起过来的老乡吗?”
赵子缨点头道:“有啊,临清是疫区,没染上病的乡亲们都争着往外跑。不过很多半路发病死了,走到这里的算是幸运的了。”
“唉,真希望这场瘟疫尽快过去。”凌飞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给赵子缨道,“这个送你。”
赵子缨见她很有同情心,接过问:“这是什么?”
凌飞儿道:“这是‘雷公救济散’的方子,你拿去吧。你可以让你那些感染的老乡来这里接受治疗,如果他们来不了,你把这方子给他们,希望这张方子能救治更多的人。”
王大海惊诧地说:“凌队长,咱们的方子,你怎么随便给外人?”
凌飞儿说:“都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中国人,分什么外人内人的?只有瘟疫和日本鬼子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这方子给他去传播,能多救一人就多救一人,如果外面疫情蔓延严重,对我们决不是好事,没有人能独善其身,我们能做的,就是团结所有人共同抗疫。悬壶济世为苍生,只求人间少疾苦。如果这药方不能多救人,留着又有何用?”
王大海不再说话。赵子缨又对凌飞儿深深鞠了一躬说:“姑娘,谢谢你的大爱!你的胸襟气度让人钦佩!”赵子缨说着便将方子小心翼翼收入怀中,告辞走了。
他出了村,那辆马车还在原地等候,车夫见他回来了,也松了口气。他坐到车厢里,马车向花红峪驶去。他打开那张纸,但见上面确实写着“雷公救济散”方子:
藿香、细辛、雄黄、朱砂各二两五钱;青木香、半夏、贯众、桔梗、防风、薄荷、陈皮、苏叶、生甘草各二两;猪牙皂角三两五钱;枯矾七钱五分。研为细末,密贮勿泄气。每服二分,熟汤调下,小儿减半。
他脸上充满欣慰的笑容,这次最大的收获便是认识了一位大爱无疆的善良姑娘,虽然她戴着口罩,没看到她真面目,但从她那双点漆般的眼睛,和瘦长的脸颊,可以断定一定是位美丽的姑娘。他真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再见到她。
回到花红峪已是下午两点,付静涵依旧在山洞口,隔着石门陪着李舒颜,他劝说了大半天,李舒颜就是不肯打开石门。说是为了他好,不想传染他人。
付静涵坐在一边石块上,见赵子缨赶回来了,忙起身迎了上去,赵子缨把两包药给了他,他立即把药拆开,倒进门旁一个土灶上的陶罐里,这个土灶是他午饭后新搭的,此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赵子缨帮他加柴生火,开始煮药。付静涵隔着山洞喊道:“舒颜,这下好啦,子缨兄把八路的‘雷公救济散’取来了。我这就熬给你喝。”
里面传来李舒颜虚弱的声音:“劳驾子缨兄,多谢司令!”
付静涵说:“自家兄弟不必客气,你别说话,省点力气吧。”
赵子缨想问李舒颜怎么样了,听付静涵这么说,便不再向洞里问话,而是问付静涵。付静涵说:“半天拉了三次,不敢吃东西,拉得都是水。听说那瘟病发作,走得很快,因此我不敢离开半步,生怕他出什么事。万幸他只是腹泻,并没有加重。”
赵子缨说:“舒颜兄年纪轻,身体抗的住,等喝下这药就大好啦。”
付静涵又问了赵子缨取药的情况,赵边烧火边如实相告。还把那方子给付静涵看了,付静涵点头道:“八路中能有如此侠义心肠的女子,实在是可敬可佩!太好啦,有这方子不愁他不开门。”付静涵机灵地眨眼,同时嘴朝山洞呶了一下。
赵子缨见付静涵心情变好,故意说:“但凭司令一句话,我把门破开便是,舒颜兄立时就可出来。”
“不可不可。”付静涵慌忙摆手道,“他所不欲,不必强施。再说他抱病在身,不可再气着他。”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23 19:07:52 +0800 CST  
二百五十六、夜阑惊讯
堂堂一位少将司令,统帅三万大军,也算得上是一方诸侯,却如此谨小慎微,言语表情还带着一丝惊慌,不由让赵子缨忍俊不禁。
半个时辰后,药快熬好了。付静涵来到洞口,大声道:“舒颜,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一下。”
李舒颜问:“什么事?”
“子缨刚从八路那里得了一张‘雷公救济散’的方子,其中写了十几种药草,回去我就让人配制,如果这方子真的管用,我想免费熬药施赠灾民,不能让八路老是抢在我们前头笼络人心。这个任务我想交给你。”付静涵说着,还朝一旁从赵子缨挤了挤眼。
“我就知道,赵高参一出马,什么事都能搞定。”李舒颜的声音也充满了欣喜,“这是大好事,交给我好了。”
付静涵说:“我想尽快落实这件事,不过,这方子是否有效,还得烦请你试试,药熬好了,你要不要服一碗试试?”
“嗯,我这就喝。”李舒颜果然答应将石门上方的一个石块搬开,露出一个口子,他让付静涵把药给他送进去。很快一个空碗又从上面小口递了出来。
李舒颜又让把方子递进去给他看,一个时辰后,李舒颜觉得肚子舒服许多,腹泻感也消失了,他便决定把石门打开——耗在这里不是办法,要尽快回去落实此事。
付静涵大喜,终于在赵子缨的协助下,搬开堵门石块,见到了李舒颜,他要上前去拉李舒颜,李舒颜刚走到洞口,又退了进去,摆手制止道:“唉,保持距离。我虽好了许多,但不能掉以轻心。”
付静涵只能退到一边,让李舒颜自己走出来。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在山间,李舒颜瘦削的脸上苍白。他一手拎着一个布袋子,一手搭凉棚看着四周,逐渐适应,步伐有些踉跄,付静涵知道他手中布袋中放着煎饼,说:“你一天水米未进,身体发虚,赶紧吃点煎饼垫垫吧。”
李舒颜拿出煎饼来咬了一口,用了很大的劲才扯开一块,他又吐了出来说:“不吃了,太硬,都没力气嚼。”
付静涵急切地说:“现在跟我回去,你要吃小米粥,还是临沂糁,或者面条,我让厨子给你做。”
按照李舒颜的要求,他要单独坐自己的马车。付静涵和赵子缨还坐先前的车,向着碧霄峰驶去。
掌灯时分,厨子准备了一桌饭菜,付静涵招呼二人吃饭。李舒颜却要求在房间隔离。付静涵只得听从,命仆人撤了饭菜,三人分别在指挥部的三个房间隔离。付静涵让人送晚餐到房间,没有大鱼大肉,和早餐一样是小米粥、馒头煎饼和清淡小菜。付静涵把药方给了厨子,让他明天去泰城药铺采购药草。
太太曾来探望,但付静涵已在门口安排了哨兵,只留稻香、黍香在厅里伺候。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律不见人,他要隔离三天。他让人在几人房间配备了笔墨与书籍,打发无聊时光。主要有两位兄弟相陪,虽不能见面,但却心有灵犀,遥相呼应,倒也不觉寂寞。
人定时分,付静涵洗漱了准备休息,他问稻香李舒颜的情况,稻香说:“半个时辰前他屋内的灯就灭了,应是睡下了。”
他又问她出了几次恭,这是他特意安排她留心的。稻香说她并没有进房间看,听声响就熄灯前出了一次小恭。
付静涵欣慰地点头道:“那就好,看来八路的药汤还真是起效力了。”
这时门外有哨兵报告:“司令,有要事报告!”
付静涵说:“这么晚了,什么要事,不是八路偷袭,一律明天再报。”
哨兵却执意说:“是内堂传来的,小的不敢拖延。”
付静涵奇怪道:“内堂,内堂能有什么事?”
他让稻香开门,哨兵进来报告道:“司令,不好了,三姨太一晚腹泻十几次,人都快虚脱了。”
“什么?”付静涵端着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焦急道,“请医师瞧了没有?”
哨兵说:“医师刚才来看了,说好像好像染上了……”
付静涵大惊道:“她怎么会染上?你确定?”
哨兵说:“小的不敢确定,但医师是这么说的。”
付静涵披上衣服就要往门外走,稻香却拦住他说:“老爷去不得,这瘟病传染性极强。”
付静涵在门口停下,脚终究没有跨出门槛,他问:“隔离了吗?”
哨兵说:“三姨太虚脱,躺在床上,她房内就稷香伺候着。”内堂一个共五个仆人,付静涵便用五谷来命名,稻香统管,黍香伺候他,三姨太因为有两个孩子,因此给她配了两个仆人稷香和菽香,太太的仆人叫麦香。
“龙哥儿和凤妮儿呢?”
“菽香带着在隔壁房间睡觉呢。”
“脑浆子撒地,一塌糊涂!”付静涵气急败坏地说:“快,快把龙哥儿和凤妮儿接出来,不能和她呆一屋,他俩要是……我把你们都崩了!”
哨兵说是,转身就跑。“慢着!”付静涵又叫住他。
付静涵对稻香道:“你去,把龙哥儿和凤妮儿接到太太屋里,让菽香跟过去照应。这里还有一包药,你拿去让人熬给三姨太喝。”稻香即匆匆出门。付静涵在她身后大叫道:“安排好了,速来报我!”
他对哨兵道:“你去叫邢大头过来。”哨兵转身飞奔而去。
很快警卫营长邢大头过来了,付静涵正在屋内背手踱步,他自言自语道:“我一早下了封山禁令,原以为碧霄峰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炸弹!”他用手一拍脑门,指着邢大头吩咐道:“你派两个人,把三姨太屋门看好,不许她出院子半步。”
邢大头说是。付静涵又道:“再有,你亲自去找稷香问话,查清楚三姨太今天接触了哪些人,一定要把传染给她的人找出来。对了,先把那两个裁缝看起来,他们两个是外人人员,嫌疑最大。看他们是否有腹泻症状,再让医师给他们检查。”
邢大头问:“如果确定他俩是传染源,如何处置?”
付静涵将手拍在桌上,恨恨地道:“这才叫引狼入室呢。先把他们关起来,明天我要把他们活活烧死祭山神!组织部队和家眷观看,这次一定要杀鸡儆猴。
邢大头领命而去。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25 08:54:26 +0800 CST  
二百五十七、谁是传染源
碧霄峰指挥部一夜无语,但这却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警卫营长邢大头一方面派人看守三姨太卧房,一方面把稷香叫出来问话,不过稷香矢口否认三姨太接触过外人,说她一天都在卧房和院子。除了找裁缝量衣服,其他什么事都没做,什么人都没见。
于是邢大头把两个裁缝带来审问,两个裁缝坚称自己冤枉,一来他们来自青岛,不是疫区,本人身体健康,没有腹泻症状,二来只给太太、姨太太量尺寸,并未做愈矩之事,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更没接触过陌生人。
邢大头于是把医师叫过来诊断,检查二人身体,并无虎烈拉症状。但也不好就下定论,因为有一两天的潜伏期。按照他们来碧霄峰的时间,医师建议原地观察两三个时辰,到清晨如果发作了,便可断定这二人就是传染源;如果不发作,那么就可排除他们。于是,邢大头将二人关在房中,派人看守。
凌晨时分,警卫营长来报,裁缝师徒没有发生呕吐、腹泻等症状,一切如常,可断定他们没有染上虎烈拉。但是,从徒弟身上搜到一物呈上,这一看便不是下层社会的小裁缝随身之物。邢大头低声说:“属下问了那小裁缝,此物从何而来,还没用刑,他就招了。我想司令应该识得此物。”
付静涵接过,果然吃了一惊,那是一个长不过寸许,重不过四钱的小巧物件:白玉莲蓬扇坠。付静涵对此很眼熟,这是他十年前送给大娘的定情信物。他不会认错,因为此物件暗合大娘的名字玉莲。
邢大头说:“我断定他是偷了此物。可没想到,那小子顽劣固执,硬说是太太送的。我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子,说你小子浑说,偷了东西被发现,就反咬一口,想污太太名声,我可不是吃素的,怎能信你?我让人把他嘴堵上,捆了起来,听候老爷发落。”
付静涵夸赞邢大头办得好,虽没有想要的结果,但也辛苦了,让他下去休息。接着便让稻香去把大娘请来对质。
大娘起得早,三娘发病的事她早已知晓,两个孩子送到她那里,她也安顿好了。听说老爷叫她,简单梳洗了一下便过来了。
付静涵并不让她进房,只在房门口让稻香把扇坠递给她问:“玉莲,你可认识此物?”
大娘接了扇坠,便明白了一切,尤其老爷还称呼她芳名,她淡淡一笑道:“老爷,这原是我的物什,你一定是误会了。”
付静涵一字一顿道:“我误会什么?”他原本想,大娘会故作惊讶,说自己的扇坠怎么会在他这里?想是不小心掉了,被人拾得交到老爷手上?然后他也会难得糊涂,假装配合,把此物还给太太,说是那个小裁缝手脚不干净,趁太太不备偷了此物。幸亏被警卫营长及时收得。大娘自然会谢天谢地,接下来他让人处置了小裁缝,便皆大欢喜。毕竟他懂家和万事兴的道理。
没想到大娘偏偏说:“老爷误会了,这是我送给小裁缝陈澳生的,老爷不要冤枉好人。”
“你做的好事。原本我以为翠英染了虎烈拉,是与她请来的裁缝有染,没想到动了凡心的竟是你?”
太太一下子跪在房门前道:“我对天发誓,我对老爷绝无二心,我和陈澳生是清白的。老爷也知道,我原本有个弟弟,五岁那年被人贩子拐走了,多年来一直没有音信,陈澳生与我弟弟一般大,见这孩子乖巧懂事,因此生了怜惜之心,就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因此认他作弟弟,赠他此物。刚好老爷去了花红峪,昨晚我本想向老爷回禀此事,可老爷要隔离不见人,我只得回房。还望老爷明察!”
付静涵冷笑一声:“你是看上那小子生的俊俏吧,今日认他做弟弟,明日未尝不可认作情郎。”
“老爷此话玉莲经受不起,若老爷不信,我只得一死以证清白。”说着大娘站起身,一头向堂中柱子撞去,幸亏稻香眼疾手快,靠的又近,忙跑过去一把将她拉住。太太依旧挣扎大哭道:“别拉我,让我死了倒也干净,老爷既疑心我,我这辈子还有什么脸面活人?”
付静涵走过来拉住她说:“你这是干什么,三姨太昨夜染了病,你又在这要死要活的,是嫌我清闲了几天,还是看这里太清净了?”
赵子缨也从房中走了出来,劝道:“嫂夫人,司令搜到玉坠,请你来当面对质,说明他在乎你,否则,一枪崩了那小子岂不省事?”
大娘说:“我已认了他做弟弟,他要是敢动他,我也不活了。”
李舒颜也走过来,温言劝道:“现在话已说明,误会解开,太太是个性情中人,光明磊落,司令定会更加爱重,当然不会杀你弟弟啦。”
付静涵看了二人一眼,又看着大娘道:“我不杀他便是,你别犯傻,我不为难他。见这玉坠在一个陌生男子身上,我疑心乃是正常,你又何必如此?”大娘想想自己也是反应过度,倒显得没意思了,这才破涕为笑。
这时又有哨兵来报告,特务营朱营副有要事报告。
付静涵说:“让他进来。”哨兵出门传人。他又对稻香说:“你把大娘送回屋休息。”稻香扶着太太走了。
朱营副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敬礼道:“司令!”
付静涵问:“什么要事,你们营长不来报告?”
“司令,大事不好了,营长拉肚子走不动路啦,他让我来军部请求增援医师力量。”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一夜我营有几名官兵出现腹泻症状,目前全营拉肚子的人已增加到三十几号人,且腹泻不止,已有两名休克而死。”
付静涵大惊失色道:“怎么会这样?”
朱营副说:“他们刚‘淸乡’回来,可能有人在外染上了虎烈拉。我因留守没参加,所以才……”
付静涵对他说:“传我命令,速将营区封锁,不准任何人进出,你去把已有症状的人单独隔离。”
“我来前已禁止所有人出入营门。”朱营副又道,“染病官兵随时有性命之忧,我请求司令派遣医师队伍去救人。”
“那是当然。”付静涵转头对赵子缨说,“这事还要辛苦你。我马上让军部医师全部过去救人。子缨你去调查清楚,这虎烈拉到底是怎么传播进来的。一定要做好防护,注意自身安全。”赵子缨说是。
李舒颜也请缨道:“我要配制‘雷公救济散’,现在他们更需要的是药物。”
付静涵问:“你好些了吗?我让医师再给你检查一下。”
李舒颜说:“不用了。我已经好了,昨天喝了‘雷公救济散’汤药,一夜没腹泻。我想我之前可能根本就没染上虎烈拉,只是吃了冷东西,着凉导致腹泻。我是谨慎起见,才将自己隔离。现在疫情侵入营区,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付静涵感动地说:“好,舒颜你带厨子速速去买药材,配制‘雷公救济散’。”
几人应了分头而去。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26 09:47:11 +0800 CST  
二百五十八、封锁特务营
赵子缨和朱营副来到特务营,营区已经疯传虎烈拉正在传人,人心惶惶,谈虎色变。很多官兵想冲出营区。赵子缨带着一群医师拦在门口,但一些官兵根本不听指挥,眼看着就要冲出营门,赵子缨拔出手枪对着先冲出来的几个人一阵射击,“砰砰”声响压制了嘈杂人声,跑前面的兵脚尖处冒起一阵白烟,立即停在了下来。赵子缨朗声道:“所有人不要慌,司令得知有人染病,特派我带医师前来救治。按照医师指令就能活命,擅闯营门者,按逃兵罪就地射杀,绝不姑息!”
他见人群安静下来,继续道:“没有症状的不要慌,站到左侧,有头疼腿酸、上吐下泻、发冷抽筋等症状的站到右侧,马上打针、吃药。尤其那些有症状的,更不要乱跑乱窜,你即是出了营门,我敢打赌不出半里地你就走不动了,还不如乖乖留下治疗。下面开始——”官兵们情绪平复不少,至少没有人带头冲撞营门了,大家都在窃窃私语,仿佛冬日暖阳照射的窗台上,四散着一群没精打采的苍蝇。
朱营副已经带兵封锁了营门,赵子缨拿了份花名册,一方面让各连官长带头稳定情绪,加强管控,同时腾空一个营房,把出现症状的感染者集中到此,无症状者回到另外营房。军部卫生所十几个医师正在逐一打针,发“避瘟丹”。
赵子缨对患者进行了走访,摸清了几个最先出现症状的战士,他们大都已经是危重患者,有的一个劲儿地抽,一个劲儿地呕,一个劲儿地泻,胳膊往后张,腿蜷成一团,直到没了呼吸才伸直。
接受救治的官兵大部分缓和下来。赵子缨也从几人嘴里断断续续听清了一个情况,他们“淸乡”到尾声,在一个叫蒲洼的村子扫荡时,付冠三抓到一个共党分子李全,对他进行严刑拷打,要求他交出所有钱财,李全终于熬不住,对付冠三说了村后一个藏宝的地方,便断了气。付冠三随即带人去挖,没想到挖出来一堆尸体,已经腐烂发臭,真是晦气。他带着手下回头,又在那个共军身上补了十几枪,方才离去。
赵子缨判断,那些尸体是之前掩埋的感染霍乱死亡的灾民,谎称藏宝地,是李全临死前的报复。然而贪婪使得一帮官兵中了招,回营后又传给更多的官兵。
赵子缨又在一个房间,单独审问付冠三,他服了“避瘟丹”,打了针,病情已经稍稍好转,赵子缨让他坐在一个粪桶上回答问题,中间隔着一张竹席。赵子缨直截了当地说:“付营长,我已经询问了所有士兵,他们昨天到现在都没出过营区,只有你一人去了指挥部。我想问你,是不是去过碧霄峰内堂?”
付冠三惊奇地问:“什么?内堂,我没去过。我昨天就去见了司令,然后就回了营区。”
再问,他还是不肯承认,守口如瓶。赵子缨看着痛苦发抖的付冠三说:“你营官兵和你染上的是霍乱,日本人称做虎烈拉,因此中国人也管它叫虎疫,有几个特点,我想给你介绍一下,发病急、病程短、痛苦大、死亡率高。你现在已经很发展严重了,寻常“避瘟丹”并不能治愈你,只是让你苟延残喘罢了。我带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知你要听哪一个?”
付冠三脸色苍白,道:“你快说,我当然要听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司令得了一张‘雷公救济散’的药方,专治虎疫,他已让李主任去配制药材去了,大约午后就可来营区熬药,所以你只要挨上半天就有救了。”
付冠三又问:“这么说,我还有得治,那坏消息呢?”
赵子缨语气平静地说:“司令让我来查清内堂染病真相,你是昨天唯一进入碧霄峰后发病的人,编再圆的理由也无法置身事外,你如果执意不交代,那就别想服药。你想活命,还是想早去阎王爷那里报到,想好了再告诉我答案。先告辞!”说罢他便转身出门。
刚走到门口,只听身后有气无力却又语气急切地道:“慢着,我交代,我都交代……”

赵子缨当天中午就回碧霄峰向付静涵报告,传给三姨太疫病的正是付冠三,他昨日早上来报告,只是投石问路,付静涵去了花红峪后,他又悄悄折回来,潜入了三姨太闺房偷情,缠绵半日。结果三姨太就被染上了,到了半夜才发作。
对于这种侄婶乱伦之事,付静涵气的咬牙切齿:“好好,这才是我疼出来的人儿呢!老子要把你们通通杀了!”但冷静下来想一想,却也无可奈何,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还要对外严密封锁消息。他知道赵子缨是有名的燕子衔泥——口风紧,平时沉默寡言,心里很能藏得住事,自然不会把这丑闻抖搂出去。
中午李舒颜已采购到药方上的十几种药材,在指挥部研粉制药。快的话,一个时辰便可送到特务营。
可巧稷香过来找稻香,说三姨太自喝了她昨日送的药后腹泻轻了些,还想要两包过去。稻香便去找李舒颜要了两包,刚出门便被付静涵碰见了,问这药拿给谁。稻香不敢说谎,说是给三娘。付静涵一把夺过两个药包道:“哦?三娘不是受凉了吗?那就得对症下药,用虎狼之药治感冒,你当这是儿戏吗。这药专治虎疫,我部只有外出‘淸乡’的几十名官兵不幸染疾,碧霄峰内堂何时有人染虎疫?传出去不是太大的笑话?现在非常时期,谁敢造谣生事,浑水摸鱼,做那毁坏名誉、伤风败俗之事,一律军法处置!”
稻香悻悻退下。稷香讨了个没趣,空手而回。把付静涵的话传给三姨太,三姨太病情刚刚有所好转,听了这话又气又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由浑身哆嗦,很快又急火攻心,瘫倒在床。她让稷香去请老爷过来,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纵然犯了错,他也必会念在昔日情分和我给她生下一对儿女的份上,听我解释一番的。” 稷香来到指挥部门口徘徊——付静涵不在房内,正在指挥部看李舒颜研制药粉——她不敢进去冒然进去。
稻香见了她,得知来意,劝道:“司令正在气头上,你就别去招惹他了。让三娘先服‘避瘟丹’,等明日司令气消了,再向他报告,我想不管是‘雷公救济散’,还是亲自去探望,司令那么宠三娘,一定都会答应的。”
稷香只好回去劝慰三姨太,把稻香的话对她说了一遍,让她放宽心。三姨太却越想心思越重,想着自己的丑事被发现,老爷对她的恩爱便不再了,从此她的地位也将一落千丈,活着也要日日受到煎熬,她想眼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设法挽回,要么鱼死网破。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27 10:34:28 +0800 CST  
二百五十九、揽月阁沉冤
忙活了半天,李舒颜终于把所有草药研磨成粉,并且用纸包扎好。他要亲自送到特务营,却遭到了付静涵的劝阻:“贤弟,特务营现在已经实行严格管控,外人一律不让进,你没有必要送去,一则坏了规矩,二则有染疾风险。我让人送去,到门口交给邢大头接收即可,他会派人熬药的。”
李舒颜只好作罢。回到房间,见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青瓷莲花盅,端起来还是温热的,揭开盖子一看,里面是莲子冰糖炖花胶。想着定是司令让人炖的,脸上泛起笑容。用勺子搅拌了两下,舀了一口正要往嘴里送,付静涵走了进来,李舒颜抬头看着他道:“涵哥,谢谢啦。”
付静涵却道:“我让稻香送了临沂糁,叫你去我那吃呢。你怎么倒先吃上了?”
李舒颜说:“原来她给我们房间各送了一份,还不重样。”
付静涵走过来看了看那盅说:“这倒怪了,我让厨子做了你爱吃的临沂糁,并没有让她做这个。”
临沂糁是用老母鸡高汤和麦米熬煮的一种汤食,加入各种调料,胡椒粉是灵魂,熬成鸡羹后,盛入碗中再加熟鸡丝,咸鲜味美,香浓绵长。其实就是古书上雉羹,起源于临沂、徐州一带,在鲁南叫做临沂糁,在徐州叫做饣它汤。付静涵、李舒颜作为山东人,都喜欢吃这个,对甜口的羹汤却不感冒。付静涵自然不会让刻意做这碗给李舒颜吃。
“那会是谁?”李舒颜问,“不管是谁,也是一片心意,我尝尝。”
说着又要吃,付静涵却一把拉住他道:“慢着,我问一下。”
李舒颜一头雾水地说:“怎么啦?”
付静涵自昨夜碧霄峰突然发生疫情,便变得警惕敏感起来。他叫来稻香询问,果然稻香说她并没有送过这盅汤。又让人去问厨子,厨子也说没有做过这汤。
李舒颜说:“那就怪了,难到我屋里出现了田螺姑娘?”
付静涵说:“事出反常即为妖,我倒是要找出那个田螺姑娘。”
他问稻香,下午有谁来过这里?稻香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外人,说只有稷香来找过司令一次,说三娘想见司令,被她劝回去了。
付静涵说:“你去把稷香叫过来。”
稷香来了,她说自己之前来过一次,是奉三姨太之命,请老爷过去,但稻香把她劝了回去。并没有进入李主任房间,更没有送过汤盅。
付静涵见她不肯承认,便道:“你伺候三娘辛苦了,这盅汤赏你喝了吧。”
说着让稻香把盅碗端到她面前,稷香接过道了谢,却犹豫着不吃,付静涵问:“为何不吃?”
稷香先说“不辛苦,不敢当”之类的话。付静涵说:“我让你喝你就喝,怕什么?”
她又垂着眼睛低声说:“司令,我,我拉肚子,吃不下……”
这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稻香说:“呀,作死的,你怎么不早说,还来这里挨着,快出去。”说着便将她手中盅子接过,要扔到一边的簸箕里。
“给老子吃!”付静涵大吼一声,拔出枪来对准稷香脑袋。
稻香从没见司令对下人如此发作,吓了一跳把盅子又递给稷香,嘴里低声道:“司令,她接触三姨太,是不是染上了……”
付静涵语气生硬地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见棺材不落泪!”
稷香一下跪在地上,道:“司令,您饶了我吧!这这都是三娘让我做的。”
随后,稷香交代了一切,她被稻香劝回后,三姨太头疼的厉害,让她去卫生所找医师领“避瘟丹”,卫生所的医师都去了特务营,只留一个值班,那医师却说“避瘟丹”没了。三姨太越想越气,把怨恨都记在了李舒颜身上:天天在老爷身边出谋划策,蛊惑老爷,老爷不来看她也许就是他从中作梗,现在他研制了“雷公救济散”也不给她,明显是看着她死呢。“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于是她在厨房给她送来的花胶盅里吐了口水,让稷香送到李舒颜房里去。恰好李舒颜不在,稷香放在房中便偷偷溜了出去。三姨太只等着李舒颜吃下这汤,将瘟病也传给他。如果能通过他传染给更多人,那就更合她心意了。
“这个毒妇!”听了稷香的交代,付静涵恨恨地骂道,“简直丧心病狂!”
李舒颜也吓得脸色白一阵红一阵,道:“怎么会这样?我可没得罪过她,她怎会如此恨我?”他又问:“稷香,你说你拉肚子是不是真的?”
稷香点了点头:“头有点疼,我成日伺候她,恐怕也中招了。”
付静涵瞪视着稷香问:“她还做过什么阴损出格的事?想活命就一起招了。”
稷香迟疑片刻,说:“我若告诉司令一件事,请老爷给我两包药。”
付静涵说:“几包都行,直到把你的病治好。快说!”
稷香道:“二娘当年并非因抑郁而跳崖,是三娘亲手推她下去的。”
付静涵听到此消息如遭雷击一般,身体晃了一晃,险些摔倒,李舒颜忙伸出手扶住他的肩膀。付静涵道:“这事你可不能信口雌黄,如果是落井下石,陷害主子,我要你生不如死!”
“老爷忘了,我原本是伺候二娘的。”稷香赌咒道,“若敢说一句虚言,就叫我现在疫病发作,不得好死!二娘当年身怀六甲,三娘表面以姐妹相称,实则阴怀嫉妒。十五那晚,她约二娘去北峰揽月阁赏月散心,二娘带我去了,她却迟迟未到,让菽香来叫我,说是带了好茶上来,还有热水瓶和茶盅,提篮太重,一个人提不动,就放在下面山路上,让我去帮忙。二娘让我过去,三娘其实已隐藏在一块山石后,待我们走了,二娘一人在阁中,她便出来相见,说话间趁二娘不备,一把将二娘推下山去。我听到二娘的惊叫声,便跑了回去,只见三娘一人在阁中,她说二娘被她推下去了,若我想活命,就照着她的话去做。”
付静涵浑身颤抖,悲愤地说:“所以你就告诉我二娘是因怀孕抑郁,想不开而跳崖的?”
“你这不是助纣为虐,背主求荣吗?”
稷香哭道:“她不但以我性命相要挟,还以我那多病的娘来要挟我。我只好这么说。”
李舒颜道:“我记得当时司令责怪你看护二娘不利,她还帮你求情,并向司令要你到她房里。当时我还敬佩她宽容,现在想来完全相反,她把你拴在身边,其实是为了便于控制你,防止消息走漏。”
稷香点了点头,道:“她出钱帮我娘治病,给我一些小恩小惠,但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二娘,今日说出真相,也算是有个交代,解开了我多年的心结!”
付静涵呆了半响低声问:“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稷香说:“当时她也怀了身孕,自然会为自己打算。太太不能生育,二娘如果生了儿子,那将来继承家业的就是二娘的儿子,她纵然能生再多儿子也会被二娘压下一头。所以不如快刀斩乱麻,先下手为强。”
付静涵双目通红,喃喃叹道,“仙鹤顶上红,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比起人心,虎疫不过如此?”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28 09:36:10 +0800 CST  
二百六十、水牛坳离魂
李舒颜柔声道:“谢谢你说了实情,我去拿两包药给你!”
稷香正要感谢,付静涵却说:“慢着,你先去办一件事。我让稻香把药给你熬好,事办完了,直接喝解药。”
稷香磕头道:“司令尽管吩咐,稷香愿效全力!”
付静涵说:“三娘病重了,不能再留在这里,会传染更多人。你把她送到后山水牛坳小屋去隔离,等病好了再接回来。”
那小屋是放牛人用石头垒起来的简易小屋,放牛时在那小憩,可遮风挡雨、遮荫蔽阳,却不适合居住。稷香为难地说:“那里很是简陋,我这就去准备。”
付静涵道:“不用准备,现在带她过去。我马上派马车去接人。”
稷香说:“现在三娘可是离不开床了。那里石墙泥地,总得有个床铺呀。”
付静涵说:“这好办,稻香你带两个哨兵送床被子和草席去。”
他看着稷香道:“还不快去,不要说我没给你机会。”
稷香只好起身出去。
稻香道:“在那个环境里,我怕三娘想不开,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付静涵说,“那就让大娘过去看着她,对了,让大娘新认的弟弟陪她一起过去。你们尽量呆在车上,别和三娘照面,免得染上病气,等三娘安定了再回来。”
稻香说是,便出去安排了。
李舒颜说:“三娘是咎由自取,你为何要派大娘去?”
付静涵说:“毕竟内堂之事不可外传,交给大娘我最放心。而且,三娘见大娘过去,也会心安的。”
两道热泪从他眼眶涌出,他颤声道:“如红(二娘),你死的好冤啊,可惜我今日才知实情,竟让那毒妇逍遥了这些年!”
一场秋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烟雨笼罩碧霄峰,仿佛独钓寒江的孤客。在后山的一块草坪上,停着两辆马车,一辆车里,坐着太太和稻香,车前坐着车夫和小裁缝。另一辆车上,坐着四五名背着枪的士兵。不远处坡下一个小石屋传来断断续续的女子哀嚎和呕吐声。
太太坐在车里浑身发抖,脸上泪水止不住地流,她哀求道:“稻香,救救她,我们去救救她吧。”
稻香劝道:“老爷让我们在这里看着她,不许靠近,过去也无济于事,还会被染上。”
太太说:“老爷太狠心了,我知道他这是在杀鸡儆猴,我实在受不了了。”
稻香说:“太太,你是有福之人,一定要撑住,再忍忍吧。”
石屋里,三姨太病情发作,在床上挣扎呻吟着,不时呕吐。她让稷香把她手腕抓住,用绳子绑住,纤细的手臂上筋都爆了起来,稷香拿着一根做针线活的绣花针,颤抖着不敢下手。
针灸放血,是最原始的治疗方法,听说很多人用这个土方治好了虎疫。三姨太哀求道:“扎吧,放出黑血来就好啦,求求你了,快动手吧……”说着她一声惨叫,下身刷的一下,一股液体从体内窜出,瞬间大腿都凉了。
稷香终于扎了下去,扎胳膊,不流血;扎肚子,不流血;扎腿弯,终于出血了,三姨太眼里放光,激动地大叫:“出黑血了,我能好,我能好了!”说话间她又上呕下泻起来,她气喘吁吁地叫道:“继续扎,不要停啊——”
屋顶上的雨水漏了进来,形成了几串雨珠帘,地上的被子一大块一大块地湿了,三姨太身下的草席也被水浸透,她像是一株蔫了的花朵,慢慢耷拉下来,趴在草席上,喘着粗气,气若游丝地说:“我一定会好的,我要好起来,我新做的旗袍还没穿呢,鸦青色蝶恋花……”她看不远处聚成了一个小水洼,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过去,伸长脖子,靠近水洼,道:“我要喝水,水……”
稷香摇着头,再也扎不下去,眼泪不住地流淌。水洼里的水已被血水染红。
马车前,车夫戴着斗笠,石雕般坐在雨中。一旁的小裁缝浑身淋得透湿,脸色苍白,浑身打着冷颤。
太太说:“叫他进来吧。”
“叫谁?”
“我弟弟,我不想再失去亲人了。”
稻香打开车帘,道:“你,你过来。”
陈澳生回头,惊恐地看着她,她招手道:“太太让你进来。”
太太也叫道:“澳生,进来吧,别淋病了。”
陈澳生慢慢地爬起来,躬身钻进车厢,缩在角落。太太递给他一块手帕,道:“擦擦吧。”
陈澳生怯怯地说了声“谢谢”,却不敢接。
“稻香姐,稻香姐——”车外有人在呼喊。稻香从车窗探出头去,只见稷香站在车下,像只落汤鸡,稻香问:“你怎么出来了?三娘怎样了?”
“她走啦。”
稻香没回过神来,稷香又说:“三娘走了,受了点苦,但还是解脱了。”
她露出一丝惶恐,又竭力镇定地笑了笑,用哀求的语气道:“我算是完成任务了吧,给我一碗药喝吧。老爷说过的,完事就给我药喝。”
稻香说:“你等着。”
她从车里拿出一个瓦罐,把黑乎乎的药汤倒进碗里,然后从车窗送出去,稷香接了碗,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眼中放光,连声道:“谢谢稻香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她一口气将汤药喝完。稻香同情地看着她,问:“怎么样啦?”
稷香笑道:“好多啦……”话刚出口,一股黑色水柱喷射出来,她忙用双手捂住嘴巴,做吞咽状,不让药汤吐出来,但还是止不住体内喷涌而出的力量。她瘫倒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扶腰,低着脑袋,不停地呕吐,直到苦胆汁都被搜肠刮肚地吐出来,这样使她好受了许多。
稻香大叫着:“稷香,稷香——”
稷香瘦弱的脊背剧烈地起伏着,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稻香,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就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抽搐,抽了一会儿便再也不动了。
雨停后,几名战士把三姨太和稷香的尸体就地掩埋在山坳乱石中。插了一块木牌做墓碑,便带着另一辆马车返回。
太太受了刺激,发起高烧。付静涵亲自端汤药在床前伺候,让她好好养病。太太说想回乡下老宅子去了。付静涵说:“等你病好了,我就安排。”
太太说:“不,我现在就想回去。在这里,睡不着,一合上眼就做噩梦。梦到三娘穿着一身白衣,说我见死不救,要索我的命。”
付静涵说:“别胡思乱想,我明天一早就派人送你回去。让澳生陪你一起走。”
太太疑虑地看着付静涵。付静涵笑道:“我答应过你,不会为难他的,我已安抚过他,还赠送他一笔钱。毕竟他现在是我大舅哥。”
太太这才放心,道说:“我替他谢谢老爷!”
“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付静涵说,“不过他师傅要多留两日。等干完活,派车送他走,顺便去你那接澳生。”
太太淡然地说:“一切听老爷吩咐。”
第二天一早,太太和新认的弟弟陈澳生便坐车回泰安乡下了,张师傅留在碧霄峰,给赵子缨和李舒颜各做一身衣服,付静涵决定,到时赴秦启荣40寿宴,带他们两人前去。
楼主 郑家湾的云帆  发布于 2020-03-29 10:00:10 +0800 CST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字数:530630

发表时间:2019-07-02 00:50:1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05 23:55:1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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