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我的朋友,是一名连环杀人案凶手

次日正逢周六,不怎么堵车,我从家里开车到黑鱼弄才花了十多分钟。黑鱼弄也在老城区范围,这边基本都是很老很旧的矮房子,不禁让我怀疑是否穿越回了上世纪。
我把车停在一个小卖部门前,按门牌一路找去,由于弄堂本来就窄,再停了几辆私家车,空间显得更小,形成一种压迫感。
没花多少时间,我找到了89号,这是一座宅院式的房子,有两层楼,对比这里的其他房子,明显感觉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事实上黑鱼弄的地理位置很好,离老城区最繁华的商区比较近,我心想假如我在这边有一套房子,即使很老,我也不舍得卖。
我暗暗希望,那位张老板能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依旧住在这里。
我轻轻一推院子的大门,发现没有锁,我便走上前,敲了敲进户门。
很快,一个女人开了门,女人看上去大概在45到50岁之间,穿的是一件偏厚的睡衣,我不确定她是什么身份,就问:“你好,我问下,张老板在家吗?”
“你谁呀?”女人毫无表情地问。
“我是他一个朋友介绍来的,找他有点事。”
“……什么事啊?”
我暗自庆幸,从女人的回答来看,张老板应该还住在这里,女人多半是他的家人。
这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女人身后响起:“谁啊?”
男人朝我们慢步走来。
男人瞧着比女人大好几岁,脸上已经布满皱纹,同样穿一件睡衣。从睡衣的款式看,他们好像是夫妻,即便不是夫妻,也是一对。
“他说找你的,不认识。”女人回头说。
我提醒自己,不出意外的话,这人就是张发权张老板。
“你是张发权张老板吗?”我问男人。
“对,怎么了?”男人直接承认,表情有些诧异。
“我是叶老板介绍来的,记得么?他从你这里接手东亭街那边一层楼的商铺。”
“哦……那个……记得的,怎么了?什么事情?”
张发权显得有些不耐烦,好像巴不得我快点离开。我知道他是典型的生意人,生意人通常比较自私,对这件已经过去好久的事情毫无兴趣。
“其实我是公安局的,有点事情想找你问问。”
我知道我必须要贴上公安的标签,才可能打听出更多关于我爸的事来。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4-18 15:28:35 +0800 CST  
“公安的?公安找我能有什么事……那你进来吧。”
张发权的表情依旧冷淡,但他至少邀我进屋,准备好好跟我谈一下。
家中的布局比较简单,大部分是色调暗沉的旧家具。我们就在客厅里坐下,那女人识相的上楼了。
“你们公安局的……是来调查什么案子是吧?”张发权主动问。
“也不算案子,就……有些情况想找你了解一下,一点小事,问完我就走了。”我客套地说。
“哦,哦。”张发权听得不是很明白。
“就是……东亭街的那层商铺,是你卖给叶老板的,对不对?那在你之前,是谁在经营?或者我这样问,你从谁手里买来的?”
“那个楼……我也就承包了大概两三年左右,一开始打算当仓库放东西用的,因为那时候我在做体育用品方面的生意么……后来房地产市场好,我做房产去了,所以那个楼我基本没用,一般都空着的,然后我卖给姓叶的那个江西人了。”
“那么你之前,是不是有个姓庄的,还有个姓祝的老板……在……”
“对!庄建兵和祝文熊,祝文熊是我舅舅,我是他外甥,我就是从他们手里接手的,他们把那层楼转让给我的。”
我倒是没想到,这个张老板居然和祝老板有这层关系,那我便有了更好的机会打听庄祝戏楼的情况。
“那个……庄祝戏楼,你肯定知道吧?”我精神抖擞地问。
“知道啊,我也在戏楼,给祝文熊打下手的,负责管理仓库的。”
一听张发权也在戏楼干过,我更为欣喜,忙问:“我要问的就是这个庄祝戏楼的事,你还有印象吧?”
“可以的。庄祝戏楼也开了好多年了,刚开始生意不错的,后来么,你也知道,没什么人听戏了,生意也不行了,然后后来庄建兵要出国了,准备把手里的股权卖了,祝文雄本来也不想干了,因为身体不行了么,干脆我就把这个楼接了下来,正好手里也有点钱……”
我耐心地听张发权讲述庄祝戏楼的兴衰历程,其实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只想打听我爸的事。
“那你舅舅现在在哪?”
我在心里盘算,万一张发权这边打听不到什么线索,我还得去找祝文雄,祝文雄应该比张发权更了解戏楼的情况。
“他早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肝癌。”
我感觉不妙,庄建兵出国了,祝文雄死了,目前我能找的似乎只有这个张发权了。
“没关系,你有什么问我好了,戏楼的事情我比他们清楚,基本是我一手抓的,他们那时候经常不来的。反正……你们公安么……我们还是要配合的。”张发权笑着说。
张发权这句话如同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我终于开口问:“我就跟你打听一个人,名字叫严依平,你有没有印象?”
“严依平?”张发权皱起眉头,努力回忆,“姓严的……是吧?你说老严?严老头?”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4-18 15:29:20 +0800 CST  
“老严……对对,他来戏楼的时候,应该有点年纪了。”
其实我爸当时年纪不算大,只不过看上去显得苍老,白头发多,还有点谢顶。
“脸圆圆的,身高不高,头有点秃顶的,是不是那个?”
“对对对!”我激动万分。
“哦……是,他来过,一开始他好像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后来他跑过来说想唱戏,说给他一个机会什么的,问我们这里招不招人,还就是我接待他的。”
“嗯,然后呢?”我急着问。
“然后……然后我们听他唱了下,说实话唱的不怎么行,我们本来是不打算要的,不过他说没工作,问我们能不能让他留在戏楼干活,看他样子也蛮可怜的,我们那时候么,后台也正好缺人,就把他留下来了,做点杂务活。”
“他就……住下来了?”
“对,我们有宿舍的。”
“那他没说为什么到你们这来?”
“没,这种事情我们不问的,而且他话很少的,一天下来都说不上几句话,一直一个人干活,没事干的时候就坐在角落那边,反正……感觉他的性格蛮内向的。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
我知道张发权在想象我爸的真实身份,他可能在猜我爸是一名通缉犯,总之他绝对不会想到眼前的人就是严依平的儿子。
“他在戏楼干了多久?”我避开张发权的提问,继续问。
“没多久,几个月吧,后来就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我心一紧。
“不知道。”
“是他辞职不干了,还是你们把他辞退了?”
“是他自己不要干了。说实话他做事情还可以,手脚也蛮干净的,不过么……我总觉得他那个心思不在工作上面……”
“那他离开戏楼以后去了哪里,你一点都不清楚?有人知道吗?”
“估计没有,他不讲话的,走的时候就直接跟我说他不想干了,也没多说什么,再说以前戏楼那些伙计我也不联系了。”
“是么……”
我愣愣地望着张发权,半天才意识过来,我爸的行踪在离开戏楼后又断了。
如果妄想调查我爸离开戏楼后的踪迹,估计又如大海捞针一般的困难,从张发权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了。
不过我爸的的确确在戏楼待过,至少这一点徐田森推测得没错。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4-18 15:29:59 +0800 CST  
回家路上,我感觉有点气闷,胸口像堵着一块石头。我至今还想不明白我爸离家出走是因为什么,是原先的生活他不满意,还是有其他原因,我只知道,如果他想唱戏,我和我妈是绝不会反对的,我们从来不干预他的任何事情,何苦要离家出走呢?
他在戏楼可能待的也不是很顺心,否则不会那么短时间就辞职了,也许是他想唱戏,结果没唱成吧,不过即使他出了戏楼,也没再回来找我们。他的人生总跟我一样,显得十分暗淡,外人难以理解他心中的悲苦。不管怎样,我爸离开戏楼后的踪迹又成了个谜,我一时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线索了。
接下来,我面临一个问题,我该如何兑现徐田森的承诺呢?
尽管仍然没有找到我爸,但徐田森确实提供了线索,且已经证明这条线索是有效的,能够得知当年我爸离家后的去向和踪迹,对我和我妈而言或多或少是一种慰藉。
我在家中思考了两天,终于打算去见徐田森。
去见徐田森前,我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向来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这次我甚至被我爸那种另辟蹊径的行为有点感染到了。
我忽然想起我爸以前常说的一句话:
人如果每天都循规蹈矩的,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也许这就是他的信念吧,也是他和我骨子里的东西。
徐田森的眼睛一直望着我,我都不确定他有没有眨眼。他在等我先说话,因为从我踏入房间起始,我跟他还未说过一句话,连招呼也没打,这是一反常态的。
“你的那个计划是怎么样的?”
半晌,我迸出了这句话。
徐田森微笑,他问我:“找到你爸了吗?”
我摇头回答他:“没有。不过你说的是对的,他是去过庄祝戏楼。”
“哦……”
徐田森没再问下去,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了。
随后徐田森站起来,走到窗边,问我:“那边岗亭里的武警,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换班的?”
“知道。12小时一换,早上8点到晚上8点,再从晚上8点到早上8点那样转,总共有四个人。”
我有些奇怪徐田森怎么突然问我这个,会不会跟他的计划有关。
“对!而且他们的班是固定的,就是上早班的那两个人永远上早班,上晚班的两个永远上晚班。”
“那说明什么呢?”
“你还记不记得,四个武警里面,有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小胖子?”
“记得。”
我不但记得,事实上对那名武警的印象是最深最好的,因为那小胖子很和善,说话时总带着笑容。
“我告诉你一个事,他们武警差不多在中午12点的时候会去食堂打饭,大概在12点20到30分之间回来。也就是说,这个时间内,他们人是不在岗亭的。”
我咀嚼徐田森这段话,再问:“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你先记住这一点,然后我问问你,你平时是怎么进来的,就是进到房子里。”
这一流程对我而言再熟悉不过,我立即回答他:“让他们武警帮忙开铁门,锁门,然后我拿好对讲机,自己用另外一把钥匙开房门进来。”
“武警会给你一把房门的钥匙,铁门的钥匙是武警负责保管的,对不对?”
“对!”
“那么我问你,铁门的钥匙,武警是放在什么地方的。”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4-20 14:52:16 +0800 CST  
“按道理,那把钥匙他们是要24小时随身携带的。”
其实我只是凭粗浅的印象回答,不是非常确定。
“你的观察力有点问题,你再好好想想,那把钥匙他们一般放在哪的。”
我回想了一遍刚刚进来时的情景,说:“身上!他们是把钥匙挂在腰带上的。”
“对,大部分是,但有一个不是。”
“哪一个不是?”
徐田森选择默不作声,我自己反应了过来,问他:“是那小胖子?”
“对!”徐田森满意地点点头。
我才想起来,确实如徐田森所说,小胖子和另外三名武警不一样,他不是把钥匙挂在腰带上的,而是放在岗亭桌子的抽屉里,有次我来的时候,小胖子半天找不着钥匙,最后发现原来钥匙被夹在抽屉里一本书的当中。
我整理一下思路,问徐田森:“我想起来了,他的钥匙放在抽屉里的。你的意思……只要是小胖子当班,我可以趁他去食堂打饭的功夫,到他抽屉里拿铁门钥匙,然后放你出来?”
“不是放我出来,我说过我不是逃跑,是你带我出来,而且没你带着,我根本出不去,因为这里不止有这一道门。”
听到这,我才确认徐田森是在跟我谈论他的离开计划,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手心微微冒汗,我轻声问他:“老徐,你跟我讲实话,你让我带你出去,真的只为了去外面透透气,看看你的老家和去趟冬湖公园?”
“有时间的话,你也可以带我去别的地方看看,反正我答应你就出去两天,不过这两天你要辛苦一下,因为你得全程陪同的,你肯定也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在外面跑对不对?两天的话,正好又是那个小胖子当班,另外三个武警当班的时候我们想回都回不来,因为钥匙一直被他们带在身上,只有那个小胖子当班又必须是中午吃饭时间我们才能回来。”
“也就是说,我们出去和回来的时间是定死的,怪不得你一开始说要两天时间,但你觉得这个方法真的稳妥?”
徐田森的观察力让我佩服,但两天时间实在太漫长了,这又是一个容错率极低的计划,何况想带他出去还面临其他问题。
“这个你不用担心的,我肯定是都考虑好的,而且我跟你说过,等我这个计划全部说清楚以后,如果你觉得还有问题,你也可以不帮我。”
徐田森相当在意我的顾虑,所以他尽力在安抚我的情绪,让我能够安心,他一定在这个计划上下了很多功夫。
“我知道。那么……顺序是不是这样,我在中午12点时候过来,趁那个小胖子打饭去的空隙,我从抽屉里拿出钥匙,开门,带你出来,再放回钥匙?”
“差不多是这样,我还估算过他们打饭的路程,虽然我不知道食堂在哪里,但从他们去和回来的时间来看,他们离开岗亭大概再过七八分钟左右,应该正在食堂打饭,所以这个时间武警离我们最远,也最安全,我们就在这个时间出去,这里平时没人来,也不会有人听到开关铁门的声音。”
“那之后呢?我们从哪里走?那时候是大白天,前门是不可能的,如果从后门走,那边有个门房老头,每次是他给我开门的,你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4-20 14:53:04 +0800 CST  
“这是第二道门,也算是我们最大的一个难题,所以你要先做点事情,你还要给我准备一套警服。”
“警服?”我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想穿着警服,冒充警察,跟我从后门大大方方走出去?”
“差不多。”
我又想了想,觉得这里边有问题,就说:“不对不对,这样肯定不行,我平时基本都是一个人来的,突然身边跟个警察,那老头不会觉得奇怪?而且我进去时候是一个人,出来多了个人,人家一下就感觉不对劲了……再说了,如果你用这个方法的话,那老头可以看到你的脸,直接认出你来,你再怎么假扮都没用。”
我发现徐田森这个主意简直漏洞百出,我很纳闷他怎么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法。
徐田森却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你挺聪明的,基本把一些难点都想到了,你放心好了,这些难点其实都不存在的。”
“怎么不存在了?”我越听越纳闷。
“首先我告诉你,我住在这里几个月了,那老头一次都没有见过我,我被带进来的那天,头上是罩着黑布的。我从卫生间的窗户是可以看到门房的,但我每次看那老头的时候都很小心,窗帘就拉开一点点,免得让他看到我。”
徐田森的心机让我叹服,他从住进来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在构思逃出去的办法,所以他一直在观察周边的情况,寻找机会,消除一些可能会碰上的顾虑。
“然后……”徐田森接着说,“关于你进来时候一个人,出去时候多个人的问题,也好解决,所以我刚说需要你先做点事情,我们这个计划不是马上施行的,必须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是让门房老头适应新的习惯。”
“哪种习惯?”我问。
“你来这里找我的习惯。之前你来,都是把车停在后门,从后门走进来,再从后门走出去的,对不对?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要辛苦一下了,你要改变这种规律,你每次来,从前门进,再从后门出去,然后把车停在门房老头看不到的地方,你懂我意思么?如果他问起来的话,你就随便编个借口,说搬家了,或者说车坏了,让同事帮忙送的,都可以。”
我明白了徐田森的意思,他这一招培养他人印象的技法非常巧妙,让我每次从精神病院的前门进来,后门出去,形成一种习惯,这种进出方式的好处在于让门房老头不知道我来的时候是否是一个人,等到实施计划的当天,我和身穿警服的徐田森从后门离开,他会自然而然地以为我们是一块来的。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4-22 15:44:07 +0800 CST  
“我懂了,不过,平白无故多了一个警察,他不会怀疑么?老徐你要知道,你这个计划容错率真的相当相当低,一旦这个门房老头感觉不对劲,跑去跟当班武警一说,当班武警进房间一看,马上露馅了。”
“你放心,这个老头我虽然没跟他讲过话,但我一直在注意他,特别是近段时间,他是那种比较麻木,比较呆,胆子小的人,他就想安安稳稳地过好他的小日子,不喜欢打听别人的事情,更不可能去关心警察怎么办事的,所以只要他看到一个警察跟你走在一起,哪怕他不认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得不承认,徐田森说的有道理,揣摩老头的心理也揣摩得很准,只要徐田森表现正常些,应该不至于露出马脚。
每次从前门进,后门出,对我而言也不算件麻烦事,我可以把车停在精神病院侧边的一条小路上,步行到前门,前门来来往往的人较多,我不会引起怀疑,从后门离开后,我再回到那条小路取车。
警服的话,我自己就有一套,那套是以前当警察的时候下发的,后来也没还回去,我跟徐田森的身材差不多,他可以穿。
即便带徐田森出去的问题解决了,但我对这个计划仍感到不放心,原因还是在于两天时间实在太长了。
我甚至怀疑徐田森在跟我玩花样。他或许根本不在乎他离开后会不会东窗事发,只要能离开,他的目的便达成了,也即是说,他没打算再回来。
“老徐,你跟我说实话,你出去以后,真的会再回来?”
“会,我答应你的。”
“你拿什么确保你一定说到做到呢?”
“拿不出来,信任吧。”
我深吸口气,继续说:“你要知道,我有老婆有孩子,还是公安的人,按道理我是不能帮你这个忙的,但现在因为我答应你了,也没有办法,如果你出去以后不守信,跟我玩什么花样,那就把我害惨了。”
“我知道,我跟你说过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这件事你帮了我我一定记住,出去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尽管相信我。”
“那行吧,希望你记住你的话。”
我感觉,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但是这两天,真的不会被人发现?比如说,他们送饭过来,你怎么拿?还有武警会不会偶尔到房间里来看看?这不都是隐患么?”我又问他。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4-22 15:44:48 +0800 CST  
“武警一般是不可能进来的,他们也怕出事担责任,而且我习惯拉上窗帘,所以外面的人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至于送饭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送饭是两天一次,大概是在早上七八点左右,一共四份盒饭加一些点心水果,是我两天的食用量,那个小胖子武警当班的那天早上正好送饭,我去铁门那里拿好饭以后,完全不影响中午我们出去。然后等到两天后我们回来的那天,他们也会一大早把饭放在铁门那里,只不过那天我不能马上拿,因为我们必须也等到中午才回来,但这个无所谓,我出来拿饭的时间本来就不准,有几次我直到下午一两点才出来拿饭,他们也见怪不怪了。”
“老徐,你老实告诉我,你培养的这些习惯,是不是都在为你的这个计划做铺垫?”
“不不不,你想多了,我没那么厉害,我的这个计划没你帮忙是不行的,我不可能把你也考虑进去,对不对?”
话虽这样说,但我还是保留了一丝怀疑,我知道徐田森即使真有那种心思,他也不会承认。
“就算你把每个环节都考虑到了,也不能改变这个计划容错率低的事实,只要出一点点错,就全完了。”
“对,我也承认,我这个计划肯定是有风险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做什么事情没风险呢?你每天开车也有可能出车祸,那你会害怕去上班吗?再说我已经尽量把风险降到最低了。”
“你觉得这个计划出错的概率会跟我开车出车祸一样小。”
“我觉得我的这个计划,武警也好,门房老头也好,我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我对他们的作息习惯太清楚不过了,唯一可能出错的地方,是在我走出去的两天时间里,正好有你们公安的人来看我,那么肯定暴露了,但他们一般来都是工作日的早上,所以我们最好把计划放到双休日,星期五出去,星期天回来,这样的话,被发现的概率应该是很低很低的。”
我点点头,徐田森分析得很实在,他真是把每个环节都考虑进去了。
“你想把计划放在什么时候?”
“最起码两个星期以后,我说过,你要再跑几趟,从前门进来后门出去,让门房间老头有印象。然后你顺便再关注一下公安那边,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动静。正常情况我们就选在下个星期的星期五吧。”
听徐田森这样说,我忽然觉得我好像已经成为了帮助他逃跑的同伙,内心发出一声叹息。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4-22 15:45:13 +0800 CST  
这天过后,我因为有点小感冒,在家休息了一天,到第三天,去见徐田森的时候,我便开始按照他的计划,把车停在精神病院侧边的一条小路上,从正门走入精神病院。
正门要比后门大,而且人还不少。我进去的时候,守门的保安没有问我,只瞧了我一眼,可能觉得我的面孔很生吧,让我微微有点紧张。
来到一棵大榕树下,我发现许多人,包括医生在内全步履匆匆地走向一栋三层的楼房,有些手里还拿着饭盒,我想起来现在已经是中午,他们应该是去食堂吃饭,也就是说,食堂就在这栋楼内。
我稍稍估算一下距离,感觉正如徐田森说的那样,从岗亭走到食堂差不多有五六分钟的样子,离开岗亭后的七八分钟,武警正好在食堂打饭,是最安全的时间点。
我看了眼手表,12点22分,徐田森说武警吃饭一般会花二三十分钟,这个时候,他们估计回岗亭了。
我从另一个方向走去岗亭,果然看到岗亭里的武警正低头吃饭,没注意到我。他没准备自己的饭盒,直接是用该院提供的一次性饭盒,把饭菜打回来,坐在岗亭吃。
“在吃饭啊……”
我带着微笑,问候一声,武警反应有点慢,抬起头看我,我顿时感觉尴尬。
“嗯,我帮你开门。”
武警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然后速度放下他的筷子,从岗亭走出来。
见了徐田森后,我把情况告诉他,徐田森很满意,再嘱咐我:“等会你就从后门出去。”
“知道。”
我跟徐田森闲聊了大约半小时左右,拿起公文包,让武警帮忙开门。
我走出了房子。
我沿着那条熟悉的走廊,来到后门,我的步伐很慢,而且我一直盯着门房看,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太刻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心里有鬼。我对我的心理素质真的毫无信心,这是我最大弱点。
我发现门房老头也在吃饭。
我尽力让自己表现自然些,跟门房老头说:“师傅,帮我开一下门好吗?”
门房老头看到我,有点纳闷,停顿了大概两三秒,才拿好钥匙走出来,慢慢腾腾地替我打开铁门。
“今天没从这走啊?”
门房老头终于问我。
“嗯,前门进来的。车坏了,同事送的。”
我笑答道。
其实我早已想好对策,结果门房老头没有继续问下去,就如徐田森所说,老头是那种不大关心他人的人,很少有一件事会让他在乎,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他应该是自我意识比较薄弱,这类人的逻辑思维能力通常不强,智力低于正常水平。
回到了家,我很顺利找出了那套我许久未穿的警服,还有一双旧皮鞋。警服正好是春秋款式的,非常适宜当下穿。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这些带给徐田森。
我的公文包不能同时塞下那么多东西,但如果把警服和皮鞋分开,就可以勉强塞进去,所以最好是分两次。
我把公文包内的文件全取出来,将一套警服叠到最小然后塞进去,轻松完成。旧皮鞋更容易了,它比衣服裤子要小很多,而且较软,稍微挤压一点塞进去就行。
之后的两天,我都去了松江精神卫生中心,按照新的路线,顺便把警服和皮鞋给徐田森。徐田森试穿一下,还挺合身。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4-24 14:21:49 +0800 CST  
等我再去两次后,门房老头和武警已经适应了我的新路线,门房老头也没问我车有没有修好之类的话,他可能都忘了这回事,按徐田森的说法,培养出了他们的习惯。
另一边,徐田森也在做他的准备工作,他这几天都没有拉开过窗帘,某天趁小胖子武警当班的时候,徐田森直到下午两点多才去铁门处拿饭,他想让小胖子觉得他晚拿饭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说实话,这一个多星期我过得浑浑噩噩,我还没有完全想明白为什么要帮徐田森,我总感觉整件事好像有种魔力一样,慢慢把我吸入一个混浊深邃的黑洞中。而且有个隐患我一直避免去想它,那就是如果徐田森出去之后,突然恢复记忆,我该怎么办?
虽然我比徐田森年轻二十几岁,但我不认为我可以制服他,一旦出现那种状况,造成的后果可想而知。
目前为止,我没有对唐安妮提过这个计划的半个字,我连那套警服和皮鞋都是瞒着她偷偷找出来的,毫无疑问,我一定将她和小雅隔离在这件事外,可若真的出现意外,她们也免不了会受到波及,想到这种可能性,我真觉得这次的行为简直是疯了。
然而我几乎没有回头路可走,因为我已经开始迎合徐田森的计划,很多事就是这样,只要一开始,就很难中止,再说我没有想过要中止这个计划,即使我也害怕,每天晚上都心神不宁。
我认为,主要原因并不是我答应了徐田森要帮他,我很确定假如没有我的协助,徐田森这辈子不可能再见到外面的世界,我尽管可以说服自己,徐田森是个身背六条人命的杀人犯,对这样的人反悔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偏偏在我看来,徐田森不是一个杀人犯那么简单,由于他的失忆,他的人格已经重塑,如果他不是在演戏的话,那么他就是个真诚善良的人,他对那些野猫都充满爱心,失忆前的徐田森和失忆后的徐田森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或者说是两个灵魂,他们只是共用了一个躯壳。虽然从法律角度而言,徐田森在杀人时候意识清醒,人终究是个个体,必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但要我残忍地处死一个没有恶念的人,说实话我办不到。
这可能才是我答应帮他的真正原因。
我并不是在帮一名罪犯,而是一个好人,一个朋友。
星期五那天,我起的很早,即使我请好了假,我还是在上班的时间出门,因为我不想让唐安妮有所怀疑。我知道这一天对我来说是极不寻常的,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或许会影响我的一生。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4-24 14:22:34 +0800 CST  
有事,停更一天。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4-26 12:25:05 +0800 CST  
我手里捧杯热乎乎的咖啡,随意在街上游荡,不停地看表,9点……10点……11点……距离计划的时间越来越近。等到将近11点半,我驾车往目的地进发,熟练地将车停在松江精神卫生中心侧边的小路上,那个位置我自认为相当隐蔽,因为那条小路树多人少,几乎被建筑包围。下车之后,我开始紧张,我神经兮兮地东张西望,确认了没有人后,我才挪动脚步。事实上我知道即便有人也无所谓,来往的路人不可能认识我,也不可能在意我。
这个计划有一关键点,只要我还没带徐田森走出那栋房子,那么随时可以终止,所以我安慰自己,现在没有必要太过担心,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就把计划延期。
现在是11点48分,时间刚刚好。我慢慢朝精神病院的正门走去,这一趟和以往有很大不同,我感觉我走得比较刻意,像是我的身体有些不受我的灵魂控制,我的灵魂又强制性地驱动我的身体一样。停车的地方其实离正门不远,但我走得很累,走得很辛苦。
今天的正门不知为何有两名保安,他们在面对面说话,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我没有瞧他们一眼,我尽力让自己从容地走进大门。
到了底楼是食堂的那栋楼附近,我见已经有人陆续拿着饭盒走向食堂。这栋楼的左右分别有一条路,我选择了右边那条,原因是岗亭武警必从左边那条路去食堂打饭,走右边那条路可以避免撞见他。
行走过程中,我又看了眼手表,11点58分,时间还充足,因此我放慢脚步。为保险起见,我决定在12点05分左右到达岗亭,假若不出意外的话,武警差不多就在那个时候离开岗亭。
我来到庭院,是12点02分,我躲在一棵树后面,像做贼一样,我看见武警还悠然地坐在岗亭里玩手机,那武警长得白白胖胖,就是那小胖子,徐田森自然算好了今天是他当班。
我觉得我现在的行为已经足够引人怀疑,所以我十分小心,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人察觉。在树后煎熬了约两分钟,小胖子武警终于站起身,懒洋洋地走出岗亭,去食堂打饭了。
等小胖子走远,我立马冲向岗亭,我知道现在分秒必争,我的大脑霎时变得一片空白。进入岗亭后,我的心跳更为剧烈,感到喉咙一阵干燥,我用发抖的手快速拉开抽屉,铁门钥匙果然在里边!我花了一点时间,记住了钥匙是怎么摆放的,等会我肯定要尽量还原,虽然我不认为小胖子会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我把公文包丢在桌上,从岗亭出来,我发现徐田森正拉起窗帘看我,他已经换好了警服,他的眼神告诉我,一切准备就绪。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4-28 15:32:46 +0800 CST  
在我拿钥匙开铁门的时候,徐田森也到了房门外,我们之间只隔一扇铁门,只要铁门一开,徐田森便重获自由,一个残忍杀害六名女性的连环杀人犯要从我手中逃脱了,想到这一点,我感觉整个人变得绵软无力,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了。
这一刻,我仿佛元神归位,突然清醒了一样,我在做的这件既离谱又疯狂的事,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徐田森这一走,酿成的后果很可能我根本无法承受,一旦出现差错,对我造成的冲击是毁灭性的,我的耳畔不由响起一个声音:现在回头可能还来得及!
徐田森瞧出我的犹豫和恐惧,赶紧问我:“怎么了?”
我不敢向他承认我想退缩,我拿钥匙的手停在钥匙孔前,我低着头,整个人像蔫了一样,纹丝不动。
“你到底在干嘛?”徐田森也急了。
我摇摇头说:“老徐……我觉得不能做这个事。”
我是一个很少会出尔反尔的人,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委实感到害怕,我甚至无法想象自己为何会走到这一步,明明一开始就可以断绝这一切的,这段时间我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你觉得现在是后悔的时候吗?”徐田森边问我边望望岗亭通往食堂的那条小路,“再说了,我们的计划很完美,不可能出错的!你在怕什么?”
徐田森的声音又把我拉向另一个世界,我痛恨自己的犹豫不决,我也知道事已至此,再回头其实很难。
何况徐田森现在身穿警服,这件警服即是证明,一旦徐田森跟我撕破脸,把警服交给武警的话,我帮徐田森离开精神病院的企图会被证实,同样很麻烦。应该说,在我把警服偷带给徐田森的那时起,我便已没有回头路了。
我祈求这只是一场梦,最好马上醒来。
我拿钥匙的手又缓缓提起,并问徐田森:“老徐,你答应我的那些事情,能做到的吧?”
“能做到,你信我!快点吧,不然那个小胖子要回来了!”
我也明白我们现在卡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这时候真不该犹豫,于是我心一狠,打开了铁门。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4-28 15:33:30 +0800 CST  
铁门开启的瞬间,我有一种闭眼的冲动,我不敢看徐田森,我脑海里浮现了一幕情景,徐田森抽出一把他事先准备的凶器,狠狠捅入我的腹中,将我杀害,逃之夭夭,边逃还边嘲笑我的愚昧,竟会相信他失去了记忆,其实一切都是伪装的。
“锁好门,把钥匙还回去吧,快!”
徐田森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他没有如我想象那样摇身一变成为杀人魔,即使他现在站在铁门外,但他好像依然是那个老徐。
我听他的话,赶紧把门锁上,我们一齐步入岗亭,我慌慌张张地拉开抽屉,然后凭借印象放好钥匙,拿走公文包。
等出了岗亭,徐田森环视一遍,问我:“没什么事情忘了吧?”
“没。”我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也问他:“你这边全弄好了?”
“全弄好了,没事,现在我们慢慢走出去,并排走,表现得自然一点,你太紧张了。”
我深吸几口气,和徐田森一块踏上走廊,时不时瞧瞧身后。我的脚感觉踩在棉花里一样,提不起劲,我可以想象我的脸现在有多苍白,就像我刚杀了个人,正逃离现场一样。
徐田森忽然一把拉住我说:“你这样不行的,要放轻松,那个老头哪怕反应再慢,看你这个样子也知道不对劲了。”
“是吗?”我没怎么把徐田森说的话听进去,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你别看后面了,武警没有那么快回来的,时间来得及。你听我的,精神专注,就像平时那样慢慢走出去,怕什么呢?”
“哦。”
我闭上眼睛,又重重地捶了自己胸口几下,这是我消除紧张情绪时的惯用方式。我告诉我自己,门房老头是我们所要正面应付的唯一一个人,过了他就好了,不会有什么问题。
片刻后,我睁开眼对徐田森说:“走吧。”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4-28 15:34:03 +0800 CST  
徐田森轻拍了拍我后背,我们没再多说话,慢步向前。
我们并肩走到大铁门那,停住脚步,我不像往常那样立刻招呼门房老头过来开门,甚至不敢看老头。我见徐田森的表情十分从容,挺直腰板,带着淡淡微笑,还用手推了推插锁,插锁与大铁门相撞,发出“当当”声响,显出他在催老头快点开门。
一阵脚步声响,老头从门房走出来,他还是穿的那双旧皮鞋。我手心里都是汗,用眼睛余光瞄向老头,徐田森则说了句:“师傅,帮忙开下门。”
老头来到我身旁,却没有马上开锁,我心揪了起来,终于看向老头,老头正呆呆望着我们,我不知道老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也不确定徐田森所谓的老头根本没见过他长相这一点有多大把握。
一旦老头有所疑虑,那么我们的计划会被彻底破坏,因为我们的布局极其脆弱,只要武警进房一看,一切就暴露了。
老头停顿了几秒,不清不楚地应了一声,才给我们开锁。按理说,他的反应比较正常,我平时几乎都是一个人来,偶尔见个警察跟我一起,或多或少会觉得有点反常。
老头没有多问一句,乖乖替我们拉开铁门。他脸上依旧毫无表情,而且懒洋洋的,总感觉他会随时睡着似的。
他应该没有发现什么,不然不会给我们开门,他以为这个警察是从正门跟我一块来的,看过徐田森后,我们一起从后门离开。我近段时间出入精神病院的方式,就是为了培养老头这一刻的想法。
我点了点头,先走出铁门,徐田森却不急着出来,而是笑问老头:“快退休了吧?”
老头眯着眼回答:“嗯……快了……”
“退休后,就去享福了,蛮好。”
说完这句,徐田森慢慢走出铁门。
我带徐田森去停车的那条小路,心跳仍很剧烈,我没想到徐田森居然会跟老头搭话,他可能有点忘乎所以,又或者是在向我炫耀什么。
“你怎么还讲话了?”我轻声问他。
“没事。我看你太紧张了,让你放松放松。”徐田森笑道。
他绝对有炫耀成分,他想炫耀自己的心理素质。
其实这种行为不可取,我们的计划应尽量自然和平淡,避免任何会加深老头印象的举动。
在这当口,我不想跟徐田森解释太多,尽管我们成功从精神病院离开,但毕竟没走远,而且现在是正午,我们暴露在烈日之下,没有安全感,要赶紧坐上车才行。
快到拐角时,我又回头瞧了一眼,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徐田森:“那我们回来怎么办,走哪个门?”
“也是走后门。从后门进去,我回那个房子,然后你再一个人从正门出去。”徐田森回答。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4-30 14:22:12 +0800 CST  
“好像顺序反了?”
“没关系,其实从哪个门进哪个门出都无所谓,只要不是从同一个门进出就行了,否则进出人数不对,老头会觉得奇怪。这段时间让你从正门进后门出是为了加深老头的印象,方便我们出去,时间太紧了,不然你也可以从后门走几次。”
从徐田森的这番话中我听出了端倪,其实若想完美实现这个计划,我们离开和回来同样重要,可徐田森显然更在乎离开,所以把前期的准备工作几乎都放在如何离开这个问题上,至于回来,我感觉他的内心存在犹豫和纠结,我知道他一定有过蠢蠢欲动,当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时候,最坏的情况就会出现。
我必须尽力避免这种可能性。
我们的运气较好,小路上空荡荡的。等坐上车,我脚踩油门,驶离了这个地方。
徐田森难以抑制兴奋的情绪,仿佛挣脱了枷锁一样,笑了起来。他东张西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是一种在他身上我从未见过的表情,其实他被关的时间不算久,只不过由于失忆,所以让他觉得好像与人世间隔离了几百年一样。
我还没有想好目的地,所以挑一些僻静的道路走,慢慢行驶到郊区路段。这边是一个叫桃花村的地方,两边都是农舍,我就干脆转入一条乡间小路,然后在一个鱼塘边停下。
徐田森问我:“怎么停这了?”
我深吸口气,说:“老徐,我觉得我们必须要约法三章一下,不然我真不放心。”
“那你讲吧,怎么约。”
“首先一点,这两天时间,你一定要时时刻刻跟我在一起,绝对不能离我太远。”
“可以……不对,晚上怎么办?你不用回家的?”
“这个我来解决。”
我早已考虑过这个问题,想好了借口。尽管我是公安特聘的心理专家,但偶尔也会参与行动,有时要走几天,这次我就骗唐安妮说公安有个行动,要外出两天,她应该不会怀疑。
“哦……那还有什么?”徐田森问。
“还有……还有就是……你不能接触外人,不能跟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说话……除非确保这个地方没人,不然你不能下车。”
“这么严格?”徐田森头一歪,有些不大乐意。
我也不想这么严格,但没办法,我们的头顶就好像有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随时会闪下一道惊雷。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4-30 14:22:48 +0800 CST  
“对!”我坚定态度。
“行吧……还有么?”徐田森叹口气。
“还有一个,如果发生什么特别的情况,你一定要听我的,我们现在不像在那里,可以心平气和地讲话,现在你必须得听我的。”
“知道。”
“最后一点,也是我们说好的,你只出来两天,后天你要乖乖回去,不能有任何犹豫。”
“我知道……这个是你最担心的问题。”徐田森笑了。
徐田森这句回复不够干脆,甚至还带一丝轻蔑,我眉头一皱,加重语气说:“你没正面回答我。”
“你放心!”徐田森拍了拍我肩膀,“我说话一定算话的。”
“老徐……这个你不能跟我开玩笑的,我这样帮你,真的是有种豁出去的味道。”
“明白明白,放心。”徐田森点点头,轻声回答我。
然而我依旧惴惴不安。
随即我把两手搭在方向盘上,问:“你说你出来以后,最想去两个地方,一个是岗镇的老家,一个是冬湖公园。”
“对!”
我知道,这两个地方对徐田森而言极为重要,甚至可能唤醒他的记忆。
“现在天气冷,冬湖公园人少,应该没有问题,岗镇就比较麻烦,估计到时候你只能坐在车上,我开着车带你看一下。”
岗镇作为政府近几年重点开发的乡镇,人口较为密集,但这还不是主要问题,主要问题在于徐田森从小在岗镇长大,是岗镇人,一旦在那边抛头露面,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很大。
因为就在几个月前,他才在岗镇的老家被警察抓获,岗镇当地人都知道这件事,假如看到徐田森,后果不言自明。
“嗯?那个……要么到时候看吧……”
徐田森似乎有点为难,我理解他心里想法,他也在尽一切办法搜寻他丢失的记忆,即使记忆不能恢复,他也想知道自己过去究竟做了哪些事,为什么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猜,他准备在老家找一个认识的人打听,了解清楚,但这是我决不允许的事。
“不能到时候看,老徐,你必须答应我,不然我不敢带你过去。”我说。
徐田森望向我,表情透出一丝酸苦,看得出他相当的纠结。
挣扎了一番,他终于点了点头。
“没了吧?”
“没了,就这几点要求。”
“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
“今天肯定不行,你这身警服穿着太显眼了,要换的。明天吧,明天我们有的是时间,足够让你去那两个地方。”
“也好。那我这衣服到哪去换?”
“我有办法的。”
这一点我也考虑过,因为我外出办事需要准备更换的衣服,所以得回家一趟,顺便跟唐安妮当面说明情况,徐田森和我身材差不多,到时候我就拿一套我的衣服让他换上。
决定之后,我发动汽车,问:“现在你想做什么?”
“要不我就坐在车上,你开车带我随便转转吧。”
我点下头,发动汽车。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4-30 14:23:14 +0800 CST  
我的车窗贴膜颜色很深,从外面很难看清车内状况,只要让徐田森坐在车上,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驶离桃花村后,我开车往老城区走,等到了老城区,我沿一条贯穿老城和新城的大道,缓慢驶向新城。徐田森一直望着车外,时而露出很惊讶的表情,尤其是看到新城那些新建的商区和住宅楼,更是表现得像个孩子,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啧啧啧……你看看,你看看,以前这块地方,哪有什么楼房,我记得那时候还是荒地,我在这里钓过鱼,哎……现在不一样啦……”
徐田森唉声叹气,透出一种感慨万千的意味。其实这边早在十多年前已经开发完毕,现在与十多年前比起来差别不大。
我又带徐田森去大学城转转,顺便我下车买了点吃的,两人填饱肚子。
我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三点多,还早。我就把车停在大学城的学生体育馆附近,又跟徐田森闲聊起来。
徐田森看着来来往往的大学生,笑说:“那些大学生……多好,年纪轻轻,不像我们这种,一把年纪,一条腿都已经踏进棺材里了。”
“是啊……”
我敷衍徐田森,心里却想:你可不止是一条腿踏进棺材那么简单。
“话说回来,这里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印象是正常的,松江市大学城建成十年不到,二十几年前,我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
“对其他地方呢,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印象?”
“好像……有一点点,不清不楚的,那个老城的一些地方我有印象。”
那是因为老城的部分建筑建成已有二三十年时间,徐田森自然会有印象。
沉默了一小会,我说:“老徐,说真的,我现在还在担心我们出来的事情。”
“担心什么?”
“总感觉不安心。”
这是我的真实感受,仿佛在我身后有一颗看不到的炸弹,随时会爆炸一样。
“你这是想多了,没事。”
“我带你出来的两天,他们一丁点都不会察觉?你平时在那里的时候还会和他们有什么联系吗?你再仔细想想。”
“没有。我和他们会有什么联系?那老头子跟我八杆子打不着,武警的话,除非我白天打开窗,他又正好出来,那么可能打个招呼,但一般也少。”
“武警不会定期进你房间视察什么的吧?”
“不会的!哎哟……你就放心!要真出什么事,我们还能坐在这里?对不对?”
我也知道我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很让人厌烦,但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会发生一样,忐忑不安。
真能顺利送徐田森回去么?
我不禁怀疑。
冬季的夜幕到来很快,一过傍晚5点半,天已经差不多黑了。今天湿气很重,空气质量也不好,汽车的挡风玻璃上附着一层雾气。
我和徐田森在车上一直待到晚上7点多,我再慢慢开车回家。因为我要帮徐田森拿换的衣服,所以必须回家一趟。
这是一个难题,而且是一个我先前没有预料到的难题,也怪我们从精神病院出来时候太匆忙,没有给徐田森多准备一套衣服。徐田森身上的警服,又不得不换。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02 16:02:13 +0800 CST  
我也想过直接去服装店买一套,但那样太麻烦。
何况我要离家两天的借口是外出办案,我自己也得回家拿更换衣物,否则难免会引起唐安妮怀疑。
回家的途中,我想好了办法。
“老徐,等等的话……”我郑重其事地对徐田森说,“你跟我一起上楼,然后听我的……”
“我跟你一起上楼?到你家?”徐田森难以置信地问。
“不是到我家,等会你就知道了。”
我不可能把徐田森一个人丢在车上,徐田森要尽量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所以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徐田森陪我一块上楼,然后躲在楼道。
将车停好后,我趁周围没人,就带徐田森下车,然后我们踏上楼道。
我事先已告诉徐田森,我家住的是老式公寓楼,没有电梯,总共有六层,我家在三楼,一会他就等在四楼楼道,这时候一般很少有人上下楼,所以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万一有人经过的话,他便慢慢往楼上走,不要停留在原地,那样更引人注意。我以最快速度拿完东西后,再和他一起下楼。
徐田森同意了我的安排。
我们来到我家门口,我站在门前,让徐田森上楼等候,随即徐田森一人独自上楼。从我的位置,可以看见他站在四楼过道的窗户边上。
这样做的好处,是徐田森想下楼的话,必须得经过三楼,会被我发现,虽说暂时离开我的视线,但至少能掌握他的行踪。
我对徐田森悄声说:“等我。”徐田森做了个手势,意思让我放心。
我深吸口气,打开家门。
唐安妮正坐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小雅在桌上用彩笔画画,见我回来了,小雅叫了声:“爸爸!”
我抱了抱小雅,然后就装出一副很急的样子对唐安妮说:“今天临时有任务,大概出去两到三天,现在就要走了。”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事先想好的。
由于我给唐安妮打过电话,她已提前知晓,所以她脸上没任何反应,就问:“哦,那是后天还是大后天回来?”
“不一定,看情况吧,应该是后天。”
这时,唐安妮起身准备关门,我连忙制止说:“门别关了,我拿几件衣服马上就走。”
唐安妮点点头,也不以为意,继续坐回沙发上看电视。
我快步走入房间,心想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因为唐安妮待在客厅。我忙打开衣柜,先给自己拿了两条内裤和两双袜子,还有一件短袖,然后再拿一套休闲服,这是给徐田森穿的。最后把所有衣物塞进我的旅行包内。
临走出房间时,我想到一样东西,就又折返回去,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口罩。
这对徐田森有用。
准备妥当后,我回到客厅,唐安妮从未见我如此匆忙的样子,不禁问我:“这么急吗?”
“爸爸要去哪里呀?”小雅一把拉住我问。
“今天的任务还真挺急的,赶时间。小雅爸爸出差去了,很快回来。”我摸了摸小雅的头。
“那你自己小心点。”唐安妮知道我急,也不多问。
“好,有事反正我打你电话。”
我背上包,然而就在我即将出门的时候,我顿时发现,徐田森竟已不知不觉地站在我家门前。
我瞪大眼睛望着徐田森,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02 16:02:44 +0800 CST  
唐安妮和小雅同样望着徐田森,半天没有说话,这是本不该出现的一幕情景。
“你们好!”
徐田森笑了,笑得很灿烂,他在跟唐安妮和小雅打招呼。
“你同事吗?”
唐安妮自然不认识徐田森,连知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但见徐田森身穿警服,推测应该是随我一块执行任务的公安。
我感觉呼气困难,喉咙里很干燥,我两眼直盯着徐田森,下意识地站到,或者说挡在唐安妮和小雅身前,再回答唐安妮:“对。”
徐田森擅自走了进来,还往凳子上一坐,他看向小雅,笑说:“你女儿挺可爱的。”
我没有回答他,脸色相当难看,心里也越来越紧张,我很想问他为什么没有遵照我说的,乖乖等在楼上,跑到我家来是什么意思。
唐安妮瞧了我一眼,她的眼神似乎在问:你不是很急吗?
唐安妮好像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时候,徐田森忽然张开手对小雅说:“来,给叔叔抱抱!”
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冲徐田森说:“你别耽误时间了好不好?走走走!”
我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一跳,因为我几乎不会用这种语调和嗓门讲话,何况我的脸色极度阴沉,我在克制某种快要爆发的情绪。
徐田森肯定知道我很生气,但他仍挂着笑容,慢慢站起来。我见他做出一个动作,那个动作像是要摸小雅的头,我赶紧走到他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催促:“走!”
不管怎么样,我绝对不会让他接近小雅,这是我的底线。
徐田森对小雅吐吐舌头,无奈地说:“那叔叔先走了,再见!”
“再见!”小雅也很礼貌地回应。
我和徐田森回到车上。
我脸色铁青地问徐田森:“老徐,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怎么能来我家呢?”
“有什么问题?”徐田森反问我。
“不是说好了,你等在楼上吗?”
“是说好了……不过我一个人在那楼上傻站着不也无聊么,再说我想看看你老婆女儿长什么样,而且我等在楼道里,万一有人经过,看到我怎么办?”
“这些不是事先都计划好了吗?”
“……有那么严重么?”
“我不确定,反正我老婆女儿看见你了。”
这也是我顾虑的一点。等将来审判徐田森的时候,万一他的照片公开,被唐安妮看到,就是一桩麻烦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唐安妮一定会惊恐万分地问我:“那时候你怎么把一个杀人犯带家里来了?”
“没事的,放心!”徐田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楼主 南方的梦2016  发布于 2019-05-04 15:57:18 +0800 CST  

楼主:南方的梦2016

字数:115949

发表时间:2019-03-15 05:4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7-13 22:13:37 +0800 CST

评论数:1066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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